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 97 章
深夜卧室里, 正在熟睡中的徐妈眼角毫无征兆地落下两行清泪，双手紧紧握住被子。
门外的走廊上，黑沉沉一片。
张翼双手抱胸, 倚靠在墙边, 神情冷然。
他这个姿势已经维持了很久, 直到房门响起一道‘啪嗒’开锁的声音。
张翼偏头，见小鬼红着眼睛从里面飘出来。
他微微蹙眉头, 问：“说清楚了？”
徐小禧心情低落，不想说话，只是点了下头。
张翼抬头揉了揉他的脑袋, 问：“时间还早, 怎么不多待一会儿？”
徐小禧：“不了，长时间接触阴气对我爸妈的身体不好。”
张翼：“嗯。”
回去的路上, 徐小禧一直表现的很安静, 张翼心知他情绪不佳, 但不知该如何安慰, 只能牵着他的手默不作声的陪着。
眼看就要到鬼神庙了, 沉默一路的小鬼突然开口：“张翼，谢谢你。”
“嗯？”张翼拧眉：“怎么突然说这个？”
徐小禧：“没什么，就是很想跟你说一声谢谢。”
“谢谢你让我知道爸妈那么爱我。”
他刚走半年，老妈就怀孕，徐小禧说不难过是假的。
可现在得知老妈怀孕竟是因为他，心里依旧很不是滋味，甚至还不如有一个新的弟弟、妹妹好。
张翼握紧他的手，淡淡道：“别想了, 事情很快就会解决。”
徐小禧：“希望吧。”
早一点解决, 他的爸妈就少一点危险。
“不过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张翼，你说我爸妈是不是被人给盯上了？”
“按理说他们都是高知识分子，平时不信这些玄学的，怎么会认识会邪术的黄神婆呢？”
张翼：“你刚刚问了吗？”
徐小禧点头：“嗯，我妈说是一个陌生人介绍给她的。”
“我走后，老妈的情绪一直很不好，整日吃不下、睡不着，我爸也无心工作，便休息了几天时间，带着我妈出去游玩散心。”
“在爬山时遇到了几个一起爬山的朋友，闲聊时得知这个黄神婆有大本事，敢从鬼差手下抢小鬼，说是有一次，人都没气了，摸着身体都凉了，她硬是将那人的鬼魂从鬼门关给拽了回来。”
“还说有的夫妻结婚七八年，十几年都怀不上孩子，去各种医院看都没用，结果去黄神婆那儿两趟，就怀上了。”
“有一个儿子病重早夭，夫妻承受不住丧子之痛，去找了黄神婆，之后重新怀上，生下来发现与去世的儿子一模一样，就连性格也没差，说是他大儿子有重新投胎到他家了。”
“我爸妈听得心动，就给那几人要来了黄神婆的地址……”
“张翼，你听着觉不觉得太巧合了，几件事放在一起，全都是我爸妈心思的需求，阳间玄学诡异的事情那么多，怎么偏偏就是这几件呢？”
张翼听完，问：“他们还说其他的了吗？”
徐小禧：“还说了几件招魂、看相的事情。”
张翼：“仅这些事情还不能确定他们是不是有意为之，不过可以让明心道长注意一下。”
徐小禧：“嗯。”
说完，他们一起进入鬼神庙。
翌日清早，守庙人正在各个殿宇里添香燃烛，明心道长让两个小徒弟过去帮忙，自己则径直进了主殿内。
主殿里已经燃起香烛，明心道长先是燃香祭拜，后又将今早的事情与神像交代一遍。
徐家夫妻早上打来电话，说决定今天去做引产，后天徐爸会带着他们黄神婆那里。
徐小禧一听，从石像后探出半个脑袋，问明心道长：“到时候能带我一起去吗？”
明心道长没开天眼，自然听不到，反倒是双君将军神像里传出一道淡淡的嗯声，表示同意了。
傍晚时分，游客散去，鬼神庙里恢复宁静。
张翼站在大殿内，抬头朝左边第一个石像瞥了眼，询问道：“不出来？”
石像里传出徐小禧沉闷的声音：“我要休息。”
张翼：“不去看你爸妈？”
徐小禧：“不了，老妈刚做完引产，身体肯定很虚弱，我还是不去添乱了。”
张翼：“那就出来走走。”
徐小禧：“不要。”
张翼：“……要去找明陶陶吗？”
他们两个凑在一起话多，说不定对方能开导一下小鬼。
徐小禧依旧拒绝：“不用，他有事忙。”
“你自己出去溜达吧，我想自己安静地待会儿。”
张翼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便也没强求。
不过他也没出去，而是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安静的陪着小鬼待了一晚上。
第二日中午，明心道长又来了，过来接张翼与徐小禧。
小鬼不能见阳光，他特意拿了容器将两只小鬼请进去。
一路上，徐小禧都很紧张，觉得时间过的很慢。
其实他心里清楚自己跟去没什么作用，可他还是想跟着，去看看那个害自己爸妈的黄神婆到底长什么样子。
车子快速行驶，时间缓慢流逝，终于两个多小时后，徐爸的声音隐约传来：“到了，就是前面那栋别墅。”
明心道长：“带路。”
徐爸：“好。”
徐小禧闻言立即来了精神，刚想扒着瓶口去瞧瞧，被张翼一把给拽了回来。
之后是徐爸敲门，问有没有人的声音。
不久，大门被打开，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是你呀，你媳妇呢？”
徐爸说：“她病了，没过来，而且最近肚子也不舒服，就托我来问问怎么回事。”
“肚子不舒服？”黄神婆后撤半步，让出路来：“进来说吧。”
徐爸假装客气着进去，明心道长紧随其后，刚要进入，被黄神婆拦住：“这位是？”
徐爸赶忙解释：“他是我老婆的表哥，跟我一起过来的。”
明心道长今日特意换上了普通服饰，可他身板挺直，气质非凡，再加上他的大胡子，看起来还是与常人不太一样。
黄神婆也察觉出异常，看他的眼神里带着几分警惕，语气冷淡道：“先让你这位表哥在车里等一等吧。”
明心道长不肯退步，说道：“我表弟胆小，自己进去可能会害怕，我还是陪着进去吧。”
黄神婆语气不好：“我这里又不是什么阴间地府，青天白日有什么可怕的。”
徐爸见他们之间气氛不对，赶忙跑过来打圆场：“黄神婆您别生气，事情是这样的，上次陪我老婆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冲见什么脏东西了，我回去一直做噩梦，还霉运缠身，晚上在公司加班的时候，门莫名其妙地就自己开了，回家晚上睡着觉客厅也时不时会传来声响，最近这段时间给我吓得都有点神经衰弱了，我表哥属虎的，阳气重，所以我带他过来，帮我镇着点儿。”
黄神婆丝毫没有被说动：“这种事情你与我说，我自然会帮你解决，要是你真沾染上了脏东西，属龙属虎又能怎样。”
她说着，不屑地朝明心道长瞥了一眼，继续坚持道：“去车里等着吧。”
明心道长的手撑在门上，不让她关门。
“黄神婆，不知道是不是我哪里得罪你了，为什么我表弟能进，我却不能？”
黄神婆：“我说了你不能进，就是不能进，还需要什么理由。”
“出去，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明心道长语气依旧和善，笑问：“怎么不客气法？”
黄神婆轻哼：“没想到还有人敢在我黄婆子面前耍横，简直找死。”
明心道长像是没听到这话一般，趁着她说话的功夫，直接进了院子，迈步朝里面走。
黄神婆冷着脸，盯着明心道长的后背犹如沾了毒的银针，恨不得给他扎个对穿。
徐小禧在容器里听着他们的对话，担心道：“张翼，这样直接惹怒对方，真的没问题吗？”
张翼：“没事，她不是明心道长的对手。”
徐小禧：“我怕对方报警说他们私闯民宅。”
张翼噗嗤一声笑了，抬手捏了捏他的脸蛋：“你呀，乖过头了。”
徐小禧：“……”
“哐当——”一声响，大门被用力合上。
黄神婆苍老的声音里全是冷意：“既然这么喜欢我家，那就干脆留下来吧。”
徐爸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深意，吓得脸都白了，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打110报警。
反倒是明心道长丝毫不在意，语调依旧轻松道：“行呀，只要你有本事，我留下来也不是不可以。”
他说着，拧动门把手，一点也不客气地走了进去。
别墅一楼，就是平常老人常住的模样，红木沙发，上面铺着碎花毯子，红木电视柜，花团锦簇的茶几上放着一把遥控器，一杯水，除了这些还摆放这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白色墙壁上挂着老旧的画框，里面的照片都已经泛黄发旧。
明心道长打量四周的功夫，黄神婆已经背着手走了进来，她身形不高，佝偻着背，满脸皱纹，穿着老旧的深蓝色斜衫棉袄，黑色棉裤，黑棉拖鞋。
这一身看下来，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她进来后，也没在与明心道长继续争辩，而是对徐爸说：“跟我来。”
之后，她就朝着西边走去，这别墅上下总共四层，上三下一，为了方便老人，还特意装了电梯。
黄神婆带着徐爸、明心道长去的就是负一楼。
比起一楼明亮宽敞，负一楼就显得阴森不少。
电梯门一打开，一阵阴风吹进来，让徐爸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这时他的后背被明心道长轻轻拍了下，那股冷颤劲儿瞬间消失。
明心道长默不作声地往徐爸手里塞了一个东西，随后跟在黄神婆身后走出了电梯。
徐爸落在最后，他感觉手里的东西又凉又硬，像是一块铁，就趁机偷瞄了一眼，发现竟然是一个巴掌大的罗盘。
罗盘背面凹凸不平，刻着很多看不懂的符文，徐爸猜想应该是驱邪用的。
他将手揣进羽绒服的口袋里，紧紧握着那块罗盘，希望它能给自己带来一些安全感。
按理说地下一层的空间应该也不小，可出了电梯，就只是一间十几平的房间。
不知道是不是地下一层，常年不见阳光的原因，感觉这房间冷飕飕的，明明开着灯，却还是灰蒙蒙的，看周围东西总像是蒙着一层纱。
明心道长见黄神婆走到香案前，点燃几根香火，对着一尊黑色的神像祭拜，走上前想看清那神像的全貌。
结果还没等他走近，就感觉脖颈处一凉。
黄神婆神情诡异的盯着他冷笑：“给我老老实实的留下来吧。”
明心道长耳边隐约间听到小鬼的声音，他也不慌，从外衣口袋里抽出一张黄符，掐诀念咒，朝自己的后脖颈后贴去。
“啊——”
房间里凭空响起一道凄厉惨叫。
于此同时，后脖颈的森冷凉意瞬间消失。
黄神婆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一愣，转瞬嗤笑：“没想到是同行来抢我生意。”
明心道长笑着纠正道：“不是抢生意，而是要砸了你这装神弄鬼的摊子。”
说着，他操起桌案上的香炉朝着那尊神像猛然砸去。
“砰——”的一声，黑漆漆的神像被砸倒在桌案上。
黄神婆瞧见，又惊又怒，赶忙去扶，指着明心道长骂道：“你个狗东西，竟敢对冥神不敬，小崽子们，给我弄死他！”
明心道长一连后退几步，趁机开了天眼，扫视一圈，心底吃惊，这不大的房间里竟然全是黑黢黢的小鬼，少说有五六十只，而且年龄大小，各不相同。
黄神婆喊完，他们就吼叫着全都扑了上来。
徐小禧听见外面的响动，知道这是要打起来，顾不得其他，赶紧从容器里钻出去。
他一探头就瞧见朝自己扑过来的黑压压的小鬼们，心底一惊，但很快冷静下来，冲出瓶口，抓住其中一只小鬼揍了起来。
他一边揍，一边望向四周，寻找徐爸的身影。
徐爸正远远站着，虽然看不到周围的小鬼，但他也知道这房间里有脏东西，脸上满是惊恐，紧贴着墙面，蹲在地上，将那只罗盘挡在身前。
徐小禧见那些小鬼没有朝他扑过去的意思，暗自松了口气，还是尽可能的将那些小鬼推开，想让他们离自己老爸远一点。
明心道长心里也担心徐爸，一边应付身边的小鬼，一边朝徐爸大喊：“你先上去，胜程、胜鑫他们两个能护得住你。”
徐爸不放心道：“你……你呢？”
明心道长：“你不用管我，你在这儿，反而束缚我手脚，快走。”
徐爸也不是什么扭捏的人，听到这话，一咬牙就朝电梯跑去。
有徐小禧护着，徐爸走的很顺利。
他一走，明心道长便没了后顾之忧，全神贯注地对付周围小鬼。
可这些小鬼的数量太多，而且一个比一个难缠，他虽能对付，但一时半会儿想要全部解决也有点困难。
就在这时，房间里突然响起一道哗啦啦地锁链声，以及张翼的冷声制止：“都住手。”
他站在桌案上，一手拿着神像，一手提着锁链，而锁链另一端是正在用力挣扎的黄神婆。
她被银白色锁链紧紧箍住脖颈，脚不沾地，双手试图去扯锁链，因为缺氧，舌头不自觉外翻。
张翼没有半点尊老爱幼的同情心，在她快要窒息昏厥时，松开锁链，让她重重跌坐在地上。
于此同时，张翼将手中那尊黑黢黢的神像朝远处的墙壁上用力丢去。
“啊啊啊——”
那些小鬼像是看到什么恐怖的事情一般，全都朝着神像扑过去。
哗啦啦——
锁链再次发出响动，它就像一只长了眼睛的毒蛇一般，将那些小鬼全都圈了起来。
五六十只小鬼，大部分被锁链捆绑的无法动弹，只剩下七八只黑黢黢的小鬼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明心道长反应极快，将刚刚盛放徐小禧、张翼的黑瓶子拿出来，划破手指在上面快速画符，将那几只小鬼给收了进去。
几十只小鬼瞬间被解决。
只剩下狼狈地趴在地上用力咳嗽的黄神婆。
她双手护着脖子，看向明心道长以及两只模样陌生的小鬼，冷声询问：“你们到底是谁？”
“我黄婆子跟你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上门来找我麻烦？”
明心道长冷哼：“你邪术骗人，差点害死人性命，竟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来找你麻烦。”
“我今日不光找你麻烦，还要斩草除根，废了你这个老巫婆！”
“你放屁！”黄神婆不甘示弱地骂道：“我什么时候害人了，你少血口喷人！”
“你——”
明心道长还想与其争辩，却见张翼冲他抬了下手，制止住他后面的话。
张翼从桌案上飘下去，站在黄神婆旁边，低着头俯视她，懒得多说废话，只冷淡丢出一句：“死，还是活，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