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70
姜瑶回北京的那天上午, 在群里@西澄和梁聿之，高调发言：“今天晚上空出来！我要来吃饭！”
距离西澄在朋友圈放跨年炸弹已经过去一周。
姜瑶元旦前夜人在海南, 后来转去厦门, 忙完两场展览，这才刚刚得空返程。
乔逸冒出来提醒她：“据说晚上有暴雪。”
姜瑶：“不管！风雪无阻！你要不要一起！”
乔逸果断举手奉陪。
西澄直到下班才看到群里的动静，发现有人已经先于她回复了, 他问姜瑶想要吃什么, 得到的回答是：“不重要，非要选的话就……火锅吧。”
姜瑶还另外附赠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包。
很明显, 吃饭是假，当面审问是真。
姜瑶来得早，在梁聿之备菜的时候, 她就已经从西澄口中问清楚时间线：“原来过年那次他是去绍兴了！难怪……我还说他怎么闷声不响玩失踪。”姜瑶恍悟地笑起来，然而转瞬又皱眉，说他们太过分了，“你们两个可真不够意思啊, 算起来, 这都要一年了，就没个人想起来告诉我一声嘛？”
控诉的口吻。
西澄只能道歉。她从前没有思考过这一点，现在回顾起来，那时候她和梁聿之都没有主动去公开关系, 大约是彼此都下意识地觉得那个阶段并不稳固吧。
“你们分开我都难过死了, 出国前还和我哥大吵了一架，后来那一年我都没理过他，我一直都怪他为什么不好好珍惜你。”
西澄顿了顿, 沉默一下才说：“并不是他不珍惜我。”
“这个不重要了。”姜瑶释怀得极快, 激动中又颇有一丝委屈, “你是不是不知道，你们两个和好，最开心的人一定会是我啊。”
西澄笑说：“我现在知道了。”
“讲真，你官宣的那条真的……”姜遥一脸“被甜到了”的表情，语气夸张道，“我好嫉妒我哥哦，他为什么这么好命。”
姜瑶还记得她第二天就忍不住给梁聿之打电话问长问短，换了平常他一定不耐烦地应付她，讲不了两句就会撂电话，那天却好脾气极了，几乎是如沐春风的状态，甜蜜炸弹的作用可见一斑。
正说着，乔逸在侧厅门口抻头敲了两下门：“两位大小姐，悄悄话说完没有？”
是来告诉她们可以开吃了。
重聚的这顿火锅吃到很晚。乔逸带姜瑶离开时，外面已经开始飘起小雪。他们都喝了酒，乔逸叫家里的司机来接。
西澄送他们出门，站在台阶处看了会，极小的雪片纷落而下，她拿手接，沾到手心就再看不见，只有丝丝的凉感。
这雪下得一点不够意思，哪里有暴雪的迹象？
室外温度很低，西澄只穿了毛衣，这么一会冷得不行，折身回了屋里。
厨房那边，梁聿之在冲洗杯盏。
不声不响地，有人来箍他的腰，贴近说了声：“辛苦了。”
梁聿之沾着水的手避开一点，侧过脸笑问：“什么情况，偷偷吃糖了？”
揶揄她突然的嘴甜表现。
西澄手臂仍然没松。梁聿之就在这种半桎梏的状态下将剩下的盘碟冲过水，全扔进洗碗机，抽了纸擦干手掌，再来捉那扣在他腰腹间的手，折过身将人捞进怀里。
眉眼间的笑意犹在，整个人是愉悦的状态。
他们身上都有点轻微的酒味，晚上喝的鲜啤。
“你今天心情很好？”西澄仰着脸看他。其实不止今天，他最近都是这个样子。
梁聿之“嗯”了声，极坦荡地承认：“我没有理由心情不好吧。”反问她，“你呢，吃得开心么？”
西澄点头：“对了，姜瑶说晚点找时间去滑雪，刚好是雪季。又可以一起玩了。”
梁聿之表情淡了点，看着她。
“怎么感觉，让你开心的是姜瑶？”
西澄登时一笑，“不是吧，吃你妹妹的醋？”
梁聿之不说话地捏她的腰。
西澄看着他的眼睛。想起姜瑶说出国前和他吵架，不理他，把分开的原因归在他那头。显然，他从没有解释过，没有在姜瑶面前撕破那些。为什么呢？
“梁聿之。”
“嗯？”
“……没事。”
西澄忽然不想问了。
她微微敛起嘴角，踮脚抱他，让他低头，在那眼尾印了个吻。
已近年关。
思格迎来年会，正是西澄在思格的last day，她的离职手续已经走完，相熟的同事都知道她将要去读书。
蒋津语主动申请做这次年会的总负责人，西澄的老搭档Anna辅助她。
她们在年会的末尾为西澄安排了小小的送别环节，蒋津语亲自主持。
西澄都不知道她们从哪里收集到那么多她的工作照，也剪了活动中的花絮视频，几乎完整记录了她在思格两年半的时光。
BGM一看就是Anna挑的，前一半搞笑风，后一半煽情风。
视频末尾，漂亮的花体字一个个跳出来：祝我们最好的Cici学业有成，前程似锦。
西澄眼眶微热。
散场时，Fanny照例过来捏一下西澄的脸：“有空回来玩哦。”
Anna则给了个夸张的拥抱：“将来你要是和你的九分老公修成正果了，记得请我。”自西澄在朋友圈发了那张照片，Anna震惊了好几天，此后提及梁聿之，都用这个代称。西澄都快适应了。
蒋津语最后才过来：“怎么样，感动吧？”
西澄笑着点头，主动抱她：“谢谢津语姐。”
收好了工位上的最后一点东西，西澄提着纸袋下楼去B2停车场，梁聿之在车里等她。西澄过去敲车窗的时候，他在看手机。
等她坐进去，探头瞥了一眼，发现视频里是她。
蒋津语拍了几个年会的现场小片段发在朋友圈。他看的是最后两段，大屏上陆续出现她的照片，瘦瘦的身影在不同的场景里，严肃的，轻松的，最后是张笑脸，某次户外团建活动中不知被谁抓拍到的一秒，完全不设防的样子，极灿烂的梨涡。
一直看到末尾，定格在那句祝福语。
另一段拍的是年会现场的人群，胡乱晃动的镜头，音乐声里的热闹一隅，Fanny正在捏西澄的脸。
梁聿之搁下手机，说：“你的同事很喜欢你。”
西澄笑笑地看他：“嗯，所以呢？”
“没有所以。”他的手指探过来，同样捏了一下她的脸颊，“安全带。”
西澄顺从地扣好，他已启动汽车，沿着通道开出去，冬日傍晚残存的一点夕阳从前窗落进来。
西澄侧过头自窗内看了眼那座大厦，在心里道一声：再见。
*
离职的事处理完，西澄进入坐等过年的状态，梁聿之却还很忙，西澄本想等他一道，但外婆这几天有些感冒，她便先一步回上海。提前离职也是想留出后面几个月陪伴外婆。
临近除夕，梁聿之才回来，他中午到的，直接去了爷爷家。
西澄傍晚时开他的车过去接。
她停在院子外面那条小道上，下车给梁聿之发消息，有人正从院里走出来。
西澄看了一眼，认出来。
“梁老师。”
梁泊青有点意外，瞥一眼那辆车，便明白了，走到近前问：“哪天回来的？”
“有几天了。”西澄抬头，“阿婆说你要到明天。”
“提前了。”梁泊青说，“上次碰到你们覃老师，说帮你写了推荐信，要出去读书了？”
“嗯。”
“那很好，”他停顿一下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告诉我。”
西澄点点头，看了看他瘦削的脸庞：“你今年很忙吗？”
“有点，手头有项目比较着急，在赶进度……”语声停止，他循着西澄的视线看了下，见梁聿之在院门口。梁泊青目光收回，落至西澄的脸庞，清楚地看到她的表情。自元旦之后，他一直想找个机会与她聊聊，认真问她几句，现下却觉得似乎并不需要了。
梁泊青抿了抿唇，“西西，我先走了。”
西澄回过神，想起要说的话，叫他：“梁老师。”
梁泊青停步，侧眸看她。
“你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他轻轻笑了下，目光和煦地朝她点头，尔后指一下院门，“过去吧。”
直到梁聿之坐上车，西澄仍在观察他的表情，他扣好安全带，回看她，似无情绪的一眼：“别盯着我。”
“那你笑一下。”
他没给反应，准备发动车子，又听到她的声音：“不然我要亲你了。”
说话间已经动手要掐他的下颌，被反握住。
“想干什么？”他施力将她拉近，做了她要做的事，撤开的同时松了她的手，睨一眼她憋得微红的脸，“有空再练练。”
西澄好一会缓过来。
梁聿之在外套口袋摸出几颗糖递过去：“爷爷给的。”
老爷子不那么清醒了，有时会误认，当他是梁懋均，又当他还在小时候，拿糖来招待他。
西澄接到手里，剥了一颗自己吃，也剥一颗喂他，说：“你爷爷还好吗？”
“老样子，能控制住不再严重化已经算好结果。”
遇上红灯，车子停至路口。
西澄轻轻握他的手，梁聿之看向她，温声说：“没事。”
晚上陆铭请他们吃饭，他和一个香港朋友合开的餐厅，主打马来菜。梁聿之并不看好，西澄却挺有兴趣。
过去一看，店内装修的氛围感很足，只是生意看起来似乎对不起装修投入。
陆铭为他们安排好地方就被人叫走，一副颇忙碌的样子，过了一刻钟才过来。陆铭知道梁聿之不会有什么高评价，直接跳过他的意见去问西澄。
西澄最喜欢椰浆饭，认真夸了几句。
陆铭听得心满意足。
吃到差不多，邹嘉打来电话，西澄出去接，陆铭才和梁聿之说起这个月家里的纷争，全为了那份遗嘱，弄得他一个不问事的都烦躁，现在总算尘埃落定，末了绕回梁聿之身上：“上回还顺便帮你试探了下，你妈那态度……”他摇头，“貌似还是很坚决，到时候年夜饭你们可别又吵起来，多少年了，我真心想吃顿和气的。”
梁聿之说：“没什么好吵，她也清楚我的态度。”
陆铭思路跳脱：“我说……你这么坚定的话，要不干脆把证领了，一来让你妈死心，二来也好把西西绑住，免得人家在外面两年一待，就没你什么事了。”他看到梁聿之的表情，仍不知收敛，“你还别不信，这种事多了，西西年纪轻轻二十几岁大好年华，什么都有可能的吧？”
有几秒的静默。
梁聿之看向他：“不准在她面前乱说话。”
“放心吧，我已经吸取教训了。”陆铭一脸笃定的真诚，掏出一个盒子抛给他，“给你的补偿。”
梁聿之打开盒子。
陆铭：“绝对符合你的审美。”
他纯粹捧场朋友的品牌，无奈自己如今单身狗一只，实在没什么需求，那天也是活动现场突发奇想。
陆铭自觉当得上人间好弟弟。
“不领证的话，也得有点儿什么宣誓一下主权吧，你哄西西一起戴啊，至少表明她非单身是不是？”
梁聿之啪一下合上盒盖，正要扔回给他，西澄回来了。
陆铭笑笑向她挑眉，仿佛无事发生。
西澄看了梁聿之一眼，继续吃剩下的椰浆饭。
这一年梁家的除夕宴总算平静了，也是难得聚齐的一次。即使是这种假模假样的团圆和平，也并不容易，老爷子心情好，精神不错。过了七点半，梁聿之送他回去。
在泊车处，将老爷子扶上车，刚阖上车门，梁泊青也离席过来了：“聿之，我来送吧。”
梁聿之看他一眼，“你开爷爷这车行吗？”
“开过，没事。”
梁聿之退开两步，解锁了后面他自己的车。
梁泊青问：“去见西西？”
“嗯。”他停步，视线落过去，梁泊青本想说“你买烟火棒了吗”，这话停在喉间，最终只笑笑，开门上了车。
八点钟一到，外婆和周姨都要看电视，西澄陪在一旁，照例回祝福信息。
春晚直播了十几分钟，梁聿之的消息发过来：“出来吧。”
西澄告诉外婆，她出去玩会，晚点回来吃汤圆。周姨忍不住笑，知道老太太心里也清楚得很，便先接了话讲：“要回来了讲一声，我这好先煮上。”
“好。”西澄应了声，速度微快地穿衣服出门。
以为梁聿之在车里等她的，一出院门却直直撞到他。
“你怎么站这？”
估计到了有一会了，他抱她时，大衣上的寒气袭过来。西澄去碰他的手指，有种干燥的凉，赶紧拉他上车。
“我和阿婆说了，晚点回来吃汤圆。”
“有我的份么？”他没喝酒，但有些疲倦，懒懒地靠着座椅看她。
“有吧，我看周姨很有准备的样子。”西澄牵过安全带，“没有的话，我分一半给你。”
梁聿之笑应：“好。”
西澄转头看他一眼，在他启动车子前，她低头从储纳格的角落取出一样东西：“这是什么？”
梁聿之抬眼见她手里已经捏着那个盒子。
他愣了下。
西澄直接打开了，和她想的一样。
情侣对戒，素圈。
简洁而不失精致的设计。
看不出来，陆铭的审美居然挺在线。
梁聿之想说是陆铭自作主张给的，也想告诉她只是个饰品，并不是所有的戒指都是那个意思，然而他还未出声，就见西澄取出女戒戴到了手上。
她几乎没有犹豫。
兀自欣赏了两三秒，西澄抬眸，“要帮你吗？”
很清晰地，看到他眼神的变化，然后他什么话都不讲地，将手递了过来。
西澄将那枚男戒套在他的左手中指上，仔细调整到合适的位置。
“很漂亮。”
“嗯。”
“我说你的手，好适合戴这个，满足手控的审美。”
“……你是手控？”
“我不像吗？”
梁聿之只回了一声笑，捏住她套着戒指的右手，低头吻在白皙的手背上。
车子启动，夜色中驶过梧桐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