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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秋后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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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躬违和, 数日无法上朝,只召四阿哥入内。

胤禛瞧着苍老憔悴了许多的皇父,不禁潸然泪下:“皇阿玛身体欠佳已久,理应选太医与儿子兄弟中有稍知药性者, 如三哥、五哥、八弟同儿子一道检视方药, 伺候左右。如此, 才好早日痊愈。”

康熙闻言应了,吃了几天药之后, 果然病情渐有痊愈之相。

期间还能往宁寿宫给皇太后请安呢。

然后, 他就开始坑儿了。

先是命梁九功、 李玉传谕诸皇子和众大臣, 言说日前拘禁胤礽的时候, 并无一人为之陈奏。只有四阿哥性量过人, 深知大义。屡在朕面前为胤礽保奏,如此居心行事实在伟人也。

顷刻间被所有皇子目光聚焦的胤禛:!!!

悚然一惊,火速跪下,请梁九功和李玉代为转达:“皇阿玛谕旨说儿子为废太子胤礽保奏,实在无此事。皇阿玛褒嘉之旨,儿子不敢冒领。”

真的, 你们爷俩爱怎么玩怎么玩, 求别带咱下水!

但很显然,康熙并不让他如意。

信儿捎过去后,很快梁九功和李玉又传回来新的口谕。言说你在朕面前屡次为胤礽保奏,你以为没有证据, 就在众人面前强辩。那你备注阿哥陈奏之处也很多,也要强辩说没有这事吗?

胤禛回说为诸阿哥陈奏确实有, 但为胤礽保奏之事, 儿子实在不敢任受。

嗯, 不受这个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再被归为太子党。

八福晋郭络罗氏都能看出来的事,胤禛当然也能。帝储之间的矛盾不彻底解决,就算胤礽再被立为皇太子,也不知道能当几日。

毕竟,比起皇太子种种暴戾,最让皇阿玛愤怒的是从布城裂缝里向内窥视啊!

就好像老八那个借皇阿玛仁德,邀买自己名声一样。

踩的,都是皇阿玛底线。

所以此时此刻,就算拼着被即将复位的胤礽记上一笔,他也得跟皇阿玛、诸兄弟跟文武大臣们表示:他秉持着手足之情,为诸兄弟们说过话,但绝不是个太子党!

淑宁:……

摊上这样偏心到极致的老子,皇子们可真难。好在大外甥心思缜密,反应迅速,没有轻易掉坑。

否则的话,这时候被打上太子党的烙印倒是能被胤礽千恩万谢了。回头二废太子,就不免被康熙忌惮、厌弃甚至清算。

只是这么一来,他接下来这几年怕是不免艰难。

年前,皇上还又复封了胤襈的贝勒。

父子和乐,一切好像都没发生过的样子。但实际上,那句八阿哥母家出身微贱就好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了胤襈心里,也让良妃便是被儿子儿媳劝回来还是不免抑郁寡欢。

总觉得若非她这个拖后腿的,胤襈定然能走得更高更远。

而不是如现在这样,被自己生父道一声微贱。

胤襈经此之后,更加励精图治。

誓要在荆棘密布中,走到最后终点。让所有高贵之人,都对他们母子低下头颅,恭恭敬敬地跪拜称臣,喊他们这对微贱的母子为太后与皇上。

临近年关,皇上称自己身体有疾,今虽痊愈也还是觉得软弱。元旦不能谒堂子行礼于宫中拜神,照常升殿。

岁末时,阿大人被派去往太庙行礼。过了年儿世祖章皇帝忌辰,阿大人又被派去行李。

如此种种,无不表示着皇上对于阿灵阿信重。

也让淑宁越发肝颤,每每对自家夫君与好大儿耳提面命。连往四阿哥、十阿哥府上送年礼,都要备上一把金圆规并一个金尺子。

就差把沉默是金,循规蹈矩两个词刻在他们脑门上。

唯恐他们年轻不知深浅,一不小心就掉进他们阿玛亲手为他们挖的巨坑里。

有子有女万事足,躺平躺得不亦乐乎的胤俄笑:“舅母都殚心竭虑至此,外甥敢不从命?”

于是厚重年礼之外,十阿哥还送了对儿亲手雕琢的碧玉蝉。

玉知了,予知了。

知了知了,舅母不必忧心。

这惟妙惟肖的两只玉蝉看得淑宁捧腹,悄悄跟阿灵阿摇头:“都说十阿哥愚笨,实际上这才真是个聪明主呢。可惜呀!”

皇上很怕外戚专权,早早就断了十阿哥的可能。否则的话,那孩子未必……

阿灵阿笑着摇头:“未必啥呀?未必能平安长大吧!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今这样不管是对十阿哥还是对咱们府上,都是最好。”

否则聪明外甥就算顺利长大,真个接下了爱新觉罗家的江山,也很难说就不会第一个把大刀砍向姥姥家。

皇上亲手扶起来的佟半朝,如今不也大不如前了?

这例子举的,淑宁就很难不服气。

而且很快佟佳氏还将迎来新一波的打击,这不,过了元宵之后皇上又可以上朝了,能秋后算账了。

四十八年头一遭,皇上召领侍卫内大臣、满汉大学士、尚书等问:“去年冬天,圣躬违和,命尔等于诸阿哥中保奏可为储君者。尔等何以独保奏胤襈?胤襈当时获罪于朕,身撄缧绁,而且他母家微贱,怎能使其为皇太子?”

这愤怒的质问一出,全场静默。

接着皇上便又深究,当日到底是谁先提议保举胤襈的。

大家伙都知道,这个事儿是鄂伦岱、揆叙、王鸿绪私下里商量的。但到底同朝为官不说,几人身份上也都非比寻常。

那鄂伦岱出自于佟佳氏,是佟国纲之子,当今亲表弟。揆叙他阿玛叫明珠,王鸿绪父兄也都当过或者正在当着朝廷大员。

他自己也参与明史修正,官至工部尚书。

因此上,朝臣们就算心里清楚,嘴上也都说没有。

于是点兵点将,点到了倒霉催的领侍卫大臣巴浑德:“奴才启禀皇上,当日宣旨之后,奴才等众人奏称立皇太子事关系重大,臣等何敢保奏?您说奴才等等在行间俱能效死,如今正是为朕效死之日也,不可稍有隐诲。奴才等奉旨之后出,分两班序坐。众人要保八阿哥胤襈,所以共同入内,并没有首先发言之人。”

康熙冷笑:“你们所选之人相同,即大为可疑。其中必有倡导之人,你们赶紧详查举奏。”

所有人等出殿片刻,互相查证之后又入。巴浑德又言:“奴才等领侍卫大臣那日是坐在一处的,都是各出己意,并没有领头之人。”

康熙又接连问了领侍卫内大臣坡尔盆、领侍卫内大臣尚之隆,两人都说是巴浑德先发言的。

阿灵阿直言自己未与他们一道,而是跟虎威、庄亲王与费扬阿说话来着。因为诸皇子都很优秀,实难抉择。唯恐仓促之间匆匆写就,辜负了皇上的一片信任之心。

所以他们四个都是交的白卷。

至于旁人?

那他自己都陡然被托如此山岳般重事,正百般为难呢,也没有在意啊!

所有人等:……

恨不能为这个鸡贼的家伙伸手竖起大拇指,也不太老,怎么就这么巨滑呢?

偏皇上委为腹心,素来爱重之。

闻言非但不以为忤,还觉得为人臣者当如是。

再问几人之后,康熙就断定这事儿是他老舅佟国维跟大学士马齐的主意。肯定是他们两个以当举胤襈,然后默喻众人。其余大臣等畏惧他们,不得不依他们的意思。

马齐给自己喊冤,言说当日论及此事,皇上就命微臣不得干预。因此上,微臣立即避开。其余大臣们所议论的,微臣实在不知啊。

康熙说他就知道马齐是个谬乱的,所以不曾使知知道这事儿,更令他不得干预。

但他若加以追问,必然能知道些端倪。

所以诸位臣工务必详加举奏。

然后,巴浑德这一锅就甩到了汉大臣身上。说当日汉大臣们尽所欲言,所以他们看着那些汉大臣举了八阿哥,他们就也跟上了。

张玉书:!!!

再没想到,好端端的横空飞来一锅。但皇上都问到头上了,他也不好不言:“当日列坐之后者都提名了八阿哥,所以臣等公保之,没有率先提议之人。”

对于这样的答案,康熙自然是不满的。命令众人继续查奏,务必究其根源。

见他态度如此坚决,众人便知今儿说不出个子午卯酉来,就谁都别想过关了。再怎么同僚情深,也抵不过自家性命。

无奈何之间,大学士张玉书率先选择坦白从宽:“当日满汉诸臣奉旨齐集,马齐温达比臣来的早。臣问他们因何召集诸臣?马齐说皇上命与诸阿哥中举可为皇太子者。臣又问所举为谁?马齐说大家都想选八阿哥胤襈,微臣就也跟着保奏了。”

康熙这才点头:“此事分明是马齐暗中喻众,马齐向来谬乱,如此大事也敢怀私意。你们一个个谋立胤襈难道不是想要结恩于他,为日后恣肆专行之计么?”

这简直是要把朋比为奸几个字刻在相关之人头上。

吓得马齐立即跪下:“微臣确实庸劣无知,但确无朋比怀私之事。那日,张玉书问微臣何故召集诸臣。微臣也未多想,只说皇上命在诸位皇子阿哥内举可为皇太子之人,为此而召集群臣。”

“张玉书又问所举为谁,微臣答还未有定论,众人中有人想推举八阿哥。张玉书与微臣同朝为官,有同僚之谊。且也是实心办事之人,颇得皇上信重,他有问,微臣自然不好不说,但微臣确实并未让他保奏八阿哥。”

康熙说自己想要辨明此事,既然已经问明了,就另候谕旨吧。

马齐战战兢兢退下,回府后就去找了自家老哥哥。

正在含饴弄外孙的马思哈连孩子都顾不上哄了,抱着二弟的脑袋一顿摇,直摇得他头晕目眩。

小塔斯哈眨了眨漂亮的星眸:“郭罗玛法这是在干什么?”

马思哈笑,瞧着亲弟的眼神可嘲讽:“没啥,看看你叔姥爷这脑袋里,到底是进了多少水。还是他浑身没有骨头没有肉,光顾着长胆子了!”

马齐:……

就没想到,大哥竟然这么不给他留脸。事实上何止?经过仔细调养后,越发老当益壮的马思哈还差点儿要了他半条命呢!

亲自上手把蠢弟弟好一通胖揍后,他才换了身衣服,将乖乖巧巧的外孙送回一等公府。

自己跑去求见康熙了。

这会子,康熙哪儿顾得上见他?正忙着训斥他亲老舅呢!

要知道,康熙外祖佟图赖虽然也是两朝老臣,但最终也只官至礼部侍郎、正蓝旗都统,世职不过三等子。是康熙继位后追尊自家生母,推恩外公,赠其一等公爵,令大舅舅佟国纲承袭。

还将整个佟佳氏都从正蓝旗汉军抬到镶黄旗汉军,再到镶黄旗满洲。

这么些年来,但凡佟佳氏有可造之材无不尽心选用,硬是让原本寂寂无名的佟佳氏隐隐有了佟半朝之名。

于公于私,佟佳氏都该是他的绝对拥趸。

可实际上呢?

他之意,都已经昭然若揭了,表弟鄂伦岱与揆叙等私议举八阿哥胤襈。他这好舅舅更在有人为皇太子上奏时,便称奏他办事精明,天下无不知,断无错误之处。字字句句之间,竟是在催促他早下明旨昭告天下废太子。

康熙越想越气间,不免当着群臣诘问亲舅舅:“你都已经解任了,此事与你无关,你为何先于众人这般启奏?到底是何居心?”

佟国维能说什么呢?

他只屈膝跪地,言说自己虽年老解任,但蒙皇恩为国舅。盼着皇上龙体早早痊愈,所以才请将这事儿速速定下来。

又被康熙好一顿训斥。

次日,再训斥之。等复立了皇太子,还要传旨申斥他呢。问他既为国舅,又是大臣。皇太子前染疯疾,朕为国家计,怎能不行拘执?后来知道他是被魇镇,调治痊愈,又怎么能不释放?

说他命拘皇太子的时候,可没有什么其他意思,怎么佟国维就那么肆出大言,激烈陈奏,到底是什么居心?竟是将废太子、撺掇大臣立八阿哥等事都归于佟国维。

佟国维无奈,引罪请诛戮。

然后康熙又把话引回来,言说自己只为安抚诸臣,并非有意诛戮。你当时初初陈奏,众人都称赞于你,说如此才堪为国家重臣。现在事泄,你又如何?

横竖废话一箩筐,中心思想就一个:朕舍不得杀你,你也不用怕,但是不能把责任往朕身上推。最后的最后,康熙还说他老舅:观尔言迷妄,其亦被魇镇欤?

看你言语间这么荒谬,难道也是被魇镇了?

连亲老舅都被反复诘问至此,被罢官撵回去再养老,不许再言事。直到引罪请死才算终于侥幸捡回条命去,怎不叫旁人更加战战兢兢?

更何况,还有马齐这个大警示呢!

康熙再召见群臣时又把几个成年皇子表扬了个遍,言说自己拘执皇太子可不是因为欲立八阿哥,而是因为他的恶行传到自己耳朵了。现在查明那些多为诬陷,又有魇镇事。

横竖把太子洗得白白净净后,开始问责群臣:“马齐、佟国维等议立胤襈殊为可恨。毕竟胤襈为缧绁罪人,其母又系贱族。如今你们偏向胤襈欲立他为皇太子是何居心?莫不是以为他庸劣,没什么知识。倘若得立,他便能被你们掌握在股掌之间了?如此,这立皇太子之权倒不是掌握朕之手,而是掌握在你们手里了!”

这等诛心之言,哪个受得了?

群臣又呼啦啦跪了一地,言说皇上如何定议臣等无不从命。

就盼着这老人家能消消气,差不多得了。毕竟当初咱们都说了,这不是咱们该干的事儿,您非让咱们选,不选不给回家。咱们硬着头皮选了,您怎么还秋后算账?

康熙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朕不但秋后算账,还搞株连呢。

他说原本念着马齐好歹效力多年,想着让他休致以保全。结果那厮还直接御前作威,拂袖而出。

这般欺君罔上,不杀他杀哪个?

历数了马齐一些黑历史后,不但要把马齐杀了,还说马齐弟弟李荣保妄自尊大也很可恶,也该杀。马武跟这俩亲兄弟,也该绞死。其三人子孙有在部院任职的都革职,妻子并流放黑龙江。

再度重申马齐的无情无耻后,康熙又说念他任用年久不忍就这么杀了,还是将他跟李荣保俩交给胤襈严加拘谨吧。

马武跟他的子孙们都革职。

昔日赫赫扬扬的富察家四兄弟,转眼就成戴罪之身。唯独马思哈赋闲在家之后便一心赋闲,对子孙严加管教,从不插手政事。闻听马齐悖逆之举后,还将其狠狠揍了一顿。

并来御前求见,哭陈身为兄长却未能严加管教弟弟之过。前功可嘉,其情可悯。是以,他们这一支并不与追究。

马思哈跪谢皇恩之余也深深后悔着:早知如此,当日就该叫着三弟马武一道,哥俩合伙痛殴那脑壳儿进水的。

男子汉大丈夫生于世,有野心有抱负没有错,但眼瞎又胆大就是你的不对了。皇上都把要复立太子几个字儿刻在脑门子上了,你还敢撺掇局举荐八阿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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