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
第四十六章
林珝再想不到有一天, 自己还会在荣国府这个地方成为香饽饽。
早在林家的书信第一次提及骨血回流从侧面回绝宝黛亲事后，荣国府里的人就都知道了林家从未想过亲上做亲这种事。原以为以后都清静的时候，去年凤姐儿生产, 林薛两家送贺礼的事一闹出来, 就将林家的权势和没有贾家血脉的林珝突显了出来。
贾家两房早晚要分家，如今大房势弱，二房的宝玉又最得宠，若能得林家加盟助力, 上有敏姑太太的情份, 下有林家的势力，岂不美哉？
林姑娘有那什么骨血回流的问题, 性子又厉害, 凤姐儿在她手里都讨不到好，何况别人了。可林家二姑娘却没贾家血脉，人瞧着也是个老实憨厚的，她还是个庶女，也最是好拿捏。若是能亲上加亲，未尝不是件好亲事。
再一个，她是庶出，贾家的哥儿又是她嫡母的亲侄儿，便是将来有了什么矛盾, 敏姑太太也得偏向自己的娘家和亲侄儿不是？
王夫人自是不会相中林家庶女, 但赵姨娘和邢夫人却都挑中了林珝。
赵姨娘为了贾环，想要将与王夫人不对付的贾敏绑到她这一房，想办法夺了宝玉的宠, 叫贾环爬上去。让王夫人给贾环挑媳妇, 指不定是什么样的歪瓜劣枣呢。她自己给贾环挑个有强势丈母娘的媳妇, 岂不妙哉？
而邢夫人则是想到了贾琮。
贾琏这个大号练废了，邢夫人又因为贾琏成亲前往贾琏房里塞人和凤姐儿本身对她的轻视而彻底与凤姐儿没了转圜的余地。凤姐儿心狠手辣，瞧着就叫人心里发怵，邢夫人真担心老了落在凤姐儿手里会受磨搓。
贾琮是大房的庶子，年纪又与林珝相当，凤姐儿身后有王家，有她二叔，林珝身后却有林家和她老子林如海，光是从这一点上，二人就是骑虎相当。
而抛开这一层，谁还不知道贾敏与二太太不对付呢。贾琏和贾琮都是贾敏的亲侄，可凤姐儿却也是二太太的亲侄女。若有林家和贾敏支持，她将贾琮记在她名下，贾琮成了嫡子未必不能袭承爵位。就是退一万步讲，有这么个出身的小儿媳妇，她这个婆婆也能在夹缝中安享晚年了。
邢夫人就是那种一边想着我努力攒钱，将来老了谁都不靠。一边又总担心即便有再多的钱，老了仍旧过得不如意的人。虽然战斗力负五，心思手段都浅显易懂，却总是羡慕贾母，总想学着她的手段行事。
这不，刚在荣庆堂那里打了个转，见贾母带着薛姨妈，凤姐儿姑侄三个在那摸牌，几位姑娘在一侧暖阁炕上打双陆玩，宝玉围着姐妹们上窜下跳的瞎乐呵着，主主仆仆一屋子人，邢夫人却觉得自己永远是被排除在外的那一个，心中憋闷就提前出了荣庆堂。
带着人往垂花门来时，一转头就看见了桃花源门口的那块大石头，猛的想起刚刚没在荣庆堂见到林珝，不由脚尖一转的走了过来。
想要布聚灵阵，最起码也要用灵石。灵石的等级越高，聚灵阵的品级就越好。不过灵石这玩意林珝也没有多余的，所以她准备用生气摆聚灵阵。
比如说用她养着玩的樱桃小盆栽。
当年从扬州带进京城的樱桃小盆栽如今已经分成了好几盆，每一盆都能结不少的樱桃。
不光好看还好吃，主仆几个没事的时候就会摘上几个，有时候连洗都不洗，用帕子擦一下就放进嘴里。
旁的樱桃顶多结两三个月的果子，林珝这里的樱桃也不知道是平日侍弄的精心还是她私下里总浇灵泉水，也或是跟黛玉一样也受了灵气的滋润，一年十二个月，至少有八个月是挂果的。
又因养了好几盆，间次着开花结果，到让她们屋里从不曾断了樱桃。
聚灵阵一旦布成，不光会吸引灵气还会生成一个小循环，如果用植物布阵，耗其生气的同时也会反哺它灵气，而灵气再补充它被耗去的生气，周而复始，不光不会损其根本，还会改变它的品阶。
手里的樱桃小盆栽不够多，她已经让人再买了一批小盆栽回来，都是和樱桃一样能结果子吃的，如果她的理论没问题，她们住的屋子以后不光有灵气滋养，还能吃到品质更加好的‘灵果’。
现在叫林珝头疼的问题是她想将里间的卧室也放在阵法里，可有两个阵点的位置不好弄，一个在她的床头，一个在黛玉的床腰处……
正琢磨着是搬床还是改旁的呢，邢夫人便带着人来了桃花源。
她们住在垂花门边上，邢夫人每日进出内宅都要在门边经过，但进来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看了一眼屋里的小坐钟，林珝便知道邢夫人这个时辰过来定是从荣庆堂出来的。
起身相迎，客气的道了一声‘太太来了’，林珝便将邢氏迎了进去。
冬青倒了茶来，林珝亲手端给邢夫人，然后也没亏待自己的坐到了邢夫人下首处。
一边歪头看邢夫人，一边等着她说明来意。
要是今天来的是宝玉，那林珝肯定不会想什么来意。毕竟宝玉那个无事忙，有事没事都会来姐妹房里转一圈。
“二姑娘怎么没去老太太那里？”喝了口茶，邢夫人又有些心酸。
这茶叶，这茶杯那是处处都比她这个大太太用的好呀。
林珝闻言扬了扬唇角，笑着回道：“看书看入迷了，不妨已经这个时辰了。太太刚从老太太那里出来？可是老太太那里有什么事不成？”
“老太太是顶顶的富贵人，能有什么事？我不过是在老太太那里没瞧着你，心里惦记罢了。”大太太放下茶，一脸慈爱自然的握起林珝的手，“好姑娘，当年你跟着林丫头家来，打头一眼瞧见你，我便知道这是咱们娘们的缘份。”
“我也瞧着太太和蔼可亲呢。”林珝真心想对这位说演技不好就别出来显了，可她又知道人类最听不得这种大实话。“劳太太走这一趟了，要不咱们这就去老太太那吧。”
仿佛不知道邢夫人另有来意一般，只顺着邢夫人的话提议去荣庆堂。
邢夫人果如林珝所料那般也不为难自己的演技了，直接与王善宝家的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出了来意。
一个说将林珝当亲生女儿，一个说亲生女儿将来是要嫁人的。然后这一个就说那就留在身边做媳妇，另一个又一脸我怎么没想到，只贾琮怕是配不上林珝。听了邢夫人这话后，王善宝家的又连忙说贾琮也是太太的儿子，将来做了记名嫡子如何如何。
话说到这里，叶嬷嬷就要上前。林珝直接一个高抬手，既拦了上前的叶嬷嬷，也让自说自话的邢夫人与王善宝家的这对主仆止了话头。
“我还是个孩子呢，哪里听得这些话？”林珝压下被这对没眼色的主仆勾起来的烦燥，意有所指的笑道：“太太这玩笑...开得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听得懂了。”
让她跟凤姐儿做妯娌，打擂台，你好坐收渔翁之力？
算计得这么美，你咋不上天呢？
“可不小了。眼瞅着就七岁了，早点将婚事定下来也不耽误后面的事不是？”王善宝家的多少有些没眼色，听到林珝这么说，竟然还敢继续往下纠缠。
在王善宝家的看来国公府邸的爷们，又是记了名的嫡出，这样的婚事于一个小庶女来说也不算低了。
“原本儿女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咱们娘们合眼缘……”
“太太到是做得一手好生意，事还没办呢，就想着卖好了。”林珝嗤笑了一声，也没在跟邢夫人客套，直接嘴巴开刃的怼道：“您这算盘打的是真好，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了。”
“你。”邢夫人气噎，指着林珝说不出话来。
“算我求你了，给自己留点体面吧。挺大个人连个孩子你都唬弄不了，咋还好意思活得有滋有味不知道愁呢。我要是您呐，肯定找块冻豆腐一头撞死了。”要是她也蠢成这样，那当年她就老老实实给修士当器灵了。
“嬷嬷替我走一趟荣庆堂，让我姐跟琏二嫂子说一声。”顿了顿，林珝又看着邢夫人一字一句的说道：“就说我人老实，嘴又笨，惹太太不高兴了，请琏二嫂子帮我跟大太太告个恼。”
邢夫人：“……”
真没看出你哪老实，嘴笨了。
叶嬷嬷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回邢夫人，眼底除了鄙夷还有她看不懂的东西。不想刚掀开门帘往外走就看见站在门前要进不进的赵姨娘。
人齐了。
叶嬷嬷左右看了一圈，发现原本应该站在门口的小丫头都不见了人影，眼底闪过一抹戾气后，不由又想到了人是她打发走的，当即又气短了起来。
“赵姨娘来了。”叶嬷嬷朝里扬声喊了一句，又微微掀高了门帘做欢迎状。
赵姨娘讪讪一笑，提着裙子走了进去。她和邢夫人的目的是一样的，但她却比邢夫人精明多了，自不会一上来就弄出一副施恩德行来。这会儿在外面听了七七.八八，此时进了屋子就是准备帮林珝打口仗的。不想见到赵姨娘来了，邢夫人一下子就想到了贾环，看看林珝，再看看贾环，冷哼一声便带着王善宝家的走了。
“这就是个浑人，姑娘别跟她一般见识，没的气坏了身子。”赵姨娘一脸笑的对林珝说道，“前儿见姑娘穿的那件衣裳又大方又展样，上面的花到是不曾见谁家绣过。我想着也给三丫头做件差不多的，珝姑娘瞧着可使得？”
“姨娘客气了。”什么使不使得的，一个绣花样子还能撞什么衫，“只不知道姨娘说的是哪件，我让人给你找出来。”
“就配了葱黄绫子棉裙的那件杏红小袄。”
林珝知道她说的是哪件了，于是看了一眼南星，南星随即转身去取绣花样子来。
“正月里不动针线，三丫头的生日又在三月头上，如今进了腊月，年根底下琐事多，怕是也没办法专心做什么。二月只有二十八天。满打满算也才一个多月的时间……”
林珝请赵姨娘坐，赵姨娘却没坐，只站在那里等了一会儿，待南星回来接了她手上的绣样子，一边看一边对林珝笑道：“对对对，就是这个。我回来给姑娘做双鞋当谢礼。”
倒也不必如此。
送走了赵姨娘，林珝才说道：“这才是聪明人呢。”
“赵姨娘有儿有女，二老爷又事事偏着她，她自然从容。认真说起来大太太空有个正房的名头，却是样样不如她。”
“可别狂着了，大太太再不济人家也是正经的诰命夫人。光这一点就比赵姨娘强了几倍去。”
林珝听着两个丫头在哪里各抒已见也不过笑了笑，起身走到暖桌旁拿出一个信封，将前日按《符箓通宝》画的一道符文塞进去，“派人给敬大老爷送去，请他帮着指点指点。”
冬青接过信封，颇有些为难跟林珝说道：“大姑娘前儿还说叫你少跟这些人往来，免得又移了性情。”
林珝瞪了她一眼，“哪那么多的废话？还不快去。”
她用灵力画的符钓鱼，眼瞧着就要收网了，现在让她收手岂不前功尽弃？
冬青劝了一回，也算尽了人事，见林珝催促，便拿着信封出去找人送信去了。
……
且不说叶嬷嬷将邢夫人主仆的说词学给黛玉听，黛玉气成什么样。也不说她按着林珝的说法将这事说与凤姐儿后，凤姐儿又要怎么给她婆婆一个教训。只说黛玉给她老子写了信，又问了一回她老子的情况，才将贾家有人算计林珝的事一五一十的学给她老子听。
黛玉点了点林珝肉嘟嘟的小脸，又好气又好笑的打趣道：“快让我瞧瞧，怎么就有那么多人惦记你呢？”
“还不是因为姐姐厉害，爹爹又领着肥差事。”按理说这个时候荣国府也已经传出金玉良缘的风声了，怎么现在还没有？林珝猜测宝钗应该还没失了参选的名额，“姐，选秀什么时候开始呀？”
“你是问宝姐姐吧？她选的是才人赞善，公主郡主的陪侍。这个跟正常的选秀还不一样，贵主儿入学前才会勾选名册，按着名册入宫择选……”
如果是正常选秀，那是三年一次，只要家世达标就可参选。而给这些贵女们选陪读玩伴的选秀则因为贵女们入学的年纪不一而有所不同。前者都是将近或是已是适婚的年纪，而后则都是半大女童。
两者都挑家世，容貌品德，但前者...主要服务于皇家的爷们，大多都是侧室嫔妃的命运。这种情况下，只要够美，够识情识趣，会侍候人就行。而后者却是服务于皇家女儿的，那对秀女的要求就高了。
秀女的娘，秀女的姐妹，秀女的兄弟母族外家，这些都在择选的标准里。
现代的家长都不喜欢让自己的小孩跟家教不好的小孩玩，古代的家长自然也不例外。
原著中薛家名声不显，薛蟠又是那种德行，宝钗想给皇家贵女们做陪侍伴读...有个打死人的哥哥第一轮不筛她筛谁？
这一回，虽然薛蟠还是那般德行，可到底不曾打死人。贾家男人有一阵子对女色失了兴趣，也间接影响了薛蟠玩乐的兴致。
加之薛家进京的这两年，王夫人和凤姐儿既没怎么包揽诉讼，也没放利子钱，王子腾又因为受到了惊吓，行事越发谨慎……林林总总的加起来，原本今年冬天应该第一轮就被筛下来的宝钗，顺利晋级了。
原著中宝钗犯旧疾，周瑞家的和宝玉等等都去探病是因为宝钗初选没过就被筛下来，希望落空这才病了。此时宝钗又犯旧疾，则完全是因为长时间神经紧绷，一下子放松下来才病的。
换个通俗一点的说法，正常情况下，人们考试失利时会大病一场，成绩通关了也会大病一场。
所以不管是原著中的宝钗还是现在的宝钗，她都好巧不巧的赶上了。
得了黛玉一场科普，林珝不由也分了几分心想要看看这一回没有坑妹哥哥的宝钗能走多远。而黛玉这个骨子里就多愁善感的妹子竟然又想到了她可怜的妹妹原本也可以享受皇家贵女待遇，现在却被人拿来配庶子做枪手，感叹了一回的黛玉又用她这两年养成的‘好习惯’开始用花钱这种事缓解心情，补偿林珝了。
╮(╯▽╰)╭
今年除夕，黛玉和林珝仍和前两年一样，等贾母带着人去了宁国府便牵着林珝坐马车回了林府。
照例赏了一回林家下人，又在林家吃了一回极为丰盛的午饭，这才掐着点带着林珝回荣国府吃年夜饭。
贾敬从道观回来了，见了一众贾家人后，还见了黛玉和林珝。
别看贾敬跟贾政是一个辈份的，可他儿子贾珍的年纪都跟贾政贾赦差不多了，所以这个年纪的老头，又是出家人，出现在内院也不会有人拿男女大防说事。
都说入道有先后，不分年纪。贾敬自认他修道多年也算有些小成，可看了林珝用灵气画出来的符，贾敬就不得不感叹一回有人天生就适合这种事。
没人知道林珝跟贾敬说了什么，反正过完年贾敬也没回城外道观去。
贾珍天天盼着他老子出城修道去，可都盼到了春暖花开，林如海都奉旨进京了，贾敬也没离开。
再然后，贾珍就惨了。
没被他父子摁死的焦大有了靠山……
就林如海在通州码头下船的这一日，贾珍父子还因为焦大声泪俱下的告状而被贾敬用了家法。
那一声声板子落在肉上的声音，打得秦可卿都不知道心疼谁了。
又觉解气，又觉好笑，可转过神来秦可卿却更加的害怕了。
除了她那继婆婆还能坐在那里四平八稳的拿着帕子替爷们哭一把，用嘴巴说一回心疼外，阖家上下怕是也没谁不怕秋后算帐的了。
……
早就得了林如海进京消息的黛玉彻底坐不住了，提前好几天就派人在码头处等着不说，又一遍遍的打发人回林家，就怕她老子来了京城冷锅冷灶的。
黛玉也没瞒着贾家的人，不过她也没主动说，等着人问了才会提上一两句。林如海回京述职，见驾前要么住自家，要么住驿站这是规矩，所以贾母也没说让人住到荣国府来。
这厢林如海下了船，林义一边带着人迎上去，一边派人快马加鞭回城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