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立场
“因为哥哥非常聪明, ”徐旦微微低头，很含蓄地回答，“我在你身边待了这么久, 学到许多知识, 总要有点进步才对。”
徐容川笑了。他转身往杜若办公室走，一边走, 一边道：“我就说你一下变聪明了。还记得你小时候吗？呆到翻苹果皮吃的笨蛋虚妄, 现在居然会拐弯抹角夸我。徐旦, 你该不会已经变为本体了吧？”
智慧蛋愣了一下。
哥哥说得好有道理……不行, 再用这种方式伪装下去，一定会露馅！
他思绪飞转，用上足以统治整个G市的脑子, 电光火石间做出了决定。
徐旦微微歪头，有些疑惑地看向身边之人，似乎不理解徐容川话中的含义, 故意问：“我就是本体, 哥哥为什么说我变为本体了？”
徐容川听到这句, 本来怀抱的一丝期待也消失殆尽。
哎。果然……
他捏捏徐旦的手心, 道：“没什么, 虚妄真笨。”
徐旦见混了过去, 勾起笑，晃晃哥哥的手, 跟在他身后穿过长长的走廊。
两人不再言语，可不知为什么, 哥哥刚才说“虚妄真笨”时, 那半宠溺的神情深深留在他的心里, 让他浑身都不自在, 总控制不住去在意。
他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开口：“哥哥，你是不是更喜欢小时候呆呆笨笨的虚妄？”
徐容川有些奇异地看了他一眼，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危险想法？无论是虚妄，还是欲望、智慧，都是你的一部分。我不会把你们分开对待。”
一个出乎他意料的回答。
智慧旦怔了良久，难以描述的悸动从心脏涌向全身。他仿佛感知到了万里之外的另外两个分体，而他们也正在朝这边投来一撇，装在不同身体中的灵魂产生了同频共振……
徐容川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他走进杜若的办公室，已经到了下半夜，办公室里还灯火通明，杜若和猪先生都在。
没过两分钟，陈蔹、白玄明也来了。
“坐，”杜若拉来椅子，看看手表，叹气，“又三点了，我的头发一天比一天少。”
徐容川给他递了一顶帽子，帮他遮住逐渐稀少的头顶：“怎么说？”
杜若拍了拍他身边最新的得力干将，猪先生。
猪先生握紧蹄子，拿出笔记本，开始飞快敲打。每敲下一个字，电脑自动人工合成男性的声音，很流畅地替它开口：“诸位队长，晚上好。今晚，徐队带回来非常有价值的任务信息，我们将这些信息和近期的研究成果进行了整合，得到一些比较糟糕的结论。”
“第一，徐队这次遇到一个神秘组织，暂且成为弯月教。经过调查，我们发现弯月教在四年前就开始发展，以R国的国家力量作为掩护，至今没有被我们察觉，甚至渗透进了我们的部分城市。”
“第二，‘弯月教’的背后极大可能潜伏了另一个神嗣，权柄涉及生殖，整个R国已经被祂控制，控制的时间节点大约在两年前。祂做得非常谨慎且隐秘，如果不是徐副队接连取得先机，吞噬了混沌和智慧之主，让祂按捺不住，也许祂会再花上一两年时间韬光养晦。”
“第三……也是最不乐观的消息。R国已经与A国达成了某种合作，而唐苏木，两天前被卫星拍摄到出现在了A国首都的街头。”
电脑上放出一段很短的视频。
唐苏木戴着鸭舌帽，在怀里背着黑色背包，左手可乐，右手硬币，独自走在A国街头，像是一名再普通不过的外国游客，边喝可乐边在手指间旋转着硬币。
白玄明皱眉：“能追踪他的行动轨迹吗？”
“很难，”杜若说，“他总是能‘幸运’地避开各种追踪手段。这个卫星是我们最新发射的，里面搭载了两个A级异化物，也只能短暂地捕捉到他的行踪。”
众人沉默两秒，杜若又道：“神嗣间的战争已经无可避免，虽然我们不知道祂们从何处来、又为何要互相吞噬，但在这个关键时刻，任何异动都可能引发国家间的战争。”
这个说法与徐容川的想法不谋而同，他点头道：“所以我想以私人的身份前往北方小镇，找回徐旦的本体，如果盘古官方出面，也许会带来难以想象的蝴蝶效应。”
话音落地，所有人都看向他。
杜若啧了一声，问：“R国神嗣的力量已经潜入国内，一旦祂吞噬了徐旦，你觉得祂下一步不会掌握我们？”
徐容川道：“不，不要扭曲我的意思。我的本意是盘古藏在幕后行事更方便。”
杜若道：“已经来不及了，容川。没有模棱两可，也没有左右逢源，很多东西正在变得清晰。从G市之后，宇宙规则改变，末日.逼近，神嗣之间的战争从暗处转向前台，我们需要一个立场，也只能选择一个立场。”
他看向徐旦。
“比起叛逃的厄运之眼、R国的邪恶母神，还有A国的未知神嗣。我想，拥有小旦的我们是幸运的。”
“这次任务就是立场的选择。我想派出你和文术前往极北小镇，小蔹和冬夏姐前往国界线附近。剩下林队和小白留守盘古。我会申请给你们一部分军队调用的权利，一旦事态发展，哪怕冒着战争爆发的风险，也要不惜一切代价吞噬R国的神嗣。”
话音落地，房间里陷入绝对安静，徐容川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杜若这些话里包含的分量极为沉重，他的手在微微发抖，仿佛看到了自己正站在时代浪潮的分界点……他不由自主地看向身边的徐旦，只剩下一个权柄的徐旦眼睛微微亮着，神色却很复杂。
站在杜若旁边的猪先生正激动得浑身颤抖，猪蹄紧握，小小的眼睛里闪着狂热光芒，连连点头认同杜博的说法。
同样沉默的陈蔹先笑了起来，看着徐旦，道：“说得不错。小旦，以后可要多多关照，如果世界末日真的来了，一定要让我家毛毛拥有一个干净利落的结局。”
白玄明也一本正经地点头道：“杜博的说法是正确的。混沌只是刚刚开始发育的神嗣幼体，已经足够毁灭整个盘古，而R国的神嗣盘踞已久，并非我们个人或者单独的盘古能够抗衡。当然，我相信小旦实力足够，毕竟小旦可是我们唯一的S+异化物。”
只剩下徐容川久久没有开口，徐旦看向哥哥，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
“我……”徐容川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到肩头前所未有的沉重，“我同意。”
“徐旦，你是神嗣，也是盘古的唯一S+异化物，更是二仓的副队长。”徐容川对他对视，“你同样拥有投票的权利。你认为呢？”
徐旦张张嘴。
作为三个权柄中与权利最靠近的权柄，他策划了整个母神围杀计划，也提前获知了R国和A国的交往情报，却从未考虑过国家与国家可能爆发的冲突，唯一顾虑到盘古也是因为哥哥在乎盘古。
他忽然生出一种羞愧之意，因为……他仍然将自己置于“神”的立场，而非“人”的立场。
这个念头产生的刹那，徐旦的三个权柄同时听到了一种声音。
有什么东西在他们体内融化了。
他的手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融合了三种权柄的独特力量在体内流淌。他迎着徐容川认真地注视之下，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同意。我愿意竭尽全力，阻挡最坏的事情发生。”
徐容川神色间有什么闪过，他深深看着徐旦，点了一下头。
杜若松了口气，笑道：“林队和夏姐出任务去了，文术去宁苏玉的别墅收尾还没回来。晚点我会转述他们，然后明天把盘古的决定反馈上面。”
“因为任务紧急，你和文术可以先行出发，记得注意安全。”杜若把手放在他肩膀上，“不过，我想徐旦会保护好你的。”
徐旦认真道：“我会让大家都毫发无伤地回来。”
徐容川紧绷的肩膀也松懈下来，笑道：“别，别立这种flag。希望你的本体一切平安。”
白玄明严肃道：“对，也希望所有人都能一切平安。”
……
文术直到天亮才回来，满身是血，抓住徐容川直呼了半小时恶心，然后火急火燎冲回三仓洗澡换衣服，迫不及待准备出任务。
二仓这次出动了外勤全员：徐容川，徐旦，还有沈山苍。
文术只用了半小时收拾完自己，全副武装地冲到停车场，冲他们露出精神满满的笑容：“走，出发！”
徐容川怀疑：“你真的不用休息一下？”
文术曼妙地扭动起蛇尾：“不用，我这周都不想再睡觉。我怕我一闭上眼，就是什么人和马、人和狗、各种奇形怪状的孕夫……”
说着，他看向沈山苍：“你这样估计是母神的心头好，任务里要跟紧我，千万不要被抓走。”
沈山苍：“好的，文队。”
文术正准备蹭他的蛇尾，听到这四个字，被噎得够呛，脸上顿时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深深反省自己为什么看上一个木头桩子，叹着气爬进后座。
徐容川在前面看了直笑，道：“走了。先坐飞机到国界线边缘，部队会安排车辆送我们去目的地。明天的这个时候，我们争取找到徐旦的本体。”
徐旦在副座微笑。
不用明天，经过他的计算，哥哥可以在14个小时候抵达极北小镇，与他们汇合。
——希望欲望和虚妄那两个笨蛋有抓紧时间清扫战场。
……
极北小镇。
极夜笼罩这片大地，没有白天，昏暗、寒冷和空旷是这里的主色调，单调到好像连时间都遗忘了这里。
黑暗旷野之中，徐旦仍然无所事事地躺在冰块上，第无数次勾画出徐容川的侧脸，思念着远在万里外的爱人。
直到冷冽的寒风带来一丝极淡的硝烟味。
消磨时间的徐旦瞬间坐起身，眼睛微眯，耳朵动了动，然后身形逐渐变得透明，很快与皑皑白雪融为一体。
硝烟味由远及近，相伴而来的还有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脚步声重重叠叠，连身下的万年陈冰都开始随之颤动。
徐旦极佳的视力穿透风雪，看到了黑压压的地平线上正走着黑压压的人群……
“喔，”欲望开口，“母神派来的居然是人类军队。按照人类说法，这里应该有……一个营？”
虚妄有些兴奋，道：“快看，坦克好酷啊！可惜不能在城市里开，不然我就可以开着坦克载哥哥上下班，多拉风！”
欲望嫌弃地皱眉：“哥哥会把你丢去睡马桶盖的。”
虚妄撇撇嘴：“哥哥才不会！嗯……等等，除了坦克还有战斗机器人呢，武器也很齐全，母神来了地球后变时髦了啊，居然这么与时俱进。”
欲望跃跃欲试：“火力再大又怎么样？我最喜欢人类了，祂敢派人类来，我就让祂的军队有去无回。”
虚妄：“嗯，我也喜欢人类，人类都是可爱的小东西。”
不用商量，两人已经默契地就战斗方式达成了一致。欲望补充道：“智慧那家伙说哥哥已经出发了，得赶在他到达前收拾干净。还有一点，不能给他们联络后方的机会，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他们瞬间凭空蒸发，这样母神才会摸不透盘古的虚实。”
虚妄：“知道了，啰嗦。”
“很好，”欲望舔舔嘴角，“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好无聊，好饿……”
说话的功夫之间，军队已经逼近。
那是一个浩浩荡荡的队伍，装备精良，几乎可以代表人类在这个时代最先进的军事力量。改良版坦克开路，战斗机器人紧随其后，人类的士兵走在最后。人类士兵们比机器人还要整齐划一，在冰雪中快步疾行，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极为坚定的神色，似乎正在奔向一个足以刻入历史的伟大战场。
在他们胸前，都别着红色的弯月胸针。
他们在极北小镇门口停下，为首的人通过耳机说了一句什么，徐旦凭借极佳的听力，清晰捕捉到了话语内容。
他说：“以万神之神、宇宙之母之名，清扫一切邪恶异教徒！”
所有人同时将拳头放在胸前，在风雪之中极为虔诚地开口：“是！清扫一切邪恶异教徒！”
他们开始在极北小镇潜伏、布置陷阱。徐旦看到这一幕，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探出一条触手，悄悄地跟在首领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