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中毒
郑铭正慌不择路地逃跑中。
其实在看到闻善脸被划伤时他就后悔了, 先前他带着最后的希望向孙嫦求情,她却冷漠拒绝, 这才让他失去了理智。
明明之前是因为孙嫦的话他才得知闻善在太清门, 还成了备受宠爱的小师妹,也因此生出贪婪的心思。都是孙嫦引诱她的,凭什么最后只有他倒霉?
他这才因此铤而走险, 在孙嫦的剑上下毒, 想要害死闻善的同时也陷害孙嫦。
可在闻善受伤后,他被愤怒冲昏的头脑也蓦地清醒过来。
如果说毁坏太清门内门弟子的名声就足以让他被逐出宗门,那要是重伤甚至害死呢?
这一刻郑铭害怕了,他谎称不舒服,匆忙离开,打算逃离太清门。不管去哪里都好, 他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可郑铭没能逃出太远,就被一道从天而降的剑气逼得摔了个大跟头, 体内灵力震荡, 起身后蓦地喷出一口血。
等他擦掉嘴角的血抬起头,就看到一向冷淡的姜不复如同杀神般站在他面前。
姜不复抬剑横在郑铭眼前,双眸冷冷地盯着他问道:“你给闻师妹下了什么毒?”
郑铭不敢相信姜不复竟然这么快就追过来了。他先前后悔的一个原因就是害怕姜不复会来追究, 他还记得先前他谎称是闻善的未婚夫时,姜不复看自己的眼神有多可怕。
没想到姜不复不但追来了, 还这么快, 他甚至都还没有离开太清门!
剑上传来的锋锐令郑铭忍不住发抖,他本能地推脱道:“姜师兄,你在说什么, 我、我倾慕闻师妹, 怎么会给她下毒呢?”
姜不复盯着郑铭看了数息, 忽然上前拎起他的衣领,蓦地飞上天空。
郑铭吓得六神无主,想要抱住姜不复的手臂,却被一道剑气打伤,痛得他惊呼一声,只能抱紧了自己。
修士要到金丹期才能沟通天地,御风飞行,他只是个筑基,若从这个高度掉下去,即便死不了也够呛。
另一边,在接手闻善后,裁判师叔跟姜不复一样发现了她的问题,因为暂时无法解决她体内灵力不停互相消耗的问题,他只能尝试着输入他的灵力,让她体内的灵力损耗和补充维持一个平衡。
在体内的灵力总量不再疯狂往下掉之后,闻善才感觉自己不再一步步踏入地狱。
但也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彻底缓过来,刚对帮她续命的师叔道了声谢,就听到砰咚一声,什么东西砸在了她身边的比试台上。
她缓缓扭头看去,只见形神狼狈的郑铭就趴在她身旁,因为落地比较狠,他的鼻子直接磕到了地上,顿时血流如注。
闻善下意识往远离他的方向动了动,有点怕他的鼻血沾染到自己。
姜不复将郑铭扔下后便走至闻善二人身旁,他半蹲下打量闻善脸色,又扫了眼裁判师叔的举动,知道对方在为闻善续命,便没有去插手。
“麻烦李师叔再撑一会儿。”姜不复温声道。
李师叔忙道:“应该的。是我没有及时察觉问题,这本就该我善后。”
闻善插了一句:“不怪李师叔,本来只是点到即止的比试,谁能想到竟然有人会下毒。”
李师叔感激地看了闻善一眼,刚要说什么,姜不复便道:“闻师妹,别说话。”
闻善看向姜不复,顿时对上了他漆黑的双眸,他此刻面无表情的模样,着实有些唬人,她赶紧乖巧地点头,闭嘴不说话了。
不管姜不复对她是什么态度,他总归不能让她这个太清门小师妹死了。
姜不复见闻善暂时无碍,便走到孙嫦面前问道:“郑铭说他没有下毒,孙师妹如何说?”
孙嫦见姜不复让她与郑铭对质,明白他并未相信自己,心中不禁一阵酸楚。她便是再仰慕姜师兄,也不可能为此害人啊,他竟如此怀疑她。
孙嫦忍住委屈和哽咽,冷冷地看向地上趴着的郑铭道:“你方才求我为你求情,我嫌你做出的事下作,不愿意帮你,你便如此记恨我,不但伤害闻师妹,还诬陷我害她!你若还有一分悔改之心,便早点说出给闻师妹下的什么毒,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倘若闻师妹有什么不测,你以为你还能逃得脱么?”
郑铭还要嘴硬:“不是我,我怎么会给闻师妹下毒……”
孙嫦懒得听他狡辩,径直抢下郑铭的储物袋,郑铭想要抢回来,却被孙嫦一脚踹开。
郑铭早先被姜不复所伤,因此只是孙嫦一脚便又是吐出一口老血。
孙嫦将郑铭储物袋中的东西全部倒出,翻找了一会儿却什么有毒的东西都没找到。
“你把毒物丢了是不是?”孙嫦气急,一脚踩上郑铭肩膀,狠狠质问道。
没有证据,郑铭便依然嘴硬:“我不知道什么毒物,我没有给闻师妹下毒,孙师姐你不能污蔑我!”
他这还是跟闻善学的,他没有婚书,她便怎么都不认,那如今也没有证据证明是他害闻善,他当然也不能认!
孙嫦快被气疯了,没想到郑铭这人嘴竟然这么硬,她一时间也毫无办法。
先前闻善中毒,姜不复飞身上比试台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但其余比试台还在比试,直到全都结束,并没有开启下一场,太清门几位裁判师叔已经查看过闻善的毒,他们也难以判断这是什么毒。
此刻,所有人都关切地注视着这边,因为自知有几位师叔在,自己这些小辈帮不上忙,林语等人并没有近前。赵翩翩因为比试受了点伤,并不在这里,否则大概会笃定是闻善自己给自己下毒好陷害别人。
而辰婴则是不敢上前,他总是尽量减少在高修为修士面前出头的机会。
他有些担忧地看着脸色惨白的闻善,在意识到自己的担心后,他忙告诉自己,若是闻善死了,那他在太清门也很难隐藏下去,他绝不是在担心她!
姜不复见孙嫦毫无进展,已没了耐心,走上前蹲下,手轻轻一挥,一道简单的阵法便笼罩住他和郑铭二人,他用只有郑铭能听到的声音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他没有说倘若郑铭不珍惜这次机会又如何,但他的眼神看得郑铭忍不住抖了抖,郑铭颤抖着说道:“姜师兄,你不能杀我,你没有证据,不能冤枉我……”
姜不复目光平淡地看着郑铭道:“闻师妹是太清门小师妹,师尊爱宠她,她亦纯真善良又善解人意,除了你,不会有人恨如此惹人喜爱的她。”
郑铭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原来闻善在太清门的地位真的那么高,连一向冷淡不爱理会旁人的姜师兄都如此爱护她……
忽然,姜不复挥手解开这简易的隔音阵法,侧头望去。
只见得到通知的陈行岳已赶来,来到闻善身边查探片刻后道:“这是棉黄草的毒,少见是少见了些,问题不大。”
姜不复丢开郑铭,快步走到陈行岳跟前道:“师尊,该如何处理?我来便好。”
陈行岳却扫了几眼台下道:“林语,你过来。”
得了师尊的令,林语连忙跳上台子。
姜不复皱眉不解:“师尊?”
“你不方便。”陈行岳没有解释,只是指挥林语在闻善的几处穴道上施力,“林语,你在中注、四满、气穴三穴位上小心注入灵力,引导藏于其中的毒素从太乙穴出来。”
姜不复听到陈行岳所说的几个穴位便明白了师尊所说不方便是什么意思,那些穴位都在她腹部,他一个男修确实不方便上手。
林语也有些忐忑,但师尊既然叫她,那就说明她能胜任,定了定神便依言尝试。
作为受害人的闻善此刻却没有半点慌张。毕竟现在她师尊都来了,她肯定不会有事……
“师尊,我引导不出来!”林语顶着一头的汗水内疚又着急地说。
闻善心里一咯噔。
陈行岳略微皱眉,棉黄草的毒虽然不好辨别,但能辨别出来后,解法便很简单,以林语的修为也是绰绰有余,怎会不行?
陈行岳再次查探,片刻后面色有些凝重地说:“一般来说,棉黄草的毒很好解,但有一个例外。有一种变异的棉黄草,若跟某些特别体质的人结合,两相联合之下,便很难解。”
陈行岳忽然看向郑铭:“你用的棉黄草是什么颜色?”
分神修士的威压下,郑铭再生不出一丝反抗,结巴道:“黑、黑色……”
陈行岳叹道:“变异棉黄草正是黑色。”
闻善:“……”不是,她这是什么运气?
她几乎立即明白,是她那倒霉体质又起作用了。反正她的人生一直就是如此,只要能倒霉,那就会倒霉。于是,明明对别人来说很好解的毒,到她这里就成了奇毒了!
陈行岳面色凝重,简单吩咐道:“先带善善回去。不复,你不要断了灵力输入。”
姜不复应道:“是,师尊。”
他径直抱起闻善,撑在她腰部的手按住她的手腕,灵力源源不断输入她的体内。
所有人看着姜不复抱着闻善离开,而剩下的比试则继续进行。
只是众人的心思已经有些飘了。他们三个宗门关系不错,隔几年也能见一次姜不复,他在他们心中永远都是冷静自持的,可今日看着却有些不同。
确实,姜师兄维护自家宗门的弟子是出了名的,今日便是硬要如此说也行。然而他虽然并未露出太多在意和担忧,可旁观者都是修士,是五感敏锐之辈,总觉得哪里不对。
特别是最后,有几个人看到明明林语师姐都伸手要去抱闻师妹了,哪知却被姜师兄截胡……
有些东西永远只会存在于小团体的窃窃私语中,表面上此地还是其乐融融的比试,只不过因为闻善中毒一事,众人打起来都克制了许多,尽量不伤人,也不让他人被自己的武器伤到。
而伤痕累累大受惊吓的始作俑者郑铭,则被带去关押了起来,之后如何处置,只怕还要看闻善的情况如何。
闻善乖巧地窝在姜不复怀里,只是偶尔视线扫过他的喉结,又跟触电似的挪开。
其实她想说,在输入足够的灵力后,她自己能走。她还从没被人公主抱过,有点不自在。
但输入灵力这活,跟她同是筑基的林语可做不了,只能姜不复来,那画面就很奇怪了,会变成她和姜不复两个人牵着手走……
无论那样都很奇怪,她想了想干脆闭嘴什么都不想。
林语好像很紧张她,不停在一旁问:“闻师妹你怎样?你一定要坚持下去,师尊会救你的!”
闻善只好安抚她:“林师姐你不要担心,我没事。你看我还清醒,还能说话。我也相信有师尊在,我不会有事的。”
老实说闻善虽然很喜欢活着,但真没办法的时候,她对死亡其实也不那么惧怕,毕竟已经濒死太多次了,她甚至心脏停跳,真正死过。
因此,虽然隐约有种不妙的预感,闻善依然面上带笑道:“林师姐,我都不担心,你可别哭鼻子啊。”
“谁哭鼻子了,你可别瞎说!”林语反驳道,只是她虽然不再表达担忧,一双眼依然一错不错地盯着闻善。
她在太清门待了那么多年,可就只遇到闻师妹这么一个说得上话的同门,她真的不希望闻师妹有事!
姜不复一直没有出声,直到抱着闻善回她的院子,将她放在床上,他才低声道:“闻师妹,有没有不适?”
他坐在床沿,一手依然按着闻善的手腕,一刻不能松开。
闻善摇头:“没有,我很好。”
看着姜不复,她忽然想起先前她去开解他,走的时候说什么“说不定明天就死了”,还真有一语成谶那味儿了。
可见她说的没错,就是该每天开开心心的。好在她从不过分纠结,重活的这段时日虽有些困难,总体上来说还是愉快的。
因为这段时间闻善并没有怎么社交,她熟悉的同门并不多,人家也不好跟来,因此除了姜不复和林语,只有王层、朱顺畴和辰婴一道跟过来了。
辰婴像是透明人般待在角落,只是在对上闻善视线时,他也没有收回担忧的视线。
他知道棉黄草。棉黄草是少有的几种对凡人无效,仅对修士有效的毒物。它的毒素令修士的灵力不断自我消耗,而灵力耗尽之后,毒素便会顺着灵力消失后的空缺钻入修士的全部穴位,压榨剩下的最后一点维持身体所需的灵力,最后令其灵力枯竭身体崩溃而死。
若如同太清门掌教所说,闻善中的是变异棉黄草,很难解,她就只能靠着金丹以上的修士源源不断地给她输入灵力续命,一旦灵力输入中断,她要不了一刻钟就会死去。
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她这种状况就是个会拖累别人的废人,几天或许还可以,长此以往呢?
辰婴想,看在闻善喜欢自己的份上,他也想救她。但他的储物袋在肉身损毁前就遗失在了魔域内,他便是有再多法宝也鞭长莫及。
在闻善躺下后不久,之前先一步离开的陈行岳也来了。
陈行岳手中拿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示意姜不复让开。
姜不复一松手,闻善就感觉到浑身灵力快速消耗的痛苦和无力感,好在陈行岳立即替上给她输入灵力,她才缓过神来。
闻善知道陈行岳应该是想到了办法,只不过看他的脸色,办法估计不太能奏效,她便乖巧道:“师尊,生死有命,若没有办法,您也不必勉强,我并不害怕死亡。”
陈行岳不赞同地看着闻善道:“善善,你在说什么?我们修道之人,要的便是与天争寿,你怎能轻易言死?”
就在这时,赵翩翩突然闯进来,还略带激动地说:“我听说闻善快死了是吗?”
蓦地看到屋里的陈行岳,赵翩翩吓得打了个嗝,可说出的话已收不回来了。
闻善:“……”怎么说呢,有些人确实是真的教不会啊!讲任何话都要分场合的啊赵师姐!
陈行岳严厉地看过去,斥责道:“赵翩翩,你将同门情谊放在何处?我是放任你太久,才由得你变成了这番上不敬师长,下不友爱同门的模样。你若能有善善一半沉稳,为师何必操心?出去,为师稍后再找你!”
闻善:“……”师尊,教育归教育,不要拉踩啊,您这是给我拉仇恨呢!
赵翩翩再无法无天,面对师尊的训斥也会心生惶然,她强忍着泪意,连忙退了出去。
没人再提起赵翩翩,陈行岳想到前一刻闻善说的话,他想才不到二十的小丫头哪会不怕死,只不过是担心治不好,不想让他更为难罢了。
“善善,为师能救你,你只需按照为师说的做,明白吗?”陈行岳道。
闻善道:“好的师尊,我会乖乖配合的。”
她能接受死亡,不代表会主动寻死,能救当然最好啦。
只见陈行岳将他带来的那颗珠子捏在掌心,微微阖眼似乎在做着什么。
闻善觉得他掌心的珠子有点眼熟,开口道:“师尊,这珠子……”
陈行岳睁眼道:“这是净珠,祛毒很有效,只可惜本是三颗的,如今只有一颗,效果必定大打折扣。但善善你不必担忧,有为师在,不会让你死的。”
说完陈行岳再次阖眼,闻善再次开口:“师尊,我这里……”
陈行岳蓦地睁眼,语气严肃道:“善善,为师说会治好你,便是一言九鼎,你莫要再说丧气话!”
“……不是,师尊,我是想说,我储物袋里还有两颗这种珠子耶。”闻善飞快地说。
万没有想到闻善要说的是这个的陈行岳:“?”
闻善把储物袋取下,因为她现在没法用灵力,且储物袋中也没有什么值得保密的东西,见陈行岳一手给她输灵力一手拿珠子,已经没手可用,她便直接递给一旁静静站着的姜不复。
她甜甜一笑:“师兄,麻烦帮我拿一下,那两颗珠子很好找的。”
姜不复接过储物袋,很快从里头取出两颗珠子,果真跟陈行岳手中的一模一样。
陈行岳当即露出笑容,连声道:“好好好,有了这一套,善善你的毒轻松便可解了!”
他将三颗净珠都握在手中,只见随着他的催动,似有一些银色光辉从净珠中出来,没入闻善的身周各穴道。
因为闻善的毒可以完全解开,陈行岳神色轻松许多,闲聊般问道:“善善,这两颗净珠你是从何处得来?”
闻善摇头:“不知道,是我爹给我的,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
她想,原身父亲或许知道她师尊手中有一颗净珠,但他不提,是将如何处置净珠的选择权交给了原身自己。
若原身敬爱师尊,那今后得知师尊手里只有一颗净珠,得加上这两颗才有大用,必定会献上。若原身对师尊并无多少崇敬之情,那便自己拿着,总归能有些用处。
闻善既是在原身死后才接收了这身体,便不会再矫情,说什么不能乱处置她的遗产之类的话。
因此在陈行岳结束治疗之后,她感受着身体的舒适,诚恳地说:“师尊,这两枚净珠便麻烦您替我收着吧。我拿着没有用,万一丢了或者被人抢了都不好。如今我还太弱小,怀璧其罪,还请师尊帮帮我。”
与人为善就是对自己的性命负责,剧情任务之外的人际来往闻善总是抱着多一个朋友就少一个死亡可能的心态。
陈行岳本有些犹豫,听闻善的话觉得有几分道理,再加之她的话说得漂亮,让他听了心里很舒服,便点头道:“善善说得对。便是不复,如今也不能带着却邪出太清门。好东西总会引来觊觎,不得不防。那为师便先替你收着,待你能驾驭它们了,再还给你。”
他说着又掏出一对简朴的银色手镯给闻善道:“这是为师刚炼制不久的护身法宝,你拿去用。”
“谢谢师尊!”闻善先道了谢,才仔细打量陈行岳送她的这对手镯。
怎么说呢,因为这银色手镯样式太过简单,假如她左手右手各戴一个,然后将双手并拢,那她就成了被逮捕的犯罪分子。
想到自己将来要对姜不复犯的“罪”,她就觉得这一幕非常具有预见性。
陈行岳叮嘱闻善好好休息几日便走了,林语说上几句便也离开,王层自然跟随,朱顺畴亦是简单打个招呼后走了。
剩下辰婴和姜不复,看着谁也没有先走的意思。
闻善看看辰婴,再看看姜不复。
辰婴抱胸低着头,一副谁走我都不走的模样。姜不复则沉默地站着,也不说话,神情看不出喜怒。
闻善身上的毒确实清了,但一番折腾下来很疲惫,只好先开口:“两位师兄,你们要没什么事的话,我想先休息了。”
姜不复终于开口道:“周师弟,你先走吧,我还有些话跟闻师妹说。”
辰婴不肯走:“我也有话跟闻师妹说。”
姜不复看了辰婴一眼,又看向闻善。
闻善只好说:“……周师兄,不然你先出去待会儿?让师兄先来。”
辰婴本想说凭什么,但转念一想,闻善还要假装喜欢姜不复,那肯定要向着姜不复的。况且,姜不复先说完就走了,他还不是爱待多久就待多久!
于是,他转身就走了。
闻善看向姜不复笑道:“师兄,你是不是想提醒我,今日为我奔波抓郑铭,又抱我回来为我续命,只是因为同门情谊,让我不要多想?你放心,我都明白的。”
不管姜不复要说什么,她都直接给这事定性了。姜不复的态度实际上并不可控,她只需要表现出她自己看起来是受拒绝的、爱而不得的,那便足够了。
况且,姜不复有师尊的话,一定不会否认她的定性。
姜不复沉默片刻后果然道:“闻师妹明白便好。”
他顿了顿又温声道:“抱歉,今日之事是我没有处理好,给了郑铭伤害你的机会。”
在外历练也就罢了,如今在太清门内,还让闻师妹险些丧命,这是他无法容忍的。
从见闻师妹受伤倒下,到去抓回郑铭,逼问他下的是什么毒,再到师尊赶来,他依照吩咐行事。做这些事时,他什么都没想,只是做他该做的事。
直到此时,一切尘埃落定,他才有了一丝后怕。
闻师妹险些就死了。
他不能让闻师妹死。她若不在了,再没有人会像她一样,知他心中所想,用最妥帖有趣的话语来开解他。
他将重新回到所有人都爱慕他的实力和他的地位的那时候,他将重新回到一潭死水中,生活中再没有任何波澜。
以前他从不觉得这种能看到清晰未来的生活有什么不好,但在闻师妹出现给他带来些许不同色彩后,他发觉自己十分抗拒回到从前。
闻善哪肯接受姜不复的道歉,他又没做错什么,连忙道:“师兄,这又不是你的错。是郑铭那人心术不正,干了坏事还不知悔改。再说,我们谁能想到,他会这么没脑子,竟然干出当众下毒的事?我就说我对他的评价没错,他光有干坏事的心,却没有干好坏事的能力。”
闻善说完又立即补充道:“师兄你放心,我还记得你上回的话呢,我非常认同,人就应该行事磊落,光明正大,千万不能生出不正心思,那只会害人害己!”
姜不复听着闻善显然是故意迎合他说的话,不禁低笑。
之前是他过于严厉了,闻师妹便是这样跳脱的性子,却并没有坏心,他何必说那些话苛责她呢?
他温声道:“闻师妹,你说你想说的便好,之前是我说得严重了。”
闻善新奇地看他一眼,他对没有保护好她道歉也就算了,怎么还会说他之前训话不对呢?明明是挺对的啊,那也是他作为太清门首席弟子该说的话。
应该不是在诓她吧?
闻善谨慎地说:“我觉得师兄之前说得对。身为太清门内门弟子,就要有能与太清门相匹配的高尚品性,我才来不久,还带着以前的习惯,今后我会改的,努力向其他人看齐!”
姜不复语气柔和:“闻师妹像现在这样就很好,不必跟别人一样。”
闻善小心看他一眼,觉得他应该不至于说反话,也就暂且应下来:“好的师兄,我会好好斟酌的。”
姜不复点头道:“你先休息。师尊给你的法宝若不会用,尽管来找我。”
“好的,师兄。”闻善乖乖应下。
姜不复走前又道:“师尊也叮嘱了你要好好歇着,我会跟周师弟说,不让他再来打扰你,你休息吧。”
闻善:“……”师兄你对“周师弟”的敌意未免有点大了吧!自己说完就把人的路给堵了!
她觉得辰婴看着也没什么要紧话跟她说,便乖乖地说:“好的师兄,那就麻烦你了。”
姜不复见闻善并未拒绝,嘴角微微勾了勾,转身出去,替闻善关上房门。
辰婴就等在院子里,见姜不复出来,他刚要过去,就被姜不复拦住了。
姜不复平淡道:“周师弟,闻师妹睡下了。”
辰婴愕然:“我还没跟她说话她怎么就睡了?”
姜不复道:“闻师妹今日必定很疲惫,让她好好休息。周师弟,改日再来吧。”
辰婴挺想闯进去,他觉得姜不复就是对他有敌意,故意不让他进去找闻善说话。可姜不复这人就这么堵在他面前,他还真闯不进去。
他心想,哼,好汉不吃眼前亏,我现在走,晚点再过来不就好了?你有本事就在这里一直守着啊!
“那行吧。”辰婴转头就走,却又听姜不复叫住了他。
姜不复神色平淡,可那双黑沉眼眸却似深渊:“周师弟,不要再缠着闻师妹。”
辰婴心中一惊,他敏锐地感觉到了姜不复对自己的杀意,虽然只有一瞬间。
他就说闻善假装喜欢姜不复假装得太好了,姜不复都信了,好像还真的喜欢上她了,不然姜不复怎么会对他有杀意,他们明明是同门啊!
辰婴平常虽然对闻善口无遮拦,但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怕,面对发现自己的真身后绝对会杀了自己的姜不复,他不能随便说什么惹怒对方,却又不愿意服软,最后便道:“只要闻师妹说不想再见我,我就再不找她。”
姜不复静静看着辰婴,忽然道:“周师弟,你从前不是与林师妹更为交好?如今怎么也不去寻她了?”
辰婴心中一紧,他不是周风雨本人,听到姜不复这么问,心中有鬼的前提下自然心虚,要不是理智还在,他都打算拔腿就跑了。
“我……我想开了,林师姐不愿意我去找她,我便不去了。”辰婴硬着头皮道,“闻师妹欢迎我,我便找她,这不行吗?”
姜不复忽然意识到,不可能只有他一人看到闻师妹的好。
他正想再说些什么,便听到身后开门声,闻善出现在门口,软绵绵地抱怨道:“两位师兄,你们讲话太大声啦,吵到我了。不然你们出去说,我关个院门?”
辰婴接收到闻善的信号,当即道:“我跟大师兄已经说完了,我先走了!”
他不等姜不复说什么便飞快地离开。
闻善便又看向姜不复,打了个呵欠道:“师兄,那我不送你啦?”
姜不复颔首,温声道:“闻师妹好生休息。”
他也离开了闻善的小院,而闻善则赶紧用腰牌开启了院子的阵法,免得有人在她休息时来打扰她。
想必辰婴今日被姜不复这么一吓,暂时也不会主动来找她了。她也是听到二人的对话走向有点危险,这才出声打断,给辰婴逃脱的机会。
闻善躺回床上的时候有些高兴,今天也算因祸得福,她输了比试,但众人的关注重点不会在这点上,而是在她中毒一事上,因此掌教门下弟子只有她一人输掉这事没多少人提,也就不会那么丢人了。
逐渐睡过去的时候,她迷迷糊糊地想,就算掌教听到了相关讨论觉得丢人,她都拿净珠贿赂过他了,他应该也不好意思生气吧……
闻善借着养病在自己院子里多待了几天,连第二天第三天的表演赛都没去看。
第二天是姜不复对阵玄玉宗首席元咏芸,对方只是金丹后期,他轻松战胜。第三天隐仙宗首席褚尚对阵元咏芸就更没有悬念了,据来探病的林语说,二人只是简单地比划了下,完成这一流程而已。
来探病的林语也带回了一个好消息,这次筑基弟子站到最后的人是王层,奖励还没发,但林语跟准备奖励的师叔关系不错,得知是有些好东西的,早已帮王层分配好奖励去处了。
王层在一旁听林语手舞足蹈地分配他的奖励,也不吭声,只是一直看着林语,眼神是与他木讷面容不同的温柔。
闻善托腮笑望着林语师姐,心想这对不知多久能修成正果呢?王层师兄以为林语师姐爱慕的是姜不复,而林语师姐气他如此想,便也故意不说清,这还有的熬呢。
不过其实也不要紧,修仙岁月漫长,他们有的是时间玩暧昧。
闻善也知道了对郑铭的处理。因为她最终活下来了,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最终是毁了郑铭的丹田,让他再不能修炼,逐出师门。
而亲自施行的人,是姜不复。
丹田被毁对修士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然而闻善却要说一句自作孽不可活。他在作恶前,早就应该想到自己可能承担的后果。
她只是忍不住感慨,姜不复真是挺护短,光风霁月的他竟然还会干这种“脏活”。
为期五日的三宗比试终于落下帷幕,在两宗离开之前,孙嫦还特意来找闻善道歉,说她虽是被利用,但没能在事前察觉也是她的错。
闻善大度接受了人家的道歉,没让人为难。
在三宗比试之后,整个太清门的修炼劲头比之前更足了。
有些弟子是卯着劲想要参加五年后的三宗比试,有些弟子是在比试中输了不甘心,想要以后赢回来。闻善还听说有弟子在这次交流中看对眼了,相约结丹后便结成道侣。
关于道侣这事,闻善也旁敲侧击和暗自观察过,她发觉其实太清门对于弟子们找道侣一事不赞成也不反对。唯有姜不复,他自己一看就是不想找的,而陈行岳似乎对姜不复很有信心,默认他在成就大道之前不会分心。
至于闻善本人,因为她年纪还小,连二十岁都没到,陈行岳显然是希望她收心好好修炼。
辰婴后来还是找机会过来找了闻善,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看看她还好好活着,就回去了。
闻善的身体本就没什么大碍,在另外两宗离开后,她便重新开始每日修炼。她在太清门说不定还要待上五年,虽然暴露的危机基本没了,但若一直不擅长比斗可不行,那怎么出门历练,怎么完成剧情任务?
这日闻善正在院子中练剑,院门却被敲得梆梆响,她擦了下汗去开门,门外站着赵翩翩。
赵翩翩径直推开闻善闯进院子,然后转身抱胸冷冷瞪着她,嘲讽道:“你运气真好啊,那样都死不了!”
闻善慢条斯理地擦着额头的汗水,微笑道:“好说好说,我这人的特点之一,就是运气。”只可惜不是运气好,是运气糟糕。
赵翩翩先前已被师尊训斥过,在嘲讽过一句后也不敢再多说,只是恨恨地看着闻善道:“你可真是个卑鄙小人!我用你教我的方法去找大师兄,可是根本没用,他脸色还更冷了!没想到那天你竟然让大师兄抱你回来!明明边上还有别人,你凭什么让大师兄抱你?你就是哄骗我去惹怒大师兄,好让自己被大师兄喜欢!”
闻善听着这些指控只觉得头疼,好心真是没好报。
“赵师姐,我只是说你不要跟大师兄发脾气,可没有教你什么。至于大师兄抱我……抱就抱了,他只是在帮助同门而已,这是大师兄亲口跟我说的,不信你去问他。”闻善有意降低赵翩翩的怒意,同时也不愿意留什么话柄。
赵翩翩果然一下子被带歪了:“你说真的?大师兄只是因为你是同门才抱你?”
闻善道:“不然呢?大师兄说过,他心中只有大道。”
赵翩翩咬着唇,半晌才说:“我不会放弃的,大师兄一定能看到我,他会看到我的!”
闻善叹气道:“何必呢?大师兄是好,可惜不会属于任何一个人。”
她还记得她穿的这书叫《剑圣姜不复》,而以姜不复的个性来看,这多半是本无CP小说。
赵翩翩不想听这种跟她希望相悖的实话,大声道:“你胡说!大师兄最后一定会属于我!你不懂,你不懂大师兄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赵翩翩发现每次跟闻善说话都能让她怀疑自己一直以来的目标,本能的恐惧让她想立刻离开,哪知经过闻善身边时却被对方一把拉住。
赵翩翩一惊,色厉内荏地看着闻善道:“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你要是欺负我,我就去告诉师尊!”
闻善盯着赵翩翩道:“赵师姐,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的人生意义,绝不要是得到某个男人。你若足够强大,男人自然会被你吸引。”
赵翩翩微怔,这一瞬间她似乎想了很多,红着眼道:“可我喜欢的人是大师兄!这世上不会比他更好的男人,我无论变得如何强大,他都不会看在眼里!”
所以她一次次纠缠大师兄,哪怕他厌烦呢,她也在他眼里了。
闻善温和的声音有安抚的力量:“如果你真的需要有人爱,那就换一个,找一个眼里有你的男人。何必自讨苦吃呢?”
赵翩翩一时间没有说话,呼吸逐渐急促,她望着闻善眼神闪烁,忽然问道:“那你呢?你是不是想把我劝走,好自己独占大师兄?”
闻善笑出声来:“师姐你这话说的,大师兄是你想独占就独占的物品吗?不瞒你说,我是不忍心见师姐你总是伤心伤神,我们毕竟是同门。我在劝你,也在劝我自己。我们不必吊在一棵树上,你说呢?”
赵翩翩神情变幻,很久没有说话,她忽然推开闻善,跑出院子,却在院门口回头望来,似乎又惧又憎:“你一定是只狐妖,惯会蛊惑人心!”
闻善:“……?”
她好心劝人还有错了?
赵翩翩匆匆跑走了,闻善便去关门,打算继续练剑。
就在她走到院门口时,忽然感觉到什么,蓦地往右边看去。只见姜不复正站在那里,微微垂眸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闻善:“!”吓死她了!
他什么时候在那里的,都听到了什么?
闻善迅速回想自己刚刚跟赵翩翩的对话,立即放松下来。很好,她足够谨慎,跟赵翩翩说的话,既表明她还爱慕姜不复,又表现出正在放弃的样子。
打算放弃又不是真的放弃,放弃到一半突然黑化也是可以的吧?
闻善忙故作无事地问道:“师兄,你怎么过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姜不复抬眼看来,温声道:“五日后,你随我下山历练除妖。师尊说你该多积累些战斗经验。”
闻善:“……好的,师兄。”竟然这么快又要下山了,她觉得太清门待着挺好的,很舒适。
姜不复说完却没走,闻善疑惑地看着他,他才再度开口道:“我见赵师妹来找你,担心她欺负你,便跟来未出声。”
闻善坦坦荡荡地问:“那我和赵师姐的话,师兄都听到了吧?”
他是金丹,藏匿气息不让她们两个筑基发现再简单不过,而她后来要关门时发现他,也是因为他主动漏了气息,否则她怎么可能感觉到?可见他没有遮掩偷听这事的意思。
姜不复并未回避:“抱歉,我确实都听到了。”
闻善抚了下胸口道:“幸好我们没有讲什么不合适的话……师兄,我想你也很希望我和赵师姐可以放下,好专心修炼吧?”
明明该应是,但姜不复却不知为什么有点迟疑,只是数息之后,他还是点头道:“确实如此。让闻师妹费心了,是我没能引导好赵师妹。”
闻善心想,那是因为你根本就没想好好引导吧……
她知道姜不复并非吊着人的渣男,他只是不在乎,所以无论是拒绝还是漠视,都做得简单粗暴,不会在乎被拒绝的人是什么心情,反正以他的身份地位,她们不可能给他造成麻烦。
但她也能理解,像他这样优秀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人前赴后继,若他要一个个引导过去,还有时间修炼吗?说到底,别人喜欢他,是别人的事,他没有义务去为他人的喜欢负责。
“师兄倒也不必为此自责,我也是多管闲事了,赵师姐多半还是不会听我的。”闻善无奈地笑了笑,她对自己的行为有着清醒的认知,她确实是在多管闲事。
但有些事就摆在眼前,她没法当做看不见。
姜不复微微点头,沉默了片刻后道:“师尊给你的法宝,好用么?这次去除妖时间有些久,要做好准备。”
闻善忙道:“没问题,我已经都掌握了。我们要去多久啊?”
姜不复道:“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
“这么久啊……”闻善点点头,“我会做好准备的!”
姜不复扫了眼闻善戴在手腕上的手镯,问道:“怎么戴在一边?”
陈行岳给闻善的银色手镯,本来是一手一个的,闻善感觉太古怪,便问过辰婴,可以戴在同一边,她这么戴了。
“我问过,这样戴也可以,便如此戴了。”闻善回道。
姜不复的视线落在闻善的手镯上,两个手镯有些宽,趁得她的手腕很细,白嫩皮肤上隐约还能看到青色的血管。
“问的谁?”姜不复抬眼望着闻善,“你没来问我。”
之前姜不复提过,有问题就去问他。闻善是在跟辰婴见面时想起来就顺口问了,后来也让辰婴教她怎么更好地驾驭这手镯,也就没去找姜不复。
面对姜不复平静却称得上有些咄咄逼人的问题,闻善只能实话实说:“……是周师兄。恰巧遇上了,就顺口问了问。”
姜不复“嗯”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只道:“那你准备吧,五日后出发。”
他说完便离开了,这让闻善长舒了口气。
虽然她刚才跟赵翩翩斩钉截铁地说姜不复心中只有大道,但以她敏锐的观察力,难免会看到一些跟她的定论不符的东西。
因此在姜不复走后不久,闻善也不练剑了,关上院门跑去找辰婴。
辰婴正在疗伤,见闻善过来,他紧张地问:“有什么变故吗?”
闻善道:“我五日后要跟大师兄出发去除妖。”
辰婴道:“我知道,他也来找我让我同去。”
闻善疑惑道:“你行吗?这不是打扰你重塑肉身么?”
辰婴拒绝被闻善质疑,立即反驳道:“我当然行!在路上也不影响我重塑肉身,你少瞎担心!”
“行行行,我不操心。”闻善耸耸肩,像是闲聊一般说,“诶对了,在你见到姜不复的那几次里,你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哼,”辰婴抬眼看她,“你不就是想问,他是不是喜欢你嘛!”
闻善:“……?”
闻善一直觉得辰婴傻,但此刻他说的话,让她对他刮目相看。
“所以你看出什么了?”她追问道。
辰婴得意道:“总算有你问我的时候!要我说,你就是装喜欢他装得太像了,结果他也喜欢上你了!”
闻善道:“有证据吗?”
辰婴冷哼:“这要什么证据?这是男人的直觉!他肯定对你有意思!”
闻善闻言沉默,若只有辰婴的话,她自然不信的,但她自己有所感觉,再有了他的印证,她也没办法再反驳。
只不过,喜欢估计还谈不上,但好感肯定有的。他对她跟对其他人确实有所不同。
辰婴道:“说起来,你假装喜欢他真的只是为了合群吗?”
闻善嘘了他一声:“别吵,我在思考。”
为了让她的因爱生恨有根据,最好的就是姜不复对她冷漠,但有师尊的命令,再加上之前她为了开解他做的努力,估计他是不可能对她冷漠了。
但退一步也不要紧,他对她态度好,但就是不成全她的感情,那么她依然可以因爱生恨。
这是她在今日见到姜不复之前的想法。但在得了辰婴的佐证后,这个也走不通了。
接下来她和姜不复会一直有来往,而对一个人有好感是瞒不住的,会体现在当事人有意无意的语言和态度上。要是她能经常从他身上得到情感反馈,那她生哪门子的恨啊?那就不合理了!
为了剧情合理,她得尽快让姜不复讨厌她。
可要怎么让他讨厌她呢?首先不能是“移情别恋”,不然因爱生恨的“爱”这个前提就没有了。
也就是说,她要在表现得喜欢姜不复的前提下,惹他厌烦……嗯?这不就是赵翩翩吗?
闻善的时间并不算紧迫,她还有试错机会。因此她暂时决定就这么做,稍微改变一下行事风格。
万一不行的话,她就引入外援。
别看她那师尊如今根本不管她对姜不复的示爱,那是因为姜不复没反应,要是姜不复有反应了,她那师尊只怕要急死。
再表现得偏心喜爱她这个小徒弟,也都是假象,陈行岳真正器重的当然是姜不复。在她和姜不复之间,选择谁根本没有悬念。
若她的第一个办法不能奏效,她就让陈行岳看到姜不复对她的态度,由陈行岳出手干预。
闻善把计划A计划B都想好了,这才看向一旁等得不耐烦的辰婴。
她问道:“你知不知道跟我们一起出去的还有谁?”
辰婴气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闻善耸耸肩:“你说合群啊,当然,我没有骗你。你看我现在是不是在掌教徒弟中间混得风生水起?”
辰婴下意识反驳道:“那根本跟合群没关系,而是因为你讨人喜欢!”
闻善愣了愣,故意捂着脸害羞道:“别突然夸我,我好害羞呀!”
“谁、谁夸你了!”辰婴顿时反应过来,涨红脸道,“也、也不是我说的!我是听别人说的!”
闻善也不追问是谁说的,平淡地点头道:“哦,原来是这样啊。那你知道哪些人跟我们同去吗?”
辰婴闻言也连忙顺着闻善的话转了话题:“掌教门下的都去。”
闻善顿时觉得有些苦恼,都是熟人的话,她突然表现得奇怪就有点尴尬了。
但是为了任务嘛,她愿意承受羞耻的尴尬。
而且,她目前对于剧情的走向很不确定,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与此同时,姜不复在犹豫片刻后,还是去找了赵翩翩。
赵翩翩见到姜不复眼睛里立即有了光,她激动地说:“大师兄,你来找我了!快进来坐!”
姜不复身形不动,只道:“五日后要下山,在外待上三五月,你准备好。”
“好的大师兄!”赵翩翩连忙欣喜地应下,在门内她实际上很少能跟大师兄有相处的机会,只有出门,她才能长时间接触到他,所以她很喜欢跟他出门历练。
至于先前闻善跟她说的那些话,以及后来她自己生出的思考,在姜不复出现那一刻全都烟消云散。
这可是大师兄啊!那么多女修爱慕的大师兄!她凭什么放弃?她不放弃,绝不!
姜不复本想说完就走,但到底还是停住脚步,语气比以往稍显柔和:“赵师妹,你……好好修炼吧。我所求只有大道,这点永远不会变。”
赵翩翩抿紧唇,其实这种话大师兄或明或暗说过好多次,但她都没听进去过。若只因为大师兄这几句话就放弃了,那她这十几年的爱慕算什么?
赵翩翩仰头看着姜不复,红着眼睛道:“大师兄,跟我在一起并不会妨碍你追求大道的啊!我们可以在一起,然后一起追求大道,这样不是很好吗?”
姜不复因这几句话而皱眉,神情逐渐变得淡漠:“赵师妹,我对你只有同门情谊,这点也永远不会变。”
赵翩翩面色惨白,见姜不复说完便要走,忍不住大声哭喊道:“那闻善呢?你怎么就偏偏对她那么好?倘若跟你说要一起追求大道的是闻善,你也会这样冷酷拒绝吗?”
姜不复站立片刻,望着远方笃定地说:“闻师妹不会如此,她总是很有分寸。”
这一次,赵翩翩不再拦着姜不复离去,她望着他的背影,哭得满脸是泪。
在大师兄眼里,好像闻善什么都是好的,她就是不懂分寸。大师兄为什么偏偏对她如此狠心?她明明那么爱慕他,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她究竟要怎样做,才能得到大师兄的心?
出发那天,闻善一早便做好了准备,先跟找上门的林语和王层汇合,再去找辰婴,最后见到了姜不复和跟着姜不复的赵翩翩。
此次出行比较久,除了他们自己准备的东西之外,姜不复也分发了师尊给准备的丹药灵石等物,好让他们在外时不必过得太窘迫。
下山历练顺便除妖是太清门惯有的活动,像林语他们已经参加过好多次了。
按照闻善之间了解到的,妖不仅在魔域中有,在外头也有,只不过在魔域外,各个门派时常会派弟子出去历练除妖,外头的妖往往没法成气候,大妖都还是在魔域之中。
但这世界灵气浓郁,动物植物生出灵智的可能性很高,因此妖的总体数量很是不少,时常传出哪里有妖吃掉一整个村庄的事。
像闻善刚穿越时碰到的那条元婴蛇妖,在外头已经算了不得的妖,一般他们会碰上的妖都是练气筑基的小妖,金丹的都少。
因此,姜不复这个金丹巅峰带着他们出门历练是很安全的。
另外,在路线的选择上也有讲究。
他们会先以太清门为中心点绕一大圈,最后的路途要经过魔域界附近,所谓巡视边界,最后去向镇守出入口的青山真人闵为问好。
闻善听到这个安排心里直犯嘀咕。魔域界啊,这可真是个敏感的地方。难不成按照原先的剧情,她该在这次的历练中让姜不复陷入绝境?
倘若如此,那她之前的计划可要尽快实施了,“恨”得赶紧安排上。
而且不知道辰婴中用不中用啊,在靠近魔域界的时候能联系上好用的妖吗?
闻善思来想去觉得这次就搞事风险有些大,或许还是拖一拖为好,反正他们也是经常出来历练的,三五年后等辰婴重塑肉身了再弄或许把握更大一点。
除此之外,按照她先前怀疑的,勾结魔域的人也可能不是她,而是赵翩翩,因此她这次还得盯好对方。
闻善想了半天,最后决定还是按照原计划。
她要先让姜不复厌烦她,越早越好,如此免得他对她的好感越来越深,那可太麻烦了。
为了历练以及除妖,一行人在出了太清门之后便是步行,姜不复走在前方,赵翩翩亦步亦趋,闻善和林语走在中间,后面跟着辰婴,王层殿后。
闻善在心里对姜不复说了一声对不起,便快步走到姜不复身后,然后故作没站稳,哎呦一声往前倒去。
姜不复脑后仿佛长了眼睛,侧身避开,并且在闻善要往前扑倒时,伸手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扶起,蹙眉道:“闻师妹,怎么如此不小心?”
原本就一直盯着姜不复后背的赵翩翩自然看得出闻善是故意的,当即叫道:“大师兄,闻善是故意要往你身上倒的!我看到了!”
闻善见赵翩翩看姜不复的眼神就知道她之前对赵翩翩的劝说没有半毛钱作用,决定不会再管赵翩翩要喜欢谁,但这恶毒女配的戏份,她抢定了。
闻善冷哼一声:“我就是故意的,怎么了?我就喜欢师兄扶我,不行吗?”
赵翩翩愕然地看着闻善,她以为闻善会狡辩,没想到她竟然承认了!
她立即激动地看向姜不复道:“大师兄你看,她竟然在你身上玩心机,她就是故意摔倒想让你抱她!”
姜不复令闻善站稳,蹙眉看着她,神情间似有一丝无奈:“闻师妹,我知道你没站稳。”
闻善:“……?”不是啊,我真的是故意在碰瓷啊!
赵翩翩不可思议道:“大师兄,她都承认是她故意……”
姜不复不耐地打断道:“赵师妹,师尊应当跟你说过,同门之间不要挑起事端。”
赵翩翩顿觉委屈,红着眼睛道:“大师兄你为什么偏偏要斥责我?明明是闻善不对,怎么就是我的错了?”
闻善也觉得这事的进展不对,连她都替赵翩翩委屈,忙道:“师兄我真的是故意的,你别斥责赵师姐。”
姜不复看着闻善的目光愈发柔和:“不用替她说话。此次师尊也叮嘱我,要好好教导赵师妹何为同门之谊。”
闻善:“……不是,师兄,我在说实话,我没替赵师姐说话。”
赵翩翩气得胸腔中情绪不断翻滚,大声道:“你少给我装好人!要不是你,大师兄怎会骂我!”
姜不复沉下脸看着赵翩翩:“赵师妹!”
下一刻,闻善忽然伸手,趁着姜不复目光不在自己这边,摸上了他的面颊。
赵翩翩啊啊啊叫起来:“你干嘛!你怎么能摸大师兄!”
姜不复转回视线,似是惊讶又不解地看向闻善。
闻善道:“师兄你看!我就是故意要摸你!”
赵翩翩叫道:“大师兄你听到没有,她就是不安好心!”
一旁的林语看着都想捂脸了,小师妹啊,你想跟大师兄亲近我都能理解,可能不能不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辰婴瞪着眼睛心想,装这么认真有必要吗?她都没摸过他的脸!……等等,他为什么要她摸自己的脸?他才不需要!
姜不复隔着衣服抓住闻善的手臂,轻轻往下一带,目光愈发无奈:“闻师妹,不必为赵师妹如此。”
闻善:“……?”这都不行吗?
赵翩翩已经快气死了,闻善都做成这样了,大师兄怎么还能被蒙蔽!
闻善意识到这次不管自己再说什么,都会被姜不复认为是在给赵翩翩开脱,只好讪讪道:“好的,我不闹了。”
姜不复遂转头看赵翩翩,目光略有些严厉:“赵师妹,你若再闹,我便只好让你回去了。”
赵翩翩气得想吐,但知道自己的心机完全比不过闻善,再说什么也只会惹得大师兄生气,只能紧闭嘴不再说话。
一行人继续赶路,闻善紧跟在姜不复身边,心中暗暗觉得棘手。
她怎么不知道,姜不复对她的“好师妹”滤镜什么时候这么重了?她都摸他脸了,他竟然还觉得她是在为别人开脱。
是她惹人厌烦的方式不对吗?
闻善不禁对自己产生了一丝怀疑。
她从前为了性命着想通常都是与人为善,所以她最熟悉的是如何说话做事让别人觉得舒服,在惹人厌烦之事上确实没有多少涉猎。
她该不是缺乏惹人厌烦的能力吧?那也不对,赵翩翩就挺讨厌她的。
闻善忍不住反思自己,又重新思考究竟要怎么做才行。
在闻善思索时,一行人已来到了一处村庄。
此次历练包括除妖,所以路过村庄总要看看,有没有妖作祟。
这个村庄离太清门很近,一般来说不会有妖敢在这么近的地方作乱,而此时此刻,村庄很热闹,似乎在过什么节日。
村里人对太清门的门派服饰很熟悉,看到一行人便恭敬又激动地说请几位仙长参与他们的除妖节活动。
闻善跟在队伍中,疑惑地问林语:“林师姐,你们之前是不是也来过这里?”
林语道:“没错。这里就叫除妖村,每十年会有一次除妖节庆典,很热闹。除妖节会持续三天,直到最后一天除妖,今天看样子是第一天,我们喝杯酒水就走。”
闻善看着百姓们兴高采烈的样子,也有些被他们脸上的笑容感染。
“我喜欢节日,真不错。”她感慨道。
一行人在村老的带领下,来到了一个盖在村子中央的高台处,此刻高台上正放着一个木笼子,笼子里关着一只小羊。
闻善便明白了,最后一天的所谓“除妖”,应该就是仪式化地杀一只羊。
就在这时,她不经意间对上了那只羊的眼睛,却发觉羊的眼里满是泪水。
闻善一怔,却听一旁村老对姜不复道:“仙长请看,这便是今次的羊妖了,您看看是否妥帖?”
姜不复扫了眼便冷淡点头。
村老大喜,立即请几人去一旁的桌子那边喝一碗酒水。
闻善没动,她略略仰头看着笼子里的羊妖,眉头微蹙。
竟然是妖,不是普通的羊。普通村民能抓住,说明应该是刚开了灵智不久,连化形都不会。
这时,那只羊妖忽然开口:“娘,娘……”
闻善一惊,却意识到这只羊妖并不是在看她,她转头见到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妇人正仰头看着羊妖,温声细语地说:“羊崽乖,在里面再待两天就能出来了。”
羊妖眨了眨眼不高兴地说:“娘,我不喜欢这里,我想出来!”
妇人急忙安抚道:“羊崽乖,你要听话娘亲才会喜欢你。”
羊妖吸了吸鼻子,不情不愿地说:“好吧,娘亲。那我们说好了,等我出来,你要给我吃很好吃很好吃的嫩草!”
妇人哄道:“好啊羊崽,娘亲会给你准备很好吃的嫩草。你就乖乖呆在这里。”
妇人说完便转身走了,闻善定定站了会儿,见另一边村老在跟姜不复等人说话,她便追上了那妇人。
“姐姐你好啊,我想问一下,这羊妖是怎么回事?”闻善追上去后客气地笑问道。
妇人自然也认出闻善是太清门仙长,被这样一个美若天仙的仙长叫姐姐,她顿觉受宠若惊,急忙道:“仙长不必这么客气……那羊妖是我们用来过节的。”
闻善道:“我才来太清门不久,也没见过你们这的除妖节。这妖都是怎么抓的?好生厉害。”
仙长问话,哪有不好好回答的道理,妇人忙道:“不是抓的,是我自己养的,也不知怎的,一年前它忽然就开始说话了。这不刚好要赶上除妖节了,我便养了它一年,今日正好派上用场。”
“每一次的除妖节,你们都能抓到妖吗?”闻善好奇道。
妇人摆摆手道:“我们哪有那本事啊。每过好几年,我们这都会有养的牲畜成了妖。十年前是张大娘家养的鸡,再二十年前是刘猎户家养的狗。”
闻善心中的不适感逐渐强烈,她忽然想起在美人岭蛇窟外被姜不复干掉的那两条蛇妖。
他们也是刚开了灵智不久,懵懵懂懂,但只是因为是妖,即便做了好事也被毫不留情地杀掉了。
闻善想,这就是这世界的主流想法,她不要多问,不要多想。
可她还是忍不住问道:“这只羊妖……不曾做过坏事吧?”
妇人道:“成天关在羊圈里,能做什么坏事?它平日就爱吃草,我若放它出圈,它便会自己找草吃,吃完又回羊圈睡觉,乖得很。”
闻善听出她的语气似有几分不忍,便道:“他这么乖,你也舍得让他死吗?”
妇人有些惊讶,随即脱口道:“因为它是妖啊!如今不吃人只是因为尚且弱小,等它长大了,肯定要吃人的!”
闻善不说话了,这也确实很有可能。
就像蛇窟中的那条元婴蛇妖,就害死了很多人。
可此时此刻的羊妖,还只是个尚未害过人,也从未生出过害人心思的妖宝宝而已。
闻善跟妇人道别,又回到了台下,望着那已经被他“娘亲”安抚而乖乖趴着的羊妖。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等到临死前意识到是他娘亲都是骗他的,只为了让他乖乖等死,他又会是什么心情?
身边脚步声传来,闻善侧头,见是辰婴。
辰婴道:“你看什么呢?这羊妖挺肥啊。”
闻善:“……你说,妖一定会吃人吗?”
如今在外面,辰婴也不好说自己如何,只模棱两可地说:“因为人是万物灵长,对普通的妖来说,人是补品,吃人涨修为可比自己修炼快多了。但也有一些妖不屑吃人,都靠自己修炼。”
比如说他啊!他可不屑于吃人,从小到大涨修为全靠他勤奋苦练。闻善是人,肯定不待见吃人的妖,幸好他不是!
闻善没在意辰婴的疯狂暗示,只喃喃道:“是这样啊。”
闻善有一瞬间动过救下羊妖放跑他的念头,然而,人与妖之间有不可调和的矛盾,若这羊妖长大后忽然明白过来这段过往要来报仇呢?那她就是间接害死了人。
可那一切都是未来的未知数,已经能确定的是,她会眼睁睁地看着一只尚未害过人的无辜羊妖惨死。
闻善默默看辰婴:“你对这羊妖就没有恻隐之心吗?”
辰婴一脸莫名:“我为什么要同情一只羊妖?”我可是蛟龙诶!
闻善想想也是,妖跟妖也不同,辰婴对同类不会必然有同情。
“没事。”闻善摇摇头。
她忽然上前,踮起脚摸了摸羊妖的脑袋,在他疑惑看过来时,她道:“下辈子投个好胎。”
羊妖歪了歪头,莫名地看着闻善。
此刻,姜不复正好因没见到闻善而转头看来,便见闻善那只不久前才摸过他脸的手,正放在羊妖头顶上。
“闻师妹,这毕竟是只妖,不是羊。”姜不复走过来提醒道,“小心它伤你。”
闻善收回手笑道:“不会的,他很乖。”
姜不复定定看着闻善,似乎看出了什么,凝眸淡淡道:“闻师妹,别忘记我跟你说过的事。妖就是妖,你同情它,对它好,它也不会感激你。”
辰婴听了很气,却也只敢在心里反驳,胡说八道!他也是妖,闻善帮他,他当然也会感激闻善!
闻善低头乖巧道:“我知道的,师兄。”
辰婴简直想跳脚,你知道什么你就知道,我不会啊!我才不是不懂感激的妖!
闻善最后拒绝了村老给她的代表了驱邪的酒水,跟随大部队离开了村庄。
离开前她忍住了没去看羊妖最后一眼。
她告诉自己,这世界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她只是个过客,跟着主流走就好,老老实实走完剧情得到重生机会才是她要考虑的事。
辰婴忍不住凑到闻善身边,小声隐晦道:“你对我做的一切,我都记在心里呢!”
闻善抬眼看他,忍不住道:“你知不知道你这话听起来很像是威胁?”
辰婴满脸迷惑:“啊?”他这话不是说他会记得她的好的意思吗?
闻善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行了,我懂你的意思,周师兄。”
辰婴看了闻善的笑,终于放下心来,也不禁笑起来。
姜不复回头看到这一幕,不知为何觉得周师弟的笑容有些刺眼,忽然扬声道:“闻师妹,过来下。”
闻善应了一声,快步走到前方,路过赵翩翩时还接了对方一个白眼。
“师兄,有什么事吗?”
姜不复其实没事找闻善,但既然已把人叫过来,他便边走边道:“跟上,我们谈谈妖之事。”
闻善紧跟在姜不复身边,想到他可能会说什么,因为不想听,她先发制人道:“师兄你放心吧,我已经想明白了,不会再同情妖。”
后方辰婴听着心惊肉跳,闻善什么意思,她要揭发他吗!
姜不复的话便被闻善堵了回去,沉默了片刻后道:“那便好。”
闻善调整好情绪,笑眯眯地说:“我这么爱慕大师兄,那肯定要听你的话嘛!”
赵翩翩好像恍然大悟般,又忍不住叫道:“我就知道你之前劝说我放弃是不安好心,你就是想让我放弃,好独占大师兄!”
闻善回头看着赵翩翩,理直气壮道:“对啊,怎么了?兵不厌诈!大师兄现在还不是我的,但将来一定会是我的!”
赵翩翩被闻善的厚颜无耻震惊了,转头向姜不复告状:“大师兄你看看,你还说她有分寸,她根本都是骗你的!”
林语亦是又惊讶又看好戏似的看看闻善,又看看姜不复。小师妹可真是太大胆太敢说了啊,比她当初强多了,她喜欢!要是小师妹真能拿下大师兄,那就有趣了啊!
闻善在学着赵翩翩那咋咋呼呼的样子说话时,也在偷偷观察姜不复,企图从他身上看出那么点厌烦来。
然而,姜不复听了她的大胆发言神情毫无波动,只是微叹道:“闻师妹,我知道你不痛快。等你真正见了妖的狡诈与残忍,便知道我并未骗你。”
闻善:“……?”不是啊大师兄,我们并不是在说妖的事!
闻善只觉得不可思议,她话都说得那么清楚明白了,姜不复怎么还能无动于衷?先前她开解他时提到五年之约让他当众送她芍药,他察觉到她的意图都不高兴了,怎么现在她把他说成她的所有物,他也能当没听到啊?
闻善不甘心,继续道:“妖的事我真的已经想开了师兄。我现在是在向你求爱!你要是不反对,不然我们就结成道侣吧,反正这也不影响你追求大道对不对?”
姜不复听到闻善这有些熟悉的问话看了赵翩翩一眼,他蹙眉道:“闻师妹,这可是赵师妹怂恿你说的?”
平白无故被扣了一口大锅的赵翩翩:“?”
一脸莫名的闻善:“?”什么意思,撞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