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周目
横滨很流行「异能力者」的都市传说。
据说那是一群天生就具有各种各样奇异能力的人,能做到操纵水火,或者让人起死回生之类不可思议的事情。
没有确切证据表明「异能力者」的存在,但你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从来到横滨的第一天开始就谨言慎行,收敛了很多。
津岛修治和你约定的时间是下午六点,黄昏时间天还没黑。你不敢明目张胆地城市跑酷,规规矩矩地买了张电车票,坐二十分钟车去前田酒店。
车厢里还碰见了邻居织田,他领着几个孩子去买开学用的文具。
你们互相打了个招呼,咲乐问你去干什么。你骄傲地回答她:“去和男朋友约会哦。”
咲乐瘪瘪嘴,你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织田先生一如既往地安静,只不过下车时再次叮嘱你:“有情况请随时联络我。”
关心甚至升级了。
看着邻居英俊认真的脸,你恍生一种错觉,好像你不是去和小男友甜蜜约会,而是独自去见无恶不作的黑手党头子。
这就是普通人在横滨生存的必备素养吗?
学到了。
你十动然谢:“谢谢您的关心,不过我觉得不会有事的。”
织田先生:“……”
你感觉邻居目送你离开时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几分钟后,你体会到了同样的焦灼。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景物,白天和夜晚看起来却像两个地方。你站在拐角,昨晚俯瞰过的地形图清晰地出现在脑海里。你知道只要再稍微往前走一两步,就能看见前田酒店门口的绿地,碎了一地的园林灯柱。
还有你的男朋友。
你突然感觉有点忐忑。
你救下过很多很多人,形形色色,他们全都被统称为魔女受害者。连反应也如出一辙:见到你时的狂喜,醒来时的迷茫。
他们往往什么也记不住,白天偶然和你在街上碰面时可能会忍不住多看你一两眼,大概是觉得你眼熟,回忆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只有津岛修治。
这次再见就是第三面,他会从「受害者」这个符号里脱离出来,变成一个活生生的人,和你关系亲密的男朋友。
站在拐角的地方,你前所未有地紧张起来,对着黑掉的手机屏整理了下刘海,又眨了几下眼睛,悄悄把手机伸到拐角外面。
隐约能看见酒店的右侧回车线前站着一个人,外面披着长款大衣。
津岛修治不穿制服,两次见面他都是白色衬衫配黑色西裤皮鞋,外罩的大衣不穿袖子,风吹起来的时候衣衫猎猎,带着冷冽的少年气质。
你下意识向前走了一步,对方正面朝这个方向站,一下看到了你,对你挥了挥手。
津岛修治今天果然还是那身衬衫西裤,你睁着魔力强化过的眼睛,发现他头上的绷带换成了新的,上面的血迹不见了,右脸颊贴着块白色的医用胶布。
那块胶布昨天还没有的。
又受伤了吗?
怜爱和恼怒一起从心底升腾起来,你踩着制服皮鞋跑到他面前,拧着眉刚要开口,对上他那双年少秀气的眼睛,猛然惊觉你是以什么形象和面前的人交往,话在喉咙里拐了个弯:
“你……今天又去什么地方探险了吗?”
“彩加说这个吗?”他轻易读明白了你的意思,细白指尖在医用胶布上轻轻擦过:“是被流弹擦伤的,今天路上有一场火并。”
在横滨撞上街头枪.战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只被流弹擦伤算是幸运的了。
他对你笑笑:“彩加的话,我都有听到哦?”
治君的声音也很好听。听他说话时就像嘴里含了颗薄荷糖,凉凉的,甜甜的,一下就把你的火气压下去了。
你抿了抿唇,担心刚才气势汹汹露馅,又补了一句:“对不起,我只是有点担心你。”
“我明白的。”男朋友很善解人意地点点头,睫羽蝴蝶翅尖般轻轻眨了几下。
他可能是无意的,但你一下就不行了,之前什么怀疑、不安统统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去,甜甜蜜蜜地和男友成功结束了第一次约会——
就好了。
在无意识地散发完魅力后,津岛修治争分夺秒、一刻不停地继续在你的雷区上起舞。
他对那天困住他的魔女结界兴趣奇高,不断追问你一些细节问题。虽然被问得晕晕乎乎记不太清,但你确定有的问题他已经问过两遍以上了!
当时为了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把他带出来,你装作已经在里面困了五六个小时、正巧刚找到出路的样子。结果自己给自己挖坑,他不断地以此为理由追问你结界内的细节,认为你在里面呆了那么久知道的一定比他多。
……
救命,就是知道也不能告诉你啊!
你只能和他分享你现编的故事,顺便担心同样的问题你两次给出的答案是不是都一样……不过他应该也不会记得那么准吧?
你不是很有耐心的类型,从酒店门口到大堂,短短几分钟的路程,你已经被问得有点烦躁,考虑要不要找个借口先遁了。
这个念头刚升起来时,身边的男友忽然出声:“啊呀,彩加的头发。”
一片阴影覆过来,你嗅到了一种奇异的香气,发苦又略带铁锈的味道,紧接着是微凉的指尖轻柔地划过脸颊,帮你把一缕头发别到了耳后。
你愣了一下,微微抬起头来,他正对着血染般的夕阳,唇畔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这样就整理好了。”
津岛修治比你高上不少,这么近的距离几乎像把你拥在怀里。你怔怔地看他精致的下颚,血色夕阳在他的眼瞳里化开,是摄人心魂的漂亮。
你超强的听力甚至捕捉到了强烈的心跳声。
你瞬间改变主意,决定不走了。
这都能走,那还是人吗?
津岛像是没察觉到你的想法一样,轻巧地帮你理好头发就要退回礼貌距离。
“等一下。”
你不想让他离开,情急之下只能抓住他的领带。他的脸上飞速闪过一丝戏谑,顺着你的意弯下身来,轻声问:“怎么了,彩加?”
这个距离你逆光,能看到他白皙肌肤上细小的绒毛,少年的吐息轻轻洒在你脸上,热热的,痒痒的。
你压下剧烈的心跳,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轻轻抚摸过他脸上那块医用胶布,半真半假地关心:“这里好点了吗,还疼不疼?”
左手碧青色的指甲纹莹莹亮起。
他撒谎了。
不是什么流弹擦伤,更像是被人打了。
你纤细的手指爱抚似的,极其缓慢地从他脸上划过。看不见的魔力随之渗透到医用胶布的下面。
啊,是局部软组织损伤后皮下淤血造成的肿胀。下面应该已经肿起来了吧?说不定现在还火辣辣的疼。微笑的时候一定也很难受吧,所以见面后没怎么开心地笑过呢。
真可怜。
你想,也真可爱。
谁打了他呢?这么可爱的孩子,被打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呢?他会哭吗,还是像现在一样逞强地笑着?
……啊不行,再想下去未免有变态之嫌。
你瞬间的思绪千回百转,指尖稍稍用力在上面按了一下,果然看见他立马收敛笑容,不易察觉地皱了眉。
好可爱。
你忍住上翘的嘴角,用了点魔力帮忙化解淤血,收缩毛细血管。他应该就是今天被人打的,伤处还要过几个小时才到最疼的时候。你帮他跳过了那段时间。
现在摘下胶布看起来还是一样红肿,实际已经快好了,起码痛感应该接近于无。
“以后要注意哦,治君受伤了我会很心疼的。”
几秒钟的修复结束,你心满意足地放开他的领带。
男友那双漂亮的眼珠稍微转了一下,忽然抓住了你抚摸他脸颊的手,睁圆了眼睛看你:“好神奇,被彩加揉过就一点也不疼了。这一定是爱情的力量吧。”
说漏嘴了吧,子弹擦伤怎么需要揉。
再说这也不是爱情的力量,爱情有个狗屁力量,这全是你日以继夜刷魔女攒出来的家底。
除了关键部位,魔法少女身上的任何地方都能使用魔法回复。断肢重生也好,心脏被刀刺穿也好,完全就是不死之身。
你们同样也可以用魔法来治疗他人。只是除了擅长治愈魔法的魔法少女,一般治疗他人的时候消耗的魔力会更多。
不过效果真的很显著。感觉不到疼痛后,男友唇畔就带着浅浅的笑容,手也一直紧紧牵着你的左手不放开,哼着歌等电梯。
你们看起来真的像一对热恋中的少年情侣。
你也微笑,刚才的急躁不安消失得无影无踪,你带着点甜蜜的忧愁看他。
津岛修治的身体不好,却有一颗不安分的心。昨天去游乐园时还自告奋勇报名了一个试胆活动。
游乐园在蹦极的吊车上挂了一条竖向横幅,上面写满了无序数字。活动内容就是在蹦极途中记忆数字,还要按顺序说出来。最终取数字最多的人为优胜。
这是看到后会思考「人类已经进化到这种地步了吗」的活动,绝对是来骗报名费的。
反正别人你不清楚,但你知道假如你男友上去,那就是约会变送终。
你怎么忍心?这男朋友刚到手还没捂热乎呢!
最终你自告奋勇上去,替他赢下了冠军。
就这他都不怀疑你柔弱少女的设定,每次有什么事情都积极地挡在你前面,让你不要担心。
善良而单纯,假如魔女之夜来了他该怎么办。
原本你是打算月末就分手的,可现在你有点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