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 83 章
秦鸢对心魔劫没怎么放在心上。
人活一辈子, 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情和难处,修炼途上多道心魔劫,不过是多道坎, 同时也是审视自己内心的过程, 经常反省,还能避免走歪路,福祸相依嘛, 未必是坏事。
大暴雨还在下, 天与地都似泡在水里,灵石矿也被洪水淹没。
以他们的道行下到洪水中捞灵石并不是难事,可大家拿的灵石都装不下了,而世上的宝物那么多, 哪能样样都揣进自己兜里,又不是饕餮,适可而止就好。再就是这里跟地渊界接壤, 魔气极重, 有这么大一座灵石矿脉在这里抵御魔气亦是不错的。
不过,这么多人聚在一起,秦鸢不能只考虑自己的感受, 还是问了句:“灵石都捡好了吗?”
红玉说:“早塞不下了。”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储物袋都装满了。
炙焰问:“小幺, 你刚才用了那么多灵石, 要不要再捡一些?”
秦鸢说:“我的灵石够用了。”
她指指还在下的大暴雨,以及脚下汹涌肆掠的洪水,又跟大家商量, “这雨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 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变化, 我们先离开。目前有两个去处, 一个是到处走走看,尽可能多的收集消息,以了解局势变化,提早做好准备,顺便找找看能不能有可以作为扎根落脚的地方。第二个,则是联系阿呆,先去跟她会合。”
紫丫丫说:“找花花殿主吧。”如今只有她一个地仙境,总担心什么时候一个没看顾好,小崽子就没了。
秦鸢取出胡阿呆给她的狐狸毛,问紫丫丫:“老祖宗,你能通过阿呆的狐毛感应到她在哪里吗?”
紫丫丫困惑地问:“怎么感应?”
秦鸢也没试过,说:“要不,你把狐毛捏在手里,将神念注入阿呆的这根狐毛中试试看能不能联系上她?”
紫丫丫痛快应道:“成。”她当即接过狐毛,按照秦鸢所说把神念注入到狐毛中,便感觉到月花花正在朝她看来,还问了句:“谁?”
她赶紧答道:“花花殿主,是我。小幺找你。你在哪?”说话间,便看到花花坐在狐山的大殿中,周围的天空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到处阴沉沉的,整座狐山都被她用防御罩保护起来,但防御罩遭到不明力量侵蚀,显得摇摇欲坠。
胡阿呆答道:“我也不知道我在哪。封印解开,天地就塌了,周围黑漆漆的到处充斥着太阴之气生成的风,渡劫境的实力都能被瞬间撕碎。我也撑不了多久了。我施过用天狐遁术,但离不开!你们那里安全吗?要不,我用天狐遁术过去?这里太危险了?”
紫丫丫想了想说:“还算安全吧,我问……”她一句“我问下小幺”只说了半句,手里的狐毛便倏地燃烧起来,化成一片月华色的符光,弥漫开来。
紫丫丫吓得再次套了好几层防御罩把大家坐着的飞毯罩起来,把大家伙儿全护在里面,紧跟着便有巨大的压迫感袭来,一座长宽各有数百里,呈群峰拱立状的大山从天而降,直直朝着他们砸来,但在触及他们的瞬间,周围的景象突变,他们已经从山底来到山巅的大殿中。
如瀑般的暴雨拍打在防御罩上,打得原本就摇摇欲坠的防御罩瞬间出现裂纹,有雨水从裂缝中倾泄而下。
紫丫丫和胡阿呆同时出手把裂纹填上。
大殿里满站来自月狐、火狐、花狐族的狐狸,外面广场上立着近千狐卫,下方的山林里聚满开智或没开智的狐妖和其它各族妖类,苍山宗境内的妖怪精族,以及在妖殿解散时,愿意跟着紫一一、炙焰和苍梧老妖走的妖怪,全都聚在狐山。
秦鸢抬起头望向四周。
天黑得不见星辰日月,到处影影绰绰阴气森森,哪还有昔日阳光明媚,到处生机勃勃灵气充足浓郁的景象。连参天古树都让阴气侵蚀得叶子都掉了,奄奄一息的模样。
胡阿呆告诉秦鸢,“封印解开时,天塌地陷,防御罩出现裂缝,涌进来好多太阳之气,狐山就成这样了。”她满眼惊悚地抬起头看向头顶上空的雨瀑,问:“这又是怎么了?”
秦鸢说:“地渊界涌过来了,就成这样了。”
胡阿呆问:“那苍山山脉呢?”
秦鸢说:“毁了吧!这里是丹州,离苍山宗足有三千多里,都毁成这样子了。”
胡阿呆问:“丹州又是哪?”
秦鸢说:“你还记得丹鼎宗吗?就是他们的宗派。”
胡阿呆应了声:“哦。”她又抬眼看向外面的雨暴,以及灵气与魔气交织的天地,感觉到弥漫在天地间的汹涌力量,说:“我觉得这地方比我刚才待的地方危险,但我不知道危险来自哪里。”
秦鸢看向元辰,问:“你知道吗?”
元辰以指代笔,在桌子上写下:鬼灵界跟天星界一样属于上灵界,地渊界则跟仙界同级。
秦鸢说:“鬼灵界跟天星界,相当于两杯一样份量的水放在一块儿,只要没有外力摇晃干预什么的,顶多就是通道口附近的水会相融,可是地渊界跟天星界,则如同一杯水和一桶水打通联系,天星界很可能会融进地渊界。”
元辰写道:或许。天地演化最是难测。
红玉和玄燕作为在场唯二的人族,看到这满殿的狐狸,以及外面的狐卫,都惊住了。
抛开二位地仙,狐族至少也有小宗派的实力,与她俩印象中的狐族落魄到东飘西荡宛若飘萍的印象,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她俩随即又释然,好歹是出过飞升妖仙的狐殿,如果不是入了苍山宗,极可能成为跟兽皇山媲肩的一方大势力。
秦鸢对胡阿呆说:“我们先不管外面什么怎么样,眼前狐山成了这鬼样子,总得想点办法的。”她把这地方有很多灵石告诉胡阿呆,说:“你留在这里护着狐山,派一些狐族跟着紫丫丫老祖宗、我师父他们去洪水里捞灵石,埋进狐山填补上被太阴之气冲蚀造成的损失。这边离地渊界太近,不知道还会出什么变故,待太久怕不安全,大家速去速去。”
胡阿呆当即应声,扭头吩咐坐在主位上的狐殿殿主月皎皎:“皎皎,你立即安排人去办。”
月皎皎点头,当即把花狐长老、火狐长老叫出来,让他俩从狐中挑些精锐出来,又从狐卫中点了不少狐狸,让他们领了丹药、储物法宝,赶紧去办。
她从随身带的储物戒指中挪出他们这次行动所需的物资,堆放在大殿前。
狐卫排成长队,先从堆放养伤丹药、补血丹药、补灵丹药前走过,各取了一瓶,又到堆放的储物法宝前各取了一堆低阶储物袋,以及一件防御法宝,便退到各自的位置上。
之后便是火狐族、花狐族的也去取了各自的物资。
月姣姣见他们都领好物资,抬手一挥:“出发!”
一群狐狸们取出各自的飞剑,冲天而起,朝着外面的雨暴飞去。
紫丫丫和胡阿呆则迅速出手,给他们都罩上防御罩。
秦鸢在月皎皎点的狐卫中看到了月小白和月小花的身影。他俩如今都是五尾,相当于元婴境的实力,在狐卫里面只够当一个小兵丁。
这种实力跑到外面魔气四溢的暴雨中,跟送死没区别。可有地仙境的防御罩护体,就还算好。
其实,让紫丫丫和胡阿呆出去捞灵石,更安全更有效率,她俩中随便派一个就能顶这许多狐狸。可是,狐族想要立足于世,就得学会自立自强,以及面对各种风雨危险。
秦鸢把自己用光灵石的储物戒指拿出来,从储物手镯中挪了些灵石进去,便把储物戒指递给身后的紫一一,说:“师父,你还有三三师叔,几位师叔祖们都放些灵石进去。其它各族、狐卫都有派人去捡灵石埋进狐山里,我们不能置身事外,也得把这笔灵石给出来。紫丫丫老祖宗不需要出这笔灵石,您跟阿呆是地仙,整座狐山都受您们庇护,当是大家孝敬你们才是,断没有再让你们去干这些琐碎事情的道理。”
紫丫丫听秦鸢的,“嗯”了声。
紫一一按照秦鸢的份量,先让紫三三、她娘、几个师叔各放了一批灵石进去。她见储物戒指没填满,把自己的那份放进去后,又挪了些进去,再交给殿主月皎皎。
红玉和玄燕各取出一个储物戒指,正准备往里面挪灵石,让秦鸢制止了。
秦鸢说:“你俩是我们雷狐族的,这笔灵石已经由我们出了,你俩身上的灵石留着花在比埋在山里更有用的地方。”
狐殿里的狐狸早就注意到这两个人族,见到她俩跟着两位地仙境老祖宗和秦鸢一起的,大家只是好奇地看了两眼。
月皎皎以神念点过储物戒指里的灵石后,对紫一一说:“你把牌子给我。”
紫一一取出块刻有雷狐族贡献点字样的玉牌递给月皎皎。
月皎皎雷狐族交上来的灵石折算成贡献点记载在牌子中,便还给了紫一一。
秦鸢悄声问紫一一,“师父,狐山居然还有贡献点了?”
紫一一小声回道:“不然呢?东西白给,其它狐狸白拿?我们又不是冤大头。”
秦鸢心说:“可以啊。”有这成效,这些日子到人族地界没白混。
殿主月皎皎看到秦鸢如逢救星,起身说:“小幺,你随我来后殿。”说完,直接来到秦鸢的跟前,从本命铁锅里把她捞出来,直接抱去后殿。
后殿多了十几座玉石造的房子,其中一间屋子里,化成人形的月大、月一一他们几个正在那用火球术照明当灯用,坐在各自的桌子前,每人面前一块玉牌,显然是在记典籍。
月二小声说:“大哥,这么多的书要背到什么时候呀。为什么小幺不回来背书啊,我好想她。”
月大说:“小幺没回来就让她师父捎这么多书回来,她要是回来,你再背十年都背不完。”
月二立即说:“那我不想她了。”
月三说:“可是上次小四送回来的膳食好好吃哦,小幺不回……”她忽地嗅了嗅鼻子,闻到空气中飘来的气味,抬起头看向殿主正在外面,吓得赶紧坐回去继续背阵法概述。
月大见到月三的动作,知道殿主来了,但没忍住还是鬼鬼祟祟地朝外瞄了眼,见到殿主怀里抱着的狐狸崽子,惊喜地差点蹦起来,但他生生忍住了,立即坐得端端正正的,摆出身为大哥的老成稳重样,专心背阵法典籍。
小幺天天在外面跑,肯定没功夫像他这么学本事,等会儿下课,他就去教她本事,让她看看如今自己这个大哥有多厉害。
秦鸢瞥见一群半月大点婴儿模样的哥哥姐姐们认真读书的样子,既亲切又觉得萌,脸上漾满了笑意。回家的感觉真好啊,而且看着家人们过得都挺好的,就觉得好像外面这么久,没有瞎蹦跶。
月姣姣带着秦鸢去到书房,把她放在椅子上,指指外面飘荡着魔气和下着暴雨的天空,说:“如今外面是这么个形势,我的见识没你多,出了狐山那是什么都不知道,应付不了如今的局面。这殿主之位,我想让你来做,花花老祖宗亦是同意的。”
秦鸢说:“可我对狐山不熟呀。外面的事,自有我们这些爱闯的人去折腾。我想过把狐族迁到外面,可外面天大地大,却找不到一处容身之所,但回到这里……”她指指自己的心口,说:“踏实又安心。在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她缓了缓,又说:“您守着狐山,把狐山打理得蒸蒸日上,我们才能有家可以回,才能有立足的根,这些都是您的功劳。若是让我做殿主,我还是得往外跑,打理狐山的依然是您。殿主常年不在狐山,跟雷狐族的一个小崽子不在狐山,可大不一样。你不当殿主了,事情还得您来办,却又因为不是殿主而名不正言不顺,会生出很多麻烦。”
月姣姣直叹气,“我现在是真应付不来。”她看着外面的雨瀑就觉脑袋发麻。怎么能有这么大的雨!这要是落到狐山上,狐山都能冲毁,化成汪洋。
秦鸢说:“很多事情我也不懂啊,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大家都没主意的时候,摸着石头过河慢慢淌就是了。”她指指顶上,说:“遇到天灾属于没法子,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如今有两位地仙境老祖宗顶在头上,安心啦。”
月姣姣问:“那下一步怎么走?狐山这么大座山安置到哪?”
秦鸢说:“先弄些灵石埋山里,再看看能不能把渗进狐山的太阴之气炼化。不过,这地方不安全,我们得先换个地儿,至于到哪,现在谁都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情况,还会有什么变化,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月姣姣说:“行吧,听你的。”
秦鸢又问:“我瞧见狐山有很多妖族,它们怎么样?没添乱吧?”
月姣姣说:“狐山容不下这么多妖族,只能先聚在一起避个难。道行高些的,三五个月不吃不喝无妨,那些境界太低的,却是要每日吃吃喝喝的,好在从人族弄了不少避谷丹,倒是能顶一顶,但也撑不了几个月。”
秦鸢点头,说:“事情一样一样办吧。”她又向殿主了解了些狐山情况,把外面的情况,自己知道的事,挑能说的都说的,不能说的,例如月盈老祖宗的事,连胡阿呆都没透露一丝,自然不会往外讲的。
她俩聊着天,旁边的学堂散课了。
一群狐狸崽子变回原形飞奔着来到书房外。他们见到在议事,不敢闯进去,纷纷趴在门坎外悄悄张望。
都还是幼崽,四肢着地时,还没门坎高,可毛绒绒的尾巴又长又蓬松,还能立起来左右摆,于是一个个脑袋藏起来,但尾巴全都露在了外面,让秦鸢瞧得直乐。
她唤道:“一一、二二、三三,大哥、二姐、三姐、五姐、六姐、七哥,进来吧。”
一群狐狸崽子们欢呼着就跳进去了。
殿主好笑地看着他们,说:“给你们一柱香时间。”她又对秦鸢说:“大殿等你。”
秦鸢“嗯”了声,朝殿主抱抱拳,然后就让自己的几个姐姐扑倒在地,滚成一团毛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