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雨丝在风中摇曳不休, 雷声肆虐,在天地间砸出沉闷的响。
远处的梧桐树被雨洗的油亮,雨势滂沱, 雨点重重打在低垂的梧桐叶之上,顺着垂下的弧度倾泻而下,串联成一条顺滑的线条。
梧桐树下的花被雨滴打得七零八落,颤颤巍巍地在空中颤动。
无边无际的寂静之中, 顾栖池只能听得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和薄彧的喘息声。
他撩得太过火了,硬生生把薄彧逼到了爆发的临界值, 再多一分, 他可能就真的要疯了。
顾栖池被堵在酒店门外的角落里, 纤瘦的背抵着棱角不平的石柱, 展翅欲飞的蝴蝶骨与石柱之间夹着薄彧骨节分明的手。
他的头被迫扬起,细长白皙的颈紧绷出好看的弧度,下颌被薄彧牢牢钳制着,张开了口。薄彧的舌不留丝毫情面,强硬地叩开顾栖池的牙关。
与方才宴会上浅尝辄止的亲吻不同,这个吻带着暴戾,带着不容抗拒的凶狠。
葡萄酒的香气在交缠之中传递, 醉意蒸腾,一点一点晕开, 顾栖池被亲得整个人忍不住抖,脚尖踮起, 摇摇欲坠。
这个吻不知持续了多久, 久到顾栖池压根喘不上气来, 过度的缺氧与酒精的麻痹让他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被薄彧放开的时候, 腿脚不自觉发软,如果不是薄彧牢牢桎梏着他的腰,顾栖池可能当即就会滑下去。
(审核好,只是亲嘴,别的啥都没干,本章没有任何脖子以下的)
他张着口,微微喘息着,恨不得将周遭的空气尽数纳入肺腑。
那双多情散漫的桃花眼眼周此刻水红一片,醉意侵袭之后,连带着面颊与颈侧也一片绯红,水雾在眼底氤氲开,漾开一片潮色。
薄彧将他整个人揽起,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白皙修长的五指在他后颈处轻轻揉捻,柔软的指腹按压在潮湿的后颈,眼神意味不明。
他眉弓高,眼窝深,凤眸狭长,轮廓锋利,大半张脸隐在明灭的光影之中,眸色如打翻的墨一般浓稠,五官冷峻,神情漠然,就这么死死盯着怀里被逼出泪的顾栖池。
顾栖池无声打了个寒颤,整个人在风里微微战栗,瞳孔也有些涣散。
那种被野兽盯上的战栗感又席卷而来,不再是以前随意撩拨后的按捺与克制。
这一次,野兽喉间发出低哑的怒吼,猩红的舌尖舔过尖牙,恶狠狠地盯着那段白皙细嫩的颈。尖牙会刺破喉管,甜美的鲜血迸发,被它纳入口中。它会掠取一切,绝不肯再放过自己的猎物,让对方有一丝一毫逃跑的可能性。
按压在他后颈上的五指悄然加重了力气,薄彧偏过头,轻轻咬住顾栖池的耳廓。
“顾栖池,话既然说出口了,就决不能反悔。”
“不然我会让你知道,招惹我到底会有什么下场。”
这话说完,顾栖池就被薄彧打横抱起,黑色的西装披在青年的身上,阻隔了大半的风雨,顾栖池手腕酸软,拿着伞的手也不稳当,歪歪斜斜的,总是撞到薄彧的头。
男人一言不发,长腿比例逆天,步伐很急,手臂却很稳,没让顾栖池感受到半分颠簸与不适。昂贵的皮鞋毫无顾忌地踩在水坑之中,发出噼啪的响声。
平日里的散漫全部消失不见,眼底的墨色浓稠的难以化开,薄彧抿了下唇,几乎按捺不住心中的燥意。
怀里的人很轻,压根就没有几两肉,又在剧组里饿了那么多天,人清瘦了不少,抱起来的分量也更轻了。
远处的车灯刺目,白与黄的光线交织,晃过双眼,薄彧微微眯了下眸,舌尖无意识舔了下颊侧。
顾栖池该多吃些,有自己陪在他身边,决不能让他这么放纵自己,不按时吃饭、酗酒,这些毛病都该好好管一管。
被丢进迈巴赫的一瞬间,手中的伞被收走,除了裤腿,顾栖池身上都是温暖干燥的。
他偏过头,醉意朦胧,眸中水汽朦胧,微支起身看着薄彧收伞。
薄彧的手很好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又带着粗粝的茧,在他的背上燎起一阵滚烫的热意。
伞骨是金属制成的,触感冰凉,骨架坚硬,雨伞上不少的水珠滚动,黑色的伞面之上蜿蜒出一道又一道透明的水痕。伞彻底被收好,那些雨珠噼里啪啦地断链成珠,发出轻微的声响。
薄彧的指腹被雨珠洇湿,冷白的指尖透着些红,他偏过头,看向角落里的顾栖池,向他招手。
薄彧:“顾栖池,过来。”
被叫了名字的青年呆呆的,有些怔楞,却还是慢吞吞地靠了过去,双腿相贴,不料碰撞、摩擦,顾栖池的手被薄彧牵入手中,牢牢把控,随后穿插过指缝,五指相扣。
雨的微凉与皮肤的温度全都烙印在皮肤上,顾栖池被牵的很紧,骨节处甚至能感受到稀疏的痛意。
青年凑得更近,眸光澄澈,不自觉流露出些许的依恋与信任出来。鼻梁挺翘,鼻尖微微透出些粉,唇肉饱满,却肉眼可见的有些肿,不仅如此,唇瓣之上还有不少细碎的小伤口。
都是刚刚薄彧咬出来的。
车门被关住,密闭狭小的空间里,白衡早已经识相地开启了迈巴赫的后排的挡板,正视前方,默念着《清心咒》。
一个识相且有本事的助理,就是该在这种时候合理装死。
白衡悄然无声地瞥了眼后视镜之中折射出的靠近的朦胧人影,随后若无其事收回目光,唇间的笑意逐渐扩大。
有了老板娘来安抚薄彧,薄总心情变好,他这个季度的奖金一定稳了。
顾栖池悄然开口,声音有些微哑,交缠的双手因为他的动作而向上扯,敞开的胸膛又露出大半。
“薄彧,我好热。”
他的衬衫被解开了两颗袖子,领带歪歪斜斜地挂在衣领上,露出一截单薄的锁骨,青色的血管蛰伏在冷白的皮肤之下,花一样的纹路一路蔓延向下,头顶的一束光线恰好打在弯折的锁骨窝上,形成稀薄的阴影。
薄彧的眸色深沉,单手替他抚平了衬衫上的褶皱,低哑着声音:“别乱动,会感冒的。”
“生了病,就要吃药,再严重一点,还会挂水,你不是很讨厌去医院吗……”
听了他的一番威胁,顾栖池的眉蹙了起来,眼睫颤了颤,表情有些痛苦。
他讨厌医院,讨厌消毒水的味道,讨厌苦涩的药水,更讨厌针头刺入皮肤,扎进青色血管里的痛觉。
记忆化作零零散散的碎片,斑驳破碎的绚烂光芒在脑海之中回旋,猛地,一小块记忆碎片从记忆隧道里脱离,撞上神经脉络,那些被刻意隐藏的记忆破土而出,从漆黑深陷的泥沼里翻涌,展示出它令人作呕的外表。
顾栖池身体不好,人尽皆知。他身形瘦削,衣衫单薄,很小的时候,嶙峋的骨头能撑起衣料,看着很是骇人。
但没什么人知道,顾栖池有些晕针,他的身体弱,也是小时候落下的病根——
大概是顾栖池八岁那年,顾予宁的亲生父亲被迫下岗。没了工作。刚一开始情况还算好些,男人还有些上进心,在底层苦苦挣扎着,想要再找份钱多的工作,却没人愿意录用他。
他老了,脊背日渐佝偻,动作变得迟缓,就连反应也逐渐变慢,比起那些身强力壮又头脑灵活的年轻人,实在没有什么竞争力。
可男人心气高,不愿意去做那些脏活累活,更不愿意拿着微薄的工资度日。他就这样一天一天赖在家里,成日里无所事事,顾栖池的养母劝他,不仅不会奏什么效,反而会被他辱骂殴打。
这种情况持续了一段时间,变得更糟,男人不仅对他们动辄打骂,还染上了酗酒的陋习。
只有四十多平方米的屋子里,地上零零散散丢了不少酒瓶,有铁质的易拉罐,也有绿色玻璃瓶,还有些许的被摔碎的玻璃残渣横铺在地上,分外狼藉。
顾栖池当时年纪小,刚刚上完小学回来,站在门前犹豫了半晌,纤长眼睫垂下,遮挡住了害怕的情绪,最终鼓起勇气,颤颤巍巍拧开了门把手。
甫一进门,酒瓶砸在他的脚边,母亲不在,顾栖池沉默地看着碎了一地的玻璃渣,抿了下唇。
耳边的叫骂声响彻不绝,男人喝得醉醺醺的,整间屋子都是臭味,酒精混杂着垃圾发酵的味道,熏得呛人。
“妈的,你个杂碎,还不快给老子去买酒?!”
顾栖池闻言,指尖蜷缩了下,脚步发软,往后退了下。却不知牵扯到男人哪株敏感的神经,他从卧室里跌跌撞撞地晃了出来。
阴沉的天空墨云翻滚,窗外狂风大作,吹得树叶刷刷作响,天边陡然出现一道闪电,将天地撕扯开来,拉出一道长而曲折的裂缝,轰隆的雷声兀的降下,顾栖池紧攥着拳头,一言不发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不知多少天没有打理过的头发,像鸡窝一样乱糟糟地盘踞在头顶,过长的头发黏腻在一起,遮挡住他骇人的眼神,却依稀能从晃动的缝隙里看到他通红的眼球。
手臂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痛,顾栖池心头一跳,转身就跑。
他太熟悉这样的眼神了,每次只要男人露出这样的眼神,他就一定会挨打。
门外的风声呼啸而过,雨夹在风里,溅在脸上,淌下水痕。
胸腔隐隐作痛,顾栖池大口大口地呼吸,几乎难以承受这样剧烈的速度,有腥甜的血沫逐渐从喉管涌了上去,好痛。
可他还是跑得太慢了,乌黑柔顺的发从背后被死死抓住,男人五指笼着他的头,从发根处用力,头皮都传来那种胆战心惊的痛觉。
小腿处,脊背处,接连被男人踢了数脚。
“你个杂碎,还敢跑?!”
“老子供你吃供你喝,把你养这么大,使唤你两句都不愿意,贱种,贱种!”
那些污言秽语与拳打脚踢一点一点浇铸在顾栖池身上,痛得他心脏骤停,整个人汗毛竖起,尽最大的可能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那是婴儿在母亲子宫里睡觉的姿势,背微微弓起,能够最大程度的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滂沱大雨中,男人拉扯着顾栖池,将他一路拖到屋前的不深的水沟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是说不出来的恶毒。
顾栖池抱着他的腿,哭得哆哆嗦嗦,几乎是乞求地摇头:“爸爸,不要,爸爸求你了,我去给你买酒,不要把我丢进去,爸爸求你了……”
一声又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嗓子都扯破了,到最后近乎沙哑,可却还是没有用。
他被称为“父亲”的那个人一脚揣进了水里,水流没过头顶,顾栖池挣扎着往上爬,四肢都在扑腾,却越陷越深。鼻腔之中灌入腥臭的污水,他脸色苍白,慢慢下沉,直至睡眠没过头顶,再难以窥见光明。
而他的父亲就在岸边冷冷看着他挣扎,像是地狱深处的恶鬼,闪电劈下,雪白的光亮映亮天际,顾栖池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眼,是他狰狞的笑意。
好在那天顾栖池的“母亲”回来的及时,周围的邻居也热心肠,跳下水将他救了起来,赶忙救回了一条命。
虽然顾栖池被救了起来,但在水里泡了那么久,加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高烧了四五天,更是落下了病根,身体情况急剧下降。那段时间里,顾栖池躺在病床上,每天都在挂水。
他低垂着眸,一次又一次地看着护士将尖锐的针头刺入他的静脉,而他的“父亲”就那么死死盯着他,细密的刺痛感沿着神经末梢一路蔓延,直至大脑皮层。
顾栖池浑身都在细微得颤抖,没有别的原因,只是他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出了一个讯息——
他是真的希望他溺死在那条水流里。
从前顾栖池年纪尚小,他不懂,为什么爸爸会这么讨厌他,对他非打即骂,哪怕他再乖,再听话,成绩再好,他从不肯施与一点好脸色。
直至十六岁时,他与顾予宁的身世被揭穿,真相大白,顾栖池这才明白,他的“爸爸”的确是个好爸爸,只不过不是他的,而是顾予宁的。
他一直都希望顾栖池能悄无声息地死去,只有这样,顾予宁的身世才能一直被隐瞒下去,不被揭穿,他才能一直享受着顾家的荣华富贵。
毕竟,死无对证。
酒精麻痹了大脑,致使顾栖池的记忆维度变得混乱,他浑浑噩噩的从薄彧身边退后几分,泪无声地从眼尾滑落。
“不要打针,我不要。”
他挣扎着,想要强行掰开薄彧牵着他的手,险些磕到了头。
薄彧眼疾手快,伸手挡住了顾栖池的头,将他揽入怀里,看着他脸上的泪有些不知所措。
“不去医院,也不打针,别哭了。”
“好不好。”
语气是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温柔。
薄彧的话安抚了顾栖池,让他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薄彧轻轻捏着他的指尖,目光沉沉,手臂用力,将人彻底揽了过来。
他的手桎梏在顾栖池腰上,对方微阖着眼,乖巧地被他抱坐在大腿上,睫毛翕动,只能看得清眼前模糊的人影。
“你是谁啊?”顾栖池低下头问他。
这样的姿势,让他比薄彧高了小半颗头,淡淡的阴影落下。
薄彧松开牵着顾栖池的手,指腹轻轻地摩挲着顾栖池白皙的脸,将上边的泪痕尽数抹去。
“我是薄彧。”
听到这个名字,顾栖池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脸上的阴霾尽数散去,琥珀色的眸子漾开温柔的水光,被细碎的灯光照得璀璨,如繁星闪烁。
耳侧的碎发随着动作轰动,露出一截莹白透粉的耳垂,顾栖池跟着他的话,一字一字缓慢道:“薄彧。”
“薄彧。”
“薄彧。”
接连喊了三遍,薄彧都顺着他,一次又一次地回应他。
顾栖池就这么依偎在他的臂弯里,手揽上他的肩膀,静静地不说话。
车子在路上行驶,速度快又平稳,细密的雨丝落在车窗上,蜿蜒成画,车窗外的灯红酒绿映出朦胧的光影,红的、白的、黄的、蓝的光斑晕开,又交织叠加在一起。
他们两个人凑得很近,顾栖池好像是太困了,头歪歪斜斜地枕在薄彧的肩膀上。
眼睫垂下,在面上落下一层淡淡的阴翳,眼尾是一片水红,被酒意熏得浑身粉白。
安安静静的,好看的像个瓷娃娃。
他的呼吸绵长而平缓,薄彧喉结上下滑动,眸光沉沉,晦暗无光,就这么看着顾栖池睡觉。
先睡一会儿也好。
薄彧看向窗外,五指贴上车窗,在水雾晕染的窗面之上印出一个宽大修长的手印,随即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
指腹摩挲着掌心沾染上的水汽,试图让微凉的温度压下他此刻的躁动。
似乎睡得不安稳,顾栖池在他的怀里不安地滚了滚,薄彧的指尖微顿了一下,将顾栖池的头摆正,为他寻觅到一个舒适的位置。
能多睡一会儿就多睡一会儿吧,毕竟今晚就没得睡了。
怕吵着顾栖池,薄彧悄然开口,声线微沉,嗓音低哑,“白衡,还要多久才能回去?”
听到薄彧发问,白衡适时恢复活人属性,看了眼路况,又估算了下时间。
白衡:“薄总,大概还要四十分钟左右。”
四十分钟……
实在是太久了……
薄彧不满地发出了“啧”声,刚想让白衡加快速度,怀里的人却突然醒了过来。
顾栖池的黑发睡得有些乱,碎发扎在眼皮上,不是很舒服,他撩起额前的发,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瘦削的手腕绷起好看的肌肉线条,讷讷问他:
“薄彧,我们要去哪?”
薄彧低头扫了他一眼,淡淡开口:“回家。”
顾栖池身子一缩,五指紧攥着薄彧的衬衫,疯狂摇头:“不要,我不要回家。”
薄彧呼吸一滞,眸光有些阴沉,紧攥着他的手腕,“顾栖池,现在反悔已经晚了。”
顾栖池仍旧在摇头,低声呢喃,像是陷入了什么魔障:“不要回家,我不要回家,他会打我的……”
“我不回家,我讨厌回家,我讨厌周远……”
周远……
是顾栖池先前的养父,也是顾予宁的亲生父亲。
从顾栖池的话里察觉出了什么地方不对劲,薄彧将他扶正,对上他的眸光,眉头紧蹙,脸色深沉,一副风雨欲来之势。
“顾栖池,你说清楚,谁打你?”
那双好看的琥珀色瞳仁里倒映出他的模样,泪水无声地积蓄在眼眶里,硕大圆润的一颗,缓缓砸下。
顾栖池头痛欲裂,好像触碰到到了什么不该触碰的东西,神经末梢尖锐的疼痛几乎折磨地他丧失了理智,嘴唇也一片发白。
他忍着痛回答道:“周远,是周远,他把我推进了水里,还打我,他想让我死,他想杀了我……”
“薄彧,我好疼,我不要回家……”
薄彧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先前只知道顾予宁亲生父母一家对顾栖池并不好,却没想到周远竟然敢这么虐待顾栖池。
想到白衡查到的顾栖池十六岁以前勉强称得上是安稳的人生,原来一切都是一场骗局。
一定是顾家私下动用了什么手脚,瞒下了周远对顾栖池的所作所为。
“哪里疼?顾栖池,他打你哪里了?”
顾栖池摇头,只一味地喊着疼。
薄彧无奈,将他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力道极轻,像是在哄一个刚出生的婴孩。
“不疼了,我们也不回家了,好不好?”
“我帮你打回去,让周远再也不敢碰你,好不好?”
安抚的吻落在他的额头,带着让人安心的味道。
顾栖池点头,将下巴支在薄彧的肩上,小声道:“好,你帮我打跑他。”
他话音刚落,掀开眼帘,昏沉沉地到处张望,余光中,顾栖池无意中又瞥到了薄彧上下滚动的喉结。
还有那颗若隐若现的红痣。
他馋了很久了。
薄彧还在认真安慰他,顾栖池今夜喷了香水,淡淡的樱桃甜酒香气若有若无地漂浮在空中,甜的腻人,却丝毫不让人讨厌。
顾栖池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好像什么东西只要和他沾上边,就会被蒙上一层神奇的滤镜。
叫人爱不释手。
顾栖池微微倾身,神色认真,扯了下薄彧的袖子,趁着对方偏过头来,他快准狠地凑上去咬了口。
那颗红痣随着主人的情绪变得更加鲜红,淬在冷白的皮肤之上显得异常艳丽。
见薄彧捏着自己的后颈,酥麻感从尾椎骨一路上窜,顾栖池大着胆子,凑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
白衡正在专心致志地开车,猛地听到自家总裁气急败坏地喊出声:“停车!”
迈巴赫猛地停下,落下刹车,白衡不明所以,刚要回头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就看到薄彧一记幽寒的眼神扫了过来。
“去最近的商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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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很深了,雨却没有丝毫要停歇的意思,砸在房顶上,叮咚作响。
方芝芝困得厉害,百无聊赖地坐在收银台前,用手支着下颌,脑袋一点一点下沉。
眼看着就要砸到玻璃柜上,门外传来窸窣的动静,方芝芝猛地惊醒。
模糊的光影之间,只能看得清那是团漆黑的人影。
想到最近妙龄少女惨遭绑架的种种事故,这个点更是事故频发的时间,方芝芝无声吞咽了下口水,瞌睡虫被赶走了大半,四下无人,要真出点什么事,她就完蛋了。
思及此,方芝芝哆哆嗦嗦地拿起自己的手机,又从包里掏出一瓶防狼喷雾,闷不做声地先输入好了110。
超市门前是一串五色珠帘,老板娘在泰国旅游的时候带回来的,据说是由人手工编织的,永不褪色。她起了兴致,就买了回来,挂在门上,想要验证这番说辞。
方芝芝当初还吐槽过,什么永不褪色,不过是骗人买东西的话术罢了。
只是没想到,这串珠帘挂在这两三年了,日日被风吹雨打,不仅没有半分褪色,反而愈加鲜艳。
惊得方芝芝咂舌。
有风拂过,帘子被人轻轻掀开,珠串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入目是一只冷白的手,执着一柄巨大的黑伞,伞上还有不知名的花纹,一看就价格不菲。
再往上看,进来的男人收了伞,结实的金属伞骨架发出啪嗒的声响,被倒过来放倒在门口。
他的头发略微有些凌乱,后颈上有雨珠滴答落下。凤眸狭长,鼻梁挺翘,五官极具压迫性,唇色却红,是冷白的面庞之上唯一鲜艳的色彩。
方芝芝呼吸滞了下,瞅了眼自己新晋小墙头顾栖池的手机壁纸,轻咳了一声,开始幻想灰姑娘嫁入豪门的故事,计算着她有几成几率能要到对方的微信。
她的目光紧紧粘着薄彧,随着他的动作而变幻。
眼看着薄彧越走越近,一双长腿包裹在挺括的黑色西装面料里,肩宽腰窄,身材绝佳。
方芝芝的心不受控制地砰砰跳起来。
艹。
居然能在这种平平无奇的小超市看到这种男的,她这两天积福了吗?
薄彧站定在收银台前的货架处,眸光深沉,快速在上边扫了一眼,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随后俯下身。
看清了薄彧想要买什么东西,方芝芝撇了撇嘴,歇了搭讪的心思。
但眼里又多了几分促狭,想要看看对方到底买多大型号的。
最上边的那一层是特小号,再往下是小号,而后是中号。
倒数第二层,是大号装。
方芝芝看着男人骨节分明的手一寸一寸往下,手臂的肌肉线条流畅清晰,将衬衫微微撑开,最终停在了最后一层。
MAX。
因为长时间无人问津,包装盒上都有些落灰了,看着有些旧。
超市的白炽灯灯光明亮,有些灼人眼球。
薄彧拱起背,眉眼低垂,骨节分明的手伸向了最后一层,指尖触碰到上面的灰尘时微蹙了下眉,但还是将它们全都拿了出来。
我艹。
方芝芝张大嘴,看着被清空的最后一层货架微微出神。
冷白的指尖在收银台前轻扣,不多不少,恰好两下,唤回了方芝芝的神智。
她微怔,抬起头,对上薄彧的目光。
薄彧的喉结滚了下,淡淡开口询问:“除了我手里的这些,这个型号还有存货吗?”
方芝芝被震得目瞪口呆。饶是她这样见多识广的,都静了好久。
面前的男人面色不虞,眉头微微皱起,抿了下唇,重新发问:“没有吗?”
方芝芝如梦初醒,摇了下头,磕磕绊绊回答她:“有,还有,在后边,你要多少?”
“我帮你拿。”
薄彧瞥了眼收银台前的粉色口香糖,收回眸光,淡淡开口:“都要。”
方芝芝:……
方芝芝:?
我艹。
不是吧。
兄弟,你搁这儿玩儿进货呢???
直到结完账,方芝芝张着口,目光呆滞地看着满载而归的薄彧,嘴角忍不住抽搐。
一时之间不知该为自己是个单身狗而庆幸还是该为薄彧的伴侣而担忧。
但是算一算,两个都很惨。
方芝芝默默为薄彧的伴侣而默哀,今夜,祝他好眠。
随后拿起自己的手机,开始欣赏相册里的照片。
全都是《我带爸爸去旅行》里顾栖池的截图,每一张都是她随手截下来的,都没有用修图,但好看的依旧可以随手一张就用来当壁纸。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方芝芝又刷了一遍《我带爸爸去旅行》,开始发出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崽崽!我的栖池崽崽!我的昭昭宝贝!妈妈爱你!”
等等……
《我带爸爸去旅行》里,那个只漏了半截身子的男人,怎么有点眼熟?
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想不出来,方芝芝决定把他抛之脑后,继续扒拉顾栖池仅有的一点物料。
“我的栖池宝贝啊,你什么时候再上综艺啊,妈妈没有你快要不行了!”
……
*
车内,白衡趁着薄彧不在,偷偷瞥了眼安然入睡的顾栖池。
无声叹了口气。
他跟在薄彧身边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谁敢在薄彧面前撒野,更遑论不知天高地厚地招惹薄彧。
可顾栖池不仅做了,还好端端睡在这儿,睡得天昏地暗,雷打不动。
薄彧别说收拾他,就连碰他一下都舍不得。
看着薄彧的身影从便利店里缓缓走出,白衡迅速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在驾驶座上正襟危坐。
无声感慨,薄彧这次真的栽了,栽的彻彻底底。
输得一败涂地。
等到车门打开,薄彧将手中提着的塑料袋丢在了副驾上,随后转身回到了后座上,将顾栖池揽入怀里。
他晲了一眼白衡,语气不轻不重:“开稳点,别把他颠醒。”
白衡应了声好,重新系上安全带时,无意间瞥到了塑料袋里的东西。
鼓鼓囊囊的快要溢出来了。
……
………………
他说错了,薄彧还是薄彧,还是那个疯子。
不是不舍得收拾顾栖池,只是时机没到,薄彧都攒着呢。
老板不愧是老板,白衡无声吞咽了下口水,重新发动车,朝着薄宅驶去。
顾栖池这一觉睡得非常沉,好像睡了很久一样,梦境中是光怪陆离的荒诞记忆,他从未见过。
察觉到这些记忆可能与他有关,顾栖池在梦中奋力追赶,企图弄清楚这些被他遗忘的东西。
只可惜都失败了。
身体猛地腾空,失重感让他惊醒。
视线之中是薄彧精致的下颌与冷淡的喉结,身侧传来车门关闭的声响。
顾栖池寻声望去,只能看到白衡关了车门,跟在他与薄彧的身后。
“顾栖池,看我。”
“不要看别人。”
薄彧的声音不冷不淡的从头顶传来,勉强唤回了顾栖池的目光。
白衡跟在身后,被薄彧的眼神晲的心惊肉跳,闷不做声地又离他们远了几步,提着一整个塑料袋,暗暗吐槽薄彧这种强势的占有欲。
薄彧没带着顾栖池回老宅,而是回了自己常住的一处别墅里。
阿瓷也被他安置在这里。
其实说实话,薄彧在某些方面的确很像一头野兽,他有着兽类敏锐的洞察力与观察力、折磨猎物时的弑杀感,更有着无比强烈的领地意识。
他绝不允许不相识的人踏入自己的领地,尤其是薄彧自己的房间,一直都是他亲力亲为打扫的,收拾房间的阿姨也从没有得到过进去的允许。
白衡将手中的塑料袋放到了客厅之中,略微打量了一下其中奢华的布置,代表普通的工薪阶层无声指责薄彧这种壕无人性的资本家。
随即就看到薄彧抱着顾栖池往二楼上走去。
走廊一路蜿蜒,到了最里边的那一间——
薄彧他自己的卧室。
白衡挑了下眉,五指握成拳之后放到嘴边轻声咳了下,随即默默推出了门。
如果没猜错的话,薄总今晚要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
他梦寐以求的夜晚。
贴心地替他把门口随意丢弃的雨伞摆正,白衡扫了一圈四周,彻底离开。
顾栖池被薄彧抱上楼的时候,手无力的垂了下去,细瘦的手臂青筋蜿蜒,腕骨微凸,冷白的皮肤之上晕了些粉。
角落里有窸窣的动静传了出来。
粉红色的厚肉垫无声地印在地面上,阿瓷早就闻到了顾栖池的味道,银渐层悄无声息地从高处跳了下来。亦步亦趋地跟在两人身后。
“喵~”
“喵~”
甜腻的猫叫声在寂静的空间之中响彻不绝,阿瓷跳起来伸出爪子去探顾栖池垂落在外的手臂。
银渐层的猫毛漫天飞扬,粘了薄彧一身。
顾栖池的头枕在薄彧肩上,还没来得及看清阿瓷,就被安置到了大床之上。
床垫柔软,肤色冷白的青年陷在漆黑深泽的床单里,像光洁的天使堕入黑暗,惊心动魄的瑰丽。
美中不足的是,阿瓷趁着薄彧下楼取东西时,从床底一跃而上,跳上了床,牢牢守在顾栖池身旁。
银渐层的泛着蓝色的眼睛紧紧盯着顾栖池,圆润的身子在床上一滚一滚,猫叫声响彻不绝,诉说着对主人的思念。
她已经大半个月没有见到顾栖池了。
薄彧拿着东西进门时,恰巧与阿瓷目光相撞。
一猫一人,气氛不知何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薄彧散漫的笑了下,唇角勾起稀薄的弧度,舌尖顶了下颊侧,随后逼近床沿。
高大的男人在床上浅浅落下一层阴影,恰好彻底笼罩住床上的青年。
薄彧俯身,提着阿瓷的后颈,将她带下了床,与自己平视。
他眼神晦暗,浓稠的像翻涌的海浪,意味不明地开口:
“我好吃好喝养了你这么久,阿瓷,给点面子,乖乖去外边玩,别来打扰我们……”
“嗯?”
他的嗓音低哑,尾音更多了几分磁性。
银渐层被丢了出去,门缝悄然无声地阖上,“啪嗒”一声,薄彧上了锁。
顾栖池微支起身,眼前眩晕,腰一软,险些又跌了下去,好在被薄彧揽起,搂住了腰。
他身上有股很沉的木质香调,檀木香混杂着橙皮的味道,有些撩人。
后脑勺的头发被轻轻拢住,向下扯,顾栖池随着拉扯微仰起头,琥珀色的眸一片水雾,睫毛被泪水洇湿,黏连成一团,瞧着格外可怜。
薄彧却再也难以忍得住自己的心思,他只想让顾栖池的情绪起伏更大些,最好是由他掌控。
他的声音砸在顾栖池耳边,喉结上下滚动,带着口水吞咽的声响:“顾栖池,我是谁?”
薄彧问他。
窗外的夜色浓稠无边,没有了城市中心的霓虹,只依稀能看得见寥寥几盏路灯在雨中发出微弱的光芒。
晚风拂过,雨声夹杂着拍打树叶的窸窣声填满夜色,有些嘈杂。
顾栖池仰起头,亲了下薄彧的下颌,随即开口回答:“薄彧。”
“你是薄彧。”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薄彧咬上他的唇,按住了他的腰,肌肉线条流畅的手臂之上爆起青筋,显然是忍耐到了极致。
那份协议合同上写了些什么,没有人比薄彧更清楚。
【在协议期间,不得违背顾栖池先生的意愿,做出任何有害对方身心健康的行为。】
可婚还没结,再者,他也没有违背顾栖池的意愿。
是顾栖池主动来招惹他的。
他的吐息逐渐升温,微微退开,哑着嗓子哄他:“顾栖池,我们结婚了,你该叫我什么?”
叫他什么?
顾栖池头脑混沌,思考了好一会儿,像猫一样被薄彧反复揉捻着后颈的皮肤,才颤颤巍巍地开口:
“老公……”
语气带着些许疑惑与试探。
他其实也不太确定薄彧到底想听什么,可直觉告诉他,薄彧想听的,就是这个词。
……
今晚的夜被拉得很长,每一分,每一秒,都随着淅沥的雨声被无限拖长。
只能听得见门外银渐层叫唤的声音。
猫爪子挠着门。
一声又一声,片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