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045章

霍屿辰的手垂在身侧, 克制许久。

但她就那样软软地贴着他，搂着他, 等他抱她。

怎么能忍得住呢。

忍不住的。

霍屿辰抬手搂住她的身体, 几秒后，他低头深埋在她颈肩，用力抱紧她, 那一刻，两人都有种窒息的感觉, 好像胸腔中的空气一瞬间都被挤净，丝毫空隙都没有。

连心跳都是相同的节奏。

这种感觉痛苦又欢愉，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他们两个。

火火趴在霍屿辰肩上，一会儿蹭蹭这个，一会儿舔舔那个，但好奇怪，今天它的存在感好低，爸爸妈妈没有一个人理它。

不远处的路口, 屈斯哲看到这样一幕，终于可以放心。

这些天, 他一直留在青城，想着她什么时候可能会需要自己，但她就像个女战士一样，东奔西跑，不知疲倦，她可以为那个男人柔软, 也可以为那个男人刚强。

还有什么放不下呢。

他想了想, 大概就是这些年的青春, 记忆中那个美丽的女孩。

她曾短暂地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但他没有抓住。

有一点点不甘心，但也只能这样。

屈斯哲低头笑了笑，驱车离开。

那天左临将霍屿辰和顾柔送回壹号院，又去超市买了许多蔬菜水果和一些新鲜的鱼虾送过来，他还有很多事要忙，清算资产，补税，违约金，还有结束公司的一些流程。

霍屿辰现在的状态，能不打扰他尽量不来打扰，跟公司其他董事商量着办，好在他们都还在。

霍屿辰到家后就没有讲过话，一个人进了主卧，关了门。

顾柔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听到流水的声音，他大概在洗澡。

她没有打扰他，去厨房把袋子里的蔬菜和水果全部拿出来，有些直接洗了，有些用保鲜袋裹上两层，预处理后整齐摆进冰箱。

她留下一条鳕鱼，做了道香煎鳕鱼，又把那块豆腐捣碎一半，加了些小料做了道凉拌豆腐，最后再煮个汤，炒个青菜。

等她将这些都摆上餐桌，霍屿辰从里面出来了。

他换了身纯白色的家居服，身上带着刚洗完澡的清爽，头发半湿，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好了一些，但仍旧不说话。

两人面对面坐着，安静吃饭。

火火跳到大鱼缸旁边的凳子上，扒着鱼缸边缘往里看。

莎莎对它视而不见，依旧一圈又一圈地“巡视领土”。

吃完饭，霍屿辰捡了碗拿到洗手池那边去洗，顾柔把桌子擦了，剩下的两个碗筷一并送过去，放进池子里。

就是在这个时候，霍屿辰开了口：“你走吧。”

水流的声音不小，但顾柔听到了，她站在他身旁，用厨房纸巾擦拭台面，“我去哪。”

“去哪都可以。”霍屿辰说，“我已经答应分手了，你现在是自由的。”

顾柔低垂着头，使劲儿擦了几下台面，随后将纸巾扔进垃圾桶，“我哪都不去。”

说完她转身走进书房，“嘭”地一声关上门。

霍屿辰站在水池前，目光落在被急促的流水冲刷的碗碟上，看着它们身上的泡沫一点点被冲净。

他的心脏忽然一阵绞痛。

他继续把碗刷完。

顾柔一直待在书房里没有出来，霍屿辰走进卧室，看到崭新的床单和被套，飘窗上的抱枕套也换成了舒适的奶油色。

他没有拉窗帘，掀开被子躺下，关了灯。

一弯上弦月孤零零地挂在天上。

霍屿辰盯着窗外的月亮看了一会儿，直到月光渐淡，月亮西移，已经看不到了，他还没有睡着。

他从床上坐起来，揉了几把蓬松的头发，习惯性地摸向床头柜，摸了个空。

他打开台灯，看到一直放在那里的安眠药不见了。

他拉开抽屉翻了几下，也没有。

“你是在找这个吗？”顾柔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

霍屿辰看到她手里的白色药瓶，单薄的唇抿了一下，没有说话。

顾柔走到床边，看着昏暗光线下那张冷峻的脸，“你什么时候开始吃安眠药的。”

他想拿回药瓶，“跟你没关系。”

顾柔躲开了，“你一定要这样跟我讲话吗？”

他抬起头，“我们现在已经没关系了，你为什么还要来管我，可怜我吗？”

顾柔看了他很久，“你知道我不是的。”

他的语气又硬又凶，“那是什么？是你要分手，是你说分开就彻底一点，你别忘了我爸撞死了你爸！你现在在做什么，这么快就忘了吗？”

顾柔被他气得眼睛都红了，连日来的奔波疲累，碰钉子受委屈，殚精竭虑，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达到顶峰，她用力把药瓶砸在他身上，“霍屿辰，你混蛋！”

霍屿辰直接迈下床，扯着她的手腕强硬把人拉出去，路过沙发时顺手捞起她的大衣和背包，开了门把她推出去，“走，以后你爱去哪就去哪，爱找谁就找谁，爱跟谁看电影就跟谁看电影，我不想再见到你。”

说完他立刻把门关上，转身把客厅里的喜字，彩带，气球，所有装饰全部撕下来扔在地上，客厅里一片狼藉。

发泄后，他冷静下来，浑身的力气好像都用光了，倚着沙发慢慢滑坐在地上，猩红的双眼盯着电视柜上的那座乐高城堡。

火火吓坏了，一路爬到猫爬架最顶端不敢下来。

霍屿辰就这样木然地坐在沙发旁的地板上，没有动，也没有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后半夜三四点的样子，他垂着头缓了缓，疲惫地从地上站起来，走了几步后，忍不住看向门口的方向。

到底还是不放心。

他透过猫眼看出去，楼道里一片漆黑，很安静，他打开门，声控灯应声而亮。

他的心霎时抽紧。

顾柔没有走。

她倚着冰凉的墙壁，抱着背包坐在门口的地上，衣服也没穿，就那么睡着了。

三月初的天气依旧很凉，楼道里有风，霍屿辰蹲在她面前，轻轻摸了摸她的脸。

他搂着她的肩背和腿弯，把人抱回去。

一上手就掂量出来，她比之前轻了不少，本来就瘦，现在更瘦了。

顾柔累极了，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迷糊着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脑袋往他怀里蹭了蹭，又睡过去。

霍屿辰把她放到主卧的大床上，在昏暗中看了一会儿她的脸。

松手时，顾柔忽然拉住他的衣角。

原来没有睡着。

“你去哪。”顾柔问。

霍屿辰：“我才想起，这里是你的房子，我走。”

顾柔从床上坐起来，有点强势地扯住他的手，“霍屿辰，你别给我来这套，我不走，你也不许走。”

她在外面待久了，手很凉，霍屿辰那点好不容易硬起来的心又软了。

“我好不容易说服自己，你别推开我好不好。”顾柔搂住他的腰，脸颊贴着他坚硬的腹部，“影视剧里‘我不能拖累你’那一套真的老套又俗气，我不喜欢，我也不会信你那些话，一生气就跑掉，但你要是再跟我说那样的话，我就真生气了。”

霍屿辰是真的有些败下阵了。

无论做多久心理建设，那些狠心的话在心里演练多少次，只要她靠近一点，说点软软的好听的话，他就完全没有办法坚持下去。

他可以对所有人筑起铜墙堡垒，唯独她，可以轻易击垮他的防线。

顾柔也不管他愿不愿意，把他拉到床上躺下，钻进他的被子里，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屿辰，我真的困死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霍屿辰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手摸到她微凉的肩头，把被子往上扯了扯。

第二天醒来时顾柔不在房间，客厅里有声音，霍屿辰走过去，看到她正在收拾地上的彩带和破了的喜字。

霍屿辰好像做错事的小朋友一样在那站着，顾柔收拾到他身边，踢了踢他的脚，“让让。”

他喉结滚了滚，接过她手里的大袋子，“我来吧。”

顾柔也没有跟他客气，给他后就站在一边看着他弄，“撕了就撕了吧，反正那个时候说的也是提前试试，好几个地方我其实不太满意，以后再重贴吧。”

她不小心弄破了一只气球，“啪”地一声，清脆响亮。

霍屿辰下意识去看她有没有被吓到，谁知顾柔却笑起来，“听着好爽，很解压，要不咱们全给弄破了吧，反正也要扔掉的。”

她蹲在电视柜前翻了半天抽屉，找出两个别针，给他一个，“听个响儿，就当补上过年的爆竹了。”

扎这个东西确实很解压，顾柔玩得很开心，连续爆了几个，她让霍屿辰也试试，他其实没什么心情玩，但她说了，他就去做了。

那天他们把家里所有的气球全都扎破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响了很久。

后来顾柔把剩下的全交给他，霍屿辰一个个全给解决了。

本以为这是件很幼稚的事，但很意外，霍屿辰感觉舒服很多，好像把挤压在身体里的郁结全都释放出去了。

那天之后，霍屿辰没再赶顾柔走，但情绪仍然不好，常常一发呆就是几个小时。

除了买菜，顾柔几乎不怎么出门，每天在家陪他，拉着他跟自己一起看电影，看综艺，她把他们一起研发过的游戏又下载回来，账号许久不玩，掉了不少等级，她缠着霍屿辰陪她玩，说要回到原来的级别。甚至她有一次“不小心”碰坏了那座乐高城堡，两个人花了一整天时间才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她每天找各种事做，弄得两个不上班的人看起来好忙，做饭都要抽时间。

期间霍屿辰去医院看过莫仲良，他想一个人去，但顾柔还是跟去了。

莫仲良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看守所暂不收押，一切流程要等他的身体康复才能继续进行。

那天霍屿辰站在床尾看着身上接了各种仪器的莫仲良，觉得他很陌生。

从小到大，虽然他有很多年没有跟莫仲良生活在一起，也曾经对他有过不满，但在内心深处，他是很崇拜父亲的，他那么努力地撑起非比，也是不想让父亲一手创立的公司败在他手上，好不容易有了翻盘的机会，却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

父亲为什么这样糊涂。

顾柔接了梁茵的电话，离开门口，走远了一些。

梁茵问霍屿辰的情况，顾柔说：“还是老样子，不过这两天好很多。”

忙一些，就不会想其他烦心的事。

梁茵说：“我平时收手机，周末才能拿到，下周放假我去看他。”

顾柔看了一眼病房门口的方向，“你学习忙就不用过来了，过段时间他再好一些，我跟他一起去找你。”

那天晚上回到家，顾柔本以为霍屿辰又要开始沉默，但他好像和前几天没有什么区别，主动从冰箱里拿出食材做晚餐。

吃完饭两人一起玩了几局游戏，温霖给顾柔打来电话，两个人很久没通话，大概有很多话要讲，霍屿辰便去洗澡。

温霖也知道了霍屿辰的事，“你懂我那种感觉吗？我给梁茵打电话，她回高中复读了，给你打电话，你们家霍屿辰出这么大事，怎么我走了几个月，感觉世界都变了？”

不过她洒脱得很，就像拍戏不必非要追求“女几号”一样，不觉得那是什么重要的事，“你也别郁闷，他人没事儿就行，其他都是浮云，我马上就回去了，到时我找你。”

她停顿一下，“我也有事跟你说。”

顾柔：“什么事。”

温霖支支吾吾，含糊着说：“到时再说吧。”

睡前顾柔洗了澡，换了一身轻薄柔软的睡裙，出来后看到霍屿辰坐在床头，手里握着一本书，看不清是什么书，大概是随便从书房拿的。

她走过去拿开他的书，迈上床直接跨坐在他腿上，搂着他的脖子轻声说：“如果你心里难受，要跟我讲。”

霍屿辰垂目静了一会儿，“没事。”

顾柔抬手摸了摸他眼尾那颗痣，红唇靠近，想要吻他。

霍屿辰下意识偏头避开。

顾柔停顿几秒，隔着很近的距离看着他，“屿辰，你不要我了吗？”

她的脸庞清爽干净，皮肤白得晃眼，身上是洗过澡后那种独有的香味，霍屿辰凝视她许久，忍不住抚摸她的脸颊，再开口时嗓音已经有些哑：“我要不起了。”

顾柔红了眼睛：“你知道的，你失去的那些东西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重要的只有你。”

她没有等他再说什么，柔软的身体贴过去，低头吻住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