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一周目

晓美焰没有过多解释的意思, 你再三追问，她也只是说：

“不是很常见吗？对平均寿命只有一个月的我们来说。”

麻美姐不是很强吗？杏子也是老手啊？她们可是有三个人啊？

所有想出口问题，都在这句话面前失去了意义。

对啊, 就是会死的啊。不管多有天赋、攻击魔法再强、经验再多，死亡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和过着日常生活的人相比, 会导致你们死亡的因素太多太多了。

你看着晓美焰冷若冰霜的脸, 张了张嘴却只吐出一句：“幸好……至少你回来了。”

她拿书的手顿了一下, 低低「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

你在她的伪装下嗅到了浓浓的疲惫与悲伤，堵住了你的喉咙, 再也发不出其他声音。只能默默回到座位坐下。

接下来的一整天, 你都没有离开过座位。

恐惧就像影子般慢慢爬上来，直到放学班上的所有人都走了，夕阳把黑影拖得老长老长, 一点血淋淋的残阳, 剩下大半的漆黑落在你身上。

怪物般的阴影, 让你想起第一次站在魔女前的感觉。

足有一栋楼高的、形状奇怪的怪物, 由下而上望, 就算把脖子仰酸也看不到她的「头」。你在她面前，就像面对着一座山, 睁着眼发着抖，拼尽全力才让自己不尖叫着丢下武器逃跑。

那次，是怎么赢的来着？

已经记不清了。

原来活着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得拼尽全力，万般小心才行。

好可怕。

你冷得在教室一秒钟也呆不下去了, 猛然起身要离开时, 看到鹿目圆正在教室后门站着, 担心地看着你。

“有事吗？”你平复了一下呼吸，冷静地低头收拾了一下东西。

“那个，彩加要和小焰一起、几天之后，去和那个魔女战斗吗？”

“你是说「魔女之夜」吗？”

“嗯……”

你停下动作，抚着脸叹了口气：“小圆，你是想问我，我们两个能不能赢过魔女之夜对吗？”

她轻轻点头。

“之前的话，说不定勉强能赢。但现在没可能了。”你对她说：“因为我害怕了。”

你握着她的手，放到你的胸前：“能感觉到吗？我现在，非常害怕。”

“那、小焰…？”鹿目圆猛然抬起头来：“如果、如果我许愿成为魔法少女的话——”

她粉色的眼瞳里除了畏怯，更多的是深深的决绝。你看着她的神色，忽然觉得胸口烦躁得发闷。

“小圆，”你尽量放缓了声音：“你知道麻美姐、沙耶香还有杏子——就是之前在巷子里的那个红色魔法少女，她们都已经死了吗？”

恐惧只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紧接着被决意替代了：“我知道。”

“即便如此，也要成为魔法少女吗？”

她毫不犹豫地点头。

你看着她，泄气的同时又觉得想哭：“你知道吗？晓美焰经常偷看你。”

“欸？为、为什么小焰…？”对你看似毫不相干的话，鹿目圆显露出怔然的神色。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她非常在意你，愿意为了那只黑猫，在马路上等很久。每次你碰到什么事情，她就接着会出现。”

“她很喜欢你，在她心里，你比谁都要重要。你愿意为了大家而奉献出自己，她也愿意为了你奉献出自己的全部。”

“她希望你幸福，希望你快乐，为此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她就只是希望你能开心地活着啊？但你为什么那么温柔？为什么要为了那些没有关系甚至都不认识的陌生人奉献出你自己？！”

你想重重叹口气，却眨下来了滴眼泪，心脏咚咚地跳着：“……到了今天，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了。”

“对不起。明明你救了我，我却阻止你去拯救别人。对不起，我这么卑鄙……为什么我会是这样的人呢？……对不起、对不起……”

“彩、加…？”

你意识到自己在哭的时候，是听见了泪珠簌簌掉进手帕里细微的闷响。

鹿目圆踮着脚站在你面前，粉色手帕正在你下巴的位置，接住了滴滴答答的泪水。

她蹙着眉，担忧而关心地看着你，手轻轻在你后背上抚摸着：“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那一刻，你甚至想要抱住她。

所幸校服外套的手机在这时候震动了一下。

是太宰发来的想要碰面的消息，你猜测他可能是收到了巴麻美她们其中谁死亡的消息。

凭她们三个的实力，不存在有能将她们一齐击杀的魔女，大概率是死于内讧。魔法少女的灵魂宝石破碎后，留下的尸体没有任何内外伤，对于现代医学来说也是难以理解的现象吧。

不过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了。

太宰治信息的上一条就是订阅的天气彩信，说气象局观测到有较密集的卷层云出现，不排除台风登陆的可能，提醒市民储备好生活必需品，不要随意外出。

不可能。

你下意识看了眼时间。

从那之后，竟然已经过去近一月了吗？可是完全没有记忆，按照体感印象来说，至少应该还有一周时间才对啊？

【是花费在业余活动上的时间太多了吧。】

【光是和新的男朋友交往，今天也已经是19天了，在被难题绊住的时候，的确是会有「时间过得飞快」这种感受呢。】

你回过身去，丘比正从教室的窗户跳进来，在课桌上用红色的眼睛看着你：【悲叹之种收集得如何了，彩加？】

你沉默了一下：“如果这是友善提醒的话，现在来的时间是不是有点晚了？”

丘比的身体被凭空出现的刀刃切成了两半，头部沿着平滑的斜面掉下来。

“……欸？！”

这副冲击性画面没能在鹿目圆眼中停留太久，你抓着她的手，转身飞奔离开了学校。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黄昏时分的天显得阴沉沉的，风里带着阴冷的水汽。

“最好别对那家伙言听计从，”你在路上和她解释“不知道为什么，按它的建议去做总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鹿目圆似懂非懂地点头，问：“那现在，彩加要带我去哪里？”

“我家，”你拉着她朝出租屋的方向走：“我那里有很多浅草寺的招待券，你带上和你家人连夜去东京吧。据说是衣食住行全包的高级券，待遇很好的。”

“我不会去讨伐魔女之夜，两人的话说不定同归于尽也赢不了。晓美焰那里我会去说，你拿到券之后，就赶紧回家好不好？”

鹿目圆喃喃地问：“是……那么可怕的魔女吗？”

“那已经是传说级别的怪物了，”你随口回答：“说实在话，当初晓美焰说要正面迎战那家伙我都觉得不可思议，四人加上巴麻美的话说不定能赢，两个人的话——”

“那横滨市会怎么样呢？”

“一座城市而已，随便怎么样……？”

感觉到身后的阻力，你停下脚步，不明所以地回头，看见鹿目圆站在原地。

直到这时你才发现，她的眼角眉梢间连丝毫恐惧的痕迹也找不到，剩下的是纯然的担忧与决意。

她说：“对不起，彩加。我果然还是放心不下。”

“再见，你要多保重。”

她挣开了你的手，朝着反方向离开了。

“……”

不知为何，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你升不起任何追赶的勇气。

你是可以轻易追上的，你想。

可在那之后呢？要怎么样劝说才能让她和你一起离开呢？

一定是说什么都做不到吧。你知道的，像这样温柔的人，在他们面前无论说什么都只会显得你更卑劣，让你更加无地自容而已。

“真是多管闲事。”

你扯了下嘴角，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大敌当前，第一要务是跑路，第二要务是通知亲朋好友跑路。

你没什么朋友，不过之前太宰治说可以把他为数不多的朋友共享给你，长期有效。你决定履行一下朋友义务，打包好行李就去敲隔壁织田先生的门。

是还没下班吗？

消息也没人回复，简直像昨晚魔法少女的集体消失再次重演一样。

你望了望走廊外的天边，浓重的乌云正不断地从天边压过来，风夹杂着湿气呼啸而过，令人心里莫名不安。

你想了想，姑且按照刚刚和太宰治约定好的，赶到了一家私人医院，但守在那里的黑手党部下说，他在你赶来之前就离开了。

“今天早上五大干部召开集会，决定集结全部战力迎击MIMIC。刚才太宰大人的部下在美术馆遭到袭击，太宰大人和织田就前去增援了。”

“至于手机，在早上的斗争中损毁，还没有补充。您有什么想说的，我可以代为转达。”

病房内，那名身材高大的黑手党成员背着手低着头，如此对你沉声汇报着。

“唔……嗯。”你不太自在地朝后退了一步，再怎么说，面前的这名黑手党也魁梧得过头了，健壮得简直像头熊：“不用了，等他回来再说吧。”

黑手党没说话，病房外风声呼啸，刮过窗户的声音像女人的呜咽。

“那，我先走了。”你心里有点打鼓，走出去一两步，忽然想到一个关键问题：

如果太宰治的部下都在美术馆，那这个人又是谁？

这是陷阱。

砰！

就在你意识到的瞬间，病房的门猛然闭合。改造过的病房四角迅速排放出不明气体，你猜测可能是催.眠.瓦斯之类的东西。

量很猛，瓦斯都化为实质的迷烟充满着房间。乍然之间吸入，你忍不住呛了几下，咳嗽着回头，发现那个黑手党早有准备戴上了防毒面具。

还他妈是防护等级最高的四级面具，这量都够迷晕一群大象了吧？

你挥了挥手，不情不愿地催动灵魂宝石去打破窗户，结果只发出锵然之声，连一道裂痕也没留下。

这材质你熟，这不是港口黑手党总部大楼用的防弹防爆玻璃吗？

这种材质就算是你，也需要重复撞击才能打破。那个黑手党显然没打算给你第二次袭击的机会，迅速遮挡你的视线，用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你。

“请不要误会，天草小姐，我们并没有恶意。”

“我和太宰大人一样同属于港口黑手党，是首领直属游击队的队员。我们首领只是想见您一面，稍晚太宰大人也会回总部向首领进行述职的。”

他事先大概收到过警告，看见你在催眠瓦斯中屹立不倒并没显得太过惊讶。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微笑着点头，投降似地举起双手，手指上的灵魂宝石不断亮起代表净化的光芒：

“真是的，直接让治君和我说一声不就好了。治君的首领大人想要见我，当然没问题了。”

你笑得如沐春风，指指还在排放催眠气体的管道：“大家都同属一派，能不能先把那个关上？”

“可以，”黑手党一手持枪，另一只手从口袋取出了一只注射剂：“但在那之前，请您先将手上的戒指褪下来交给我，并让我为您进行注射。请放心，这是对身体无害的镇定类药物。”

你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果然，大人没那么好骗啊。”

地点选择在狭小的病房，也是为了避免像那天巷子里的狂轰乱炸、限制你的行动吧。

黑手党立即端正了枪口。

你看看漆黑的枪口：

“黑手党先生，你知道吗？听说只要速度够快，是可以躲开子弹的哦？”

回答你的，是从墙壁、从天花板、甚至从病房小桌抽屉内自动弹出，齐齐向你瞄准的冲锋枪。

型号UZI，短小轻便，射速高，火力猛，便于突然开火。弹匣容量有20、25、32、45、50甚至100发的种类。

就算那位首领大人发善心，每支枪都只装了一发子弹，也足够把你打成筛子了。

你有点尴尬：“呃，不过这个数量的话——”

黑西装是个没耐心的成年人，他甚至没有接话，干脆地开枪击中了你。

随后他的手，轻轻地发起抖来。

“开玩笑的啦，就算打中也没事哦。”血从额头流下来，你顶着一脸血对他笑了笑。

然后这个空当，悄无声息地砍下了他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