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一局
青木优再次从【休眠】状态中惊醒。
眼前的环境一片昏暗，窗外轰隆隆的响雷声震耳欲聋。
她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胸口，在闷热的空间里，心跳声难以抑制地不断加速。
屋内的空气格外粘稠。
原本从房间缝隙中对流而入的热浪仿佛凝住了一般，令她的皮肤感到了一阵不悦的潮湿。
青木优深吸一口气，静下心，沉默地听了一会儿。
闷雷与大雨交杂的巨大响动中，一阵刺耳的门铃声持续不断地从大门处传来。
这时候为什么会有人来拜访？
她有些疑惑地翻身下床，脚步轻巧地走向声音发出的源头。
黑泽阵是不可能不带钥匙就出门的。
为了保护她的安全，这栋房屋的隐蔽系数也是相当地出色。
会在深夜不告而来，还知道她家庭住址的人，青木优仔细思索了一番也只筛选出了一个。
她走到门前踮起脚尖，往大门的猫眼处向外看去。
果然。
不出她所料，在外面等待着并一直按响门铃的人是伏特加。
青木优当即朝门外大声喊道：“我听见了，不用再按了。”
持续的门铃声忽然一顿，回应的话语立刻从门后响起：“大嫂，我有事找你。”
“什么事？”她问道。
“……这里不便细说，先让我进去吧。”
青木优想了想，觉得让深夜前来拜访的客人一直呆在门外也不是待客之道。
她打开门，示意伏特加进屋。
对方刚一看见她便急切地想说什么：“我……”
青木优随手将大门关上，也不管他想说什么，程序性地回过身去准备招待客人用的茶水。
伏特加在她的身后欲言又止。
但或许是早已习惯了她的行为，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在她的示意下先坐到会客桌前，等待她将手上的事情做完。
用于冲泡的纯净水已经沸腾。
青木优伸手把水壶里烧好的热水倒入杯中，树叶带来的独特香气瞬间弥漫到整个空间里。
她将茶水放到会客桌上，在伏特加的对面坐了下来。
“说吧，什么事。”她轻声问道。
这句话仿佛解开了伏特加身上的封印，他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大嫂，您可能要和我一起生活一段时间了。”
青木优：？
她的表情有瞬间的停滞。
“你在说什么？”
察觉到刚刚的话语可能会令人产生误会，伏特加立刻慌张地解释起来：“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是大哥让我来带您走的。”
青木优呼出一口气，今天发生的一些事情真是让她……
她接着轻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伏特加的眉心从进屋时就一直紧皱，此时听到青木优的询问，他深深地叹气道：“大哥他……遇到了一些不太好解决的麻烦，在出这次任务之前就提前嘱托过我，如果见势不对就带您先去安全的地方躲避一段时间。”
“本来因为工作，我和大哥约定好的是每天下午向他汇报情况，但是从今天早上开始一直到刚才，我都没能再联系上他。”
“我估计着可能是出事了，就立刻按照他的命令赶到这里，准备带您离开。”
“您不用担心，等事情解决之后他会来找您的。”
麻烦？
听到伏特加那一长串解释的话语，青木优瞬间抓住了其中的重点。
“他究竟遇到什么麻烦了，还会波及到我？”
虽说早期的时候她和黑泽阵几乎形影不离，但是自【工作】以来，她从来没有插手过和他任务相关的任何事情。
在这期间，黑泽阵也一直把她保护得很好，除了公司里的人外，知道她存在的人极少。
要只是普通地惹到了仇家，对方要来寻仇的话，她继续呆在这间安全屋才是最好的选择。
会安排伏特加来带她离开，黑泽阵肯定是遇到了相当棘手的事情。
但这其中又有一个矛盾之处。
如此危机的情况下，抓住她能有什么用？
休假就是休假，她这周目只是个普通的小职员，对于黑泽阵所做的工作，她的情报收集率接近于零。
能够知道她身份的人肯定不会忽略掉这一点。
她活着，黑泽阵不会受到影响。她死掉了，他更是少掉了一个后顾之忧。
敌方又不会知道系统技能【生死相随】的存在，所以绑架家人这种行为，真的……挺蠢的。
《红黑》这么和平的世界，作战基本都是靠情报收集。
抓住她除了能象征性地用她的命威胁一下黑泽阵外，根本没有任何的好处。
这种投入和产出根本不成正比的行为，在一个连黑泽阵都觉得她必须离开的情况下，是不符合常理的。
青木优握紧了手中的杯子，沉声道：“伏特加，你需要和我说实话。”
“大嫂……”
“不然我是不会和你离开的。”
听闻她的话语，伏特加沉默地垂下了头。
空气仿佛瞬间凝结。
在昏暗的顶灯之下，屋内的光线把影子拉长到远方，像是鬼魅一般缠绕在两人的脚边。
无言的静默总是难耐的。
等了一段时间，面前的人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忽然抬起头对她说道：“事到如今，我也只能提前告诉您了。”
“您知道，我们所在的组织并不是一个非常……正规的公司。”
“现在它的内部出了点问题，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大哥作为组织的核心干部，在一切结束之后肯定逃脱不了清算。”
“他也是清楚这一点所以才嘱托我来带您离开，去其它地方开始新生活。”
“我之前说谎，只是想让您先放宽心，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会将一切都全部告诉您。”
青木优眼神恍惚着听伏特加说话。
对面的人还犹嫌不够一般往她紧绷的神经上一下一下加码。
“大哥……让您不用在意他。”
“‘一个人也要活下去。’他是这么说的。”
“等等，等等。”青木优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你说他让我一个人活下去？”
“是的。”伏特加点点头，“不过您不用担心，我会在这过程中照顾您的，一切——”
发现他完全没抓住重点，青木优立刻打断他的话：“就算你现在说的都是真的，黑泽阵会被清算你就不会吗？”
虽说伏特加的能力并没有大佬那么强大，但好歹也是公司里拥有代号的高级员工。
有代号的干部里除了传闻中的二把手朗姆外，其余都是平级，伏特加也只是因为信服大佬才会一直听从他的命令。
在公司将要倒台，如此彻底的情况下，黑泽阵会受到威胁，你伏特加就能逃脱，说这话是在蒙谁呢？
看到青木优瞬间变得警惕的眼神，伏特加深吸一口气：“实不相瞒。”
“我是其他国家派来的卧底。”
哦，那就怪不得了。
卧底啊……
啊？
啊？？？
青木优瞪大了双眼，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人。
你一个连报销单都填不好的人能做卧底？
是《红黑》这个世界有问题还是她有问题？
究竟你是怎么从黑泽阵眼皮子底下活下来的啊？
伏特加在她狐疑的眼神中从外套里侧的口袋掏出一张黑色的证件。
“我来自前苏的KGB，当年……倒台，我和上级失去了联系。”
“之后为了养家糊口，我就潜伏下来，一直留在组织里工作。”
“大哥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卧底。”
“那他还留着你？”青木优忍不住出声。
“他留我……”伏特加的语调有些哽咽，“大嫂，我是他为您留下的退路。”
“这么多年来，大哥他也很不容易。”
青木优说不出任何其他的话了。
见状，伏特加轻声安慰道：“您不用害怕，我会用生命保护您的安全。”
“大哥他为您今后的生活准备好了一切，到e国之后您也不用担心任何事情。”
这都在讲些什么屁话呢。
黑泽阵的脑子也和她一样出问题了吗？
青木优从来不知道她这辈子竟然会对除自己以外的另一个人有这样的观感。
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啊？
从他们认识的那一刻起，黑泽阵对于要和她在一起的执念就从来没有过任何消减。
结果现在他出事了，突然就让她跟着伏特加去e国？
为什么啊？
青木优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地一直没有回应，伏特加也拿不准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想了想，觉得确实有些太着急了，于是又一次宽慰道：“没关系，还有一些剩余的时间。”
“预定好的撤离航班在明天早上，在这之前您有什么想带的东西都可以提前准备。”
这话也只是起一丁点安慰作用罢了。
青木优神游一般站起身，眼神恍惚着将两人面前使用完毕的茶杯收走。
看着她似乎是想把脏掉的杯子拿到厨房去洗净，伏特加伸出手，欲言又止。
大嫂从很早之前开始就习惯性地会在一些陌生的局面下，程序化地做些奇怪的事情。
不过现在不论是什么，有事情能够缓冲一下她的情绪也好。
这些本就不是大嫂应该承受的。
他考虑了一瞬也放下了想去帮她的意思，任由青木优茫然地端着杯子走进了后厨。
杯子脏掉了就需要清洗。
青木优把茶杯放进水槽，戴上橡胶手套便机械地动作了起来。
这游戏剧情怎么回事？
怎么忽然就像脱了缰的野马一样不受控制了……
她的脑海现在乱作一团，不知道在面对伏特加时做出什么样的回应才是正确的，只能先远离需要和人社交的源头。
哗啦啦的水流混合着窗外倾盆的雨声灌入她的耳膜，各种思绪交杂在一起不停痛击着她坏掉的感官。
这周目她实在是离主线剧情太远了。
之前那个代表着“重大变动”的【隐藏事件】出现时，她本就应该有所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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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抽象的闪电在窗外肆意地舞动着。
这空气与粒子形成的利刃仿佛割开了天空的咽喉，在它劈砍下来的瞬间，忽地，头顶的灯泡闪动了几下。
屋内蓦然间陷入了黑暗之中。
伏特加立刻朝厨房喊道：“大嫂，出什么事了？”
“好像是电箱出了问题。”青木优的声音从里间传来。
“那您还好吗？”
“我没事。”声音顿了顿，“你进来帮帮我，我找一找蜡烛。”
听闻这话，伏特加起身摸索着往厨房走去。
没走几步，他便模模糊糊地看到青木优站在厨房的角落处。
他一边朝着那纤瘦的身影走过去一边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黑暗中，青木优随手把手中的东西递给他：“帮我拿着这个就行。”
“好。”伏特加伸手接过。
火花摩擦的声音“滋滋”地缭绕。
在他触碰到那东西的瞬间，一股电流直通他的身体，伏特加骤然瞪大了双眼，全身的麻痹让他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眼前一片漆黑。
昏迷前的最后一刻，他奋力地抬起头，看见青木优站在他的身前，语调毫无波动地对他说道：
“非常感谢。”
视野消失在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