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三天
“砰——”
剧烈的爆炸声让附近的大楼发生震颤, 有不少午睡的市民吓得摔下床，满脸惊慌。
同一时间，尼尔看着南面飘起的浓烟和升高的水柱，拉起窗帘回到客厅, “应该是风遥他们给我们的提醒, 走吧, 去第二个安全屋。”
“唔，再等等。”
尼尔微怔，看向依旧窝在沙发上玩牌的年轻人。
现在已经慢慢步入秋季，天气依旧炎热, 然而亚恒却早早穿上了薄毛衣，正窝在沙发里把弄不知从哪来的牌, 是那种很常见的扑克牌，所以尼尔原先没怎么注意, 但现在那些在亚恒手中随意翻转的卡牌仿佛被赋予一种独特的魔法, 轻易吸引了他的目光。
直到亚恒的声音唤回他的注意。
“说起来, 尼尔，你就毫不在意吗？风遥那些人明明口中说着把你当做伙伴，但最后也只是把你晾在一边，自个儿在枫鸽区闹得热闹。那些新闻、视频你都看过了吧。要我说风遥所在的那个组织只是把你当做随时可以遗弃的工具罢了。即便如此，你还要听从他们的命令？”
亚恒看向尼尔，姿态依旧轻松随意，如同只是在闲聊一般, 可那话语中的蛊惑却丝毫没有遮掩，直直白白地提出招揽。
“要不你改东家吧？跟我走, 有钱有势, 还不用到处躲躲藏藏。看风遥他们组织目前的行动来看, 太过张扬，白银之庭绝对会不顾一切将其消灭。现在还有机会退出哦，尼尔。”
亚恒晃着腿，指尖的卡牌悠悠转动，从神态和动作都十分悠闲，显然他自信尼尔不会犯蠢吊死在一棵树上。
可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
尼尔拒绝了，但没说拒绝的原因，只是沉默着上前抓住了亚恒的手臂，“换地方。”
亚恒匆匆忙忙反手抓住沙发皮套，免得直接被拽走，要论力气他实在不是这些攻击型妖怪的对手，更别说还是个死脑筋又倔的笨蛋，于是只能好声好气地试图降下尼尔的警惕。
“你先听我说完。虽然我是不知道你拒绝我的理由，但你想不想知道你体内那颗［核］原主的消息？”
话音落下的那瞬间，尼尔瞳孔紧缩，抓住亚恒手臂的力气加大，隐隐有颤抖的迹象。
“他……可他死了啊。”
“如果我说他没死呢？”
亚恒猛地凑近尼尔，压低的语气像极了蛊惑小孩开门的大尾巴灰狼，“尼尔，你搭档还活着，我知道他在哪，要不要跟我走？”
那一瞬间尼尔听不到任何声音，像是时间被暂停，所有的感知被无限拉长，某种渴望在心底疯狂漫延，催促他去做什么事……然而直到最后，他还是忍了下来。
“不了，他可能不想见我……”尼尔闭了闭眼，再次睁眼时眼底覆盖一层浓浓的寒霜。
“亚恒，你在拖延时间。”
话音落下的瞬间，两人脚下的地面出现一个黑洞，阴影在其中扭曲旋转，带着两人不断往里坠落。
亚恒笑容不变，甚至还有加剧的迹象，“哎呀，被你发现了。不过晚了哦。”
尼尔背后一阵凉意，刚回头就看见一道白光闪现，随即视野变暗，失去意识摔倒在地，那个能带人离开的黑洞也很快消失。
南侧的窗台一站一坐两人，不，应该说是两个妖怪。
许久未出场的雇佣兵辛仇朝里屋走来，一声不吭地拎起地上的尼尔夹在手臂间往回走。
调酒师蛇巫则坐在窗台上，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老板，你想一出是一出的计划能不能和我们说一声，要跟上你的节奏太累了。”
亚恒无辜地回视，“我不是留了线索吗？以你的能力应该看得懂。”
调酒师深深看了亚恒一眼，“能看懂，但很累。老板你一个人走了，把我们留给黑曜联盟的杀手，光摆脱他们就够麻烦了，还要解你那留下的线索，累的我好久没睡一个好觉。”
辛仇在旁边冷冷插入一句话，“得加钱。”
亚恒：“……行行行，加钱加钱。”
辛仇把尼尔带到调酒师面前，让他抬手碰了碰尼尔的额头，两三秒后，对方收回手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能借用一分钟，够了。”调酒师的目光往周围一瞥，“不过说回来，这是在搞什么？楼上楼下左右邻居都挤满了武装到牙齿的精锐。老板你是什么可怕的大怪兽吗？”
亚恒懒洋洋地走到他们旁边，“或许吧。”
他忽得一顿，面色有些狐疑，“楼上楼下左右邻居……？”
口中的话还没说完，他瞬间意识到什么，“糟了，赶紧走！”
然而还没等调酒师从尼尔那借用的能力打开转移的黑洞，地板突然咔嚓一声出现无数条裂缝，随即如崩溃般碎裂，同时四面的墙壁也纷纷断裂，轰轰隆隆不绝如缕，那动静远胜爆炸。
下一秒失重感传来，三人纷纷从地板的洞口往下坠。
“嘶！他们挖了一个洞！！”
从洞口失重坠落的三人几乎是下意识就看到了四周站在每层地板上朝中间扫射的精锐。
“大手笔，大手笔啊，竟然把整幢楼都挖空了。”
调酒师喃喃自语，反射性放出去一个保护屏障，险之又险地挡住那些四面八方射来的子/弹，
“这幢楼都有二十多层高，不是摔死就是被子/弹射死。说起来，挖掘的声音应该很吵，老板你难道什么也没察觉到么？”
“虽然是预知到了白银之庭会向这里攻击，但具体的方法就不清楚了。最近虽有轰隆隆的声音，可小区群里说是检查公寓牢固情况，还有几家要装修。所以我就没怎么在意……”
亚恒生无可恋，“不愧是白银之庭那群疯子，这作战思路根本不正常吧。”
“别聊了，快走。”辛仇带着一个尼尔，下坠的速度更快，快要脱离保护屏障的范围内，子弹噼噼啪啪打在保护屏上，发出一声声清脆又让人心寒的声响。
“行，这个瞬移只有最后五秒，我还想着留给自己用呢……”
前段时间偷偷从风遥那蹭到能力使用时间的调酒师无奈叹气，拉住辛仇和亚恒，连带着尼尔一起就要消失在原地——
但在那个瞬间，一道声音仿佛突破杂乱轰鸣来到所有人的耳边。
——“［借万众信仰之力，以我为中心方圆三里之内，禁止瞬移传送，禁止外来者闯入，禁止内部人员离开……禁止妖族攻击！］”
刷刷刷得下来，足有五六条规则瞬间按在了亚恒等妖身上。
“太作弊了吧。”
亚恒瞬间意识到这股力量的来源，涉及到法则的非凡能力即便在妖怪群体中也极为罕见，更何况是人类。再联想到赛斯集团那边，冥冥之中似乎真的有一种存在偏爱人类……
这个念头浮现的那刹那被亚恒截断，又恢复成毫无所觉的模样。
很快，一枪子/弹成功穿过保护屏射入他体内，眼前陷入黑暗时才意识到这是高浓度的麻醉子/弹。
距离地面两三米处拉起一张大网，将坠落的四妖罩住。
分散在周围的众人小心翼翼地往网里又扔了几颗麻醉弹，直到确认敌方无法行动后，纷纷用雅玛锁链将四妖困住。
几秒后，现场的情况被汇报给隔了一条街的临时指挥台里。
廖无许沉默地关掉对话麦，往后倒在椅子上，头疼地捏住眉心，“不是潘多拉的……但是这种反应速度和防护瞬移双重的能力，这冒出来救援的应该也不是小角色。”
旁边的叶书达从白银之庭内网里调出辛仇和调酒师的资料。
“是平常活跃在白阳区的妖怪，所属组织……是皇城区的东鸦组。而且最中间那个绿头发的，是东鸦组的少主。”
闻言，廖无许表情变来变去，好半会深深叹气，戳了戳旁边叶书达的手臂，问：“你们枫鸽区，扛得住皇城区的大型妖怪组织吗？”
叶书达微微沉默，“如果皇城区的审判长还活着，如果没有潘多拉搞事的话，可以。”
廖无许嘶了一声，喃喃自语：“这是捞了一个炸/弹。”
很快，不同的想法瞬间出现在两人脑海中。
“得压下去！不能让东鸦组知道！”/“得让皇城区那边的白银之庭给东鸦组找点麻烦！”
话音落下的瞬间，两人面面相觑。
与此同时，遥远之外。
赛斯集团总部。
“……为了整个枫鸽区的稳定与和平，我们赛斯集团一定会竭尽全力配合白银之庭的行动，请诸位放心。”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坐在长条会议桌两侧商谈的人员纷纷起身，互相握手表示友好，脸上都带着对此次会谈十分满意的表情。
位于左侧一行的是赛斯集团代表团，为首正是赛斯集团的副总裁泽维尔·赛斯，这位年近四十却依旧保养极好，看起来像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只是挂在嘴角捉摸不透的笑意为他添了几分成熟。
“赛斯集团自创办以来一直为社会做出无数贡献，我们当然清楚你们的希冀和能力。狂欢节的活动策划交给你们，想必绝对不会出错。”
位于长条会议桌右侧的是白银之庭代表团，站在最中间的是一位短发的年轻女性，此人是枫鸽区审判长的秘书兼外联部部长许姜，平日作风雷厉风行，效率极高，在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极为细心，深受枫鸽区审判长的喜爱。
不过对外人来说，这绝对不是一位能好糊弄的合作者。
等到白银之庭代表团离开之后，泽维尔·塞斯脸上的笑意刷得冷了下去，站在旁边的众人战战兢兢，明显感受到泽维尔变差的情绪。
整个会议室里一片安静，只有泽维尔·赛斯不断敲击桌面的声音，像一块块石头重重砸在众人的身上。
直到有人敲门打破这片诡异的氛围，众人才微不可见地放松下来。
门口站着一位年轻人，容貌堪称漂亮，只是毫无表情，像是冰冷的人偶，连说出的话都没有一丝情绪，“白银之庭他们来做什么？”
泽维尔掀了掀眼皮，“狂欢节的操办，然后配合他们的歼敌行动。”
“为什么白银之庭要让你们来举办狂欢节？”
“因为白银之庭现在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被监控着，所以准备借赛斯集团的名义向公共地区布置监控捕杀一体的小型智能警卫，同时狂欢节的举办也能让市民集中，降低伤亡……”
说到这，他突然回神，不悦道：“别用你那能力套话，还有……”
他顿了顿，目光看向门口的年轻人，语气稍稍加重，带上一丝压迫感，“不准插手白银之庭和潘多拉之间的事。”
门口的年轻人冷冷与泽维尔·赛斯对视，倏然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那张漂亮却冰冷的脸庞在那一瞬间，像极了鳞片艳丽的毒蛇在黑暗中无声窥探。
泽维尔·赛斯丝毫没有退让的模样，“我不可能一直帮你处理尾巴，赛斯集团的耐心是有限的。”
年轻人用鼻音发出一声轻哼。
泽维尔·赛斯依旧没停下话。
“枫鸽区近日一直不稳定，白银之庭的行动将会越来越不受约束。你理解那种情况吗？无论你是人是妖，一旦有嫌疑他们将会立刻把你逮捕，而且现在议会和白银之庭的关系正处于冰点。他们根本无法再干涉白银之庭的行动。所以别插手这件事，老老实实待着，明白吗？”
泽维尔·赛斯加重语气，念出年轻人的名字。
“亚恒。”
……
事情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变化。
当得知亚恒和尼尔被白银之庭带走，连带着亚恒刚刚追过来的两个下属也栽了进去的时候，楚意是沉默的。
他百思不得其解，［亚恒难道想去白银之庭待一段时间吗？］
信号一直没有的情况下，系统也不知道里边发生了什么，只好顺着猜，［可能亚恒和尼尔发生了冲突？影响了逃脱的时间？那句话怎么说的，就怕同伴拖后腿？］
［除了尼尔外，亚恒他们只是临时合作者，兼人质。］
楚意认真地指出其中的错误，随后若有所思，［他们被捕应该暂时没什么生命危险，毕竟是为了钓出潘多拉的鱼饵罢了。只要我们的速度够快……人气值多少了？］
［五千三，最近宿主的人气值涨得很快，距离兑换新马甲指日可待！］系统欢天喜地道。
［那么继续潘多拉的行动吧，挑一个身份高的，在外名声好的的“罪人”。］
系统应声，但几秒钟后急急忙忙跑来找楚意，［宿主！我这边突然收到五个拒绝帮他们复仇的受害者，不，准确来说他们本来是答应了的，但就在今天前前后后分别发来了拒绝的言论！］
楚意开始思考，隐隐约约有个猜想，［是同一个“罪人”吗？］
系统又去翻查资料和监控，愤愤不平地说：［是的！而且那混蛋现在就在某个受害者家庭里！］
马卡斯·乔尔，枫鸽区当地房地产大亨，名下八家慈善机构，曾建造六所中小学校，在外的名声极佳，与赛斯集团多次商业合作，与二十多位下议会成员交好，近日与一位上议会成员多次来往，有将子女联姻的迹象。
但只有少部分人知道，在外温和有礼、慈祥和蔼的马卡斯·乔尔，私底下却是个性/癖恶劣的暴力狂，被他杀害的不分男女，死亡人数已近两位数。
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然而有钱有势能打通上下层关系，还会给受害者家庭一笔极大的补偿，压得住的压，压不住的让他们永远闭嘴，最终却是什么影响也没有。
一直以来，马卡斯·乔尔都认为自己是世界顶端的一员，可以肆意使用自己的一切权力。有权者，本就该站在社会的顶端，就算出了事也能轻易摆平。
直到现在，一群神经错乱的疯子开始到处追杀那些曾犯过事的人，马卡斯·乔尔身边已经有两个好友被彻底杀害，他不敢赌下一个会不会轮到他！
于是在白银之庭暗中介入后，又一次的，马卡斯·乔尔带上不菲的赔偿一家家去寻找那些还活着的受害者家庭，又是陪笑又是鞠躬，希望他们能放下恩怨，不要被仇恨麻痹心脏，要好好地看向未来。
有不少受害者家庭被他的肮脏无/耻气疯了，又是砸东西又是报警的，把马卡斯·乔尔赶了出去。
但也有几家根本不在意，看到马卡斯·乔尔送来的赔偿后，笑得更是乐不可支，当得知“潘多拉”的事情后，他们表情微微一变，似乎有些心虚，后来在连番追问下，才告诉了事实。
原来早在两三天前，潘多拉就已经给他们发来消息，询问马卡斯·乔尔是不是杀害了他们的女儿，需不需要他们帮忙复仇。
“那个时候，就想着可能是恶作剧什么的，脑子一抽就同意了嘛，实在不好意思，我们现在就去解释清楚，去把要求撤回。真是的，怎么可以随便杀好人呢！您说对吧，乔尔先生？哎……乔尔先生？乔尔先生！您要走了吗？慢走哈，路上注意安全！”
马卡斯·乔尔面色惨白地走出这家房门，在助理的搀扶下才颤颤抖抖地回到车里，豪华轿车里的座位有三排，都坐满了来自白银之庭的“保镖”，给了他一些安全感。
“这、这样就可以了吗？”
他有些仓皇地看向其中一位，但旁边的“助理”却是不动声色地捏住他后腰肉狠狠一转，说出的话却是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老板，请放心，我们已经聘请诸多实力高超的保镖，一定不会让您受到伤害。”
后知后觉想到什么的马卡斯·乔尔连连点头，用袖子擦着额头的冷汗。
返回别墅的一路上，马卡斯·乔尔的心脏越跳越快，冷汗越流越多，冥冥之中像是感觉到死亡的降临，让他心神不宁。
直到某一瞬间，他的后脑勺突然被顶上什么东西。
冰冷的，坚硬的，似乎还能嗅到一丝血腥味和硝烟味……
是枪/口！
马卡斯·乔尔瞳孔紧缩，猛地张开了嘴就要喊救命，在旁边和前排的保镖很快察觉到异样，就要行动的那一刻，来自最后排的声音如死神降临般冰凉凉地传到他们耳边。
“不准回头，继续往前开，否则我就开/枪了。”
马卡斯·乔尔浑身颤抖，冷汗如瀑布流下，视线仓皇地左右来回移动，然后突然看到助理透过车窗的倒影朝他做了个嘴型。
［冷静。］
于是他强行压住恐惧，紧张地问：“你、您找我是有、有什么事吗？”
“你是马卡斯·乔尔，对吧？”来自后方的神秘人问道，声音听起来很年轻。
“是、是的。”
“很好。接下来不准说话不准动，听我讲。在接下来的两天里，我们不会向你攻击，你是离开枫鸽区也好还是寻求白银之庭保护也罢，总之在三天后的中午，我们将不计一切代价对你进行直播复仇。”
“直播？！”马卡斯·乔尔一时没控制住脱口而出。
“对待害虫的危害性，当然得让其他粮作物了解一番。”
风遥没什么情绪地说，手中的枪支依旧没有丝毫颤抖，牢牢顶住前方的脑袋，只是随着话语的响起，目光在车厢里转了一圈，最后紧紧锁定在第一排左侧座椅的那个“保镖”身上。
他刚刚就有些在意了，那个背影……是不是有点像季烬南啊。
“风遥”微微恍神，很快带着一丝恶趣味地开口道：“虽然我说可以寻求白银之庭的保护，但你……是不是早就已经得到他们的近身保护了？”
他的目光依旧落在左前排的那个疑似大哥的“保镖”身上，然而对方始终没有一丝多余的的动作。
不错，这种警惕也很像。
和“风遥”的若有所思不同，马卡斯·乔尔吓得眼白都快翻出来了，而四周隐隐紧绷的“保镖们”同样心中凝重，不约而同开始捞武器，呼吸节奏的变化在安静的车厢中极为明显。
但“风遥”却是故意什么反应一样，最后留下几句话便径直离开了。
“总之，这两句话请转告给白银之庭的那些执法官们。”
“——我们三天后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