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三人称

事后看来, 一切早就有迹可循。

后藤认为自己是整个港口黑手党内，最早见到中原准干部女朋友的人。

后藤是森鸥外首领的嫡系, 在先代死后毫不犹豫地投靠了他。后来森鸥外首领把他派到刚加入港口黑手党的中原中也手下, 一面是对内彰显对中原中也的器重，另一面也是投桃报李，将监控中原的任务交给后藤, 以表示对他的信任。

不过随着中原待在组织内的年限增加, 第二个功能渐趋于无。后藤成为了中原准干部名副其实的下属。

中原中也毕竟年轻，长得又好，去学校逛了一圈春心萌动很正常。所以被拜托去给女友送东西时，后藤很快就接受了。

后藤对天草彩加的第一印象是标准的古典美人，姿容端丽, 气质娴雅。难得的是性格并不沉闷, 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样子叫人移不开眼。

但之后回想，叫人移不开眼的或许不是她的美貌，而是一种强烈的不安定感。

那是一种极不安定的美，是桌上半边悬空的碗，是锁门后不确定是否关了的煤气开关, 很叫人提心吊胆。即便现在是笑着的，但总觉得不知道她下一秒会做什么。

乍看是名门正统的千金小姐，越相处越觉得哪里不对劲。

直到酒店被袭击的那天，他听见天草开始说廓词。

那种慢悠悠又柔美的腔调和尾崎红叶如出一辙。

廓词是以前的吉原游女用的特别语法。她们从全国各地被卖去吉原，为了隐藏出身特地发明出来的, 从小就要开始学习，现在几乎绝迹了。后藤第一次听到尾崎干部说话时还诧异了一下。

天草小姐在一些语气词上还要传统不少, 甚至还在用着「ありんす」这样的语气结尾词。

假如她是作为花魁被从小培养, 倒能解释得通。可这个年代哪还有真正的花魁？这已经成为某种活化石了, 现在的花魁道中都是找演职人员来扮演的。

中原中也当时想要开口问，被尾崎干部用眼神阻止了。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能看出来，尾崎干部对他的女朋友非常感兴趣。

天草小姐本人并没注意到这点。甚至她可能都没意识到「尾崎红叶在场时自己一直在用廓词说话」这件事。

就像在外地碰到同乡人时会不由自主说起乡音一样，天草称呼尾崎干部「姐姐（おいらん）」、会用娴熟的手法为她清洗长烟管，以堪称「侍奉」的态度跟随在她身后。

后藤确信天草的这些行动完全是无意识的，因为尾崎红叶不在场时，她就会自然地过渡回平时的样子，和所有JK一样玩手机捉弄人。

尾崎干部对她而言像好像是染色剂之类的东西，只要尾崎干部在场，气氛就会改变，天草小姐会变得柔顺恭敬，低垂着眉眼像变了个人似的。

后藤一度怀疑这是什么角色扮演之类。

他听说天草是类似于攻击系异能力者的存在，而异能力者大多性格怪异，像中原准干部这样的好人不多，有些怪癖也正常。

但他没想到，天草小姐岂止「有些怪癖」，那层千金小姐的皮根本就是伪装，脱下皮后整个人乖僻暴戾得难以把控。

除了中原中也和尾崎红叶，整个组织好像没人被她看进眼里。面对首领时那种流于表面的敷衍和时隐时现的杀意，只要长眼睛的都看出来了。

尤其她在同意和港口黑手党合作的第二天，中午和中原准干部在一家侦探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午突然就秘密潜回港口黑手党针对首领进行了两次蓄意暗杀。

不到三个小时，一次茶水下毒，一次毒气暗杀。

毒气暗杀用的是特罗伊卡，产地前苏联的暗杀手.枪，一种后藤以为只存在于上世纪恐怖故事里的传说：可装填3发氰酸毒气弹。就算枪伤不致命，毒气也会导致目标丧生。

即便看过天草的履历，事情真正发生在眼前时后藤还是觉得心惊胆颤。尤其知道她在两次暗杀失败后，若无其事在首领办公室顶层坐了一两个小时，后藤简直是毛骨悚然了。

这不行，这个女孩根本不受控制。

虽然她现在喜欢中原准干部，不和港口黑手党敌对。但小女孩的心思一会儿一变，万一她哪天不喜欢中原准干部了呢？到时候她是不是会转头加入工藤会？

毕竟她和工藤会的那些女孩子太像了。

后藤后知后觉感受到了巨大的不安，他极力劝说首领把她「处理」掉，但首领反问他：“你认为，彩加君对港口黑手党没有价值吗？”

后藤无法回答。

他不得不承认，就算天草性格作风上存在重大缺陷，但她的武力、情报和在东京活动的资源，甚至于她的外貌，不光是眼下的紧急情况，就算是长远来看，她也能为港口黑手党带来重大价值。

“但是，”后藤还是忍不住：“首领，她太危险了，我们没办法控制。”

森鸥外不置可否，反而问：“后藤君，你听过「被拴住的大象」这个故事吗？”

“不曾……”

见后藤不明白他的意思，森鸥外微微一笑，侧回身去。

“在大象还小的时候，就用细铁链拴起来。因为无论怎样都无法挣脱链子，小象逐渐就会放弃挣扎。这样即便以后能够轻而易举扯断链子了，也会乖乖被绑着。”

“凶兽也是如此，”首领勾唇微笑，本该亲和的笑容里却泄露出残酷的愉悦之意：“让我来找找看，你的链子在哪儿呢，彩加君？”

后藤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明所以。

他看首领放着十万火急的工藤会、国外逃窜来的流亡组织和内部叛徒不管，兴致勃勃用公款给尾崎干部拨了几间连在一起的办公室，重新装修成了和室，弄上了榻榻米和障子门。

布局是找了专门研究吉原文化的专家，按照以前吉原花楼的布置设计的。

尾崎干部起初很抵触首领的这种行为，后来不知道说了什么，态度变得支持多了，甚至配合首领一起调试了很久，调出来一种非常……艳俗的香料。

那种香料点起来的时候已经浓烈到了没品的程度，整天在那几间改造好的和室熏着，装修期间后藤每次都绕道走。

不过有的同僚和他相反，每天凑过去一阵猛吸，闻完热泪盈眶，说：“没错，对，就是这个味道！这就是我太爷爷说的吉原的香气，男人的天堂的气息！！”

天堂品味真低俗。

后藤到这时候还没摸清首领想做什么，还以为是种行为艺术。没想到这间「浓妆艳抹」的和室装修完，首领和尾崎干部开始频繁邀请天草来这里品鉴各种茶道、花道、香道之类高雅但枯燥的东西。

说实话，后藤第一次受命去邀请天草的时候，很害怕她翻脸当场把自己打一顿。后藤有个侄子比天草年龄还大，跪坐不到半小时就开始烦，更别说邀请比他侄子更小、更暴躁、更耐不住性子的天草了。

在天草眼睛里读出抗拒的时候，后藤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结果她不但反常地答应了下来，还在后藤要为她一把拉开那扇障子门前，不赞同地制止了他。

“アを開けるには礼儀正しくなければなりんせん（开门请注意礼节）。”

她在后藤面前，用一种极其缓慢的、舞蹈似的方式，跪坐两次、分三回打开了门。

绘着鲜艳薮椿的障子门拉开，又慢慢闭拢。

后藤瞠目结舌，他在香气弥漫的和室内，看着端坐其中的尾崎干部和首领，恍惚间以为自己真的来到了那个纵情声色的吉原。

从那以后，天草彩加就不知不觉中开始变化。虽然她一次也没穿过尾崎干部送她的那些和服，但她说廓词的时间越来越多，乌亮顺泽的黑发上总是飘散着淡淡的香气。

她为尾崎干部清洗各式各样的长烟管，虽然还经常去窗台上坐着，但她开始并起膝盖跪坐，脸上下意识带起微笑，就像那些坐在张见世栅栏后等待客人挑选的游女一样。

「完全像变了个人似的。」

听见后藤这么说的时候，首领只是笑着摇头。

“倒不如说，这才是她想要抹去的、自己本来的样子。”

后藤无法理解，他觉得天草彩加像是中了什么巫术，但凡是在那间和室内，她就会无条件听从首领和尾崎干部的任何命令，不管她自己是不是愿意。

甚至于首领的态度越严厉，她越会露出一种下意识的迷茫和恐惧，态度更为恭敬。

那时后藤已经不再畏惧天草彩加了，在他看来，她是个中了「无法拒绝别人请求」诅咒的可怜小姑娘，一切反常的暴戾恣睢统统都是为了掩盖那个不知怎么被首领抓住的命门。

可是已经晚了，她被看出了弱点，现在正逐渐被一根细铁链锁在这里。

整个港口黑手党的人都在加班，只有极少数人察觉到了这件事。

中原准干部被频繁派去镇压前线产生的叛乱，只有晚上和早晨短暂地会和天草彩加见面。

他暂时没发现首领对自己女友做的事情，只是奇怪她最近怎么一直在说廓词，恶作剧的频率也大大降低了。

“可爱是很可爱，但总觉得有点不太像她……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后藤开始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中原准干部。

但他也清楚，这绝不是感情纠纷那么简单。一旦将这件事透露给中原干部，就意味着背叛了首领。

就在后藤犹豫的时候，现实替他做了选择。

工藤会的人袭击了港口黑手党总部。

虽然事后调查发现，那两个幼女异能力者是为了追杀某种奇怪的动物（未能找到尸体，但多数人声称目击了该动物尸体下落过程），而并非是组织性的进攻。

但这是一个相当危险的信号，这意味着工藤会如果真的发起奇袭，港口黑手党是无法及时应对的。

那些工藤会的少女异能力者们潜行方式简直天衣无缝，守卫完全察觉不到她们的接近。除了天草彩加在场的几次，她们的偷袭全部成功了。

首领为此询问了那位被监.禁在地下的干部魏尔伦，他曾被尊称为「暗杀王」，但也没能找到很好的破解方法。

“她们像移动的尸体，没办法用生命体征来判断踪迹，用远红外热成像仪试试，那东西能扫描出来。”

魏尔伦干部说到这里，很优雅地一耸肩：“不过她们是怎么做到的，抱歉，这点我也不清楚。”

“不必感到抱歉，”森鸥外首领当时显得胸有成竹，唇角微微翘起。

后藤立刻就猜到首领又要去那间和室内问天草，但他没想到这次的手法会是如此激烈。

是局势终于到不能拖延的地步了吗？还是今天的袭击事件彻底让首领有些着急了？

后藤不知道，他呆呆站在门外。

纸门的隔音效果几近于无，他听着和室内传来首领冷酷而咄咄逼人的追问，他从未见过那么正言厉色的首领，严厉得叫他这个无关者都有些喘不过气来，更不要说当事人。

数日前的天草小姐，可能会直接采用暴力。但现在和室里的那名少女，只是哭泣着不断道歉，逆来顺受毫不反抗。

但有些问题，像是从精神上就上了锁一样，无论怎么问都得不到答案，重复提问的次数多了，天草甚至开始呕吐。

首领于是中途出来了一次，尾崎干部重新为天草小姐换了衣服，梳了头发。

后藤在外面一直能听到她的哭声，却没有任何挣扎反抗的声音。她似乎是乖顺地，任由尾崎干部为她换上了一件小振袖和服，平时散下来的黑发也被束了起来。

首领再次拉开门进去的时候，后藤看见尾崎红叶让她枕在自己的膝上，爱怜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好孩子，你一定也在等这一刻吧。你看，头发的长度插花簪子刚好呢。”

少女只是一个劲儿地啜泣着，不断地喊她「姐姐」、「姐姐」，弄得尾崎干部也落下泪来，把她抱在怀里，喃喃地说：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在光明的世界里什么都没能得到吧，没关系的，不必再痛苦地思考了，全都交给我就好了。”

“我会保护你的。”

看着这场景，后藤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拷问似的问答那之后又进行了一段时间，后藤不知道天草彩加最终吐出了多少有价值的情报。首领问的应该都是些难以回答的问题，她全程一直在哭泣，时不时地呕吐。

她几乎都是在干呕，其实除了零食外，后藤没怎么见过她吃东西，这种时候吐无可吐，还要抽噎着回话，听起来就可怜极了。

问话彻底结束，障子门打开的瞬间，后藤有那么几秒完全愣住了。

和室内那个脸色苍白，身姿纤细的少女，真的是他之前认识的那个极具攻击性的异能力者吗？

那种不断变换的气质彻底安静了下来，她身上呈现出一种美丽的虚弱，样子可怜得简直让人受不了。那样凄惨的漂亮，在让人发自内心感到同情外，隐隐还有些兴奋。

……

后藤身体一僵，继而感到极深的罪恶感。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懊恼地摇头，看着尾崎干部带着天草离开的背影，深深叹一口气，提前感到了疲惫。

天草彩加从那之后，整个人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种变化大到一眼就能看出来。

她不再穿学生制服了，而是穿着尾崎红叶送的小振袖和服，用背带把长袖子系起来，成为了尾崎红叶的弟子，开始为港口黑手党工作。

中原准干部因此在首领办公室待了很久，听说是和首领吵了一架，不过后藤觉得不像，因为中原准干部从首领办公室离开时异常沉默。假如真的是吵架，他应该会更愤怒一些。

在中原准干部之后，太宰干部也从事务里抽出身来，在首领办公室内待了好几个小时。

后藤也是这时才确定，内部SNS上流传的「太宰干部喜欢中原准干部女友」的传言应该是真的。他记得自己第一次开车去横滨国立高，似乎就在校门口看到了太宰干部。

现在想想，可能大概或许是撬别人女朋友未遂。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

和中原中也不同，太宰治从办公室离开的时候脸上带着冷笑。他和首领似乎谈得很不愉快，之后出任务也都有意无意地和中原中也、天草彩加两个人错开。

新异能力者的加入效果卓越。尤其天草彩加似乎在工藤会那些少女异能力者中恶名远扬，许多次对面的人一看到她立刻不战而退，只有工藤会走马上任的新会长，叫大庭树里的女高中生会正面和她对战。

不过两者战斗经验上似乎存在差距，仍然赢不了天草彩加。

天草似乎就这么和港口黑手党绑定在了一起，首领特意为她拨了几支搜查队，去搜寻奇怪的结界。据说那里面有她所需要的东西。

看起来除了性格变化外，似乎没有什么大的变动。

但后藤很快就发现，天草彩加的精神状态上出了很大的问题。她开始分不清现实与幻觉，记忆经常会错乱。

第一次是有份文件需要她进行确认，负责人在走廊上看到她时，无论怎么喊，她都像没听见似的往前走。直到负责人没有办法，上前拉住她，她才如梦初醒地道歉：

“对不起，我还以为您是幻觉。”

负责人冷汗直流，那满怀歉意的柔美笑容，看得他心惊胆寒。

后来尾崎干部发现，在把人当成幻觉前，她早就开始把墙壁、雕塑之类的东西认成幻觉。就那么直直地走过去撞得流血，不过因为她的自愈能力极强，一直没被发现。

继太宰干部之后，尾崎干部也和首领吵了一架。这次效果显著，天草小姐再也不用出任务了。

尾崎干部随身照看她。中原准干部刚加入黑手党时，就是从尾崎红叶的直属部队做起，这样的安排他也没提出异议。

森鸥外偶尔也会过去查看天草小姐的情况。

据他说，现在是一个过渡期，要把原有的印象打碎重铸新的记忆，这期间出现短暂混乱是正常的。

除了在和室里，森鸥外对新加入的少女异能力者态度一直亲切温和。每次她完成任务回来，森鸥外都会像对小孩子那样，给她零花钱和糖果，不吝言辞地夸赞她「做的好」、「令人骄傲」之类的话。

首领办公室看了好几年门的保安都说，从来没见过首领这么肉麻地夸奖别人。

但是天草彩加就非常吃这一套。

她好像很喜欢这种称赞她优秀、有能力的话，就连绕过保洁阿姨刚擦的地板，被赞扬「真是个好孩子」时，她也会高兴地抿嘴笑一笑。

从这种微笑里，似乎还能看到她以前的影子。

这条情报在SNS上流传起来后，大家都纷纷开始想尽办法地夸她。往往从早上她踏进大楼开始，会被人一路夸到尾崎干部的办公室。

于是她也一路带着笑容，碧青色的瞳孔亮亮的，像初春枝头绽放的嫩芽，透着明媚可爱的欢喜。

港口黑手党的人大部分都很喜欢她。

从她还是「中原准干部传说中的女友」时，大家就很关注她。

后来她真的来了港口黑手党，除了少部分看过她履历的人心怀忌惮外，她流传最广的事迹是「不知道总部的监控有拾音器、每天和窗台上的波士顿蕨吵架被录下来」，和「悄悄蹲在大型盆栽后面听各种家长里短的八卦」。

加上她年龄小，在战场上表现得很可靠，为港口黑手党避免了很多伤亡。不少人都期待她能正式加入港口黑手党，然后分到她的手底下去。

「拜托，顶头上司是个美少女超酷的好吗？」

——摘自SNS

加入港口黑手党，还需要一个宣誓效忠的流程。

后藤比较了解天草彩加的精神状况，他觉得按她现在的情况，最少要恢复上几个月的。

但形势太着急了，即便在面对工藤会的战线上翻了盘，还有海外流亡到横滨来的国外异能力组织。他们趁着港口黑手党与工藤会冲突的期间，得到了不少渔翁之利。

加上东京那边似乎有大人物来横滨时出了岔子，导致东京一度很关注这里的情况，军警和异能特务科不断施压，虽然太宰干部处理得已经算完美无缺，但整个局势还是太焦灼了。

大概是出于现实考虑，也可能是觉得天草彩加的精神已经足够做出基本判断了。

在一次中期集中汇报上，两位干部和几名准干部都在场的情况下，森鸥外在中途休息时忽然笑盈盈地开口，问端坐在一旁的少女：

“彩加君，虽然现在说这个可能还有点早。但你可以宣誓效忠我，加入港口黑手党吗？”

没人觉得她会拒绝。

那几个年轻的准干部朝这边看，尾崎干部含笑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问：“彩加？”

按照所有人的设想，她会像此前无数次一样，顺从地答应下来，然后就此加入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

但就在那时，后藤看见太宰干部的嘴角撇了撇，露出一个嘲讽意味的冷笑。

后藤的心突然猛地跳了一下。

“「效忠」？”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听见少女略带疑惑的声音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那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