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 93 章
战争非小事, 不是头脑一热，带着人闷头打过去就完事的。狐族没这方面的经验，大多数都是听安排, 要是殿主再有点弄不清楚的话, 可能会出乱子。
秦鸢准备在等待大伙儿赶来的功夫，先跟殿主聊聊。
她刚从紫一一的房间里出来，正准备在往殿主的房里去, 就看到殿主从书房出来，冲她招手, “小幺, 过来。”
秦鸢去到殿主的跟前, 问：“殿主，你找我？”
殿主月姣姣点头，说：“进来说。”
她在书房坐下手，说：“这是狐族第一次举全族之力出征，我没打过仗, 心里有点没底。我想了想, 要是埋头直接开打不太妥当。以前紫长老发动兽潮打翠玉城，差点连她自己都折进去，我去的话, 估计结果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你跟人族打了那么多回仗, 我觉得让你带着大家出征比较好。”
秦鸢想了想说：“此事出征, 我跟阿呆、师父，以及带二百狐卫和一些妖族打前锋, 以目前收集到的信息看, 拿下宝相宗宗门里的主峰不成问题, 但真正麻烦的事情在后头, 得您出来主持大局。”
月姣姣看秦鸢心里有谱的样子，一下子就稳了七分，说：“你说说这仗要怎么打，待会儿要怎么安排他们？”
秦鸢说：“首先讲，我们这次出征的目的，这个必须得明确。”
月姣姣说：“宝相宗欠债不还，杀了花花殿主的三个孩子也没个说法，我们打他们，天经地义。”
秦鸢说：“如果是为收债或者是仇恨，在族狐还没站稳根脚就跟人族开打，得不偿失。冤有头，债有主，找凶手和受益者算账就是了，没必要拉上整个狐族去打那么大的宗派。”
月姣姣不明白了，问：“那你为什么打这仗？”
秦鸢说：“获取现在发展所需的资源，以及保住立足生存的地盘。先说第一点，这片水域除了水就是岩石，哪怕想要植树造林种点草皮，都没有土。岛屿多，交通不便，需要制造交通工具，我们也没有。这些都需要从外界获得。召集来的妖族道行低，跟人族斗法纯属白送，因此安排去挖土、运土带回来铺到岛屿上，将来好搞种植。”
月姣姣点头，记下此事，问：“还有呢？”
秦鸢说：“缺土、缺灵药可以花灵石买，没必要拿命拼，捞资源只是此次出征顺便为之，算是给自己捞点战争补偿。此次出战，最重要原因是地渊界入侵，魔族的扩张影响到此界所有生灵生存。天星界最强大的人族不站出来抗击魔族，如果我们也不站出来，等魔族把我们周围的疆域都占领了，我们就被陷入层层包围之中，最后也没了活路。”
月姣姣的神情变得凝重，说：“我们狐卫一共只有千余数，哪怕进阶的六十多只六尾狐狸，别说抗击魔族，连对抗人族都困难。人族打不过魔族，打我们还是绰绰有余的。”当时脑子一热，应承下来，这会儿越想，其中越有不妥。
秦鸢听得月姣姣的担心，反而放心了些，说：“殿主担心的是，所以我们打宝相宗不能瞎打，而是要把那些不抵抗魔族，又专针对我族的人都灭掉，拉拢那些愿意与我们交好，去打魔族的。这个人选我都有了，练绮音！让练绮音帮我们顶住来自人族各宗派的压力，打完之后，就能好收尾许多，而不会把狐族没完没了地卷进战争中，人族那边也能有个还算能立事的人站出来组织局面，可能会改变些风气。”
月姣姣对秦鸢行事还是很放心的，听她这么说，点了点头，说：“要是顶不住也无防的，反正我们狐族也没立足之地，大不了让花花殿主卷走狐山，换个地界。鬼狐们都能换界生存，我们挪地方也成的。”
秦鸢说：“那是实在无路可走才走的法子。别的世界有别的世界的生灵，人生地不熟的，我们会被当成外族入侵，遭到的排挤会胜过现在。”
月姣姣点头道：“也是。”反正怎么做，路都不好走。可想一想，狐山现在的情况，比起秦鸢带着大家折腾前好太多了。以前狐族是猎物，哪敢想还能有打到人族地盘去的一天！
秦鸢说：“殿主，您这边主要做的事情就是，安排好出征的具体事宜，以及负责好后勤。出征方面，分成两点，一是占领地盘作为临时据点用，我们要在那里建传送阵，方便传送物资回来。我担心找别的人族帮我们建传送阵，他们可能会动手脚，玄燕又在闭关炼制飞船，这时候打扰她恐有不妥。阿呆和老祖宗都会传送阵，让她俩各刻一份阵图给你，你找火狐长老按照她俩的传送阵，加以改动，应该是可以用的。”
月姣姣点头应下。
秦鸢又说：“第二点，对于那些不主动攻击我们的人族修仙者，我们以驱逐为主，但若是遇到魔化的修仙者，要全力铲除。狐卫们的实战经验少，正好拿魔化的修仙者练手提升战力。战斗力强，拳头硬，我们才能立稳足。”
宝相宗的地盘太大了，以狐族现在的力量根本占不下，过于贪心的话，一旦兵力过于分散，直接就能让人族给灭了。
秦鸢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拿下宝相宗的主峰和藏书楼、炼器炼丹等重要的地方。
她对月姣姣说：“要是能谈妥，我们撤回来。要是不能谈妥，那就继续打，我们想办法拉拢更多的妖族同盟，跟魔族一起争夺人族的地盘，以保障我们妖族有足够的立足之地。”
月姣姣“嗯”了声，心里有数，知道怎么办，就有底气了。
秦鸢说：“打仗不能傻傻地埋头打，或者见到人族不管不顾地往上扑，见到块肉、灵石财宝连命都不要了，这会把自己搭进去的，也会把局面闹到不可收拾。那是乌合之众才干的事，军纪很重要！”
她又把禁止烧杀抢掠、禁止滥杀无辜、禁止往自己身上揣财物等一项项规矩写下来，交给月姣姣。
禁止烧杀抢掠、滥杀无辜是为了避免杀戮过重影响修行和心境，以及让局势恶化，不好收尾。禁止往身上揣财物，是为了防止狐卫见到发财了，只顾着抢自己的那点东西，别的什么都不管了，那这就成了山匪进城，变成祸害了。
如果谁干这个，不管她是谁，就算是亲爹娘，她都绝不手软，当场斩立决！
秦鸢再次强调，“我们是求存，不是去灭人族的，也没那实力灭人族，若是卷入没完没了的战争，对我们是极大的消耗，而我们家底薄，耗不起。”
月姣姣满脸慎重地点头，把这事牢牢地记在心里，把秦鸢定的那些规矩都加入狐卫纪律中，又再把哪些狐卫长，带着狐卫负责哪些事情，先定下个大概安排，再就是挖土运输、运送物资等，又由哪些狐卫带着妖族去操办，一样样拟出来。
她把这些弄完，狐族进攻宝相宗的具体计划就已经出来了。
狐卫、花狐族、火狐族的长老们、族中的精锐青壮，以及依附狐族的妖族头目，都赶到了狐殿。
殿主派狐卫去请来胡阿呆和雷狐族的全部雷狐，又叫上秦鸢去议事。
该商量的，秦鸢都跟殿主商量完了，到了狐殿，她往自家师父身边一站，听着殿主安排就是了。
花狐长老、火狐长老在狐族的地位举目轻重，听到要打宝相宗，在之前就商议了一路，又找到紫长老打听商量，可她们哪遇到过这阵仗，商议来商议去，也是两眼发蒙弄不清楚。
打，怎么打？宝相宗十几万修仙者，狐族狐卫才一千之数，哪怕加上那些不成器的三四尾野狐狸，也只多了一两千，那些还没什么战斗力，且连人都变不了，只能算是妖兽。
可是秦鸢和殿主传话说要打宝相宗，紫丫丫和胡阿呆又是秦鸢说什么，她俩听什么，她们也不能盲目反对，于是决定先到大殿上看看情况再说。
花狐长老率先问，为什么要打这仗？狐族，数量最多的就是花狐族，万一有事，死得最多的也会是花狐，可得问清楚。
他听完理由，想了想，也觉得，行吧，打，拼一把。
火狐长老和紫长老听着有点道行，没反应打宝相宗的事，但火狐长老还是把双方实力悬殊，要怎么打这场仗的问题摆出来。
殿主根据之前跟秦鸢商量好的，当即排兵点将，给大家分配好任务。
他们忙好各自的事情，打不打得过，由秦鸢去操心，大家就放心了。
殿主当即安排发放战斗物资，让大家休息一夜，明早出发。
秦鸢趁着狐卫们领物资、休整的当头，跑去找她爹娘。
她刚来狐殿的时候，狐卫们都还是原形模样，如今则都变成了人形，衣服也都换成火狐族炼制的甲衣。
火狐族的炼器水平比起人族要差多了，甲衣从材料到品阶都挺差的，只能勉强算是下品法宝，可多层防护，怎么都比拿自己的皮扛在外面强。
月大卖了好多防御符，不说狐卫们人手一件，至少也装备上了大件。
秦鸢在领物资的狐卫堆里找到正在领丹药的月小花，也就是她亲娘。为了不跟阿呆撞名，胡花花改姓月后，名字也改成了月小花。
月小花觉醒月狐血脉，又能化形，已是妖族，又有小狐狸花花的机缘修得不少狐族神通，战斗力远在普通五尾花狐之上，无论是战斗比试还是炼心境都过了，顺利成为狐卫，并且成为狐卫中的小队长。
狐卫的待遇好。哪怕是以前狐山最穷的时候，也没有饿着他们。狩猎是采取的围猎，占的是狐山最富的山林，每隔一段时间还得到苍山山脉里去狩猎鹿群、羊群等。狐族自小狐狸花花那里得来的传承神通，狐殿都有记载，根据他们的天赋特长选修。
后来狐族富了，有紫丫丫和秦鸢源源不断地往回送物资，他们的待遇也是水涨船高，不仅多了丹药、灵石，陆续的还穿上了甲衣，前几天小队长和卫队长们更是佩戴上雷狐防御佩，就连普通狐卫，舍得贡献点、跑得快的，也都换到了防御佩。
月小花捞了个小队长当，手底下管着十只狐狸，也有领到雷狐防御佩。她的六个孩子，每只孝敬一块，腰上挂了一长排雷狐防御佩，站在狐族堆里，惹来无数羡慕的目光。
雷狐防御佩的宝光，也让她在队伍中格外显眼。
秦鸢毫不费劲地找到她，冲到跟前喊了声：“娘！”
月小花回头，再低头，才看到蹲在脚下的狐狸崽子。她的性子冷淡，见到自家幼崽，脸上也没有多开心的样子，但眼神一下子变得柔软，盯着秦鸢打量好几眼，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嗯”了声，然后摸出个二阶储物袋给她，说：“零花。”
秦鸢笑嘻嘻地应下，当即将神念渗进储物袋里。
说是零花，一枚灵石都没有，也没有丹药，但有好多美味的猎物和山里采来的野菜、灵药，几乎都是她喜欢的口味。她喜滋滋地道谢。
月小花淡淡地点点头，清点了领到的物资，便给底下的狐卫发放下去。
月小白从旁边过来，满脸笑意地塞给秦鸢一个储物袋，说：“都是好吃的。”
秦鸢将神念往里一探，说：“狐山的猎物少，你们少逮点。”
月小白说：“哪是逮的，我买的。你爹现在有的是灵石，可富了。”说罢，显摆地露出手指上的储物戒指，以及手腕上的储物镯子。
秦鸢一眼认出，这些全都是她跟红玉她们从伏妖宗的红龙城倒腾来的。她说：“财不可露白，当心打劫。”
月小白问：“那你放哪的？”
秦鸢当即把自己藏储物法宝的方法传授给他俩。
月小花轻轻点头，表示学到了。她对秦鸢说：“明日要出战，我们今天得打坐修炼养足精神，你早些离开吧。”
秦鸢心说：“你可以委婉点的。”不过，她娘就是这么个性子。她叮嘱了他俩注意安全，就又跑去找哥哥姐姐们玩了。
玩到傍晚时分，到了他们修炼时间，大家又聚在一起修炼到第二天清晨。
出征的狐卫、妖族们齐聚大殿，朝着宝相宗方向出发。
秦鸢跟胡阿呆带着二百狐卫打前锋，没跟大部队走，而是由胡阿呆实展神通，带着他们直扑宝相宗正殿。
他们刚出现在宝相宗正殿上方，便感觉到周围的气氛极为压抑，天地间灵气涌荡，原本魔气萦绕的山头，这会儿比洗过还干净。
大殿前的台阶处，大殿广场上站满了宝相宗弟子。
这个时间，正是清早打坐修炼的时候，这些人不修炼，也没有大敌来临前的防范，三五成堆的聚在一起，表情如丧考妣。
秦鸢赶紧问胡阿呆：“什么情况？”
胡阿呆指了下大殿后方的方向，说：“那里有雷劫劈过的痕迹，看周围涌荡的灵气，应该是有渡劫境修仙者死于雷劫中。这些是他死时溢散出来的灵气。”
秦鸢说：“那宝相宗岂不是没有渡劫境太上长老在宗派里了？”拢共五个，三个去了星辰海，留在宗派里的，前两天死了一个，今天又死了一个，无了。
腰上挂着宗主令牌的练容德沉声问：“秦鸢，你们擅闯我宝相宗是要做什么？”
秦鸢说：“当然是来讨债啦。”说罢，不跟他们废话，直接喊了声：“阿呆，上！”
胡阿呆先把带来的二百狐卫以防御罩罩起来，然后释放出雷海，直接朝着宝相宗大殿和大殿方场罩去。
宝相宗在万年前也出过飞升仙人，之前还有个练九曲，护山大阵毁于地渊界入侵，但各山头、各峰还有护防御阵，主峰正殿的防御阵更是不弱。
胡阿呆的雷海释放出去的瞬间，主峰正殿的防御大阵启动，将雷海挡在外面。
雷力压下，飞快地消磨着大阵力量。
防御大阵是以主峰底下的灵脉为依托，随着它的迅速消耗，灵脉的力量以极其可怕的速度被抽走，使得灵脉都在颤抖。
那恐怖的雷威压在头上，只要落下，正殿广场，包括大殿中的每一个人，全都得死在这里。
宝禄太上长老冲击地仙境，宝相宗各峰的长老、亲传、内门弟子都赶来了。可以说，整个宗门的精锐尽聚于此，要是雷海落下，宝相宗离灭门也不远了。
众人吓得纷纷大喊住手，甚至有出言威胁者。
练容德叫道：“不就是要物资吗？我们已经准备好了，给你就是。”
雷海继续往下压。
防御大阵出现裂缝。
秦鸢坐在锅里，飘在雷海上方，说：“我讨的可不仅仅是那点物资的债！身为修仙者，吸收此界天地灵气修行，却不思回馈天地，那就请诸位，把吸收到的灵气，还归天地罢。”
练容德大叫道：“秦鸢，你要想清楚，今天你灭我宝相宗，其他各宗派会担心落得宝相宗一样的下场，被你们所灭，聚集起来灭你们狐山。”
秦鸢轻哧一声，道：“说得你们好像没有要灭我们狐山，那不是让我们打回去了吗！”
说话间，防御大阵的裂纹越来越大，雷海中的雷力从裂缝中渗进去，化成雷柱劈到大殿前的广场上，大殿房顶上。
底下的宝相宗弟子惊骇交加，纷纷躲闪。
有躲闪不及的，被雷劈中当场烧成骨头渣，就连身上的法衣、法宝都没留下。
大乘境的大长老们，各施神通，想要趁着雷海压下来前离开。
只有极少数的几个大长老见到雷柱落下，不顾地仙境的雷威，冒死去救那些弟子。
秦鸢悄声传音胡阿呆：“留意下，哪些在危险时舍身护别人的，放他们一马，扔去宝相城。切记，凡事不可做绝。”
胡阿呆点头应下。
秦鸢瞥见有大乘境的大长老在用传送符，赶紧对胡阿呆说：“封住山头，别让他们跑了。先用雷轰了那些用传送符的。”修炼到大长老境界，不知道用了多少宗门资源，结果危难当头，先自己跑！跑得了么你！
胡阿呆立即照办。
秦鸢又叮嘱胡阿呆：“用雷把他们劈死，别吸收他们的灵气。他们死了，灵气散归天地，算是了断此间因果。你将来还有自己的路要走，没必要沾上一身臊影响将来修行。”
胡阿呆扭头看了眼秦鸢，应道：“嗯。”灭族的仇，残杀她的三个孩子，别说将来的修行，哪怕是舍去这条命，她也愿意。
可她知道，无论是秦鸢还是她娘亲，都不愿看她因为仇恨而毁了自己。她们，还有狐族，还有更远的路要走。她折进去自己，孩子也回不来了。
可今天能劈死这些人，她解恨！
胡阿呆加大雷力朝着防御大阵压去，同时以神念锁定那些牢牢抱成团彼此守护的人，把他们往外扔。至于那些推同伴去挡雷的，则是毫不客气地扔一个超级大雷柱过去，直接轰得连粉末都剩不下。
防御大阵没撑到半刻钟便碎了。
地底因为灵气抽取得厉害也引发了地震。
轰隆的雷声传随着地震的声音，响彻宝相宗主峰。
雷海中浮现起一座座传送阵，把那些愿意舍命护别人的人送走，没被送走的，则连一丝抵御能力都没有，直接死在雷海中。
修为越高，体内积蓄的灵力越浓，被雷海劈死后，那些灵力让胡阿呆排出雷海，飘荡在天地间，形成浓浓的灵雾，又化成了灵雨浇落下来。
灵雨浇淋之下，原本盘绕在山林里的魔气被冲刷干净，死去沉沉的树木吸收到灵雨所化的水，就像是注入了生机般，渐渐有了活力。
就连萦绕在山林间的那丝悲意都让森林树木释放出来的活力冲淡许多。
矗立在山顶万年之久的宝相宗大殿在雷海中坍塌，大殿里、广场上奔行的人在雷火中烧成灰烬，再被雨水冲刷到泥土中，成为植物的养分。
胡阿呆撤去雷海。
灵雨哗啦啦地下着，一团团灵气朝着周围的森林、头顶的天空飘去。
此刻的宝相宗，灵气浓得将周围的山头都罩在了云海中。
阳光照在灵云上，生出霞光万丈的景象。
森林里散发出来的淡淡生气汇聚到胡阿呆的体内，让她感觉到无比的祥和舒适，仿佛被天地环绕包裹，仿佛跟自己死于的孩子又见面了。
死了化成灵气，化成尘埃，归于天地，仍是天地的一部分。
她的孩子，生于此界，长于此界，死于此界，归于此界。
她突然释然。
秦鸢坐在锅里淋着雨，看着下落的灵雨，以及让雨雾笼罩的山林，鼻息间全是清新的空气，神清气爽。
刚才聚在宝相宗大殿前的修仙者，没有一万，也有好几千，且几乎都是高境界修仙者，一下子屠戮这么多，她以为应该是杀孽极重的。
可那些人的气息融在峰峦起伏绵延无尽的山林间，微弱得不堪一提。
他们死了，化成一场灵雨，反而浇灌了天地，洗涤了魔气，让山林焕发新生。此方天地，没了他们，好像没什么不好的。
灵雨越下越大，就连几百里外的宝相宗也都下起了纷纷扬扬的灵雨。
原本沉暗暗的天空，有了阳光。阳光照在灵雨上洒落，把天空洗得干干净净。
受到魔气侵蚀的人，因为灵雨的浇淋，有着大量灵气涌入冲散魔气，情况顿时好转。
倒在地上的尸体，亦让灵雨冲刷掉盘踞在身上的魔气。
城外森林里、田间野，动植物上沾染的魔气也淡了许多，那些魔化的动物、妖族纷纷藏往雨水浇打不到，灵气稀少的阴暗处，魔化的植物则在灵气的浇打中枯萎死去。
宝相宗的几位大长老以为必死无疑，却没想到居然突然出现在宝相宗，周围还有数百惊魂未定的亲传弟子、内门弟子，紧跟着他们便看到有灵雨和霞光从宝相宗主峰方向朝着四周扩散。
他们抬起头，任由雨水浇打在脸上，感受到魔气在消散，感受到天地灵气变得更加浓郁，再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个个受到极大冲击，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灵雨下了大半个时辰才停。
秦鸢让胡阿呆，以移天换地神通，把藏书楼、丹堂、器堂所在的山峰挪去狐山，派出一百狐卫守在倒塌的宝相宗大殿广场前，象征性地占据这块地方。
之后便又带着狐卫们把宝相宗的药园、灵田找到，熟了的作物收走。
她逛着逛着，胡阿呆传音给她，山里有不少妖族，许多是坐骑灵兽，问她怎么处置。
秦鸢说：“要是这些妖想要继续留在宝相宗供人驱使，就让它们留下，要是不愿意留下，想跟着我们走的，用炼心境考验下它们，能过关的就收了，不过关的，让它们自生自灭去。”
胡阿呆应道：“好。”
宝相宗主峰的建筑群多，药园果林子更多，秦鸢摘不过来，安排那一百狐卫们看着摘。她则在主峰上四处晃荡，走着走着，忽然在一座院子前闻到熟悉的味道。
院子有法阵护着，但对她来说，形同虚设，一个天狐遁术就进去了。
院子建得精致华丽，里面的摆设亦都是一等一的好，就连烛台都是上等法宝。院子内外到处都是练绮音的气味，这一看就是她住的院子。
秦鸢把客堂、书房转了圈，到卧室门口时，探头看了眼，便装备离开。
她跟练绮音也算是朋友，怎么都得尊重点对方，未经允许，进她卧室不太好。她正准备离开，忽然觉察到身后有灵气涌动，赶紧隐藏行踪，缩在门后望去，便见卧室中间的地砖居然挪开了几块，地面上出现一个小型传送阵，练绮音和萧灵蕴出现在传送阵上方。
她心说：“这竟然留了个传送暗道啊。”
练绮音出现后，迅速打量眼四周，见到院子丝毫无损，对萧灵蕴说：“没错了，秦鸢绝对在山里。先找她。”
秦鸢说：“找我干嘛？”
悄无声息的，突然出现说话的声音，把两人吓了一跳，齐刷刷地朝门口看去。
门坎外的角落处蹲着只狐狸崽子。狐狸很小，再加上是蹲着的，个头跟门坎差不多高。
她俩齐齐呼出口气。
萧灵蕴看着秦鸢这身板也是无语了。传承万载之久的宝相宗，竟是让这么小的狐狸崽子带着妖族打上主峰。
练绮音去到门坎前，俯视秦鸢，问：“你这是干什么？怎么在我院子里？”
秦鸢变成成年人的模样，大大方方地进了卧室，说：“你都被逐出宝相宗了，现在这是我打下来的地盘。”
有点扎心。练绮音看到宝相宗出事，心头仍极不好受，可跟秦鸢打交道久了，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于是问道：“刚才那场灵雨是怎么回事？宝相宗现在是什么情况？”
秦鸢坐下，说：“天星界的生灵亿亿万，人族只是其中之一。魔族入侵，受损的是整个天星界，如果天星界不保，我们狐族、妖族也会失去立足之地活不下去。高境界修仙者，吸收走此界大量天地灵气，却在此方世界有难时，龟缩不出，任由魔族为祸，那么，就请他们将吸收的灵气还给天地。灵气与魔气不相融，灵气盛则魔气消，反之，魔气盛则灵气消。这方天地乃是灵气世界，魔气涌过来，就如无根浮云，几场灵雨便能冲散。”
她话到此处，抬眼看向练绮音，说：“妖族跟人族可以井水不犯河水，一起抵御魔族入侵。如果人族不抵御魔族，那么这些地界，终究会归了魔族，我们妖族承受不起这损失，唯有选择在魔族占下这些地盘前，先占下来。宝相宗离我们太近，魔气肆掠，化魔者遍布宝相宗，我却没有看到一个大乘境大长老出来主持局面清理城中化魔者。宝相宗的太上长老，宁肯坐关死在密室里，宁肯死于雷劫中，也不愿出来护一护门下弟子，护一护立足之地。”
萧灵蕴默然。
练绮音亦是默然。
秦鸢说：“把他们从天地间吸收到的灵气还归天地，让他们去死，不要拖累这方世界，才是最好的选择。可是清理了这些人，天星界仍旧没得救，得有人站起来抵御魔族入侵，得有人站出来守护这方世界。人族不愿意站出来，或者是想着让别人去冲，去抗，自己躲在后面捡便宜占好处，是绝对捡不到便宜，站不到好处的。我们妖族会站出来，从战火中走出我们自己的路。”
练绮音抬起头看向外面让灵雨冲刷干净的天空，轻声说：“人族如果不站出来，人族会消亡。”她收回视线，望向秦鸢说：“我明白你的意思。”说罢轻轻点头，却是没再说什么。
怎么做，从练九曲老祖宗逐他们出宝相宗起，便已经心里有数。
秦鸢说：“你们的虹玉太上长老是死于心魔劫。”她将什么是心魔劫告诉练绮音和萧灵蕴，说：“这次魔族入侵，人族会死很多人，特别是高境界的修仙者。心魔关，是问心关。”
练绮音突然想到秦鸢在月华宗干扰沈天钧渡劫后，向月华宗众人喊的那番话，再想到这几千里的没有人能进阶成仙，而狐族紫丫丫却是一举冲过大乘境直成地仙，立即明白过来。
秦鸢又说：“抵御魔气，渡劫时生成的天地雷威效果最佳。”她说完，起身离开。
该说的她已经说完了，剩下来的，就看练绮音他们怎么做了。
妖族飞得慢，到第二天，殿主他们才带着狐族和妖族大军赶到。
宝相宗被狐族占领的消息也传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