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注视
苏冬夏通过瞄准镜打量敌人们, 那是一支装备非常精良的尖兵，与被徐旦忽悠来投降的队伍很相似。
双目猩红的机械人走在最前排开路，满身武器的超能士兵紧随其后, 坦克开在重重保护之中, 里面坐着他们的领队。
双方隔得太远, 看不清楚领队的脸, 只能隐约判断是一位女性。苏冬夏皱起眉，隐隐有了危险的预感，道：“叫上R国投诚的那支队伍, 我和他们打先锋, 去看看他们到底意图如何。”
两分钟后，基地进入一级警戒状态，热武器预热完毕, 无数看不见的炮口对准了地平线附近的不速之客。
全员集合，基地大门从内部打开一道小口, 苏冬夏身着战斗服，下半身穿着半自动化机械装甲，带领R国士兵离开基地，冲向敌人所在的方向。
R国士兵四百多人，未知敌人一千人，双方在即将遭遇前的一公里同时停下步伐, 苏冬夏扛起炮口，朝空中“砰”地发射一枚子弹预警。
她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冷冷回荡：“警告, 你们即将进入我国国土，请立刻后退, 否则, 我们有权利将你们——就地绞杀！”
冷肃的风吹过战场, 把她的尾音高高扬起。敌军很诡异地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仅仅只是停留在原地，似乎在等待什么。
片刻，坦克中的领队似乎等得不耐烦，轻轻挥了一下手。
无论是机械人还是人类，都在手落下时齐刷刷架起枪，所有枪口同时对准苏冬夏，旷野传来整齐划一的上膛声。
苏冬夏挑起眉，脸色不变，同样一挥手。
她身后忠心耿耿的四百人R国士兵以丝毫不弱的气势架起枪，上膛，瞄准敌人。枪口对枪口，一千对四百，冰原上鸦雀无声，战争一触即发——
两道身影忽然出现在对峙的枪口之间。
附近一马平川，没有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而眼前的两人就这样极其诡异地凭空冒了出来，数千双眼睛都没能发现他们的行踪！
苏冬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枪口转移，下意识对准了新来的“客人”们。等再定睛去看，她心里突突两下，有些迟疑地松开了扣着枪的手。
这两个背影……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
迟疑之际，左边的背影回过头，露出一张她看着长大的熟悉脸庞，淡玫瑰色的嘴唇轻轻勾起，非常绅士地开口：“夏姐，许久不见，你变得更帅气了。”
是徐旦和徐队！
“小旦？！”苏冬夏惊喜开口，“还有徐队！你们没事？杜博都快找你们找疯了！”
她身后的四百人军团同时面露狂热，朝来人低下头颅，将左手握拳放在左胸，异口同声开口：“以全知全能的虚妄之主之名！”
徐旦摆摆手，眼睛弯弯，道：“不必客气，等会再细聊。现在，可不能让我们的客人久等。”
话音落地，对面的坦克先动了。
足足有两层楼高的坦克进一步拔高、变细，所有构造重新拼接组合，眨眼化身成为巨型机械人，立在敌军的最后方，左右两个炮口正对准徐旦和徐容川。
机械人的操控平台内部站着浑身覆盖钢铁的女人，女人的眼睛是猩红色，正直勾勾地盯着徐容川，神色阴沉。
隔着大军，徐容川抬头对上她的目光，神嗣的力量被牵动。
……那双眼睛里，是祂在看。
徐容川勾起嘴角，低声开口：“你好啊，初次见面。”
“作为主教的你，居然只敢藏在眷者身后远远偷看，”徐容川眼睛里的瞳孔逐渐扩大，直到变为没有眼白的纯黑色：“这第一面真是让人大失所望。”
头顶唯一的光源消失，月亮被乌云屏蔽，星星不再闪烁，绝对的黑暗从天而降，逐渐在此地凝为实体。钢铁女人面无表情，丝毫没有受到挑衅影响，炮口瞄准，“轰隆——”
在她开炮的瞬间，上千名士兵同时发射子弹。苏冬夏脸色微变，高举起手：“射击！”
战争在此刻爆发，子弹的火光划破夜色，照亮双方士兵们坚定无畏的脸。苏冬夏心中闪过念头：这将是一场恶战。
就在这个念头产生的下一刻，不可思议的神迹在数千人的见证下发生。
所有瞄准徐容川的子弹都失误了。
那是通过机械进行的精确瞄准，理应百分百命中目标，却在触碰到徐容川的时候哑火的哑火、失准的失准，甚至还有炸膛的、半途爆炸的……反观苏冬夏的队伍，子弹们有如神助，射出的每一颗都无比幸运地命中一个目标。
一时间，惨叫声四起，徐容川仍然毫发无伤地站在原地。
“刚才让你一步，现在该轮到我了。” 他说。
他们选择在半夜发起突袭，这是一个相当不幸的选择。
因为黑暗已经成为了徐容川的主场。
空气开始变得稀薄，黑暗正在变成有实物的东西，挤进他们的身体，堵住他们嘴巴、鼻孔、肺管……接着，他们的意识被看不见的巨型橡皮擦擦去，所有人类士兵都在同一时间栽倒在地面，四肢抽搐，眼睛翻白，在极度恐惧之中尖叫。
明明没有任何重口画面，眼前的场景依然诡异恐怖到极点。连苏冬夏都感到背脊发寒，忍不住握紧手中的枪，往后退了半步。
千人的军队眨眼只剩下机械们。钢铁女人脸色越发阴沉，猩红双目死死盯着徐容川，瞄准他的心脏连续开炮。
砰！砰！砰！幸运不停被消耗，子弹离徐容川越来越近，在第七发射出时，徐容川有了预感：这发子弹将会命中他的左肩。
他不再利用命运力量，将黑暗凝成强大的护盾，挡在自己身前。不出所料，子弹在他左肩不远处撞上黑暗，发出轰隆巨响，炸出绚丽的火光。
幸运被消耗完毕，他看了徐旦一眼。
徐旦正在等待哥哥的指令，他一直乖乖站在一旁，看哥哥一边使用神嗣之力一边快速地进一步消化，眼睛里全是崇拜，在心中用最夸张的词汇赞美哥哥。接受到徐容川的眼神之后，他咧开嘴角，跃跃欲试：“收到！交给我吧。”
战场上，这支队伍已经只剩下小部分不受厄运影响的机械们。徐旦站在原地没有动，繁衍的力量以黑暗作为媒介，开始快速渗透机械的体内。
母神的两大重要权柄：繁衍、灵魂。
机械们之所以能够自主行动，因为它们体内承载了一部分灵魂的力量，而那一部分力量，开始与徐旦体内更强大的繁衍力量产生共鸣。
所有机械在同一时间停止动作，甚至连钢铁女人都有了半秒的凝滞。
随后，机械们抛下武器，互相拥抱和亲吻，甚至对彼此做出下.流的动作，恨不得现在就跟队友生出一大窝机械崽子。战场的画风一下变得奇怪起来，看起来像劣质恶俗的影片拍摄现场……
徐容川抓住机会，从体内蹿出细长尖锐的触手，直奔藏在最后的钢铁眷者。黑暗之中，一道时空的缝隙已经现出雏形，只要触手命中，他会立刻将钢铁眷者拖入时空缝隙之中，活捉回盘古！
女人显然有了灵感的触动，没有做出任何恋战的动作，毫不犹豫选择撤离。徐容川眼睛微眯——他已经预感到，他的触手将成功地抓到目标。
这是来自命运的指示，就在预感产生的下一秒，触手尖端果然扎穿了机械巨人的外壳，成功命中驾驶室内部的女人。
……等等，不对。
他眉心微跳。
异变发生了。被他串在触手上的女人明明是实体状态，却像虚影一样闪动两下，接着凭空失去了踪迹！
什么……？
徐容川和徐旦同时皱起眉，徐容川将黑暗力量飞快扩展，试图捕捉到她逃离的方向。
然而，前后不到一秒的时间，这里什么也没有留下，她就这样彻底消失在战场中，好像从一开始就只是一个虚像。
两人都陷入了一段时间的沉默。
“是虚影实化？还是利用未知能力欺骗了我们的感官？”徐旦微微偏头，想起上次从他手中逃脱的机械蜘蛛，“主教的手下都是逃跑权柄的眷者吧，真难抓！”
“有什么神嗣就有什么眷者，”徐容川收回触手，没有过分沮丧，“主教的做事风格也极为谨慎，要抓到祂的本体恐怕更难。”
今天本来便只是一场互相试探，徐旦很快把主教抛到脑后，关心地看向徐容川：“怎么样？我感到你身上的气息变得更加纯粹，消化是不是有进展？”
徐容川双手轻轻握拳再松开，在经历了刚才的实战之后，几个权柄的力量进一步融合，他有了一些新的感触，尤其是关于命运。
他安静地回顾了一遍刚才的战斗。
“我刚才非常确切的预知到我会抓住那个女人，”他低声开口，“最后我的确抓住了她，但仅仅只有一秒……”
哪怕是命运的掌权人，也无法真正看透未来的每一步走向。也许，命运本身便是模棱两可、见风使舵的东西，越是想掌控它，便越可能被它戏耍。
对命运保持敬意，相信它的威能，同时不过分崇拜它的威能。还有，随时随地对它保持警惕。他想。
这个念头产生之后，他忽然有了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整个身体都在变得轻盈，好像下一秒就能飘起来。
徐容川闭上眼睛，让力量在自己体内涌动。
片刻后，他睁开眼，朝徐旦微微一笑：“这是一场非常有价值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