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七十年代25
楚亦琛垂眸望着身前的小姑娘, 平时总带着几分苍白的小脸此时染上了红霞，娇艳夺目的如同三月里绽放的桃花，小小一朵, 粉粉嫩嫩、柔软纤细，凉风一吹，在枝头颤颤巍巍, 可怜又可爱。
无言的魅惑往往最抵人心。
他微微放缓呼吸，不想让她察觉他的异样, 从容自如的收回手、直起身, 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想要什么书，我给你拿吧。”
夏沁颜摸了摸脸, 有些烫, 她哪里好意思继续待下去，只得举了举手里的书：
“……就这本吧，其他下次再看, 三伯娘还在家里等着我, 我得回去了……”
“那我送你。”
“不用了！就几步路……”
楚亦琛没吭声, 就那么静静看着她, 夏沁颜眼睑抖了抖, 莫名有些气虚：“那……那就走吧。”
楚青山听见动静看过去，却见夏沁颜怀里抱着书和文件，脸颊红红的从楼上快步下来，身后他那个小儿子单手插兜、闲庭信步的跟在身后, 仔细瞧，唇角还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他眼眸一眯, 夏沁颜已到了跟前和他道别：“楚爷爷, 时间太晚了, 我先回家了，下次再来看您。”
“哎！”楚青山赶紧露出笑脸：“那你路上慢点，现在考完试了，就在这里多待些日子，好些老家伙可都早盼着你来了。”
“好。”
夏沁颜一边应着一边在玄关处换了鞋：“楚爷爷再见。”
“颜颜再见。”
楚青山站起，看着夏沁颜打开门，楚亦琛紧跟在后：“我送她回家。”
楚青山收了笑容，神情莫测，楚亦琛没再多说，转身将门关上。
夜色越发黑沉，路上安静的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一前一后，一个轻盈一个稳重，路灯打下来，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从后面看仿佛是交叠在一起。
夏沁颜回头正准备说什么，无意中瞥见影子愣了愣，下意识转过身，脚步又快了两分，原本想说的话早被抛到脑后。
楚亦琛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步伐不疾不徐，始终与她隔着两步的距离。
他的沉稳淡定好似也影响了前面的人，夏沁颜的速度渐渐慢下来，心绪慢慢得到平静。
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又没发生什么更亲密的举动，她这么紧张干什么？别本来没事，被她的态度一弄，反而更尴尬了。
这么想着，她脚下又慢了几分，与楚亦琛并排而行：“刚才谢谢楚叔叔了。”
楚亦琛侧首，轻易就看穿了她心中所想，他不置可否，淡淡嗯了一声：
“我不是每天都在，以后想看什么书，直接去书房拿，我不会把重要文件带回家，不用担心。”
那多不好意思。
“没事，你楚爷爷将你视作亲人，你自然也是家里的一份子，书房可以随意使用。”
夏沁颜更加自在，拿着书的手一晃一晃的，一如几年前那般。
楚亦琛不由的想起初见她的那天，她好像也是这样快活的跑过来，笑容明媚灿烂，甜得让人心头发软。
他年少时历经波折，父亲被打倒下/放，母亲不仅立马登报表明与父亲断绝关系，而且不到半个月就嫁给了父亲以前的一个下属。
转眼间他的家四分五裂，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一个回了乡下老家，一个去了偏远地区当知青，只有他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母亲想把他带在身边，可他不愿意，对于她选择和父亲离婚断绝关系，他不恨。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为了自保她做出那样的选择，他不认同却也能体谅。
但是他不能原谅她那么快改嫁他人，并且对象还是以往关系不错的叔叔，那会让他怀疑母亲在婚姻中的忠诚度。
那段时间母子关系闹得很僵，幸好有父亲的战友看不过去，使了办法将他送进了军营。
而后边境战争爆发，他表现突出、屡立战功，很快被提拔上来。
可能真是时来运转，就在他熬出头时，父亲也被平了反，恢复了职位，他们父子终得团圆。
为了更好的照顾年迈的父亲，也因为这两年jun队改革的风声不断，他迅速从jun转了政，如今多少可以称一句年轻有为，却一直有个心事压在内心最深处，不知如何对人言。
楚亦琛看向身边的女孩，她长高了，也更漂亮了，宛如一株完全盛开的花，时刻吸引着无数人的注目。
她与他离得这般近，却又那么远，一条名为“叔叔”的鸿沟横亘在两人之间，阻隔着他的靠近。
“楚叔叔，我到啦。”夏沁颜站住脚，欢快的朝他摆手：“您快回去吧，再见。”
“你。”
什么？
楚亦琛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头顶：“我们相差不大，不用对我用敬称。”
夏沁颜眨眨眼：“你回去吧？”
“嗯。”楚亦琛摆手：“进去吧。”
鸿沟可以一点点消磨，大海都能填满，何况一条小小的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沟。
楚亦琛看着那个纤弱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蓦地笑了笑，他的小姑娘，终会是他的。
“回来了？”
楚青山还是坐在原位，却没有再吃点心：“我什么时候说想吃烤鸭了？”
“没有吗？那是我记错了。”楚亦琛面色不变，低头换鞋。
楚青山冷笑：“打量老子看不出来你的心思吗？”
“我没想瞒。”
“你还真想老牛吃嫩草？！”
楚亦琛动作顿了顿，神色有一瞬的一言难尽：“……不到十岁的年龄差，算什么老牛？”
有这么说你儿子的吗？
“我第一次见颜颜时，她才是九岁的娃娃，你却已经成年了，这还不老？”
楚青山抱着胳膊，神情不屑：“也就是那几年耽误了，这两年老子忙没顾上，你娘也管不到你，这才让你一直单着，若是像在乡下十五六就成家，你现在的孩子都能上小学了，就这还不承认自己老牛吃嫩草？”
得，跟您说不成。
“您就说颜颜好不好吧？”
“那当然好，万里挑一的好姑娘，打着灯笼也难找！”
那不就行了。
“这样的好姑娘做您儿媳妇，您就偷着乐吧。”
楚青山一想好像也对，可是转念他又摇了摇头，带着点轻视：“说得就像是你能把颜颜娶回来一样，你是条件不错，可是政宇、萧恒那几个小子哪个又差你什么了？”
楚亦琛转身上楼：“您别管，只要别给我捣乱就行。”
“你可别乱来，如果让我知道你欺负颜颜，老子打劈了你！”
知道知道，我可以不是您亲儿子，但颜颜肯定是您亲孙女。
楚亦琛摆摆手，再次打开书房的门，独留话没说完的楚青山气得直瞪眼，我倒是想让颜颜当我孙女，可这不是有个你还想让她当你媳妇吗！
楚青山摸着下巴思考，如果颜颜真成了他儿媳，那就得叫他爸，他是不是也该喊季老哥……叔？？
哎呦，这辈分乱的。
楚青山揉着额头也回了房，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有个娇娇软软的儿媳似乎也不错，当不了孙女，做半个女儿也挺好。
就看这个儿子争不争气了。
书房里，楚亦琛捡起地上散落的书本，轻轻拍了拍上面沾上的灰尘，重新放进了抬手就能够着的那行书架里。
旁边的标签：【好书，值得多读。】
夏沁颜靠在床头看着手里那本拿了一路的书，蓝色的封皮上两个白色的大字——《围城》。
她随意的翻开一页，还没细瞧就不由的笑了，里面有这样一句话：
“老年人恋爱，就象老房子着火，没的救。”
她的楚叔叔虽然不是老年人，但好像也没得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