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
梁聿之没有表白过, 以前的恋爱要么是别人先说了,要么是自然而然到那一步,双方心知肚明,并不需要一个口头表述来清楚分明地将从前和以后分割定性, 他也不在意这些, 甚至认为热恋中的人互相给彼此承诺这件事毫无恒久价值,当下的快乐而已, 下一秒可能已经变了。
其实同居到现在, 他默认和唐西澄的关系已经和恋爱状态无差,认为她应该也是同样感受, 然而她在散伙饭那天晚上的表现,让他隐约意识到, 或许对这个年纪的女孩来说,还是需要一点仪式感的。
这个念头搁在心里,也没刻意准备什么, 而此刻氛围不错,他很自然就说了出来。
话说完, 自己也感到一丝奇异。
眼下情形, 似乎和烂俗偶像剧的表白套路也没差多少。
直到在唐西澄的脸上看到类似怔然的表情,他问:“很意外吗?”
没有得到回答, 只借着车顶照明灯的光看到她翕动的眼睫。
然后, 她踮脚拽住他防风衣的领口,他低低的一声笑湮灭在侵袭过来的深吻中。
那一秒的风极致温柔。
那天晚上是西澄第一次体验睡帐篷。
原本和姜瑶睡一个, 后来姜瑶忽然说有事要找津语姐聊聊,便抱着她的小兔枕头去了蒋津语那里。
过了五分钟不到, 西澄在用平板看电影的时候, 梁聿之过来了。
帐篷里悬挂着一盏复古风格的小款照明灯, 色温偏暖,深黄色的光。
她从薄被里爬起来,身上穿着他的黑色卫衣,下午回去收拾装备的时候,找她的衣服,全是夏装,只能多拿了件自己的卫衣,偏小款,但显然穿在她身上仍然过于宽松,显得本就单薄的身体更有种孱弱感,长发那样松散着垂落,小小白白的一张脸在灯下,令人有种难抑的心动。
“你怎么来了?”西澄用手语问他。
“乔小二太烦了。”梁聿之掀开被子坐进来,“你在看什么?”
西澄把平板移过来,是几年前的一部西语片《荒蛮故事》,时长两个小时,黑色幽默式的短片集,风格怪异荒诞,她之前看了大半,还剩两个小故事。
他们靠在帐篷里一起看电影,不算宽敞的温暖空间隔绝了深夜的簌簌山风。
到片尾时,梁聿之说:“有点意思。”
西澄也认同。
她还存了个日漫短片,问他还看吗。
他点头说可以。
这部就真的很短,风格轻松治愈,没多久结束了,西澄将平板放到一旁,摸到瓶装水喝了一口,发现梁聿之在看她。
“你晚上要睡在这里吗?”她将水扔在一旁。
梁聿之看懂了这句话,露出一点矜持却又昭彰的笑,“这不取决于我。”
西澄也笑一下。
“那你走啊。”
她提起被子歪过身体,右手腕被一把捏住,继而他的影子罩过来,她身不由己地跌进睡垫,炙热的唇扫到她的耳垂,身上卫衣的领口歪斜,他拨开那里,在她雪白无瑕的肩头咬了一下,“你穿着谁的衣服呢,嗯?”
低而哑的尾音,压过来的身体紧贴着她。他在她身上轻抬起脸,微微摇曳的柔光里,西澄看到他窄长的眼皮翕动,睫毛深黑,微垂的状态,在眼下的皮肤落了一点隐约的阴影。
极内敛克制的一双眼睛。
但他分明已经动情。
却也只是这样看了几秒,而后长腿从她身上滑下来,躺到旁边,略遗憾地拿手臂遮了眼睛。
“就如你的愿吧。”他打算走了,此刻的情状不在预谋之中,他的确没打算在这里和她怎么样的,现在再后悔没有准备安全措施,已经没意义。
他的身体反应明显,多看她一眼都算得上煎熬。
这样子倒像是回到毛头小子的状态,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决定到外面吹风冷静。然而仍有那么一丝不甘心,伸手扳过她的脸,压着快要喷薄而出的悸动亲了片刻,最后碰碰她湿濡的嘴唇,“早点睡。”
不急这一时。
他撑肘起身,却被西澄按了下来。
那只纤细的手游蛇一样从他的侧腰摸进去,棉质长裤的抽绳被扯开,掌心潮热的触感抵着紧实的腹部往下。
梁聿之抬手扣住她的手腕,眼眸幽幽看她。
西澄伏在他胸膛,低头亲吻他的喉结,同时轻松地挣开了手。
外面遥遥风声仿佛倏然之间止歇,这一方狭小天地里只剩愈发浓重的呼吸和似乎从喉腔里逸出的一点闷沉低音。
西澄亲吻他干燥的唇,低缓而有节奏地掌控他,看他皱眉、喘息,湿热的眼阖上又睁开,眼尾微微泛出红色。她试验一般地调控速度与力度,感知他越来越热的身体难以自控到微微颤栗,直至破溃不堪地释放。
……
西澄有点疲累地坐在睡垫边缘,手伸在外面。
梁聿之拿瓶装水帮她洗手,掌心揉搓之后,清水冲过,抽了纸巾帮她擦干。
“好了。”
西澄收回手,躺到被子里面,手机上有姜瑶发来的微信,说不过来睡了,道了声晚安,还附带一个意味不明的表情包。
西澄同样回她一声晚安,往内侧了个身,却被拦腰搂住。
她扔了手机,任他抱到怀里,脑袋搁在他胸口。
梁聿之腾出一只手熄灭灯,黑暗中亲了亲她的额。
第二天上午,西澄本来想着早起看日出,结果两个人都睡晚了,她朦朦胧胧被梁聿之叫起来,帐篷的拉链拉开一看,外面天已经完全大亮,太阳完整地挂在那。
等另外三个人起来,一起吃了顿还算丰盛的早餐,之后就开始干活,一箱箱往车上收东西,拆帐篷,最后两辆车开走。
一晚上的惬意与自由都留到记忆里。
梁聿之将西澄送回去,洗了个澡去公司,只处理一些必要的事务,傍晚早早返回。
晚餐没让孙阿姨做,他自己处理食材,做了响油鳝糊,算是补了西澄没吃上的那次。
吃完饭,西澄告诉他要回家。
梁聿之以为她要回租的房子,结果不是,她要回上海。
有点意外。
“这个时候回去,看你外婆吗?还是……你打算回去工作?”忽然才意识到他们没有交流过她毕业后的事。
如果她是打算回那边工作,那代表他们将会异地。
很突然,这个问题他还完全没有料想过。
西澄没有用手语,打字发给他:“不是,我只是回去处理点家事。”
梁聿之第一反应不是问什么事,他长久以来的界限感首先就制止了这种追问,过去拥有的亲密关系经验让他停留在一条原则上——互不牵涉对方的家庭,他不会问,也不喜欢被问,此刻推己及人地认为她说得这样含糊就是不愿意表露。
他理解也尊重,只问:“事情很急?”
“也拖了挺久了,我现在毕业了暂时也没找工作,刚好有空闲。”她继续打字,“我想明天走,我已经看了机票。”
“这么快?”他说,“要不等周末,我可以陪你。”
“不用啊。我的手已经好了,而且到了那边会有司机接我。”
显然,她已经打定主意。
似乎也找不出什么理由反对,沉默了下,梁聿之问她:“你什么时候回来?”
“还不确定,可能顺利的话也没几天。”
“那我明天送你吧。”
“好。”
很正常顺畅的沟通。
谈完以后,西澄上去洗澡,梁聿之将碗筷收到洗碗机里,清洁料理台,他理智上很清楚她只是要回家一趟,合情合理,无比正常的一个小决定,但情绪上却不得不承认他有一丝隐约的不适。
或者更恰当的说,是一种近似怅然若失的感觉。
体悟到这一点,让他觉得莫名。
从来没有过。
或许是因为同居,两个月的朝夕相处,他毕竟没有跟谁这样过。这是一种短期习惯之后的戒断反应,很正常,任何人都会有。
有的人自我意识薄弱,无法克制这种反应,很容易耽溺其中,因此会在亲密关系里表现得像只黏人的小狗,但他不会。厨房收拾干净之后,他的情绪已经正常。
西澄这趟回去,没收多少东西,只带了必备的衣物和电脑。
第二天早上,梁聿之送她到机场,他们像寻常情侣一样告别。在西澄进候机室之前,他们拥抱亲吻,最后叮嘱她照顾好自己,落地报平安。
之后,他回了公司,后来也在正常的时间里收到她的消息,短暂聊天之后,各做各的事,一切都很正常。
是在当天下班回去之后,停好车,看到院子里空荡荡,没有她也没有Kiki,才后知后觉地认识到,这种微妙的戒断反应,好像比他想的更烦人一点,像个幽灵一样,无道理地突然冒出来,在心里冷不丁地刺一下,不疼不痒,只是有点空。
他在门口站了会,开灯进屋。
洗了澡出来,靠在露台抽烟,看一眼边几上那盆鸾凤玉。
不知怎么,觉得有点像她。
沉默的“杨桃”。
几个小时过去了,没有一条消息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