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路况比季樱想象的还差。这段没有修水泥路,雨水混杂着泥土,踩于其上,潮湿又泥泞。
季樱趴在傅景深背上,男人有力的指节放于她膝弯,一步步,走得缓又稳。
但哪怕再慢,泥巴还是溅在了傅景深裤腿和鞋面。季樱环抱住他脖颈,纤长的眼睫低垂。
她心跳得不快,却一声声有力地敲击耳膜。
季樱把脸埋在男人脊背,深吸一口气,从心尖升起一种回甘的甜。怕傅景深累着,她略松开手臂。
傅景深却将她往上颠了颠,“抱紧一点,别掉下去。”
季樱看了看身侧四处躲避水坑的陈榆,听话地将手臂圈紧了他的脖颈。
走在最前面带路的李老板回头,不由和季樱调笑:“季小姐,你先生可真疼你,路都不舍得让你走。”
季樱脸颊微烫,稍稍埋下头。傅景深却轻轻挑眉,难得调侃一句:“疼老婆不是应该的吗?”
李老板哈哈大笑,“是是是,男人对老婆都不好,还能做什么事?”
“两位结婚多久了?”前头还有段距离,李老板找着话题拉家常。
季樱:“还不到一个月。”
“哎,”李老板有些惊讶:“这才新婚呢?那就是谈了好些年吧?”
季樱愣了愣,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他们从认识到领证也就两个月而已…
傅景深却先她一步开口:“是,很多年了。”
咦?季樱错愕地看他。
“我们从小定的亲。”傅景深微微侧首,像是回答,又似在反问她:“难道不是很多年吗?”
“哎。”李老板一拍手,附和:“还是娃娃亲啊,算呐,怎么不算?这可是天大的缘分啊。”
季樱低眸,正从侧面看见傅景深微微上翘的唇角。她埋下脸,挡住同样上扬的嘴角。
这一段路不长,走出几十米,就看见了村庄的雏形。后面的路况好了些,没有初始那般泥泞,不至于弄脏裤腿。
李老板指着对面薄雾笼罩的青山,“瞧,那就是我们的茶山,是不是从这儿都能看见茶叶颗?”
季樱抬眼,望见成片嶙峋绵延的茶山,山间怪石围绕,天边薄雾冥冥,美不胜收。她何曾见过这般原生态的山景,一时有些移不开眼。
陈榆叉腰,语调有些忧愁地望着远处的山:“这山看起来就爬不动啊。”
“不难爬!”李老板道:“这山里我们村民自己修了路,比刚刚还好走哩。”
季樱一听,跃跃欲试地轻拍傅景深的手臂:“三哥,我想自己爬上去。”
傅景深回头看她一眼,“你可以?”
季樱抬起下巴,一字一顿道,“我,可,以。”
傅景深失笑,将女孩放下地。跟着李老板,一行人沿着嶙峋的山路上山。
雨后地滑,山上树枝石块错落,傅景深始终紧跟在季樱身后。
看着女孩纤细到似乎随时能摔倒的背影,他按了按眉心。
到此刻,终于设身处地地体会到了季家几位的心情。
季樱走得慢,陈榆紧跟着李老板,和他们拉开了一些距离。
“三哥。”季樱心情极好,边走还边回头,笑得像个叛逆心实现的坏小孩,“妈妈要是知道我在这儿,肯定会大惊失色。”
傅景深视线注意着她脚下,闻言挑眉:“你很开心?”
季樱想点头,又忍住,最终她眨眨眼,“你懂就行了。”
倒不似外表那般乖。
傅景深低眸,嘴角轻勾。
一路走走停停,季樱细白小巧的鼻尖沁上薄薄一层汗珠。傅景深看了眼她脸色,“平时不常运动?”
季樱有些窘地点点头。
“怪不得。”
季樱撇开垂落在头顶的树叶,扭头:“怪不得什么?”
傅景深迈步走到她身后,面不改色道:“一亲就晕,一碰就碎,瓷娃娃一样。”
季樱脚底差点打滑,拉住树枝才稳住身形。她咬住下唇,嗔怒地看过去:“你别乱说。”
“不是吗?”傅景深反问,又趁她不注意,一只手便将人捞起来抱起,“坐着别动,”
“李老板在前面等着,我们得快一些。”
看着傅景深随手就能抱起自己,走这么多路也不见一丝疲态,季樱戳了戳男人坚硬的手臂,心中轻声腹诽。
虽然年纪大了点,但体力倒是不错。
“在想什么?”傅景深低眼。
女孩正愣愣发着呆,一看就在走神。
“三哥的体力很好。”季樱默默去掉年纪大的前缀。
傅景深抱着她迈过陡石,去往李老板的方向,语调似笑非笑:“是吗——”
尾音略微拖长:“你又没体验过,又怎么知道好不好。”
……
季樱憋着一口气,主动离傅景深远远的。
她站在一株茶树前,听着李老板在旁介绍。
每年从二月起,村里的茶农就陆陆续续地开始采茶,初始的春茶卖得最贵,也最好,后续的价格则一批批递减。
现在已至六月,天蒙蒙亮时,茶农便要上山采茶,直到天黑。已经入夏,烈日高空下劳作,不可谓不辛苦。
季樱听得入神,细白手指从葱绿的茶叶上拂过,开口问:“李老板,你想过未来该怎么办吗?”
“石湾村如果只是给我们雨霖铃一家提供茶源,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季樱从山上往下望。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山间埋头采茶的茶农。
“是这样啊…”李老板长叹口气,摆摆手道:“我就一村里汉,哪能有什么见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季樱拿起一根茶叶,放在鼻间轻嗅。确实如李老板所说,这里的茶叶地处高山,完全无公害污染,是上等的有机茶。
她垂下纤长眼睫,良久,开口:“李老板,如果你信任我得话,可以和雨霖铃合作。”
“或许在京城将会有更多的机会将茶叶宣传出去。”
听罢,李老板表情动容,连连应声。
下山时,李老板盛情邀请季樱一行人去家里吃饭。
季樱不欲再麻烦他,却难敌李老板盛情,最终只好收了些山间土特产,才被李老板送出村庄。
“三哥。”再经过来时的那段路时,季樱伏在傅景深脊背,低声问:“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傅景深没有回答,反而问她:“樱花想要帮他们?”
季樱点点头:“有点儿。”
“要真的做起来了,或许不止对石湾村,甚至是整个徽州的茶农,或许都是件好事。”
傅景深沉默几秒,淡淡开口:“私心里,我不想你管这件事。”
“任何产业形成如今的规模,都有其中不为外人道的潜规则,打破规则,势必会遭来反噬。”
“而且,你能和李老板合作已是诚意,没必要再替他考虑未来。”
男人的话不带丝毫感情,倒是真的站在了一个理智的角度,冷酷地看待问题。
季樱抿紧唇瓣,手指戳了戳傅景深的肩膀,闷闷不乐道:“所以说这么多,三哥也不支持我。”
她压低声音,精致眉眼耷拉着,连声音也委屈了下来。
傅景深脚步微顿,眉心跳了跳。
正巧走到车厢前,他拉开车门,将季樱放进后座,自己也迈步上车。
季樱偷偷看男人一眼,见他看过来,又连忙别过脸,状似不开心的模样。
傅景深关上车门,目光慢条斯理地落在她轻轻颤动眼睫上。
几秒后,他收回视线。
漫不经心地吩咐司机:“走吧。”
季樱:“……”
为什么他都没有哄她。
她鼓了鼓腮。
原本还不生气,这般之后,倒真的气闷起来。
-
轿车到达酒店时,时间已近中午。
回到房间,季秘书早已为几人订了餐,分别送到房间。
傅景深一进门便直奔浴室洗澡,季樱坐在桌前,托腮看着丰盛的午餐,时不时扭头看向浴室。
嘴上说着疼老婆,实际一点也不疼。
不但否决她的意见,还哄都不哄。季樱戳着米粒,并无多少食欲地叹了口气。
正低闷间,突然,手机屏幕一亮,她垂眸看去,有数条消息涌现。今早一上午都在山上,季樱都没怎么看手机。
一打开微信,闻玥的消息便首先跳出来。
[嘤嘤!你火了!你都火到国外了你知不知道!我今早还看见我同学在给你点赞!]
季樱:?
紧接着,闻玥发了个视频过来,季樱点开,看到一段短视频。
视频发布方是最近某个摄影大赛主办方。
昨天中午,主办方发布了本次比赛金奖作品,而该作品正是肖杨给她拍的照片。
侧脸被光影模糊,只留精致的轮廓,旗袍勾勒婀娜身姿,整个画面美轮美奂,连季樱自己再看,都愣了一愣。
大概是古风音乐和照片相辅相成,一向只有零星点赞量的比赛主办发,一夜之间火了。到此时不过一天,该视频已经到达近千万浏览,两百万点赞,评论以秒递增。
[不懂就问,这是仙女下凡吗?]
[新来的,不懂就问,是点赞就能把仙女抱走吗?]
[怎么有人连脸看不清,我都知道是美女啊,这气质也太好了吧!]
[快点,快点把人@出来,不然我就发疯给你看!(阴暗地爬行)(尖叫)(扭曲)(翻滚)…]……
季樱平时不太刷短视频,也不怎么看这类的网友评论,故而陡然看见这些,差点没把手机给摔了。
她回消息给闻玥:[我也没有露脸啊…你怎么知道是我啊?]
闻玥:[开玩笑,你我都认不出来,我这眼睛捐了得了。]
闻玥:[还有,你身上那件旗袍,是去年季琛送的生日礼物吧?那件衣服全世界就这一件,除了你谁还能穿?]
季樱咬着下唇,继续回复:[那怎么办?我也不知道会这样]
当时不过以为是简单地拍几张照,怎会想到会有如今的结果。
闻玥:[偶买噶,我的公主,你不愿意露脸,就没人能挖出你的资料,你真当你三哥和季家吃素的?]
季樱从小就被保护得密不透风,连圈子里的宴会都极少参加,更何况被全网曝光。
季樱握紧手机,稍稍定下心来。她继续滑动微信,在闻玥下方看到了肖杨发来的消息。
而肖杨似乎觉得走红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将视频转载给了她,并发了好几个庆祝的表情包。
[学姐,现在全网都在找你是谁呢!]
[主办方已经联系我,还有很多m机构,全都找上来了,问你愿不愿意开个账号]
[学姐,这真的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遇,你要是愿意,肯定能火,说不定连进娱乐圈都没问题!]
看着肖杨发来的一条条恳切的消息,季樱哭笑不得。
她指尖轻点屏幕,回复他:[谢谢你的建议,但个人账号就不用了,我还没做好走红的准备]
消息发出去后,左上角不停显示[对方正在输入],过了好久,肖杨才重新发来了消息。
大概是觉得文字说不清楚,他直接发来了语音。
那头语气迫切真诚:“学姐,这次真的是一个从天而降的机会。”
“学姐,你再考虑考虑吧,我会一直等你的答复。”
季樱安静地听着,垂下眼睫思考。
直到身后突然传来浴室门打开的声响。季樱回头,对上傅景深洗完澡后深邃潮湿的视线,指尖一松,下意识就把耳边的手机拿开。
谁知,语音自动免提播放,肖杨的声音就这样响彻整个房间。
季樱:“……”
不知怎么,她蓦得有些心虚,不自然地移开目光,低头盯着碗里的米饭。
身后传来轻而缓的脚步声,男人在朝她靠近,在她背后低低俯身,沐浴后的气息蒸腾着涌入她脖颈间,轻声唤她:“学姐?”
“嗯?”
季樱突然不知该怎么解释这件事。
静默几秒,她讷讷解释:“呃…上次那个学弟,他找我有点事情。”
傅景深没说话,薄而干净的手指忽地探入她后颈,季樱眼睫一颤,连忙缩紧脖子,“三哥,你做什么?”
“别动。”傅景深声音低沉,另只手来到她胸前,一颗颗快速解开她衬衫纽扣。
季樱懵了,低呼一声就要去护住自己的衣襟,“三哥,你不高兴我可以解释,你不要…”
傅景深仿佛没听到她的话,一把将衬衫从她肩头拉下,雪白的肩颈和小片后背尽数暴露在空气中。
下一秒,季樱感觉到他的指尖从后颈来到锁骨,激起阵阵颤栗。
她听见他唤她:“樱花,你过敏了。”
季樱一愣:“…啊?”她低头,果然在自己的脖颈和锁骨上看到了错落的几颗红点。
“过敏?”
“不然?”傅景深指尖捏住她下巴,有些好笑地问:“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季樱:“……”她垂下眼睫,默默闭麦。
“应该是山上的虫子和植物。”傅景深指腹抚上她后背玉白的肌肤,从喉间溢出一声低笑:“还真是个金贵的瓷娃娃。”
季樱窘迫地红了脸颊,侧头望向一边。
傅景深长指拿起手机,“我给客服打个电话,让她送药膏上来。”另只手轻揉了下季樱的后脑:“你先去洗个澡。”
季樱:“…哦。”
她慢吞吞地抬步去行李箱里拿衣服,转身去了浴室。
洗完澡,对着浴室的镜子,季樱看到自己从前胸到后背,都长了不大不小的红疙瘩,点缀在瓷白的肌肤上,异常显眼。
季樱忧愁地蹙起眉。
…她不会留疤吧。
直到浴室门被敲响,傅景深问她:“洗完了吗?”
季樱:“嗯。”
“那出来。”
季樱忙拉上睡裙,扣上衣扣,“来了。”
她侧身打开门,傅景深朝她轻抬下巴,指向床的方向:“先过去。”
季樱愣在原地,疑惑地看向他。
“我给你上药。”
季樱耳根渐渐烫起来,细白指尖握紧睡裙轻薄的裙摆,最终,她抬步轻移至床边。
“我需要做什么吗?”
傅景深俯身,长指抽开她胸前的系带,低声:“你听话就好。”
季樱眼睫轻颤地闭上眼。
感觉到睡裙的从肩头缓缓落下,傅景深指腹轻捏了下她脸颊,“樱花,趴着,给我看看你的后背。”
“前面的你可以自己上。”傅景深手指又抚上她下巴,轻轻挑眉:“你要愿意,我也可以帮你。”
季樱闹了个大红脸,躲开他的手,转身就趴上了床,她捂住脸,从被子里传出闷闷的一声:“不需要,我自己上。”
傅景深不再逗她,抹有清凉药膏的指尖,从女孩纤细的后颈,来到一对漂亮的蝴蝶骨。手指轻抚上时,蝴蝶骨轻轻颤动,晃动人眼。
他继续拉着睡裙往下褪,直至露出整个雪白的脊背。大概因为害羞,女孩整个肌肤都泛着淡淡的粉色。
季樱咬着下唇,忍住男人指尖拂过时全身的颤栗。
“三哥,还没好吗?”
傅景深手指来到她腰窝,声音缓而沉:“再等一会。”
腰肢被碰得有些痒,季樱忍不住闪躲,却感觉到男人的清凉的手指始终摩挲在腰窝某一寸肌肤。
“痒…”
突然,傅景深视线微凝,指尖停留在女孩后腰那一寸粉红的印记。
季樱蓦然想起什么,有些尴尬地垂眸,“那不是过敏。”
小声补充:“是我的胎记。”
“胎记?”傅景深轻声反问,手指再次抚上那一寸粉红。
小巧精致,宛如一朵樱花。
季樱连忙就要扯过裙子遮挡,却被男人拦住。
她垂下卷翘的眼睫,眼尾染上薄红:“三哥,你别看了,不好看。”
“不。”傅景深抬起深邃的眼,轻轻抚她眼尾,额头和她相抵,低低调笑着问:“怎么连胎记都这么会长?”
“漂亮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