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
“我看看。”
利雷把她的终端拿了过来, 去旁边检查了半天。
少顷，他一脸复杂地看着池白松，“你终端被人黑了, 现在暂时进不去, 我要去楼上借下设备，或者让专业人士来帮忙。”
裴烬眉头皱起, “她现在到回去的时间了。”
“她又不是小学生了，难道还有宵禁？”利雷莫名其妙地说，“而且现在还很早，这不才七点吗？小学生也没这么早睡觉吧。”
裴烬被他噎了一下，安静了。
“那终端怎么办？”利雷把手一摊，将最现实的问题摆到他们面前，“明天再来修吗？”
也不是不行。
但在这个时代, 个人终端综合了太多信息，生活中需要用到它的地方太多太多。
它早就不是一个纯粹的通讯工具了，几乎是一个集成式个人资料库和生活工具箱。
首先就是会让人担心自己错过重要讯息, 其次, 没有终端，很多需要身份验证的场合都没法进去。
“如果现在开始修, 大概多久可以修好？”池白松揉了揉额头。
她已经猜到是谁干的了。
利雷诚实地说：“我得问问我同事, 她在这方面比较专业。”
他打开终端，“你等等, 我给她发个消息。对了，你现在回去？还是就在这里等？”
两人都齐齐看向池白松, 等待当事人做出决定, 池白松说：“我要先把重要的银行账号挂失, 需要借一下你们的终端, 或者谁帮我拨通一下AI客服电话？”
利雷用手一指，“他来吧，我把林淼喊下来问问怎么修。”
裴烬几乎是同时打开自己的终端，“我来吧，你是哪个银行？”
在池白松说完银行后，他就拨通了电话，这边处理起来速度很快，在验证身份成功后就将她的账号进行了临时锁定。
也正好是这个时候，一个扎着马尾、容貌姣好的年轻女性推门而入，她穿着一件黑色长风衣。
“是谁的终端坏了？”她还提了一个箱子过来。
利雷纠正道：“不是坏了，是被人黑了。”
林淼从他手里接过终端，插在自己的设备上检查了一下，几分钟后，她就干净利落地给出两条方案。
“一，我可以以最快速度开机，但里面的东西就全部清空了，一些数据如果没有备份就永远还原不了了。”
她又伸手比了个“二”，继续道：“二，我可以保证数据都在，但是时间比较长，我设置完清理和恢复程序，至少三个小时吧。”
林淼拍了拍池白松的终端，它是圆形的悬浮球体。
“不过就算是修好了，我也还是建议你买个新的终端，毕竟你的‘通道’已经被黑进你终端的那人找到了……谁知道对方还会不会黑第二次、第三次？”
她说：“所以你怎么选？”
池白松几乎没有犹豫，“我选第二种，谢谢。”
原主储存在终端里的很多东西她都没仔细看过，就这么直接格式化，搞不好会有意料之外的损失。
况且，那些东西也是她曾经活着的证明，自己不配自作主张删掉，她想。
林淼挑了挑眉，本来她要直接动手了，却又像想起什么，她抱着池白松的终端补充了一句：“我收费的，可以吧？”
池白松从善如流，“当然可以，这是应该的，我总不能让你做白工。”
林淼对她完全不墨迹的干脆表示了充分的欣赏，“那我就拿去楼上了，问题不大的话也就三个小时左右能完成自启，修好了我会……我联系谁？”
她视线在这里晃了一圈。
“别看我，我今天要回家。”利雷摇了摇头，小声说：“你就打给裴烬吧，他今天住这里。”
裴烬沉默地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林淼笑容一滞，“……行吧。”
她是真不想和裴烬打交道。
=
利雷收拾了东西就先回去了，他走之前把办公室给锁了，池白松只能换个地方待。
裴烬本来打算带她去休息室，但这个点休息室一个人都没有，冷清得很，他就问她要不要去自己的办公室，池白松同意了。
他办公室在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裴烬打开房间门，内容便一览无余了。
里面东西不多，一张大书桌，床，两个大书柜和一个资料柜，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除此之外就没东西了。
和利雷的办公室相比，称得上是整整齐齐。
他走到柜子里拿了杯子，问她：“要喝点什么吗？”
“白水就好。”池白松说。
这房间虽然东西少，但意外地能感受到不少生活气息，这让她有点好奇。
裴烬到底是做什么的？他怎么会在利雷的研究所有自己的房间？
她走到书桌旁，用手挨个抚过立着的那排书，发现上面一点灰尘都没有。
“你平时会住在这里吗？”
“……偶尔吧。”裴烬给她倒了杯温水，递了过去，“试试水温。”
池白松摸了下杯子，啜了一口，“嗯……温度正好。对了，利雷说你就住在我隔壁小区？”
裴烬皱起眉来，满脸写着“他怎么这种事都跟你说”。
他把杯子放在桌上，杯子震得响，不情不愿地说了句：“对。”又飞快地补充了一句，“我其实不怎么回那里住。”
他就是不想让池白松觉得自己离她很近。
……明明是自己在她前头选的位置，怎么反而自己心虚起来了？
他心里闷得紧。
池白松好像一点也没有探究他这番话的意思，她两手捧着杯子坐下了。
她太沉得住气了，一句多余的话都不问，反而让裴烬有点受不了。
他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希望池白松和他说点什么的，随便什么都行。
她抬眸看向他，“我能看看你的书吗？”
不是自己想要的能展开话题的内容，裴烬移开眼睛，“可以。”
“谢谢。”她从架子上摸下一本来。
很快，房间里就只有她翻书的声音。
书页翻动发出沙沙声，他感觉有虫子在心里乱爬。
现在他开始后悔了，干嘛自己要多管闲事，就让池白松一个人待在休息室不好吗？
她又不是三岁小孩了，难道还怕一个人待着？
他把杯子里的水喝完了，又去打了一杯，饮水机咕噜咕噜地落水，池白松抬头看了他一眼。
又把头低下了。
“你……”裴烬感觉忍不了了，他是真的受不了这种沉默，索性自己开始找话题。
他起了个头，池白松不知道听到了没，反正她没抬头。
他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你最近在忙什么？”
池白松见他打算聊天，有几分诧异。
她将书阖上，用手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说：“……忙一些能让我的未来过得舒服一点的事。”
“赚钱？”
裴烬知道池白松现在的境地，池家这次搞不好真的会垮，可池白松的未来还很长，实际一点考虑，她最迫切需要解决的还是经济问题。
池白松含糊地盖过，“算是吧。”
其实是让那些妨碍她未来平静生活的人都滚远点，或者直接消失。
裴烬感觉到她话里的敷衍，一时间卡了壳。
理智告诉他这再正常不过了，他们的关系远远没到能谈论那么深的地步。
他又喝了杯水。
这很奇怪不是吗？
池白松肯定知道纪云追有问题，但她面对纪云追时态度软得像一朵云，温柔得像找不出一点脾气，对他的全部都照单全收。
她对自己就这么敷衍，态度时常捉摸不透，她会去摸自己的身体、角，偶尔会笑，语气却常常是冷淡又疏离，甚至和自己在一起时话都比平时少很多。
他想不明白。
裴烬走到角落里，打开药剂瓶又吃了一片抑制药。
期间，池白松没有看他一眼。
=
池白松放松地靠在椅子上，两手捧着书，这本短文集很快就被她翻到了最后几页，她将书关上，忽然和陷入思索中的裴烬搭话。
她站起身来，将书重新插回原位，“我和纪云追的照片是你删的吧？”
裴烬这会儿也拿了本书在旁边看，这本他已经看了很多遍了。
听到池白松的话，他翻书的手停住，“不是我。”
“哦，那就是尤利西斯。”池白松拔高声音，“那我得好好感谢一下他了，你说我要怎么感谢他比较好？”
裴烬觉得她是在故意激自己，但他还是上了套，“……是我找人删的。”
他总不能让尤利西斯冒领这份功劳。
裴烬一开始确实没有要邀功的打算，他纯粹是不想让池白松因为纪云追卷入莫名其妙的事。
他也是后来才发现在为她做什么的人不止自己一个。
被池白松察觉到自己的动作后，他一方面又有些不想承认的窃喜。
他想知道池白松是怎么想到他的，他问：“……为什么会觉得是我？”
“时间对不上。”池白松说，“照片是在我们回到帝都后当天晚上到第二天上午的这段时间被删掉的，我和尤利西斯是第二天下午见面的，所以不是他。”
裴烬还没能彻底明白为什么她如此笃定，只凭这个时间就够？
他问：“为什么？”
池白松冷声道：“因为他没有提到这件事，和我见面时也没有提到何家。”
话说到这里就不用再掰碎了说了。
尤利西斯可不是那种做好事不留名的人，如果他没主动提，那就是他根本没做这件事。
池白松凝视他片刻，道：“我一直很好奇，你消息为什么这么灵通。”
甚至好几次抢在了尤利西斯前面，但他不像尤利西斯那样做了就一定要让人知道。
他就像个默默无闻的扫尾者。
要说吗？
裴烬按着书本的手抓紧了些，他知道这是坦白的机会。
自己的那些过往，就这么说出来总有些卖弄的嫌疑，他不喜欢这样。
池白松将他的沉默理解为了不愿开口，她本来就只是随便问问，既然对方不肯说，那就罢了。
“你看起来一点想解释的意思都没有。”她说，“那就算了，等你想好了再说。”
池白松刚才坐了半天，身子已经有点僵硬了。
她舒展了一下身体，随后又轻飘飘地补了句：“其实刚才我猜删掉照片的人是你，还有一层原因，不过这只是出于我的私心而已。”
“——比起尤利西斯，我私心更希望是你做的。”
裴烬愣了下。
池白松转过身去时，他嘴角上扬了一点点。
=
当池白松将第二本书放回书架后，她开始感觉无趣了。
留在这里什么都不能做，实在是浪费时间，但回家她又不太放心。
她要留在这，等自己的终端恢复后验证一下她的猜想。
如果她的猜想正确，现在家里可不安全。
“我们总得找点事做打发时间吧。”
池白松杯子里的水也已经空了，她看了眼时间，也只过去了一个小时，“就这么干坐着，不无聊吗？”
她的提议让裴烬陷入了沉思。
几秒后，他走到床边打开床下的柜子，翻出一个投屏仪器来，“要看电影吗？”
这个投屏器是很老的款式了，很多年前，在高性能综合终端还没面市前，这类投影器打着家庭影院、立体音画体验的噱头卖得相当好，十几年前许多家庭都有一台。
也许是她盯着久了，裴烬边将投屏器从柜子里搬出来，边开机边跟她解释：“这是我爸以前送给我妈的。我妈每天都忙着搞研究，根本用不上，就给我用了。”
说完，他意识到这是个交流的机会，而且自己抛得相当自然。
如果池白松顺着问下去，他就可以介绍自己的家庭情况了。
池白松点了点头，没说话。
裴烬只好将东西拿了出来。
她不继续问。
自然自己就没法说。
最后可能是报复心理作祟，他选了部惊悚电影，可惜并没有效果。
在看了两个多小时的电影后林淼就给她打电话，告诉他池白松的终端修好了。
“我们下去吧。”他关了仪器。
见池白松毫不留恋地起身就往门边走，他只能跟在她身后。
二人走下楼梯时，池白松听见了有什么东西在响，是裴烬身上的，她转头看他，“什么声音？”
裴烬停下脚步，摸了下口袋，拿出一瓶见底的药剂瓶。
他的抑制药，刚才吃完就直接放口袋里了，现在里面只剩下最后一颗了，他一走路这颗药把瓶子撞得作响。
池白松问了句，“还有药吗？”
“没了。”裴烬说。
他哪想到最近会用这么多。
=
池白松付了钱，拿到自己的终端后，第一时间就打开了聊天软件。
很快，她的聊天记录就和云端同步成功了，她打开最新的一个聊天窗——是纪云追。
而且，多了条消息。
是“池白松”发给纪云追的。
【我有点事想和你当面说，我们见一面吧[地点]】
时间是三个多小时前。
她由衷地希望发这条消息的人已经得手了。
为了给自己留条退路，她还是假惺惺地给纪云追发了条消息。
【别去，是骗子。】
【我终端被人黑了，现在才刚修好。】
裴烬已经在拉外套的拉链，准备送池白松回去了。
他注意到她心情不错，转念一想这也是必然，毕竟东西修好了。
“我送你回去吧。”他提议道。
送她回去后，顺便去买药。
池白松关了终端，“恐怕我今天不能回去了。”
万一纪云追找到她家去就麻烦了，今晚绝对不能回家。
这时候孤身一人也不是好选择，还不如就留在研究所。
她问裴烬：“我能睡你这里，或者去你家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