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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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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梁,大都。

康宁宫。

“你对他那个小侍卫下手,梁烨回来不会放过你。”

谈亦霜垂着眼睛绣着手中的荷包,嫣红的花瓣娇嫩欲滴,脸上露出了个淡漠的笑容,“那孩子小时候像极了我早夭的阿恒,可惜越长大越不像,还起了不该起的心思,皇帝还纵容他,将我当成了什么?真让人觉得恶心。”

“我说过许多次,不要感情用事,卞云心那个蠢货我是指望不上了,原本你这边还有挽回的余地,现如今你不得不走了。”屏风后的男人道。

谈亦霜绣着花瓣上的那点红,勾唇笑道:“原本你也没打算让我活,要不是小恒儿相救,我早死在了箭下。”

“过去的事不必再谈。”那人道:“活下来是你的本事,我来不过是念在昔日情分上,给你指条明路。”

谈亦霜不紧不慢地绣着手中的荷包,上面的莲蓬已经初具雏形,“不必将话说得这么漂亮,祁明这般为你尽心尽力都被你毒死了,如今谈家都死光了,我还有什么值得大人您费心思的?”

“你不是一直想去塞外吗?最后再帮我办件事,我送你离开。”

谈亦霜绣花的手微微一顿,“一定是我?”

“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

针线缭乱,谈亦霜淡淡道:“只怕替你办成了,狡兔死走狗烹,落得个跟祁明一样的下场。”

掩藏在黑暗中的人笑道:“你又怎么知道祁明真死了?”

谈亦霜倏然抬起了眼睛。

初春的风尚带寒凉,吹得柳枝轻晃,嫩绿的芽叶颤巍巍在风中绽开。

紧随川南捷报而来的,是东辰新帝申寻登基的消息。

尽管传言中皇太孙申安德才兼备文韬武略,深受朝中诸臣和百姓爱戴,得申尧苦心栽培多年,却还是死在了宫变里。

“申寻在申尧的儿子中排行二十七,平时默默无闻,申安从小便和他这位二十七叔一起长大,两人年纪相仿,相互扶持,两个人一路几乎杀尽了申尧成年的儿子,申安登基前一晚死在了申寻剑下。”

密信上寥寥数字,字下是血流成河。

生死之交亲缘深厚,最终还是败给了权势。

王滇看完了信,扔进了火炉里,看着升腾而起的火焰,拽了拽梁烨的耳朵,“你登基时也这般惨烈么?”

梁烨的耳朵动了动,换了个姿势枕在他腿上,将耳朵压在下面,踩了椅子扶手两下,“唔,记不清了。”

王滇抓了抓他的头发,“申寻此人听上去城府极深又善隐忍,恐怕不是个好对付的。”

“虞破虏和申安是好友。”梁烨手里的柳叶刀飞快地转了一圈,正正好好插中了舆图上的东辰王都,“这仗打到头了。”

申尧有心谋略天下,有一统国的野心,但很显然他的儿子没有,又或者没有这个命——虞破虏和申安交情颇深,申寻一剑杀了申安,东辰上下谁不知道虞破虏性子暴烈,现下估计恨不得回去将人刮了。

东辰谈和退兵的信帖到时,焦文柏刚带着兵过了承元郡的常水抵达川松郡,为表重视,梁烨亲自去迎的人。

“臣焦文柏叩见陛下!”焦老元帅老当益壮,声音依旧震耳朵。

“焦帅快快请起!”梁烨亲自上前将人搀扶起来,朗声笑道:“朕可算将焦帅给盼来了!”

“若非前两日常水冻上,老臣还能早两日到,好好会一会东辰那虞小将军!”焦文柏大笑。

梁烨身后的十几位将军闻言纷纷附和,又赞老帅当年何等英姿,好不热闹。

王滇在旁边安静地站着,余光便瞥见之前的那个叫卞凤的小将一直紧盯着梁烨,甚至还找机会扶了梁烨的胳膊一下,梁烨这厮大概是军中混惯了,不许人碰的臭毛病也被他抛到了脑后,完全没有在意。

王滇不爽地啧了一声,站在他旁边的充恒也是满脸的怨气。

“主子天天都带着那个卞凤,让他做大将军,还好声好气亲自指点他习武。”充恒幽幽道:“教我习武的时候天天骂我,主子偏心。”

王滇拢着袖子又看了卞凤一眼,道:“他是卞沧给卞如风过继的儿子,怎么着也算他半个弟弟,情有可原。”

王滇不是理解古代人这种宗族传续香火的观念,毕竟人一死什么都不剩,还不如让自己活得痛快些。

但梁烨归根结底是个古代人,脑子里多少装了些封建糟粕的玩意儿,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拧过来的,他也不着急。

接风宴上觥筹交错,再加上谈和在即,众人心里都狠狠松了口气,毕竟这仗对北梁是半点好处都没有。

王滇听那群人喝着酒讲如何打仗听得昏昏欲睡,抽了个空同梁烨交换了个眼神,就离了席出大帐透气。

充恒本来想跟着,王滇让他留在了大帐中,梁烨看了他一眼,留下了充恒。

于是他十分顺利地见到了权宁。

“哟,梁帝竟然舍得放你出来?”权宁一身五彩斑斓蹲在土坡前,活像只挖洞的野鸡。

王滇吹了吹旁边石板上的土,坐了下来,“他敢不放。”

“别的不提,就凭你能让那疯子这么听话,属实佩服。”权宁朝他抱了抱拳。

天知道他看见被骂得狗血淋头还忍气吞声地哄人时,幸灾乐祸到都想放了个炮庆祝庆祝,差点弄死他的狗东西也有今天,简直是老天开眼。

“不过你给梁烨雇这么多人属实没必要,旁人轻易近不了他的身,他杀别人还差不多,你那些银子全白砸进去了。”权宁颇有些可惜道。

“花钱买安心,白砸进去更好。”王滇薅了根地上的干草,“仗打完了,生意结束,其他人早走了,你怎么还不走?”

“废话,我跟他们能一样吗?”权宁往后一仰,就靠在了土包上,从腰间拿了个水袋出来灌了两口,“我来跟你告个别。”

王滇转头去看他,“告别?”

“九星阁建得差不多了,这个阁主还是你来当吧。”他又喝了一口,呼出来满是酒气,眯着眼睛看前面满地的荒草,“我要回南疆了。”

王滇诧异道:“好端端地去南疆做什么,你不是嫌那里闷热又阴森么?”

“像我们这种人,在太干净的地方活不了。”权宁枕着根胳膊道:“碰见太干净的人也不行。”

王滇会意,“是因为你那个七少爷吧?”

“不是我的了,本来也不是我的。”权宁笑道:“人家心里有人了,死了都不肯放下,我才不去讨那个没趣。”

王滇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权宁打蛇随上棍,顺势握住了他的手,凑上来冲他暧昧地吹了口气,笑道:“像你这种满肚子阴谋诡计的人才最适合我。”

王滇被他这烈酒熏得闭了闭眼睛,任他握着自己的手,慢条斯理道:“我倒是很想体验一下浪迹江湖的生活,不过梁烨大概又得辛苦追一遭,你要是不怕,我也不怕。”

权宁讪讪地松了手,一脸牙疼道:“你这人忒没意思,玩笑都开不起。”

“这不是正跟你开玩笑么。”王滇也往后一靠,眯起眼睛看向头顶湛蓝空明的天,“大都也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梁烨走不了,我就得陪着。”

权宁听得直咋舌,“合着不是刚开始想弄死他的时候了?”

王滇只笑,权宁瞪了他半晌也跟着笑,捣了捣他的肩膀,将酒袋递到他面前,“喝吗?”

王滇转头看他。

权宁笑道:“我这人朋友少得可怜,你勉强算一个,就当告个别吧。”

王滇接过那酒袋子灌了一口,直辣嗓子,“什么破酒。”

“我花了大价钱从你们北边搞得烈酒!不识货。”权宁满腹怨气道:“看上了也不会分你,我搞的马都让梁烨给弄死了。”

王滇摸着鼻子尴尬地笑了笑,“我给它葬了个好地方。”

“……”权宁拿着酒袋指着他道:“你跟梁帝一样,都是没心没肝的东西。”

“要不怎么是双生子呢。”王滇笑道。

权宁听得牙更疼了,“乱!你们宫里乱得可以!”

王滇大声笑了出来。

两个人分了那袋子酒,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天色便逐渐暗了下来,原本还算暖和的风也变得微凉,浓烈的酒气缓缓地飘散在了初春的草木香里。

酒喝干,权宁从地上起来拍了拍那土包,认真道:“兄弟对不住,借你地方喝口酒,你要不满去找他,他特别有钱。”

“滚蛋!”王滇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土,才发现自己坐着的石板是人家的墓碑,很是抱歉地朝着人家行了礼,醉醺醺道:“罪过罪过,实在对不住,等会儿给您烧纸好好赔不是,给您烧栋别墅过去……”

“你他妈找的什么破地方……”王滇张口就骂,骂到一半反应过来又赶忙冲那土包道:“哎不是说好。”王滇薅了根地上的干草,“仗打完了,生意结束,其他人早走了,你怎么还不走?”

“废话,我跟他们能一样吗?”权宁往后一仰,就靠在了土包上,从腰间拿了个水袋出来灌了两口,“我来跟你告个别。”

王滇转头去看他,“告别?”

“九星阁建得差不多了,这个阁主还是你来当吧。”他又喝了一口,呼出来满是酒气,眯着眼睛看前面满地的荒草,“我要回南疆了。”

王滇诧异道:“好端端地去南疆做什么,你不是嫌那里闷热又阴森么?”

“像我们这种人,在太干净的地方活不了。”权宁枕着根胳膊道:“碰见太干净的人也不行。”

王滇会意,“是因为你那个七少爷吧?”

“不是我的了,本来也不是我的。”权宁笑道:“人家心里有人了,死了都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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