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甜蜜家园
三人相顾无言。
空气中遍布着灰烬的呛味儿, 依稀可见未燃尽的火星溃散于风中,夹杂着馥郁沉厚的线香味儿。
往日让人心安的神圣气息,却只让人浑身发冷。
许久, 裴世钟磕磕巴巴的说:“先不要慌!说不定, 说不定涛哥是入口处没找到手机, 才进去的……我试试给他打个电话!”
他几次抑制不住手抖,要把手机摔在地上,最后大骂了一声自己, 才稳住了手。
“嘟——”
“嘟——”
在三人焦急的视线中, 电话竟然接通了。
裴世钟激动地差点叫出声:“涛哥!你现在在哪儿?”
“我?嗡喀——嗡嗡嗡——咯——”
“喂!喂喂, 听得见吗?”
“听得见啊。我刚才不是给你发短信了么?我在……里呢。怎么了?”
“你再说一遍你在哪儿?听不清!”
“我在嗡嗡*&——咔——呢。别怕, 我马上嗡——了。放心吧。”
或许是信号不好, 厉涛歌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又经过电波的干扰失真, 像来自遥远的异次元。
裴世钟问了好几遍,都无法分辨他在说什么,急的满头冷汗滴在手上。
“该死,怎么办……”
小云儿厉声打断裴世钟:“你先别急。开公放, 我听听看!”
裴世钟颤颤巍巍的开了公放,按下按键的一瞬, 牙酸的电流声呲呲爆出音浪, 震得三人面容扭曲。
小云儿强忍着嗡嗡耳鸣声:“厉涛歌?你可以听清我说话对吧!听得清就‘嗯’一声!”
停顿了一秒,那边传来清晰的“嗯”。
有戏!
小云儿急促的说道:“情况紧急, 我长话短说!”
“你发的短信我们收到了!但是, 计划中没有要求你进入地下水道!”
“你说什%¥……嗡……”
“你清醒一点, 好好回想真正的计划!只要找到地下水道入口处, 白岐玉因为落水而遗失的旧手机就行!”
没有回复。
滋滋的电流声愈发混乱、刺耳, 需要努力集中精神,才不会被无序杂音扰乱心神。
裴世钟按捺不住了,失声喊道:“喂!你说话啊!你说话!”
小云儿拦住他,又快速说道:“如果你是因为找不到手机,才进去的,就说‘1’。如果你因为其他原因,就说‘2’!”
三人屏息听去,生怕呼吸声掩盖了那边的回应,但……
“嘟——嘟——”
电话……断了。
“怎么办?”裴世钟恐惧的几乎尖叫出来,“涛哥是不是遇害了?该死,我当初就该强硬点跟他去的!”
“你跟他去也没用!”韩嫂面色难看极了,“他虽然没立堂口,但‘灵能’不次于他妹妹。如果他都被污染,你去了也只是累赘。”
小云儿打断他们:“别吵!一群长他人志气的废物!电话断了就他妈的再打!”
此刻,瘦削的小女孩面色阴冷的能拧出水,一双明亮的眼睛锐利若蛰伏的捕食者,与年龄不符的狠辣违和的令人毛骨悚然。
可现在,却是不知所措的二人的主心骨。
“我,我马上……”裴世钟连忙拨回电话,可连试了三次,都拨不通。
最后一通,传来了冷冰冰的宣判: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试。Sorry,the……”
“电话打不通就发短信!”小云儿怒喝,“继续!”
“好……好……”
裴世钟颤颤巍巍的连着编辑了三条,每条前面都带着触目惊心的红色感叹号。
发不出去。
裴世钟手一抖,手机掉在了地上,钢化膜碎成狰狞的蛛网状,似乎在嘲笑他们的天真。
小云儿神经质的咬着指甲,突然转身,朝露天祭场的内部跑去。
韩嫂大惊失色:“您不能打断仪式,不然一切都白费了!”
小云儿头也不回:“我有分寸!”
二人在原地不知所措,许久,韩嫂咬牙:“小裴,你继续尝试联系。打电话、发短信,任何手段连着试。”
“那您……”
韩嫂深吸一口气:“刚才秦弟马、厉小仙婆去休息了,我去找他们。”
裴世钟张了张口,想说“他们现在不一定醒的了”,但发不出声音。
就算不苏醒,韩嫂也要去尝试所有可能性,不然……
不然就彻底完蛋了。
不止是厉涛歌,不止是白岐玉,还有罗太奶,他们整个堂口的安危……
而且,只要稍一想象,在几百公里外,海边漆黑死寂的地下水道里只身探索、迷失方向的场面,裴世钟便感到无边无际的绝望与窒息。
孤身,全黑,极深的地底,失联。
裴世钟不知道换做是他,会不会当场崩溃。
但如果没有他们想尽一切办法拯救,或许,厉涛歌,会永远留在那片不见天日污秽之中。
“您去吧,”裴世钟深吸一口气,“我会一刻不停的试着联系他。一刻不停。”
韩嫂深深颔首,转身快步朝休息室方向跑去。
魂钉终于落下到第三十一只。
被残忍对待的稻草人棍,已经最后一点“人型”都没有了。
破烂不堪的身子上,特制墨水的咒文被“污血”掩盖。
被密密麻麻的魂钉钉成这样,竟然还没散架,仿佛棉花填充的身体里,真的有“骨”和“筋”在苦苦支撑似的。
更毛骨悚然的是,那些魂钉落下的伤口,却不是“窟窿”,而是刀割一般,一片一片的撕裂伤。
甚至还有烟头烫出来的烫伤,在寒风中滋滋冒烟。
罗太奶纯白祭袍也被灰烬、鸡血、污秽弄得看不出本来颜色,如地狱爬出的恶鬼。
可她的面庞亮晶晶的,全是过于激奋的汗水。
汗水滑过眼睛,理应刺痛难忍,可她愣是没事人一样,大睁着血丝遍布的眼,继续斗志昂扬的嚎叫着——
“出来,滚出来,来啊——来来来哦哦哦——哈哈哈嗬哈哈哈!!!”
第三十五只、第三十六……第三十九、四十二只!
还剩最后七只。
“七”,是一个完美的数字。
相传,上帝第七天造人。七生美德、七生罪恶,七是纯净污秽化身的人类。佛教说七是圆满,道教认为七是阴阳五行之合……
对于现在的白岐玉来说,七是五马分车般的痛苦。
相继四肢痛到失去意识,他的大脑也短暂的陷入了休克。
稍一清醒,耳畔、脑海便是万千张口吵闹的涌来,超量的过度的无用信息碾压过意识海,让他失去理解能力。
他没意识到的是,让他的失去四肢“控制权”,其实不全是剧痛。
而是蔓延殆尽的“鳞片”。
金属质感的、沧桑树皮纹路的,在黑暗中流光溢彩的鳞片,已经不知何时扩散到了全身。
除了白皙到几近透明的脸,他整个人已经被鳞片包裹了。
甚至说,鳞片细密的拥挤着、超速繁殖着,要涌出“皮肤”的界线了。
空气中是馥郁到几近化作实质的甜香气息,甜腻到呛鼻,还有若有若无的海腥味,混淆起来难闻到让人发疯。
睡吧……他想,或许睡一觉,一切就都结束了。
结束这个过度绝望的甜腻腻的噩梦,结束一切恐惧、耻辱与憎恨。
他安详的睡着了。
并做了个美梦。
然后,一个声音在轻轻的喊他:“阿白?”
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后,一个温热的东西抵上了他的脸。
那触感很奇怪,白岐玉一下就惊醒了,猝不及防的与一人四目相对。
戚戎?
他正背对万千熹光,背对着树影婆娑的落地窗,在朦胧的金辉中朝他笑。
萦绕鼻腔的海腥味也不知何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甜美多汁的草莓蛋糕香气,巴宝莉的“HER”。
很甜,太甜了,可甜的不过分,甜腻腻的恰到好处,是白岐玉喜欢的程度。
“怎么是你……”
见白岐玉一副睡懵的可爱模样,男人宠溺的低笑了一声,捏了捏他的脸颊。
“不然还有谁?”
在白岐玉下意识打他的手前,戚戎随手把温热的东西抛给他:“去洗漱,洗漱完先喝着。早餐还要等会儿。”
白岐玉脑中一片混乱,震惊的难以接受:这里是哪儿?他不是在祭场里吗?罗太奶他们呢?
等戚戎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白岐玉打量环境。
窗外,是郁郁葱葱的森林,有小麓蜿蜒其中。房间位于二楼,上面还有一层,正下方有庭院巴洛克风的廊灯。
他正窝在柔软的鹅绒床垫中,手里,戚戎丢给他的,是一包热腾腾的、标明来自牧场直送的鲜牛奶。
一切的都显示,这是个秋季的清晨,他拥有温柔宠溺的恋人,清新宽敞的山景房间,一切都温馨而美好。
可白岐玉却感到无处不在的“矛盾感”。
首先,他是乳糖不耐受的体质。连奶油吃了都不舒服,更不要提喝鲜牛奶。
还有,与印象中不符的戚戎的脸:那张稳重沉毅的脸,眼角竟然已经有了笑纹。
最后……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正在罗太奶的堂口,在昏暗主祭室里躺着,等待祛秽仪式成功。
他很快得出结论:张一贺这狗东西真是阴魂不散,就这么喜欢批别人的皮来恶心他?
他朗声骂道:“张一贺,你这样有意思吗?一次了还不够,还要弄第二次?顶着别人的脸才获得自信吗!”
却迟迟没收到回复。
奇怪……
违和感从四面八方涌来,白岐玉甚至顾不得穿鞋,光脚踩在地板上,追出去骂。
“张一贺,你他妈的滚出来!张一贺!”
其实,如果白岐玉稍稍冷静下来,就会发现,他现在的“性格”也很怪。
面对张一贺,他应当是恐惧大过愤怒才对。
即使骂,也不该是如此怒火中烧、不依不饶,而是有多远跑多远。
但陌生的环境让白岐玉感到混乱,视线扫过周围,他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卧室的右手边,有一间宽敞的衣帽间,从上到下挂满了两种风格的男装,并亲密的混放着。
有白岐玉喜欢的Oversize,也有戚戎常穿的休闲风西装。
AJ与皮鞋混淆摆放的鞋柜上,立着一个精致的橡木相框。
两个男人的合照。
他和戚戎。
他们西装革履,站在颁奖台上,一齐捧着一个奖杯,聚光灯下的他们俊朗而意气风发。
“第十六届华夏游戏大赏最佳制作奖?”
白岐玉心头一动,把相框翻面,后面有一行激光刻印的小字,“于2024年1月,上海。”
2024年?
可白岐玉记得清楚,今年应该是2021年,华夏游戏大赏也才到第十二届,他们组刚把游戏整理材料参赛。
假的也太离谱了。
白岐玉忍不住讥笑出声,就他们组的骗氪手游,还最佳制作奖?编也不编个靠谱的。
客厅里,传来了男人的声音:“阿白,吃饭了。”
闻言,白岐玉缓缓踱步过去,抱着胳膊,上下打量“戚戎”的形象。
戚戎围着蓝黄条纹的围巾,手上戴着防烫手套,正在拾蒸笼上的蒸饺。
白岐玉最喜欢的游戏人物酷酷小子的瓷盘里,已经整整齐齐的码了几个蒸饺。
“你又想打什么主意?”白岐玉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亲情友情非要都来一遍是不是?”
戚戎的动作蹲在了原地。
“别装死!我早就看出来是你了,演戏好玩吗?你……”
“阿白。”
戚戎打断了他。
面对满脸厌恶的白岐玉,他深吸一口气:“我是戚戎。阿白,你又把我忘了。”
……这又是什么套路?
语毕,戚戎却不再多说了。
他垂下头,继续着手上的动作,把玲珑可爱的蒸饺一一码在盘子里。
然后去盛粥。
一系列动作娴熟无比,好像做过千百次一样。
被白岐玉突如其来的打断,戚戎似乎也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只是肩膀有些紧绷了。
莫名的,从背影里,白岐玉读出了很多无法言喻的情绪,浓稠的爱意,悲伤,与脱力。
他似乎很累了,很疲倦了,可骨血中还有种东西在支撑着他。
是一种白岐玉看不懂的东西。
虽然看不懂,但白岐玉心头发涩。
被梦中剧痛折磨出的万千脏话一瞬消失,白岐玉张了张口,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不由自主的追进厨房,轻轻的说:“我……我怎么会不认识你呢?你是戚戎啊。”
“但是,你是张一贺伪装的,我是在做梦呢。”
见戚戎冷毅的脸上浮现出怅然,白岐玉急促的说:“张一贺,你这样真的没意思。三番五次借别人的脸好玩吗?我已经认出来你了,赶紧结束这个梦!”
但什么都没发生。
蒸饺热腾腾的香气飘散在餐厅;餐厅右侧,一整面墙,全是大幅大幅的游戏海报,有点像厉涛歌给白岐玉看过的《Back to frooklyn》;角落里酷酷小子标志的加湿器咕嘟咕嘟着湿气,餐柜里是两套风格迥异的餐具……
现代都市风的装潢混淆入游戏与卡通的配饰,如此不搭,又如此浑然一体。
大量的生活痕迹,都在替其中一位男主人伸冤:这里是两个陷入爱河的男人的家。
见白岐玉愣在原地,戚戎突然握住了他的手。
大手冰凉,有力,又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好像在恐惧手中人随时都要消散一样。
白岐玉本想一把甩开,却莫名其妙的任男人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
“你患了间歇性失忆症,”男人温柔,又嗓音沙哑地抛下惊雷,“我知道很难相信,你可以先看看相册。”
一本厚重的,布艺风格的相册,轻轻放在白岐玉膝盖上。
他一张张翻过,不知所措的捂住嘴。
第一页,便是占满了整页的结婚照!
照片上,白岐玉穿着巴洛克宫廷风的宝蓝色礼服,毛绒大氅垂在地上,戚戎则是深红色礼服,大笑着把他公主抱起来。
像国王捧着最珍爱的小王子。
后面,则是和组里成员在婚礼上的合照,有中式礼服的,也有西装的。
凌霄拉着隔壁组的美术帅哥挤着鬼脸,程序们羞涩木讷的微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老马也就罢了,连厉涛歌也没有。
往后,有家人的,也有同学朋友的。
甚至还有蜜月旅游的。
从马尔代夫的水上别墅,到冰岛震撼人心的极光,在碧波荡漾的清澈水浪与冰封万里的皑皑白雪中,他们相拥着,朝镜头灿烂的笑。
眉宇间洋溢的“幸福感”,是无论如何也伪装不出来的。
这……这都是他吗?
后半段,是游戏业相关的照片。
上台领奖的高光时刻,媒体采访时的截图,与玩家和粉丝们见面会的照片……
最后一张照片的时间,定格在2026年。
白岐玉疯了一样抓起手机,视线死死定在了锁屏上。
2026年10月3日。
与记忆中相同的日子。
只不过,跨越了五年。
“阿白,”戚戎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你不要怕,间歇性失忆症会在短暂失忆后找回记忆,你现在可能觉得荒谬,但很快就会适应了。”
说着,他的大手轻轻扳过白岐玉怔愣的脸,强迫他与自己对视:“告诉我,你的认知中,现在是哪一年?”
“二……二零二一年。”
“具体呢?”
“十月三日。”
“竟然是这一天……”闻言,戚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是啊,日子该到了。”
“什么意思?”
戚戎说,自从2021年的国庆结束后,白岐玉便得了间歇性失忆症。
医生说,诱因是受到了极大刺激,想要忘记无法承受的事实造成的。
“什么叫……无法承受的事实?”
“我也是结婚后,才从你口中得知的。我接下来说的事情,你最好……先做下心理准备。”
白岐玉心里咯噔一下,隐约浮现一个不祥的念头。
但他面上不显,只强硬地说:“你先说,我还没准备信你呢。”
闻言,戚戎安抚的握住白岐玉的手,沉声道:“首先,你拜托罗太奶的‘祛秽仪式’,成功了。”
“成功了?!”白岐玉忍不住站起来,震惊无比,“不,你等下,你确定?”
“嗯。你现在的记忆定格在2021年10月3日,就是‘祛秽仪式’那一天吧?看来,这真的是你执念最深的事情,每一次醒来,你都会询问这个……放心吧,你不用再害怕了,你成功了。”
“竟然成功了……”白岐玉眼眶一瞬就红了,“不,不……你在骗我,你有证据吗!”
“如果没成功,我怎么还能再见到你呢?”戚戎苦笑,“阿白,每次我想到你背着我经历了那么多,我就无法停止的后怕……”
但接下来的话,砸的白岐玉浑身冰凉,如坠入深海冰窟。
戚戎说:“虽然仪式成功了,但厉涛歌去世了。”
“他为了你,永远的留在了青岛旧租界的地下水道,到现在,尸骸也未出世。”
厉涛歌死了?
不,怎么可能?
白岐玉望向墙上,歇斯底里的尖叫:“那不是《Back to Frooklyn》的概念设计吗?那是厉涛歌的!游戏都做出来了,他怎么可能死了?!”
戚戎从茶几上摸出一盒烟,点上。
他看似八风不动,举手投足是一贯的上位者的从容不迫,实则,白岐玉能清晰地看到他的手在抖。
他说:“那是你和我做的。”
“什么……”
“我们花费了四年时间,卖掉了无妄庄的别墅,卖掉了我的车,朝我堂哥借了两千万,才完成了这个梦想。”
他的声音嘶哑无比:“阿白,求求你,醒醒……我知道厉涛歌的死对你来说是剜心钻骨的痛,可他已经去世五年了!”
“《back to flookyn》是你和我做的!是我们的心血!flookyn是我们二人构造的净土!与他厉涛歌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要再提他了!”
“这些年里,你一次次的忘记,一次次的无法接受……”
说着,戚戎痛苦的紧紧握住白岐玉的肩膀:“我甚至不要求你能时时刻刻记得我,也不要求你放下厉涛歌的死,这对你来说太难了……”
“过去是构成一个人的部分,我爱你,我会完全接受你与你的过去……”
“但是,张一贺是谁?为什么每一次,你都会把我认成他?”
面前,戚戎眼中的崩溃与痛苦无比真实,无论是谁看到他这副模样,都狠不下人去说伤人的话。
白岐玉卡顿的说:“张一贺他……是我一个,算是仇人吧……”
“仇人?”戚戎苦笑,“一睁眼就要喊的仇人?阿白,你没必要骗我,只要实话实说就可以了。”
“我没……”
“前男友?帅吗?”
“不是!”白岐玉赶紧解释,“也不帅!不如你帅!不不,你们为什么要一起相提并论啊……”
“我不信。”戚戎眼中满是悲哀,“他长得和我很像吗?他到底比我强在哪一点,能让你忘记一切却记得他?!”
“你知道我最害怕的是什么吗?我不怕你失忆,不怕再陪你从最痛苦的时期走一次,这都没什么……”
“我怕的是每次你一睁眼起来,就忘记了我,朝着我尖叫,说‘张一贺,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