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情终
新年过后, 陶芓湉明显感觉,他和边星澜的关系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不过,与其说是关系变化, 不如说是边星澜对他的态度变了,不再只有温柔的呵护,而是会开始逗他,总要将陶芓湉逗得面红耳赤。
以往欢爱过后,边星澜最多只是抱着陶芓湉,轻拍着他的背,安抚入睡。
可现在,边星澜变得“顽劣”,像只故意作乱的猫,总是要捉弄他, 手不安分,先将陶芓湉逗得亢奋,又装作无事发生, 轻飘飘道晚安。
边星澜好像很幼稚,陶芓湉得出了这一结论。
但陶芓湉并不讨厌被捉弄,反而感到莫名雀跃,他们像是真正的情侣, 开始会调情, 相互撩拨。
除开欢爱,他们做了许多别的事情。
比如在午夜, 边星澜会偷偷带他“逃”出剧组,飞去海边, 只因为边星澜突发奇想, 想去看海上的日出。
比如在派对, 边星澜介绍他时,不再说是“小情儿”,而是“我的小桃子”,在起哄声中吻他的额头。
那是一段镜花水月的暧昧,很快乐,却没有实感。
持续时间也很短,只到夏日就结束,陶芓湉单方面在心里宣布结束。
被林殊解救之前,陶芓湉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浑浑噩噩,目标很简单,只要能活着就好。
可当他生命里最大的难题已被解决,压在他身上的脏东西一下被剔除,陶芓湉忽然迷茫了。
他的人生理想是什么?
他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以及,他真的喜欢边星澜吗?
从前未想过的问题纷沓而来,陶芓湉独自陷入迷茫,偷偷烦恼,无人知晓。
他好像是喜欢边星澜,毕竟那些心动不是假的。
可转念一想,陶芓湉又觉得他的喜欢很少,只是细碎零星的悸动和想念,如果边星澜提出结束,他并不会求着挽留。
就好像,少了边星澜,他现在也能好好活着,只会有一点点难过,不会痛彻心扉。
爱情难道不该像秦渝池那样,会为了保护林殊而退圈,向所有人宣告恋情和婚礼,炽热而惊天动地吗?
但反观自己,扪心自问,他不会为边星澜做惊天动地的事,因为他的喜欢很淡,好似可有可无。
他对边星澜的感情,真的是爱情吗?
陶芓湉想不通,直到在民宿慢综艺里遇上柏煦,边星澜的上一任小情儿。
陶芓湉知道柏煦,去年他在公司里看见过柏煦,那时柏煦搂着边星澜,骄纵恣意。
只可惜,边星澜的目光不会只为一人停留,柏煦再漂亮,合约期一过就会结束。
柏煦和他都是淡颜系的明星,鼻尖和嘴唇偏于精巧。
但柏煦明显比他自如得多,很会说话,分明是只拍一期的飞行嘉宾,却能轻易和工作人员打好关系。
面对镜头,陶芓湉没那么紧张,不过是按照台本演一演,并不需要真情交流。
可当镜头合上,拍摄结束,工作人员撤回酒店,陶芓湉才后知后觉感到紧张。
笃笃笃。
果然,拍摄结束不久后,陶芓湉房间的门被敲响。
陶芓湉缓慢打开门,从门缝里望过去,小声问:“柏哥,您找我有什么事?”
“小桃子!”柏煦勾起笑,打趣地说,“我睡不着,来找你聊聊天呀。”
小桃子这称呼在圈子里传了个遍。
每次听别人这样叫他,陶芓湉都觉得尴尬。
柏煦进门后,自然地往陶芓湉的床上一躺,软弱无骨似的平躺,将这里当作自己的房间。
“柏哥,您要和我聊什么?”陶芓湉实在忐忑,他平时都做不到圆滑待人,不会撒谎,现在面对自己的“前辈”,更是无措。
对陶芓湉来说,皮肉交易本就是件羞耻的事,难以启齿,他们若是要聊边星澜,那还不如不聊。
“小桃子,边总对你好吗?”沉寂良久后,柏煦低声问。
不知为何,当田园的月光照进窗,落在柏煦脸上时,陶芓湉竟体会到一丝伤感寂寞。
陶芓湉也莫名跟着感伤,答道:“还好。”
闻言,柏煦笑了笑,叹口气说:“对待我们,边总才不会是‘还好’,而是‘太好’。”
陶芓湉不知要回什么话,小声“嗯”了一句,垂下头发愣。
陶芓湉虽然对感情不敏锐,但也不是傻子,隐约明白柏煦是在为什么难过,左不过是为了永远得不到回应的爱慕、名不正言不顺的喜欢。
“小桃子,边总带你去看过海上的日出吗?”柏煦侧过身子,慵懒地半躺着,手肘撑着太阳穴。
除了他,边星澜也同别人一起去看过海上日出。
这个认知让陶芓湉呼吸一滞,心口莫名发疼,他说不出原因,只觉得难受。
“嗯,看过。”沉默片刻后,陶芓湉低声回答。
柏煦勾起苦笑,像是过来人一般劝道:“小桃子,你千万不要投入太多感情,不然就会像我一样,陷进去就出不来了。”
“他太温柔,会让你产生错觉,认为自己与众不同,觉得他会为你停留。”
“可当合约到期,他就会毫不犹豫地离开,连说再见时,都是温柔的。”
“他走之后,你才会意识到,他不会停留,只是个过客,短暂地搁浅,在翌日随着潮汐的晨浪离去。”
......
柏煦絮絮叨叨,既是在对陶芓湉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发泄堆积已久的痛苦。
伤感浸满房间。
陶芓湉安静看着地板,垂着头,一言不发。
田园的月光很亮,因为天空里没有厚云层遮挡,月光照在地上,把木地板的划痕映得清晰可见。
月光钻进凹痕里,泛着亮,轻轻波动,像是被风吹动的小水洼。
心口微疼,但痛意只有一点点,并不多。
是因为他不够爱边星澜吗?
陶芓湉抚上胸口,有些疑惑。
他确实难过,但他不会像柏煦那样,痛苦到苦笑着流泪,眼里全是不舍。
他好像......不会舍不得边星澜。
“抱歉,打扰你了。”不知过了多久,柏煦站起身,轻呼一口气,终于找回理智。
“没关系,”陶芓湉抬起头,朝柏煦笑笑,“您回去记得用毛巾敷一下眼睛,不然明天会肿,上镜就不好看了。”
柏煦脚步一顿,愣在原地,似是对陶芓湉的反应很惊讶。
“怎么了吗?”陶芓湉眨眨眼,疑惑地问。
“没事,”柏煦自嘲地轻嗤,摸摸陶芓湉的脑袋,“小桃子,我今天冲动了,你不用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好的,您放心,我没有放在心上。”陶芓湉点点头,诚实回答。
闻言,柏煦惊奇地挑起眉,没再说什么,向陶芓湉道了晚安,走回自己的房间。
柏煦的话,陶芓湉确实没有放在心上,但柏煦的难过和无措,却给了陶芓湉一记提醒。
林殊一次次帮助他,他好不容易摆脱陶潋,如果只因为和边星澜分开,他就变成柏煦那样,他将无颜面对林殊。
就这样,陶芓湉的注意力,从思考“我是否爱边星澜”,变成“我要成为哪种人,做什么事”。
边星澜仍会捉弄他,逗得他脸红耳赤,心跳加速,亢奋不已。
但陶芓湉不再迷茫,反而开始享受边星澜的调情,那是类似于一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心情。
合约离结束只剩下半年。
半年里,陶芓湉进过大剧组做男配,进过小剧组做男一,去过几次综艺做固定嘉宾,晚会、杂志拍摄、广告不计其数。
接的工作越杂越多,陶芓湉的心就越平静,因为他愈发清楚自己要做什么,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冬天来临时,陶芓湉终于决定,他要做一个纯粹的演员,做一个不受营销与流量影响的演员。
他喜欢听到导演真实的夸赞,喜欢看见混剪视频里夸奖他的弹幕。
而他最喜欢的,是看见他词条里的“主要作品介绍”越来越长,从一页到两页,再到无数页。
他与边星澜的合约在年尾到期,12月31日。
这一天,陶芓湉没有安排工作,时间只为边星澜而留。
“早上好,边哥哥。”陶芓湉照例吻了吻边星澜的嘴角,亲昵地说早安,和往常无异。
边星澜抱住陶芓湉翻个身,低下头去吻,激烈而炽热。
一切如常。
他们从卧室闹到浴室,在馥郁的温水中相拥接吻,下午整理好衣装,晚上出门参加纨绔子弟的聚会。
许是因为将要离别,陶芓湉有些遗憾,难过比半年前多了一些。
纸醉金迷中,缭绕白烟里,陶芓湉没有听边星澜在说什么,只是看着那张熠熠生辉的脸。
其实,不止月亮和星尘会偏爱边星澜。
吊顶的灯,玻璃酒杯反射的光,一切一切,都会偏爱边星澜,让其他人黯然失色。
直到这一刻,陶芓湉仍想不清楚,他是否爱边星澜。
但陶芓湉并不急躁,因为今夜之后,他有大把的时间来想清楚,他对边星澜的感情到底是爱,还是雏鸟情节。
等他想清楚,他与边星澜早已是陌生人。
但陶芓湉并不畏惧,因为边星澜本就会在零点之后离开他。
当未来早已注定,当分离一遍遍在脑海里演练过,心里便只剩下等待与坦然。
凌晨之时,聚会终于结束,他们紧紧牵着手,在夜雪里行走。
B市的冬天依旧冷,雪花簌簌往下落。
冰冷的冬风将醉意吹散,把清明与冷静施舍给陶芓湉。
“新年快乐,星澜。”陶芓湉第一次叫边星澜的名,有些不习惯。
果然,边星澜停下脚步,偏头望向陶芓湉,眼神定定的,惟有眼里透出某些陶芓湉看不懂的情绪。
四目相对。
寂静片刻后,陶芓湉主动松开边星澜的手,提醒道:“星澜,今天是1月1日,合约已经到期了。”
闻言,边星澜微蹙起眉,似是在回忆,而后道:“你的合约五年后才会到期。”
陶芓湉很快意识到,边星澜说的是艺人合约,又提醒道:“我说的是包养合约,已经在昨天到期了。”
“包养合约......”边星澜似是难以置信,瞪着眼睛,表情是陶芓湉从未见过的慌乱。
“是的,您忘记了吗?”陶芓湉无知无觉,继续说,“一会儿我就该从您家里搬走,行李我已经收拾好了。”
陶芓湉觉得自己很体贴,甚至已经整理好行李,将他想带走的礼物装在行李箱中。
夜光中,边星澜的面色倏地变得阴沉,而后又很快回暖,嘴角大幅度上勾,脸上的笑意勉强而诡异。
“桃子,我们可以续约,续到和艺人合约一样的时间。”边星澜笑着说话,声音仍是温柔的,只是尾音有些颤。
为什么要续约?
陶芓湉很迷茫,疑惑地摇摇头,直白地拒绝,“星澜,我不想续约。”
笑意僵住,嘴角有千斤万斤般沉。
很快,边星澜笑不动了,沉下脸,眼神冷淡地问:“为什么?”
陶芓湉凝视边星澜眼睛,语气真诚,一字一句道:“因为,我好像不喜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