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番外·追妻二三事
某段时间, 仙界忽然盛行起一种灵仆。
这是灵机阁以雪精制成的机巧灵偶，只要辅以灵力，人偶便与活人无异, 且与主人心意相通，能处理许多并不复杂的事务。
虽然造价昂贵, 可却引得许多人竞相追捧, 毕竟比起会犯错的仆人，一个知根知底又不会背主的灵仆显然好用的多。
江迟暮也从宴无修那里买来一个, 只有手指大小的人偶注入灵力后, 瞬间就变成了成年人大小，恭敬的站在他面前, 轻声叫着主人。
“这东西的脸……”江迟暮的眉毛渐渐皱起来。
宴无修没忍住朝这只新生人偶的脸瞄了好几眼, “怪好看的。”
“灵偶一般是照着主人的审美长, 不过长成你这样的，确实挺罕见。怪不得好多仙君仙子都要求灵机阁把人偶的灵智做高些, 能够一直陪伴下去。”他甚至有些意动：“要不咋俩换换？”
“……滚。”
江迟暮把他打发走了，才一脸诡异的看着安静站着的人偶，那张脸分明和楚宁安长的一模一样, 虽然楚宁安长的确实很戳他审美，但也不至于相似到如此程度吧？
他现在看着这张脸就别扭，干脆招手收回灵力，用这么一张脸的灵偶, 他怕夜里会做噩梦。
没想到看起来懵懂无神志的灵偶却忽然动了起来, 眼睛微红, 抱住他的腿, “主人, 我不想消散……”
“……”江迟暮动作一顿, 面无表情的看着哭泣的灵偶。
从理智上，他能分清灵偶与真人，只是只看面容，如此懵懂单纯的样子，实在是太像他与楚宁安刚刚见面时候了，更别提他满脸哀求，看着自己流泪。
“你别叫我主人，还有，以后别随意跪下。”最后他还是手软了，转头离开。
“好的主人。”灵偶很乖的应声。
江迟暮：……
相处久了，江迟暮也发现他就是个人工智障，除了永远改不了的称呼，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打扫屋子、做饭泡茶，时不时还要故障一下，用好几天的时间自我修复。
一开始他叫灵偶小智障，不过被宴无修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几次后，他就把称呼改成小年糕了。
这个名字的起因是，人工智障把江迟暮好不容易捣鼓出的凡间美食，当成了同类。
虽然雪精和年糕看起来确实挺像，不过看着人工智障抱着一坨年糕一同入睡，还是很让人心情复杂的……
小年糕虽然脑子不好使，可干活却很勤恳，每天将屋子的每个角落打扫的一干二净，还从不喊累，除了经常发生故障需要维修，都很合江迟暮的心意。
前两天灵偶又坏了一次，这次坏的很彻底，送去灵机阁才修好，回来后，灵偶的动作又比之前流畅多了，干活更利索了，江迟暮很是满意。
他坐在床上看话本，平时打扫完就会自动消失的小年糕捧着一碟子糕点走了过来，“请用。”
“小年糕，你终于能改掉称呼了，下次别叫我主人了。”
江迟暮挑了挑眉，这升级做的还挺成功，之前他可是只会倒茶。
“……”灵偶不着痕迹的顿了一下，耳尖有点泛红，“好的主人。”
得，又回去了。
江迟暮已经习惯了。
“你下去吧。”
灵偶呆呆的看了看他，像是没听懂，江迟暮干脆也随它去了，没过片刻便有些困顿，便把书丢开睡了起来。
他许久未睡过这样沉的觉，梦中无灾无噩，不再忆起凡间的事，只有一个温暖沉稳的怀抱。
醒来时，小年糕抱着鸡毛掸子打扫窗户，维持着自己那副人工智障的懵懂表情，“主人，你醒了，今日要吃什么？”
江迟暮打了个哈欠，咸鱼翻身，“随便吧，你快去准备。”
雪色的寝衣蹭皱，漏出一截腰，在堆叠的布料里线条柔韧，吸引眼球。
刚要应声的小年糕忽然没了动静，眼神僵硬。
江迟暮戳了戳卡住的人工智障，“又出故障了？”
小年糕顿了顿，“没有。”
他一个箭步朝屋外跑去，很快便端上了饭菜。
虽然修仙了，可他还是贪恋口腹之欲，今天这一顿吃的尤其满意。
江迟暮揉着肚子坐下，小年糕收拾完桌子，又走了过来，“主人需要帮助吗？”
这可有点新奇，江迟暮挑起眉想看他要怎么帮助。
小年糕小心翼翼的跪坐下来，两双手交叠着盖在他肚子上，左三圈右三圈，力度拿捏的适到好处。到最后江迟暮甚至有些惊奇。
“这是你的新功能？”
不过到最后，江迟暮倒也没让他揉多久，毕竟长着那么一张脸，靠近时很难不让人想到其它的。
大多数时候，他只是默默地打扫房间，又在江迟暮有需要时，恰到好处的提供帮助，江迟暮也慢慢习惯了屋里有这么一个东西陪着自己。
不过没过多久，灵机阁主入了魔，这些人偶便再也无人维修，只要坏了便是彻底报废。
虽然江迟暮很小心的保存着小年糕，可在一次仇家找上门时，暗箭无意中刺破了他的灵核，小年糕又变成了一片小小的雪精。
江迟暮没把他丢弃，到现在，那个小小的雪精还摆在他床头。
-
江迟暮喜欢游历探险，从宴无修口中，他是最不怕死的那种，什么底细不清的秘境都赶去。
倒不是因为其他的，主要是比起无聊的闭关，秘境里各异的风景，和残存的幻境，对江迟暮来说可比上辈子旅游、看电视剧好玩多了。
这次的秘境主人也不能免俗的在入口设了一道幻境。
江迟暮睁开眼时，倒是愣了一下。
不同于要么是财色酒气，要么是大苦大悲的秘境，眼前的场景很平常，一片纯白，嘎吱嘎吱的风扇叶不断转着，很难不让人担忧下一秒就要掉下来。
围着他的一圈医生护士惊呼，“三号床的病人醒了，真是奇迹！”
三个月后，江迟暮穿着一身淡蓝校服，坐到了陌生又熟悉的教室里，秃顶老头挥着卷子，“拼搏三百天，我要上大学！”
江迟暮：“……”
这秘境不会要让他经历一遍高考吧，这可真的……
“太痛苦了。”他情不自禁喃喃出声。
“是啊。”坐在他旁边的人十分有同感。
“上次月考的题太难了，我真的不会做啊啊啊！”
“……”江迟暮看着这张熟悉的脸，虽然宴无修戴着眼睛的样子很违和，不过幻境大都是用他熟悉的脸做样本。
果不其然，整个班也大都是他认识的修士，就连教物理的老师都跟灵机阁阁主一模一样。
之后半天，他都下意识在人群中寻觅着一个面孔，可始终都没结果。
放学后，许多人背着书包迅速离开，江迟暮却一动不动，他还没明白这个秘境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让他跟这些人一起读书上学吗？
身后忽而传来一串脚步，冰凉的气泡水擦着手臂而过，微凉的手指捏着他的耳尖，一点点啄吻，清甜的味道弥散在唇间。
江迟暮在颠倒的视角中，看到熟悉的面容。
“男朋友，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
“……”
江迟暮十分冷静的转过椅子，果然没看错。
他把他推远了些。
面前的楚宁安穿着校服，衣领垂下露出一截锁骨，头发短短的贴在头上，被他推开又要粘过来，非要把脸蹭到他脖子上，声音清亮又柔软，“不想我吗？怎么不说话？我带你去吃晚饭……”
江迟暮挡着他的胸口不让人接近，冷静问道：“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楚宁安愣了愣，脸上浮现一点疑惑，停下动作，理所当然开口：“男朋友啊，你今天怎么了？”
他大概明白这次的秘境是什么套路了。
江迟暮指尖点了点他胸口，“哦。那现在分手吧。”
第二天上课时，宴无修很八卦的凑到他耳边，“你听说没，楚神失恋了，有人看到他昨天失魂落魄的上了天台，是谁这么牛逼，连他都敢渣啊？”
“不知道啊。”
始作俑者很淡定的回答，然后指了指台上，“老师在看你。”
宴无修立马就闭嘴了。
下课后大家喜欢四处走走，所以班门口一向很堵，不过今天尤其堵，因为门口站着个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楚宁安眼眶通红的拦住江迟暮，江迟暮很淡定，“让让，别挡路。”
他吸了吸鼻子，“我有话对你说。”
“没空——”
话音未落，他就在万众瞩目下被扯着手腕，带进了一个没人的杂物间。
后背撞在墙面上，楚宁安眼眶满是血丝，“我想过了，昨天的话我不能接受，你必须给我个理由。”
江迟暮抱臂，“要什么理由，不喜欢了呗。”
“不行，你骗我。”他整个人都颤抖着，“你明明说……最喜欢我，你说过的，怎么会不喜欢，你骗人。”
不得不说，这次的秘境还挺生动。
江迟暮笑了一下，“谈个恋爱罢了，失去兴趣不是很正常，你这样子多没意思。”
话音未落，带着血腥味的唇便吻了下来，绝望又痛苦的肆虐，江迟暮推开他时嘴角都破皮了，他舔了舔流血的地方。
轻微的抽泣声响起，他看到楚宁安在哭。
“你这幅样子做什么？是我欺负你了？还是我对不起你？”
楚宁安抽噎着摇头，脊骨隆起，浑身颤抖着。
“不是……不是……你没做错事，是我……”
“做错了什么，我可以改……不分手好不好，我不想……”他是第一次如此狼狈的祈求，“我不想分开，求你……”
被泪浸过的眼睛像是小兽的瞳孔，满是卑微执拗的看着他，“明明你最喜欢我了，我也好喜欢你……为什么……要分开，我真的不想。”
“求你，别抛下我……”
江迟暮神色淡淡的看着他。
面前的少年看起来脆弱狼狈的不堪一击，却还要抓着他的衣角，指骨绷起到发白。
“能不能……不要分手？”
江迟暮淡淡挥开他的手指，眼神有些冷淡，“不行，我真的不喜欢你了，别再纠缠我了。”
他推开泣不成声的少年，转身离开，踏出屋子的一瞬间，眼前的场景如云烟消散，变回了秘境的场景。
这种幻境非常常见，用你记忆中的美好场景拼凑出一副幻境，只要心甘情愿的沉溺其中，便会迷失在幻境中，再也走不出来。这个幻境也就新奇在居然把他前世的记忆翻了出来，其他地方与他之前经历的毫无区别。
破解之法很简单，无非是坚定地拒绝罢了，江迟暮早都没有心情波动。
只是想到刚才少年的眼睛，心中多少有些异样，他很快将这种感觉掩盖，架起飞剑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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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很久以后，当他得知楚宁安一直用一片残魂跟着他时，那些幻境里的人为何会如此生动却忽然有了答案。
江迟暮：……你活该。
床上很乱，雪白寝衣摩擦过汗珠，映着一抹红色，眼前的场景晃动着纷乱起来。
冰凉的指尖慢慢晃着，楚宁安的声音有些喑哑，慢条斯理道：“你说的是。”
江迟暮咬着牙看他，瞳边有水光。
他声音有点哭腔：“你闭嘴吧，快出去……”
指骨抵着唇角塞进来，他虚情假意的安慰着：“别怕，痛了便咬我。”
他怎么逃也逃不开。
“你个……”
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