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林双意没喊停, 两人就这么演了下去。
踩完宋知安的胸口之后,顾栖池胸腔之中那些沉闷的郁气总算是消散了一点,有些快意。
伴随着林双意的一声“卡”, 顾栖池收回了腿,头也不回地就这么离开了, 宋知安想伸手去抓他, 却只摸到了他一截翻飞的衣角。
匆匆在妆发老师那边拆了头套, 又将那套淋湿的戏服交由服装老师, 顾栖池这才得了空隙,去查看薄彧发给自己的消息。
是一小段视频。
拍摄它的人手法并不怎么好, 镜头有些摇晃, 好在完整的将整个日出都拍了下来。
里面还有段语音, 四周都是人,顾栖池垂着眼, 眼睫低敛, 看不清神色。
按照以往来说, 他都会语音转文字, 了解到必要的讯息就好了, 可这一次……
宋知安那种恶心黏腻的眼神似乎还停留在他的身上一样,怎么都忽略不了。
顾栖池的心脏隐约泛着疼,他喉结滚了下, 艰涩出声:
“千千,可以帮我找一下耳机吗?”
罗千千一直蹲守在他的身边,听到他的要求有些诧异, 却还是老老实实从帆布包里掏出耳机递给他。
是有线耳机。
罗千千看着他动作——
顾栖池先将耳机塞进了耳朵里, 随后又插入耳机孔。
她无端想起之前在某音里看到的那个梗:在受到重要的人的电话时, 你会先带耳机还是先插入耳机孔?
最一开始罗千千压根没弄明白这个问题的意义在于哪里, 在她看来,先干哪一个都很无所谓。
知道一条热评被顶到最高,解答了她的疑惑——
“先戴上耳机,再插上耳机,是为了不错过他说的每一句话,因为害怕先插上耳机的那一刻而错过了他说的话……”
甚至还有些人在下边评论了什么“希望你永远也不懂这句话”。
罗千千当时只觉得有些好笑,并没多做他想,随手一刷就翻了过去,可现在……
她的目光落到顾栖池的指尖上,他点开了那条并不长的语音条,周身冷冽颓丧的气质消散,眼睛里流露出一点很明晰的笑意……
薄彧的声音很好听,微哑又带着磁性,经过电流的加工之后又多了几分低沉,他的声音在耳边缓缓响起:
“顾栖池,这是洛杉矶早上五点钟的日出,很漂亮,但没有你漂亮。”
语音条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又出现了他含着笑意的声音;
“我好想你,希望下一次,再看到日出的时候,我身边的人是你。”
顾栖池的心跳不受控制地慢了一拍,随即迅速加快,急速的心跳声在胸腔之中起伏,震耳欲聋,好像要从嗓子眼里冒出来的一样。
在雨里淋了三四个小时,他的手脚一片冰凉,甚至冷得有些微微发紫。
进来化妆室这么久,他始终觉得有一层寒意笼罩着一样,手脚怎么也没法回暖,四肢都有些麻木的僵硬。
往后还有几条语音,是在他拍戏的不同时间里薄彧发来的,顾栖池一条一条点开。
“洛杉矶和你那边的时差有些大,你下戏先去睡觉,不用等我。”
“老婆,我好想你,能不能多发几条语音给我……”
“顾栖池。”
笼罩在心头的阴霾逐渐被驱散,温度一点点回归,好像有一股暖流淌过心间,再涌入四肢百骸,血液都变得滚烫。
顾栖池将这几条语音听了很多遍,直到妆发全都拆卸完毕,这才起身回了酒店。
酒店里,刘师傅早就熬好了姜汤,装在保温壶里,红枣和枸杞的甜中和了生姜的辣,将身体里的寒意全都驱赶出去。晚饭是爆炒牛肉,加了很多辣椒,有助于出汗,以防明天感冒。
做了很多预防感冒的措施,罗千千还是不放心,又下楼去帮他买了几盒预防感冒的冲剂,亲眼盯着他喝了下去这才安心离开。
冲剂很快就发生了作用,里面的药让人昏昏欲睡,顾栖池眯着眼,捞出手机解锁屏幕,再三确地薄彧现在在和人洽谈生意没法通话时,将自己彻底埋进了被子里。
他是弓着背睡得,两条长得逆天的腿蜷曲着,是婴儿在羊水里就会做的保护自己的姿态。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刮起了风,风声怒号,拍打着屋外的香樟树叶子,树叶簌簌的响。
风越刮越大,不知不觉间,远处的天边传来沉闷的雷声,压抑又低沉,顾栖池已经在药物的作用下睡熟了,却好像感知到什么一般,不安地蜷缩起身子。
一道紫白色的闪电撕扯破了夜幕,厚重的云重重叠叠地堆积,乌黑翻滚,大雨最终倾泻而下。
豆大的雨滴砸落,碎在地上,碎在窗沿边,雨声滂沱,自房檐上淅沥织成一道水幕,将内外割裂成两个世界。
从内向外看这个世界,一片模糊。
光是暗沉的,沉沉压下来,晦涩不明,顾栖池躺在大床中央,努力将自己裹成了一个蚕蛹,他拧紧眉心,额头与后颈浮出一层细汗,脸上也满是痛苦的神色。
在这片潮湿的闷热里,没有了习惯的薄彧的陪伴,顾栖池心慌不已,无法控制的梦到了过往。
因为经历过太多次,以至于这个梦清晰无比,连一个细节都没有忽略。
那是在顾予宁和宋知安的订婚宴上,顾栖池躲在角落里喝着酒。宴会的灯光明亮又灼眼,一片觥筹交错之中,顾栖池听到了很多人恭维的话:
“顾总可真是教导有方啊,小宁这么出色,一看就是你认真培养的。”
顾成天应该在和某个合作伙伴聊天,面上是骄傲而自豪的笑,寒暄道:“当然,小宁可是我最喜欢的儿子了。现在能和宋氏的二公子订婚,也都是他自己争取来的,我这个爸可没帮上半点忙。”
“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没有你们这么大度,没有抛弃他,还把他培养的这么好,他哪来的和小宋总订婚的机会。”
梦里的顾成天好像很满意这样的夸赞,眼角的细纹都笑出来了。
后面都是些对顾予宁和宋知安阿谀奉承的话,顾栖池没心情听,刚想去花园的窗边吹吹风,散散酒气,身边的沙发就陷下了一个柔软的弧度,话题中心的宋知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手上还端着一杯香槟。
宋二公子长了一副好皮相,清隽有礼,又有浓厚的书香气,按理来说,是很招人喜欢的长相,但无端的,顾栖池并不喜欢他。
或许是因为他的眼神,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总是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暗。
像被生活在阴暗潮湿地带的一条毒蛇盯上,周身都是黏腻湿冷的错觉,顾栖池无端地想要逃开。
宋知安就这么盯着他,脸上漫出一点清浅的笑意来:“栖池哥是吗,我是宁宁的男朋友,我叫宋知安。”
他朝顾栖池晃了下他手里的香槟,并邀请他喝下去,却被顾栖池冷声拒绝了。
梦里的自己表情极冷,极度厌恶宋知安的靠近,分明对方也没做过什么。
宋知安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表情似乎很受伤,那双略带清冷的眼低垂下来,低声开口:“栖池哥不喜欢我吗?这真的让我有些受伤……”
顾成天和顾予宁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了,两人惊惶走进,顾成天的脸上是讨好,顾予宁的脸上则是憎恶与愤恨。
但在宋知安回望的时候,又很快转变回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孱弱的、楚楚可怜的小白花一般,小心翼翼地捏着宋知安的袖子:“宋哥,我大哥还有些问题没问你呢……”
宋知安被支走了,顾栖池松了口气。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
东城的排水设施这些年可能没做好,又加上地面不平,很多地方都有些低洼,以至于雨水积蓄,竟然在路面之上形成了一条湍急的河流。
这条临时形成的河极深,足足能到达人的膝盖以上,更甚至,在一些雨势更大的地方,积起的雨水已经没过了大半个车门。
梦境还在继续,浓稠的墨色翻涌,想要将他吞噬一般,窒息的痛苦没顶。
顾栖池没敢喝醉,他心慌的很厉害,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动,震动的声响在耳膜处鼓动。
宋知安没走远,他的视线依旧紧紧粘在顾栖池的身上,半分都不加遮掩。
梦境之中,也是这样的雨天,天色阴沉的看不见一丝光亮,闷热潮湿的水汽渗入皮肤的肌理,就连衣服也染着一层潮意。
订婚仪式并没有在东城举办,而是在宋家的私人岛屿之上,所有的宾客住处统一由宋家安排管理,顾栖池的那间客房被顾予宁特地交代过,在走廊的尽头,偏僻又荒凉。
回到客房的时候,顾栖池的心跳的越来越快,太阳穴处的青筋也是一跳,他直觉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想一般,铺天盖地的贪婪的恶意沉沉压下,混杂着酒气与热气的空气里,顾栖池被人大力按在了墙上。
梦境开始变得支离破碎,那些嘈杂破碎的声音一幕一幕漫过,像极了扭曲的怪物,张牙舞爪地想要将人拉入地狱之中,永世不得超生。
顾栖池陷在大床里,嘴唇不安地颤抖着,一片苍白,毫无血色。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流出了泪水,无休止一般,不停地滑落,很快浸湿了身下的床单与枕头。
水渍蔓延开,他依旧没有醒过来。
那个他最不愿意回想起的梦境终于被扯下了最后一层遮羞布,荒诞又可笑。
原文之中标榜深情人设的主角攻人设彻底崩塌,露出了他本就狰狞丑恶的面目。
宋知安趁着所有人不再,把顾栖池堵在角落里,按在墙上,想要对他图谋不轨。
那种令顾栖池难受的目光毫不掩饰地粘在他身上,那一刻他才看清,宋知安眼底深处到底掩藏了什么。
那是一个男人直白又肮脏的情绪,就这么毫不遮掩的暴露于光下,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想要将顾栖池缠绕,收紧、最终拆骨入腹。
他的图谋不轨没能成功,顾栖池急中生智,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将房门前的花瓶单手拿了起来,直接敲到了宋知安的后脑勺上。
(说实话审核我没懂你这段锁我的意义……他在保护自己啊还成功了你治治脑子吧)
浓稠的鲜血从乌发之中流出,暗红的色泽触目惊心,一路下淌,将宋知安白衬衫的领子洇湿。
走廊的另一端,顾予宁终于带着顾家人姗姗来迟。
顾予宁早就察觉宋知安见到顾栖池的情绪不对,被宋知安找借口甩开之后,心头猛地一跳,急忙去找了顾成天和耿听浔,被动静吵醒的顾愿安也发觉到了什么,急忙起身,跟着顾予宁匆匆赶往顾栖池的房间。
恰好撞到了眼前的这一幕。
即使被打得满头鲜血,宋知安依旧贼心不死。顾栖池的衬衫被他撕扯着拉开了小半,单薄的锁骨线条流露出来,那一截肩颈白得晃眼。
“宋哥!”
顾予宁仓惶着大喊,眼神之中满是惊惧,他几乎是颤抖着从嗓音里挤出几个字来:“宋哥,我在这儿呢,你是不是认错人了。”他的脸色苍白,身体摇摇欲坠,如果不是顾愿安在背后扶着他,可能已经因为腿软摔倒在了地上。
宋知安其实没醉,更是清醒的很,但未来的岳丈和丈母娘都在这,顾予宁又主动给了他台阶下,即使再不愿意,他也得装做认错人了。
整个屋子都是宋氏和顾氏请来的宾客,万一这事儿闹大了,真正丢脸的还是他。
思及此,宋知安假装醉的厉害,走路的姿势也有些摇摇摆摆,他微眯着眼睛,好像才分清怀里的人不是顾予宁,而是顾栖池一般,退开了些许。
随即被顾予宁搀扶着离开。
只留下顾愿安、顾成天和耿听浔三人,脸色极为难看。
那个砸伤宋知安的花瓶已经被砸碎了,留下了满地的碎片。
是青花瓷的那种样式,瓷片冷白,沾染着殷红的血迹,顾栖池的手上也是。
他的手生得极为好看,指节分明,白皙又修长,指尖都是桃花一般的粉色,徐徐晕染开。
此刻却多了不少瓷片飞溅时割出来的细碎伤口,掌心也划出了一道极深的伤口,皮肉外翻,鲜血直流,有些可怖。
他脱力一般地沿着门廊滑坐在地上,又被顾愿安扯着领子拉了起来。
这么多年以来,顾愿安从来没给过顾栖池什么好脸色,他将所有的温柔与耐心全都给了顾予宁,就好像那才是他的亲弟弟,而顾栖池才是那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一样。
他扇了顾栖池一个巴掌,力道很大,顾栖池的脸很快就高高肿了起来,他脸色苍白,以至于那个鲜红的巴掌印在他的脸上格外明显可怖,甚至能看清上边带着的零星的血丝。
可顾愿安的话更恶毒,远比这个巴掌来得要刺痛人心。
他说:“顾栖池,你就这么下贱吗,非要去抢你弟弟喜欢的人?”
在顾栖池的人生里,从来没有一刻这么狼狈。
他看向一旁的顾成天和耿听浔,两人没有丝毫关心他的意思,只是在焦虑与宋氏的那项合作。
顾愿安高高在上的指责,顾成天漠不关心的眼神,耿听浔紧皱的眉头与嫌恶的目光,无一不在刺痛着顾栖池的心。
他们比他手里的碎瓷远来的锋利,将他身体里那颗本就千疮百孔的心刺得鲜血淋漓。
那个雨夜,顾栖池干了他此生最为出格的事情。
那段碎瓷在掌心被握的很紧,没有丝毫的阻拦,就那么划破顾栖池的手,与此同时,他把它插进了顾愿安的腹部。
明明是血浓于水,却好像隔着天大的仇敌。
顾栖池冷漠地扫了眼交汇滴落的鲜血,浑身的血液刻骨的凉,他掀起眼睑,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脸上嘲讽之意尽显:“顾愿安,你是个傻逼吗?”
……
支离破碎的梦境彻底被打成碎片,天边一道紫色的闪电将天空割裂成锯齿状,刺目的白光灼人眼球。
顾栖池从床上猛地惊醒。
他浑身都湿透了,冷汗黏腻地打湿了身上的白色T恤,身子忍不住地抖。
柔软顺泽的乌发乱糟糟的,贴在脸上,眼周被泪水浸湿,一片水红,还有些肿。
顾栖池蜷缩了下五指,嗓子干涩,下意识地看向手机的方向。
然后又收回目光。
那次订婚过后,他被彻底放逐,连夜被送出了那座私人岛屿。顾家碍着面子,也做不出来报警的事,只好随意找了个借口将这件事匆匆压了下去。
说是宋知安和顾愿安喝醉了酒,不小心打碎了走廊里的消防通道,这才受了伤。
没有人在意消失的顾栖池,因为不管对于谁来说,他都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
雨依旧没停,顾栖池缓缓直起身,靠在床上的靠背上,屈着膝盖,整个脑袋埋入了臂弯,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没有给薄彧打电话,因为不知道怎么解释这种糟糕的情绪从何而来。
如果薄彧问起来,他该怎么说。
是说自己是穿书而来的人,还是说自己一次又一次的重生。
不管哪一个理由,都让人匪夷所思,别说是薄彧,就连他自己也不相信。
顾栖池醒来之后就没再睡,他睁着眼,眼睛睁得很大,一片红肿。
青年就这么看着窗帘缝隙之中的那点水痕,一动不动,直至黑夜消弭,白昼重临,才终于有了动作。
他住的楼层并不高,又是商业城,大大小小的建筑围堵,只能依稀看见阳光投入窗户,却被遮光窗帘遮挡住了大半,瞧不真切。
现在是早上六点钟,薄彧那里的时间和这里差了十三个小时,也就是纽约时间下午五点,他这意味着薄彧现在应该醒着。
顾栖池活动了一下发麻的四肢,眨了一下干涩的眼睛,缓慢地摸索床边的手机。
他昨天晚上回来的急,吃完冲剂之后又晕的厉害,忘记了给手机充电。
只剩下百分之九的电量了……
顾栖池垂下眼,盯着上边的红色电量条出神,然后慢吞吞地点开薄彧的头像,选择了语音通话。
薄彧很喜欢盯着他看,哪怕顾栖池的角度再离奇,拍出来的脸再扭曲,对方都坚持不懈,强硬地要求顾栖池使用视频通话,不肯换其他方式。
这还是顾栖池第一次选择语音通话,接连几声嘟嘟的声音响起,顾栖池捏紧了手机,心脏也止不住瑟缩。
薄彧那边如愿接了起来,嗓音还带着浓厚的困倦,性感又沙哑。
“老婆。”
顾栖池听到他那边窸窣的声音,好像在穿衣服一样。
薄彧在倒时差,上午和Peter先生的谈判异常的顺利,这也就意味着这次合作不会再有什么差错,薄彧能够尽快返回东城,去见顾栖池。
男人的声音含着止不住的困意,睡眼惺忪,瞥了眼时间,又换算了一下顾栖池那边的时间,惊了一下。
“今天怎么醒的这么早,我记得你没有晨戏。”
他顿了一下,眉头蹙起,很是不满:“老婆,把摄像头打开,让我看看你。”
手机电池的电量在一点点的下降,顾栖池想要出声,却一片嘶哑,远没有平日里清冷的好听:“没睡好而已,所以才醒得早。”
他的指甲扣了下身下的床单,沉默了片刻,努力让自己的声线保持着正常:“薄彧,我今天很丑,一点都不漂亮,我不想让你看见。”
他很少有这样自暴自弃袒露情绪的时刻,薄彧又对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格外熟悉,当即察觉到了不对。
他停下了穿衣服的动作,极尽耐心地温柔地哄着他:“顾栖池,你很漂亮,你最漂亮了。不管什么时候,你在我眼里都是最好看的,不用想那么多。”
他挂断了电话,试图发起视频通话,却被顾栖池毫不留情地挂断。
薄彧坚持不懈,终于等到顾栖池把视频通话接了起来。
却还是没有露出他的脸,手机屏幕之上,只有薄彧一个人的脸。
顾栖池的视线粘着他不放,哑着嗓子开了口:“薄彧,就这样打电话吧,我想看看你。”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薄彧,我想你了。”
情绪彻底决堤,顾栖池崩溃到失控一般哽咽出声。他以往都喜欢钓着薄彧,看他着急的样子,欲拒还迎地抛下一个又一个钩子,只等着薄彧来要,自己却从不会主动表达什么。
谁先主动,谁就输了。
这是世间亘古不变的真理,顾栖池对此深信不疑,并运用得当。
却难得有像今天一样的时刻,不受控制地将自己的心思和盘托出。
顾栖池漫无目的地想,薄彧每天都在说,他很想他,那么换自己说一次,是不是也可以。
情况不会变的那么糟糕,薄彧依旧会喜欢他、紧张他。
他只是,真的很想他……
电话的另一端,薄彧的呼吸凝滞了一瞬,焦躁地锤着床,恨不得现在就飞回去。
有关顾栖池的一切都太难得了,他太怕受到伤害,活像一只刺猬,将所有柔软的内里藏了起来,藏得极深,生怕被人发现。
只要稍稍露出来一点,都让人觉得弥足珍贵。
薄彧对试探他的情绪。试探他的态度这件事乐此不疲,就像在挖掘什么深埋地底的宝藏一般,积极且充满干劲。
但凡挖掘到一点,都要将这份宝藏守护起来,反复观赏。
顾栖池就这么断断续续地和薄彧聊着天,天南海北的聊。手机被充上了数据线,机身背后一片滚烫,有些灼人手心。
也不知道究竟聊了多久,直到罗千千来敲门,顾栖池这才缓过神,爬起身来去开门。
电话还没挂断,随着门缝翕合的声响,薄彧很轻易地就能听到罗千千的惊呼声:
“顾老师,你眼睛怎么肿了?”
罗千千手上提着刚做好的鲜虾粥,急急忙忙放下,凑上前去,语气是掩饰不住地关心:“你哭过了吗,还是发烧了啊,怎么肿成这样。”
顾栖池的酒店是她布置收拾的,她赶忙从衣柜的下方将医药箱拎了出来,取出一只温度计,递到了顾栖池的面前。
罗千千:“顾老师,你快量一□□温,如果烧得厉害我就去找林导请假。”
她的一言一行自然都没逃过薄彧的耳朵,男人声音很沉,有些不满一样,挑着那几个关键词问了出来:
“顾栖池,究竟怎么回事,你怎么哭了?”
“还有,怎么会发烧?是没好好穿衣服着凉了,还是没认真吃饭引起的肠胃感冒?”
顾栖池被问得哑口无言,只好沉默着。
罗千千还在他面前催促,顾栖池再三强调自己没有感冒之后,罗千千依旧坚持,薄彧也在电话里不依不饶。顾栖池拗不过,只好用温度计量了□□温。
37.4摄氏度。
还是有些低烧。
手机屏幕里,薄彧的脸立刻就冷了下来,罗千千也翻箱倒柜把自己准备好的药全都拿了出来。
顾栖池在两人的目光注视之下,很老实地吃了早饭,又吃了退烧和消炎的药,这才勉强换回的两人的笑脸。
用冰袋冷敷了眼睛之后,消肿了不少,却在到达片场后,依旧被林双意发现了。
林双意很是惊奇,连带着嗓门都大了不少,高声喊他:“顾栖池,你眼睛怎么了,怎么红成这样?”
也不怪林双意这样,顾栖池平日里都太精致了,像一尊好看的瓷器,冷冰冰的,不近人情。今天却瞧着很虚弱,眼睛也哭得有些肿,再加上身上颓丧的气质,像贫瘠荒芜的土地之上颤颤巍巍绽放的一朵花。
见整个剧组的目光都要撇过来了,顾栖池无奈,只好随意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这才去换了戏服,上了妆造。
好在剧情点到了施天霖流放西疆、收买人心、建功立业的时候了,宋知安被调去了A组,顾栖池依旧留在B组,不用对着那张恶心的脸再犯难,顾栖池心情松快了不少。
算算日子,他快拍了一个月了,等到B组的通告赶完,再拍几组这部剧的名场面,包括沈卿烨身死那一场,他就能杀青了。
到时候,就可以回到东城,去见薄彧了。
人一旦有了盼头,就会对什么事情充满希望、充满干劲。
林双意明显发现,宋知安转去A组之后,顾栖池的状态好了不少,人也跟着精神了些。
再加上温石的戏好,还能配合着顾栖池,两人之间的表演碰撞,产生了一种很奇妙的化学反应。
把朝堂与宫廷之中的那种波诡云谲的氛围演绎地恰到好处,几乎挑不出什么毛病,大多数情况之下,都是一条就过的。
以至于B组的效率极高,拍摄速度出奇地快,整个B组的氛围也轻松了不少,再加上罗千千时常帮衬着顾栖池请剧组的人喝奶茶或者吃烧烤。
顾栖池在这里的人缘出奇的好。
毕竟没有谁会讨厌一个美得惊为天人、演戏又极为精湛的演员。
顾栖池一定会红,而且会红到发紫,这是所有人共同的想法。
没有掺杂任何的私人情绪,并不因为别的,只是因为,顾栖池的努力和他的态度。
又过了几天,顾栖池突然收到了一条温熙的消息——
【温熙】:小池宝贝,Youth那边的杂志我已经帮你谈好了档期,就在明天,林双意那边也请好了假,你放宽心,明天直接跟着罗千千去就可以了。
【温熙】:另外,这次拍摄的地方在S城,机票我也订好了,航班号发到了罗千千的手机里,你一定要好好休息,争取用脸大杀四方!
杂志?
好像温熙最近一直在帮他敲定这个资源来着。
顾栖池眨了下眼,眼角眉梢不自觉流露出稀疏的笑意,他抿了下唇,慢吞吞地回复道:
【小池宝贝】:我知道了,温姐,不用担心我。
发完消息,顾栖池又切到和薄彧的聊天框里,发现对方很久没有再给自己发消息了,不由得有些奇怪。
薄彧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林双意那边又要开拍了,叫了顾栖池的名字,他匆匆放下手机,投入新一轮的工作之中。
当天晚上下戏之后,罗千千没带着顾栖池回酒店,而是开着那辆不起眼的保姆车,七拐八弯,到了一家从没有到过的饭店。
夜晚的灯光璀璨明亮,灯红酒绿之下,晚风疏朗,冷白的银辉铺洒在大地之上。
薄彧站在暖黄的路灯下,张开了双臂,是一个拥抱的姿势。
他的五官线条舒展,狭长的凤眸中满是笑意,薄唇上挑,:
“顾栖池,看我。”
“我也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