第43章 第043章
左临把顾柔送回壹号院, 将车停在楼下,“火火在我家,我妻子和桃桃在照顾, 之前鲨鱼有人定时来喂食,家里应该没什么吃的东西了,您先上去, 我去超市买一些回来。”
顾柔解开安全带,“不用,缺什么我自己去买, 火火先放你那儿吧,我这几天大概也没有时间照顾它。”
下车后她弯腰看向车里, “你最近一直在为他的事忙,辛苦了, 早点回去休息吧, ”
左临的目光暗了暗,“这是我应该做的, 霍总对我一直很好,他给桃桃买的钢琴, 她很喜欢,学了两首曲子就嚷嚷着弹给你们听。”
顾柔笑了笑,“那等他出来, 我跟他一起去看桃桃。”
“好。”
目送左临的车离开,顾柔转身进楼。
家里依然是一片喜庆的颜色,跟她离开前一模一样, 只是地上的气球因为时间太久缩小不少, 唯一的变化是客厅里多了几个相框, 是他们的婚纱照。
那个乐高城堡他拼完了, 被他放在电视旁那块空地上。
墙上那两个喜字红得晃眼。
顾柔的脸上露出一抹疲惫神色。
在外人面前,她要坚强,在霍屿辰面前,她也不能哭,如果她哭了,霍屿辰大概几个晚上都睡不着了。
她把背包扔到沙发上,捂着胃去找柜子里的药箱,几天没好好吃饭,今天又紧张了一整天,胃病又犯了。
药箱被她翻乱,终于找出一盒胃药,已经临近过期,她也没管那么多,抠出两粒吃了,去厨房那边找了点水咽下去。
冰箱里只剩几个鸡蛋和半颗白菜。
她把外面两层已经有些坏了的白菜剥掉,露出里面尚且新鲜的叶子,洗过后切碎,做了一锅蔬菜粥,配着煮鸡蛋和一点咸菜勉强吃完。
之后的时间她什么都没干,拿着记事本和笔坐在地毯上,趴在茶几上写写画画。
她把从左临那里了解到的信息全部捋了一遍,想从中找出一些突破口。
现在的情况是万正君把一切责任推给了霍屿辰,不管是莫仲良在时还是现在,他都只是一个听从老板命令的角色,所做的事都是经由老板授意,只算从犯,罪名会轻很多。
如果能找到他拿走那幅画并与税务人员接触的证据,那局面将与现在大不相同。
就算他到时说这些也是霍屿辰授意,那起码能证明他之前撒了谎,调查组那边对他说的话一定有所保留,不会全部相信。
顾柔忽然想起一件事。
她给左临打电话:“莫伯伯那边怎么样了?”
左临说:“因为账目牵涉到莫董事长还在位时,所以调查组很快就去了疗养院,那天我不在场,但听说莫董事长当时就受到刺激病发了,现在还在医院,虽然目前没有生命危险,但情况不大好。”
“医院那边有人照顾吗?”
“有。”
“屿辰知道吗?”
左临:“他知道莫董事长进了医院,但病情的严重性我没跟他说。”
签字笔灵巧地在顾柔的指尖上转了几圈,稳稳地停下,顾柔用力在“万正君”三个字下划上重重的两道痕迹,“我想查拍卖会那天之后公司的监控。”
左临说:“监控我先后查过不下三遍,没有发现漏洞。当天霍总拍了两样藏品,万正君说他正好回公司,顺便带回去,监控里他确实将两样东西送进去了。后来霍总和万正君都去过那间储物室,分别拿走了几个礼品盒,调查组认为画有可能在盒子里,但因为没有看到实物,无法分辨到底是谁带出去的,所以暂未定性。”
顾柔没有多说什么,“我再看看吧,也许有新的发现。”
左临立刻说好,“我来安排。”
那晚顾柔睡得很晚,迷迷糊糊进房,灯都没开就躺下了,她定了早上七点的闹钟,准备吃完早餐就去非比。
霍屿辰说让她好好吃饭,万一他出来看到她瘦了,或者胃病犯了,大概又要啰啰嗦嗦地说她。
顾柔和左临连续看了三天监控,不止霍屿辰和万正君办公室那两层,连其他楼层和大堂进出口也都看了,一点收获都没有。
这期间顾柔给霍城焕打了电话,霍屿辰从小就跟霍城焕关系很好,虽然名分上是舅舅,但两人跟亲兄弟一样,霍屿辰很信任他,他也很有能力,也许可以帮忙。
不知为什么,霍城焕的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顾柔又给梁茵打电话,意外得知她已经退学了。
那天中午顾柔在一所高中学校门口看到了许久未见的梁茵。
她瘦了很多,一头奶茶冷棕色的长发已经染回黑色,眼睛很大,却没有了往日的灵动神采,看起来文静柔软,比以前安静许多。
顾柔轻轻握住她的手,“茵茵,发生什么事了?”
梁茵见到顾柔,像是无处排解的阴郁和委屈终于有人可以倾诉,眼睛瞬间蓄满泪水,她抱住顾柔,很依赖地靠在她怀里,“姐,他走了。”
时至今日,顾柔才知道,梁茵心里的那个男人原来是霍城焕。
他接到部队的召唤,离开青城,秘密执行任务。
去哪里,保密,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
梁茵彻底失去了他的联系。
梁茵的父亲就是一名军人,她从小就明白什么是“若有战,召必回”。但她实在太害怕了,她的父亲已经为国牺牲,她没有办法再接受失去霍城焕。
她退了学,重新回到高三,不眠不休地复习,准备报考军校,当军医。
这样即便他受了伤,她也可以亲手为他医治。
顾柔抱着面前的小姑娘,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很厉害,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梁茵哭够了,从她怀里起来,抹了抹眼泪,“我一直住校,不知道屿辰哥出事了。”
顾柔说:“你好好复习吧,其他的事不要担心,我一定想办法救他出来。”
那个中午,顾柔陪梁茵吃了饭,目送她回教室上课。
小小的女孩脊背挺直,坚定执着,举手投足间已经有了几分军人坚韧的气质。
梁茵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
从学校离开后,顾柔回到非比继续查看监控,她带了两份午餐,递给左临一份,“休息一下,我来吧。”
左临没走,挪了位子就在旁边吃,跟着一起看视频。
他们锁定了拍卖会到发现画不在这段的时间,其实没有多少天,但因为非比的监控机位太多,若想没有错漏地仔细核查,还是要花费不少时间。
左临饭还没吃完就接到一个电话,他听了几句后,表情严肃不少,放下筷子,“你确定。”
顾柔转头看他。
电话那边又说了几句,左临挂掉后说:“知道举报人是谁了。”
“谁?”
“胡凯。”
顾柔认识这个人,“怎么是他?”
左临说:“胡凯合同到期后没有被续约,曾经来公司闹过几次,大概心生怨气,就去举报,有枣没枣打两下试试,不成功他也没损失,谁知竟然阴差阳错打个正着,这事还是他昨天喝大了自己说出来的,跟他喝酒的是非比的老员工,霍总曾帮过他,刚刚就是他打来电话。”
顾柔思索片刻,总觉得哪里不对,“如果只是凭空举报,他怎么知道贿赂的事?他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左临食指点了几下手机屏幕,“有可能,指向性太强了。”
两人商量了一下,从员工资料库里调出胡凯的电话和地址,准备去找他聊聊。
见面的结果不出所料,胡凯什么都不认了,将昨天说过的话撇得干干净净,“让开,你们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要带我老婆产检去了。”
他扶着大肚子的老婆坐进出租车,很快离开这里。
顾柔和左临对视一眼,左临说:“实在不行给他点儿钱,总能撬开嘴。”
顾柔盯着那辆车离开的方向看了一会儿,“让我想想。”
晚上左临送顾柔回壹号院,门口又有卖糖葫芦的,顾柔买了一串,边吃边往家走,刚到家就接到甘萍的电话,问她霍屿辰的事怎么样了。
顾柔开了免提,把电话丢到玄关柜子上,弯腰换鞋,“有了一点眉目。”
“那他什么时候能放出来?”
“还不知道。”
甘萍说:“你们两个也算多灾多难了,等他平安出来,你们俩就好好的吧,别再起幺蛾子了。”
顾柔想起在会见室里霍屿辰说的那些话,眼睛都红了还在那嘴硬,她心里一阵烦躁,“我要吃饭了。”
“去吧,多吃点儿。”
顾柔说:“你别往家里招人打麻将,外婆怕吵,要玩出去玩。”
甘萍:“我都多长时间不玩了?在家时你不都看见了,顶多手机里斗几把地主。”
顾柔现在也没有心情管她,又说了两句就挂了。
糖葫芦依旧只吃了一半,她从厨房那边找了个保鲜袋把剩下的包好,拿到窗台那边准备冻在外面,一开窗发现她走之前剩的那半串竟然还在。
时间太久估计已经失了味道,顾柔也没扔,直接把今天这串插到那串旁边。
她去书房打开电脑,查询贿赂税务机关人员的判刑标准,那些数字看得人心惊胆战,她盯着对面空荡荡的椅子看了一会儿,抹了把眼睛,打开柜门,拿出那个小盒子,里面的松塔是她大学时在学校里捡的,蓝色签字笔是他们还没在一起时,霍屿辰陪她复习,她随手给他的,笔芯已经没了水,他一直保存到现在。
那个胡桃木色的卡林巴拇指琴才三十块钱,是他们在地摊上买来随便玩的,不是因为时间久了音色不准,它从第一天买到手音色就不准。
当时霍屿辰弹了首“生日快乐歌”,跑调跑到大西洋,被顾柔笑了很久。
顾柔打开那本封尘已久的日记本。
这本日记曾经接收了她所有的负能量,每次写完都能让她的心平静许多。
她翻到最后一页,看到八年前她的最后一篇日记。
1月23日晴
我恋爱了。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拿起笔在那页下方写了一行字,随后合上日记本,放回盒子里。
已经十一点多,顾柔洗过澡,换了身家居睡衣,掀开被子躺在床上。
这几天她都是这样的状态,睡不着也要强迫自己睡,身体垮了,谁来救他。
她越过霍屿辰的枕头想关灯,忽然发现他那侧的床头柜上有个白色的小药瓶。
她拿起药瓶,手感很轻,大概只剩半瓶的样子。
标签上写了几个大字:艾司唑仑片。
是安眠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