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主角
砰砰砰！
快得几乎出现残影的锤击砸在半空, 冲击波“轰”得一声迅猛扩散，透明的波纹一圈圈震颤，令空气隐隐扭曲, 伴随此起彼伏的尖锐破空声，整幢高楼开始剧烈震动，濒临坍塌。
“噗——咳咳！”
险险闪过一道拳击的罗无咎急速后退，却仍被携带的强烈冲击狠狠撞到墙壁上, 砸得身后墙面如蛛网裂开, 碎石窸窣落下。
罗无咎猛得咳出一口鲜血, 捂住腰侧的血洞，脸上笑得无法自抑。
他从地上慢慢站起来，身体有些不稳地左右摇晃，风衣尾摆破破烂烂, 血迹和灰尘混杂，尽是狼狈。
“完全没有手下留情呢，明明我都对你表达了如此真挚的感情，真是绝情。”
“油嘴滑舌。”
左重浪身体□□，右脚微后抵地，做出冲刺攻击的姿态，面上神情依旧, 虎瞳紧紧盯住罗无咎, 丝毫没对敌人的话语产生任何反应。
但他内心里却不由提高了警惕, 在刚刚短短一分钟不到的战斗中, 面前的敌人以各种手段将他组织内的成员挡在身前, 逼的他不得不留手, 虽然已经尽力遮掩, 但……
左重浪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地面昏迷的黑狼组成员, 压下内心的不安。
……只怕敌人的行动会更加无所顾忌。
偌大的会议室里一片狼藉，四面墙壁无数破洞，冰凉的夜风从窟窿里钻进来，吹起一阵灰尘。
罗无咎与左重浪对峙于室内的两个墙角，空气凝固，气氛紧张得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左重浪看到对面的敌人突然朝他走来，每一步虽然走得不快，却莫名踩在令人心慌的那个点上。
左重浪压下重心，拳头周边开始有气流旋转，滋啦滋啦发出恐怖的声响。
他准备抢占先手，却猛地听见对面的敌人开口道：
“左重浪，你会恐惧吗？”
“什么……！？”
左重浪瞳孔紧缩，只见倒在地上昏迷的组织成员突然歪歪扭扭地站了起来，甚至他还看到有几个明明已经彻底死去的部下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站立，脑袋侧歪，身体不正常地前倾，如同僵尸一般。
……这、这是！
“——卑劣之徒！你怎么敢去操控死者！践踏生死，玩弄灵魂，如此肮脏低劣的手段，你、你怎么敢啊——！！！”
左重浪气得眼睛通红，浑身毛发炸起，尖锐的牙齿嘎吱嘎吱发出悚人的声响，恨不得将眼前的敌人撕扯殆尽。
“哦？我怎么感觉你是在夸我呢。”
停在几步外的黑发男子露出意外的表情，像是根本没看到左重浪面上的愤怒，只是朝着他的方向展开双臂，愉快又傲慢地宣布。
“操控肉/体，操控灵魂，操控我所见所知的一切，最后操控命运乃至整个世界的未来，这才是操偶师的职责。”
操偶师凝望左重浪，依旧不在意对方眼中吃人般的恐怖视线，语气莫名变轻，如同呢喃自语。
“左重浪，你听说过［主角］吗？”
……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原来是命运！原来是主角！］
暗戳戳观察“罗无咎”状态的系统猛地叫喊，吓得风遥一个踉跄。
披着雨衣的少年微不可见地叹气，将最后一个重伤昏迷的妖怪扔在由妖怪们堆起的山堆上，汇聚的鲜血在地上很快漫延开来。
漫天星光闪烁，树叶被风吹动发出沙沙声响，空气中飘散浓烈的血腥味，甚至压下了雨水的潮湿气息，有不少经过的路人连前方发生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清，便头也不回地迅速原路返回。
“怪、怪物——！！！”
最后一个被漏下的妖怪狼狈地连连往后退，惊恐万分，在风遥投来冷冷的一眼后，发挥出最快的速度转身就逃。
“什么意思？”
这时，风遥才有精力去思考系统所说的话，虽然目前控制“风遥”的也是楚意的意识，但并不完整，“罗无咎”那边的半块意识在发疯，所以“风遥”很早就屏蔽了那边的想法。
系统两边都能交流，但它看风遥这边的比较理智清醒，就跑来和他解释猜想。
［罗无咎的能力不是操控命运嘛！是不是也有可能看到一个人的命运或者过往未来什么的。我刚刚才想起来左重浪是谁了！那是［迷雾妖都］前序的主角啊！虽然是被废掉的，但后来被漫画作者批了马甲在论坛里用小号发过几章，名义上是同人漫，但其本质依旧是这个世界创造者笔下的角色，即便只拥有一成的“主角光环”，那也是［主角］啊！］
风遥很快明白了。
［所以“罗无咎”被吸引了，被那份与“大哥”有几分相似的“主角概念”。］少年远远看向黑漆漆的夜空，语气不冷不淡，［真是狼狈，另一个我。］
语毕，黑猫少年的身影在原地消失。
另一边。
罗无咎望着被人偶们层层围住的左重浪，对方几乎喷火的愤怒眼神与被迫压制的谨慎动作，这种强烈的反差让他不由展开更加愉快的笑意。
“你到底想做什么？”
左重浪勉强压下怒火，围在周围的被控下属们根本没有对他攻击的迹象，像只是在耍他一样，而且对方似乎也不知道在说什么，知道什么东西？那两个字仿佛被屏蔽了一样……
“这不是给你个准备嘛。”罗无咎摊手，笑容意味深长，“那么接下来，［主角］先生，游戏正式开始——”
“请踏过你同伴们的尸体，来到我面前，将我杀死吧——”
咻！
左重浪下意识向后一拳打出，却猛地对上一张极为眼熟的面庞，对方眼中的惊恐让他心神大乱，手中的攻击也不知何时完全停下，直到被一刀刺中腹部时才猛地清醒，全力躲避从各个地方冒出的攻击，每当反射性反击时却又咬牙收回，硬生生扛过一招招攻击，最后寻到一丝机会，小腿肌肉紧绷，猛地冲着空隙蹿出，化为一道黑影，冲着罗无咎袭去！
距离操偶师只余三步时，却见男人面上的笑意逐渐加深。
咻！
猛的从旁刺来一支长枪，逼得左重浪不得不闪避，手臂依旧被深深划开一道血痕。
左重浪侧头去看，那是一位神情冷凝的高大青年，棕褐色的长发在脑后扎成一束，此时正抿着嘴冷冷注视左重浪。
“……乌影？”左重浪喉咙有些发干，“你不是在一楼吗？”
名为“乌影”的男人没有说话。
“哎呀。”罗无咎只是笑。
“这一层，”他伸出一个手指在空中划了一个圈，又往上指去，随后反手往下，“上一层，下一层，我已经控制了三四十个妖怪了。”
“那么，无奖竞猜开始。”罗无咎饶有趣味地观察左重浪的表情，似笑非笑道，“你猜我能不能操控一楼的妖怪？”
“！！！”
这一次，左重浪的表情已经堪称恐怖了，身体四周的妖气疯狂席卷扩散，冰冷的杀气肆虐，连气温都在不断降低，地面甚至开始往外结冰，速度极快，冰面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冻得连血液都仿佛凝固。
罗无咎却像是丝毫没有察觉，也根本没产生一丝停下招惹左重浪的念头，自顾自地合掌微笑。
“这才像一头野兽了嘛——”
“你的行事做派，也挺像反派的。”
轰！
伴随一声破风声，罗无咎身后的半空突然冒出一道黑影，下一秒男人便被一脚横踢踹飞出去，又一次重重砸进墙壁中！
出乎意料的发展令左重浪不由愣神片刻，随后迅速把视线落在神秘出现的来者身上。
披着雨衣的黑发少年轻巧落地，身后猫尾随意晃动，面庞上是一种漫不经心的冷淡，像是根本不在意刚刚做了什么，直到目光与左重浪对上，这才后知后觉地后退几步，像是被迫完成任务一样，语气平静无波地念道。
“十分抱歉，黑狼组的首领，我们的同伴对您造成极为恶劣的影响，我们会对他进行惩处，请您……”
“呵。”左重浪打断风遥的话，吐息烫得几乎燃烧，眼中的情绪却冰冷至极，“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来了我的地盘搞破坏，还把我的部下们搞成那种样子，这种混蛋，我怎么可能会放过他！”
风遥平静地与左重浪对视，“这就是您的选择吗，令人遗憾。”
“哈，所以说嘛，小风遥，别顾忌这顾忌那，让我们一起把他碾碎吧——”
“是［眼］让我来的。罗无咎，交给你的任务可不是与黑狼组彻底为敌，你做的过头了。”
“哎呀，你要上报给［眼］吗？哦不对，他好像已经知道了。”罗无咎摇摇晃晃地从碎石块中站起来，脑侧一片猩红，血液顺着额头流下，滑入眼睛，以至于视野一片血红。
他咧开嘴，口腔里正不断冒出鲜血，让他看起来既狼狈又恐怖。
“所以呢，你们要抛弃我吗？”他恶劣地说道。
风遥静静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你们这两个混蛋，可真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啊！”
左重浪冷笑，右拳猛地向前轰出。
早在左重浪话说到一半的时候，风遥便感到一股危机感涌上心头，于是迅速瞬移来到罗无咎身侧，在他落地的瞬间，转头看到原来站立的地方已经彻底化为一道深深裂缝，包括后面的一整面墙壁也被彻底轰开，只留下几根钢筋在空中扭曲，这一招的威力极为恐怖。
风遥面色凝重，准备撤了，他伸手拉住罗无咎，却被对方躲开了。
“呵，你想逃了？别带我，我可不是会逃跑的怂货……咳！”
风遥收回重重一拳揍上罗无咎肚子的手，面色平静地按住对方肩膀，趁左重浪下一击还未到来前，迅速带人离开。
在他们的身影消失后，左重浪也仿佛支撑不住似得单膝跪地，重重喘息，瞳孔不正常地扩大，口中喷出的气息仿佛带有滚烫的火焰，从伤口中溢出的妖气却带有极致的寒冰，一冷一热，他只感觉浑身仿佛被撕裂，心脏也仿佛被紧紧攥住，连思考都变得艰难。
就在这时，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辛苦了，首领。”
下一秒，一股温和的力量顺着与那手接触的皮肤往左重浪全身涌去，渐渐地把那股混乱疯狂的气息融合稳定。
“……抱歉，乌影。”
“该说抱歉的是我，只是稍微偷懒一小会，竟然就被控制了，还差点害得你失控，真是……难搞啊。”
立着长枪的棕发青年看了眼周围狼藉不堪的环境，有些无奈地扶额。
另一边。
虽然看起来是“风遥带着罗无咎迅速转移离开”，但实际上只是解除马甲扮演，直接回到了本体，两股意识再次融合。
而这时，风遥、或者说楚意才真正明白到处在“罗无咎”那半块意识突然发疯的原因。
明明无法使用“操控命运”的罗无咎在那时突然能感知到左重浪的命运，虽然只是一些片段，却也让他心神俱震。
那是左重浪最后的结局。
一页页的黑白漫画，一个个不同的结局，一条条的论坛帖子，像是所有的一切都早已被定好，创造者肆意掌控世界，观众注视故事走向，或欢喜或悲痛，最后那份激烈情绪也最终化为平静，随时间被遗忘。
【死】。
【死】，【死】，【死】。
【死死死死死】！
那是左重浪的未来。
那是身为［主角之一］的左重浪的最后结局！
……
那大哥呢？
那身为［真正主角］的季烬南呢？！
他的结局会是如何！？
作者是否早已定下，是否无论楚意如何操作也无法改变！？
那一瞬间，楚意的坚持仿佛被击碎，直到这时，他才明白那个时候，处于“罗无咎”体内的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操控左重浪，改写他的未来，以此作为实验，挑选出最佳方案放在季烬南身上。
“……”
楚意用手臂挡住眼睛，深深吐出一口气，重新恢复冷静，［系统，今天我哥那边没什么事吧？］
系统没有回话。
楚意重复问一遍，系统却仍是没有回应，直到这时他意识到异常，猛地睁开眼，却看见卧室的窗口边有一道身影。
神秘出现的青年坐在椅子上捧着本书在看，银色的长发被夜风微微吹起，精致漂亮的脸上没有一丝感情，似乎正在专心致志地看手中的书，几秒后像是注意到视线，青年微微抬头看向楚意，朝他露出浅浅笑意，那双眼中仿佛有些淡淡的粉意。
“夜安，楚意。”
——梅纳斯·赛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