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铁狮子头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妈还去食堂找你们了？”陆瑶当下脸通红，在她那因为节食而苍白的脸上腾得出现了两朵对称的火烧云。
陆知新叹一口气说道：“军训就我们一个食堂开门，那肯定是我们，你要是不喜欢吃炒菜你买个蒸红薯吃，也不会油多糖多盐多啊，你这弄得刚来了就躺了，哪个家长不着急啊。”
“真不好意思。”陆瑶脸更红了。
要是小青婶来，肯定听不到这声不好意思，人们总是会对亲友更为苛刻，要求凭借爱意支持她没有逻辑的任何行动。
陆知新问校医“她这就是饿的嘛？”
校医点点头，坐到一边放下了戒备，跟着陆知新的话和陆瑶谈心：“这一口不吃光靠水活着能活三天，可这么活着干嘛呢？你才刚上高中，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没有营养，身体不光不会瘦，还会因为摄入不均衡而浮肿，比原来更显胖。”
“我没……”陆瑶弱弱地为自己辩解，“今天是我的蛋白质日，早上我起来晚了没买到鸡蛋，中午食堂都是猪肉，我就没买，我也没想到会昏倒。”
“不要盲目生酮。”听见蛋白质这三个字，校医的表情变得比小青婶还要恐怖，“你不会想自己还没上大学，就先成了大学实验室里的标本吧。”
说起减肥食谱，校医说话都急迫了几分，从生酮到杜坎，6小时节食和多餐少吃，每一种减肥食谱可能蕴含的危害都在她的话语中被摊开讲得明明白白，陆知新只能站在一旁看校医开团发挥。
看来这里是没有他插话的余地了，比起陆知新这个厨房的师傅，陆瑶肯定和校医更能敞开心扉，趁两个人不注意，陆知新沿着墙边走出去迎上小青婶，“婶，陆瑶那校医开导她呢，也没用上我，你别着急，好好在跟陆瑶聊聊，我看她不是那么不听话的孩子。”
其实食堂菜油多，糖多，盐多的刻板印象也算不上错，可矫枉过正闹到这种地步让家里人担心，陆知新也不能说陆瑶就没问题。
都是社会推行过瘦审美的问题，从小学到大学，陆知新身边的女同学减肥节食的不在少数，帮助他人健康减肥这种事陆知新帮不上忙，食堂菜油多盐多糖多这种事他也帮不上忙，他不熟悉那电子化炒菜机，每次下料都是百人份，实验错误一次，就浪费上百人的口粮。
陆知新没什么想给学校食堂改革成卡路里食堂的想法，那太不实用，在中国以学习为本的学校里搞这一套未免跨度太大，但在自己台子前多炒一道素净菜，让想减肥的人在食堂里能找到自己想吃且能吃的菜不是什么问题，原本承接全部学生的食堂转变成只承接高一学生的食堂，本就空着几个窗口和保温台能让他恰好用上。
陆知新回去跟陆国安提了一下自己的想法，立马得到了对方的支持，陆知新负责的贵价小炒窗口本来就是两个口，只是陆知新没应下炒酱做拌面的新业务，自然也就空了一窗。
再说，已经从校长和教官那里得到了良好反馈，又从今天早上开始陆知新的窗口没剩一点菜汤，这当然能说明陆知新的做菜能力，他有什么好担心的，卖不出去剩了也是造福他们自己的肠胃。
得到了支持的陆知新准备大展身手，陆知新的健康证源自他的超市打工经历，当时陆知新站的柜台负责售卖各种各样的粮食，包括散装配好的八宝粥，百合莲子粥以及五颜六色的代餐燕麦片和杂粮粉的组合，因此陆知新对于普遍性的减脂知识有些了解，就比如减脂餐多是牛肉，鱼肉，鸡肉和虾作为主要蛋白质成分，蔬菜放的种类越多越好。
若是在夏天，陆知新立马就能想好自己做什么菜，凉拌鸡丝，大拌菜既快手又没有负担，但这是冬天，还是在军训，身体已经受了冷，胃怎么也得吃点暖和的，陆知新逛了一圈库房和冰箱，拿出来一板豆腐和几颗冬白菜，再有胡萝卜洋葱香菇和小米辣作配，准备做一份白菜炖豆腐。
这白菜炖豆腐可不是食谱里面的菜，而是大学舍友妈妈的秘传，前两年想家里这一口想的睡不着觉的舍友苦苦恳求，陆知新照着这个配方在宿舍里用小炖锅煮过好几次给他吃，按这位舍友的描述，这一份白菜炖豆腐比起餐厅里要价二百八十八的寿喜锅都不差，就是少点牛肉味。
少点牛肉味对于舍友来说是缺点，但对于食堂来说可不是，陆知新先把冬白菜外面已经发黄变干的菜叶摘掉，切掉底部后一叶一叶掰开清洗，把大的和小的叶子分开来，大的叶子改刀切上三刀，小的叶子就从中间刨开，洗干净的胡萝卜香菇切片，洋葱切丝，小米辣切碎，像是日式的白菜猪肉锅一样两片叶子中夹着这些蔬菜放进锅里，直到煮锅里被挤满，陆知新把凉水没过蔬菜开火，然后去切豆腐。
北方街上吆喝能批量便宜买到的豆腐是硬的，一般被叫做北豆腐或是老豆腐，具体表现在切开的每一块长宽一致的豆腐丁都可以自己立在案板上而不用担心倒塌，陆知新切完了整整一板的豆腐，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菜的食堂阿姨路过还问了一句，“小陆，现在就切明天早上用的萝卜啊。”
陆知新侧身给阿姨看，旁边的阿姨笑出声来“哎呦，这是豆腐啊，小陆切菜手艺真不错，晚上又做什么好吃的呀。”
“打算炒个芹菜香干，炖个白菜豆腐，再做个肉菜，前面大师傅经常做什么菜啊，我学着做就不自己想了，想不出来。”陆知新也有点选择困难症。
“他呀。”阿姨想了想，“平时青椒肉丝，宫保鸡丁还有狮子头跟水煮肉片，狮子头和水煮肉片卖的好，不常剩下，其他炒菜他都炒的清淡总剩下，时间长了就不怎么换菜色了，小陆你手艺好，跟老板又是一个村的，你随意做就行，不用学他。”
陆知新听过笑了笑，阿姨也没一直说下去，毕竟她手里也一堆活，闲话几句已经是极限。
水煮肉片太辣不在陆知新的涉猎中，而狮子头陆知新有几分经验，乡下宴席厨师在红事时最喜欢主家选的一种碗菜蒸八件中就有狮子头这一种，他们本地离狮子头出名的沧州近，每个蒸碗都是一个能填满碗的铁狮子头。
\"有空的蒸笼能用吗？\"想到做狮子头这道菜，陆知新先问了一句。
远处不知道是择菜还是蒸饭的师傅喊了一声“有”，陆知新就开始筹备起来，锅里的白菜汤滚沸放入豆腐后转中火，再倒入提前调好的酱汁，小火滚着，这边把猪肉用机器绞成馅料，调味的葱姜蒜都切成碎末，用筷子搅打匀称，点火开锅放油，陆知新没用虎口挤过这么大的丸子，在油开之前提前演练了几次，在油热度上来时在手上沾满淀粉，干脆利落地顺着边把团好的狮子头顺着油锅边放进去，炸到丸子上色后捞出控油。
婚席上的狮子头是碗菜，需要盛出来一碗一碗的往笼屉里放，食堂里的就不用这么复杂，一个可以导热的不锈钢盘子上一个个排好队就可以放到笼屉里上锅蒸，陆知新燎一勺大骨汤给丸子们打个底，大火烧开后转成小火蒸就开始切芹菜和香干。
军训结束的时间要早于下课时间，当然原因是因为冬天黑的很早的操场上校长并没有配备探照灯，问就是担心学生们早恋小树林，相约操场上。
食堂比学生们更清楚他们几点结束，在离最宽松的教官说解散之前，陆知新的三道菜就已经都从蒸笼炒锅中端出来，齐整整的出现在餐盘上，最早跑到食堂的几位学生见陆知新摆好的狮子头除了每班一个教官之外还少了一个，不由得吐槽道，这到底是哪个班的老师都不陪着军训早早来吃饭的，不同班级的几位互相看了看，心想难道是对方班的老师？
不知道少掉的狮子头会让学生如此脑洞大开给老师背上黑锅，陆知新手里给每一个刷卡的学生打饭，心里想着那盛好的狮子头有没有被小青婶吃掉，陆瑶不肯回家，小青婶一直在校医室陪着她，刚才国安叔过来盛了点饭给她们母女俩拿过去，陆知新自然也把自己炒出来的菜每一样拨了一点。
小青婶端着饭盒，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女儿，倒不是吃不下去，而是怎么也想让女儿先吃一口垫垫，聊了一下午，在校医和老师的帮助下，陆瑶总算对妈妈说了自己的想法，陆瑶学习不太好，但也清楚现在一个好大学有多重要，她自觉自己长得不差想再痩一些去走艺术生的路子，这样起码能有个大学上，不用再复读给家里添负担。
知道了女儿的真实想法，小青婶眼泪流了一下午，快到晚上才止住，谁不想让儿女没有后顾之忧的生活呢，可是不管是升学还是日后的生活，家里都不太可能帮上忙，作为父母，小青婶自觉对女儿多一分亏欠，心肠也软成一团。
“瑶瑶，吃口豆腐，专家都说这是优秀蛋白质可以减肥吃。”小青婶用筷子夹着豆腐送到陆瑶面前，陆瑶本来没食欲，可妈妈的眼泪激起了她的忏悔，她不该什么也不说光让妈妈生气，现在别说吃口豆腐，就是小青婶重提回家，陆瑶都肯定乖乖点头。
“唔。”陆瑶吃进嘴里唔了一声，小青婶看她神色怕她烫到，又怕陆瑶吃咸了不好意思吐，自己也赶紧夹了一块豆腐尝尝，这一尝，豆腐上包裹的白菜的鲜甜和丝丝小米辣的味道就在她的舌尖上安了营。
知女莫若母，小青婶一看白菜豆腐的分量自然的把筷子挪开了不再动，这么好吃的菜，自己姑娘得多吃几口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