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同志, 这块表你们还要不要?”
售货员同志面带微笑看着许草丫。
许草丫有心想说不要,可顾成雨那小子竟然把手表带塞进了小嘴巴里。
呜呜呜———她这是不买也不行了。
“呃———熙丽,你能先借俺八十块救急吗?”
许草丫小声的在顾熙丽的耳边说。
“成吧, 回去你得给我点利息。”
顾熙丽边掏钱,边在许草丫的耳边讨要好处。
没人比她更清楚许草丫手里有富裕,这么好的发财机会傻子才会放过。
楼心悦扫了眼顾成雨手里带着口水的手表,问售货员同志, 说:“同志,这块表多少钱?”
售货员同志高兴的回说:“三百八十块, 不要票。同志也要买一块吗?”
“三百八十块?”楼心悦在心里呢喃着。
这得要她一年不吃不喝的工资加在一起才能买得起。
不是说许草丫是个山沟里的丫头吗?怎会这么有钱?
“这位同志, 你要的话我给你取出来看看, 这款女式手表很好看的。”
售货员同志面带微笑看着楼心悦又问。
“谢谢同志, 不用了。”
楼心悦面露尴尬的回说。
“咱们成雨眼光可真好,小手一伸就拿了块最贵的。”
顾熙丽有些没眼看那只口水嘀嗒的手表了,没忍住又嘴快的说了句。
“那是,成雨除了不听俺的话,其他哪哪都好。”
付完钱的许草丫也跟着吐槽, 她家顾成雨最会气她这个当妈的了。
“嫂子,咱们要去二楼看看,你和熙丽去不去?”
孙红云为了能把楼心悦和许草丫分开,开口问。
“没钱了, 你们去吧。”
顾熙丽摊了摊手, 无奈的说。
孙红云被她给逗乐了, 说:“谁也没你兜里有钱, 大年初一, 可不能哭穷。”
然后拉着面色不愉的楼心悦一起走了。
“要不你跟她们一起逛逛, 俺回去拿钱?”
许草丫提议说。
“不用了, 她们是去二楼看衣服的,你觉得我买回去我奶会同意么?”
顾熙丽和许草丫低声嘟嚷着。
“那不是也没办法的事情吗?咱们去一楼买些好看的头绳,再给成雨他们买些小袜子,小玩具?”
许草丫又提议说,不去二楼那就只有一楼可去了,反正三楼是不能再逛了,她担心顾成雨又瞧上了什么稀罕的东西,她可没钱再买回去了。
“我兜里只有二十来块了,你省着点花。”
顾熙丽把身上的钱全掏出来给许草丫看。
“王静,你怎么没跟着一起去二楼看衣服?”
许草丫转身时,发现王静竟然没走。
“我的那点工资,哪里舍得买二楼的衣服。”
王静自嘲的笑着说。
“其实二楼的衣服也没多好看。还没我奶做的好看。”
顾熙丽说着话,还在王静面前转了一圈。
“谢奶奶的针线活可是大院里出了名的好,还需要你说,有空我买块布也让谢奶奶帮我做一件。”
王静又瞅了几眼顾熙丽的袄子,心动的说。
三人两孩子说说笑笑的就到了一楼。
一楼的人很多,拥挤的让许草丫不得不把两个娃举起来走,顾成雨睁着好奇的小眼睛,东张张西望望的,不时的还低头和许草丫交流:“啊啊啊啊啊——-”
“成雨,你妈就这么高,她没本事把你再举高些。”
顾熙丽在拥挤的人潮里,不客气的给许草丫扎刀子。
顾成欢一直‘啊啊啊啊啊’的伸出小手,一双漂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面卖糕点的地方,三人默契的就当没看见,几个月的娃娃牙都没长几颗,就想吃那些东西,你咬得动吗?
“听说今天有海市来的呢绒布,不要票,赶紧走,一会儿怕是要没了。”
人潮里许草丫听到有人低声说着。
“王静,你要不要买呢绒布做衣服?那里有卖的?”
许草丫用下巴指了指刚才谈话两人的方向。
“要,呢绒布供销社抢都抢不到。”
王静大声的向许草丫这边喊。
三人又顺着人潮去卖呢绒布的地方,顾熙丽和许草丫说:“要是真的不要票,我把身上的钱都花了啊。”
许草丫没啥意见的点了点头,今天没买成的东西,明天再来买就是。
呢绒布又不是天天能有的,要是她多带些钱就好了。
怀里抱着两个娃站在人潮外等着,去人堆里抢呢绒布的顾熙丽和王静。
“啊啊啊啊啊———”
顾成雨伸出小手指着不远处的一个老人和孩子,嘴里叫个不停。
顾成欢听见他哥叫的欢,她也欢快的:“啊啊啊啊啊啊———”
“成雨,给俺点面子好不好?能别喊了吗?”
许草丫小声的和怀里的大儿子说。
顾成雨扯着许草丫胸前的衣服,又一阵:“啊啊啊啊啊———”
行吧,许草丫无奈的走向顾成雨小手指的一老一少,有些尴尬的开口问:“同志,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老人一脸焦急的说:“同志,我的钱包丢了。”
他手里牵着的小男孩看着有六七岁的样子,穿了双黑亮大头皮鞋,蓝色的呢绒裤子,绿色的灯芯绒袄子,白白净净的小脸上正挂着泪水,嘴里不停的吵着说:“爷,我要吃面包,你给我买。”
“这———”
许草丫又是一阵尴尬的看着怀里的顾成雨,好想问他:“人家丢了钱,你让身无分文的你妈俺咋办?”
顾成雨的小手指了指老人身后的那几个木头箱子,嘴里又开始:“啊啊啊啊啊啊啊———”
许草丫问老人说:“同志,你的钱就是在这里丢的吗?”
老人点了点头回她说:“刚才很多人朝这里跑,说是去抢布,一阵慌乱后,我手里的钱包就不见了。”
“小海,等你爸妈过来找咱们,再给你买面包好不好?”
老人低头抹去孙子脸上的眼泪,哄着他说。
许草丫顺着顾成雨小手的方向,伸脚把两个叠放在一起的箱子给踢分开,在下面的木箱子里发现了一个黑色的皮夹子,低头看了眼怀里正指着皮夹子又指了指老人的顾成雨。
说:“俺晓得了,成雨你先不叫了好不好,俺耳朵疼。”
而后跟伸着头看向这边的爷孙俩说:“同志,你的钱包是什么颜色的,里面大概有多少钱呀?”
“同志,我的钱包是黑色的皮质夹子,里面有我孙子小海的照片。钱多少我年纪大了记不太清。”
老人见许草丫这么问,眼里闪过惊喜,连忙回说。
“同志,你打开这个看看是不是你的?俺儿子刚才可能看到它飞进了木箱里。”
许草丫双手抱着娃,只好用下巴指着木箱子说。
老人走到木箱子前,开心的俯下身把那个黑色的皮夹子拿了出来,把里面夹着的孙子相片拿出来给许草丫看,激动的说:“谢谢同志,你儿子可真是聪明。”
许草丫笑了笑,说:“能帮到同志就好。”
老人道谢后,乐呵呵的领着小孙子去买了面包,回来时手里还提着两盒糕点,一袋子面包。
跟许草丫说:“同志,这是我老头子的一点心意,感谢你和你儿子帮我找回了钱包。”
“同志,举手之劳不用这么客气的,东西你拿回去。”
许草丫双手抱着孩子没空,只好摇着头推辞。
她怀里的小人精顾成欢见着了面包,小眼睛直勾勾的,两只小手挥舞着一直朝着那袋子面包里伸,让许草丫这个当妈的难为情的红了脸。
尴尬的又和老人说:“同志,你赶紧拿回去,孩子还小,这些他们都吃不了。”
老人笑呵呵看着顾成欢说:“这么大的孩子已经长牙了,可以吃点的。”
说完把那东西放到许草丫的脚边。
这时候身后一对青年男女同志走过来喊:“爸,小海,你们怎么没去找我们————”
女同志话说了一半,惊讶的又说:“呀,许草丫同志,新年好。好久不见,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许草丫转头一看,说话的女同志竟然是江红党,那个把她写成能顶千斤的女英雄的报社女记者。
“江红党同志,新年好。”
许草丫神情有些尴尬的笑着回说。
“许草丫同志,你怎么一人带着俩孩子在这里?”
江红党扫了眼四周,没发现有顾家的人,很不放心的问。
“去那边抢呢绒布了,俺带着俩孩子不方便,就站在这等他们回来。”
许草丫笑着解释说。
“原来这样啊,你小心些,一楼人多,乱得很。”
江红党摸了摸两个小家伙水嫩嫩的小脸蛋,又从包里掏出了两红包塞在了他们的衣服口袋里。
许草丫连忙说不要,这多不好意思。
而且她身上也没钱,给江红党的儿子红包啊。
顾成雨,你让你妈现在真的好尴尬。
“江红党同志,这红包你拿回去,俺们真不能收。”
许草丫面露焦急,又不能把怀里的两孩子给扔了,真的很难办———
“这是给孩子的,大年初一碰上了都是缘分。”
江红党乐呵呵的回说。
“爸,于成,她就是我经常跟你们提的那位能人,许草丫同志。”
江红党面带微笑,热情的和家人介绍说。
“许草丫同志,非常感谢你刚刚帮我爸找回了钱包,不愧是红党的心中的女英雄典范。”
于成说着说着,竖起了大拇指。
“跟你们说,我们许草丫同志可厉害了,明草湖的大鱼她想要钓哪条就钓哪条,她还是种地的小能手,还积极向上的努力学习,她连生孩子都比一般人厉害,她————”
江红党嘴里巴拉巴拉的说了好些,听得许草丫想原地立马消失。
她好想跟江红党说:“江红党同志,你夸张了,你夸张过头了,还有这些事你打哪听来的?”
“许草丫同志,等过完年我去大院找你去,你哪天有空?”
江红党停顿了会儿,看向许草丫问。
“俺哪天都有空,江红党同志找俺啥事?不能现在就说吗?”
许草丫看向江红党,心里想着若是她又要提采访的事情,她一定要拒绝的。
她只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不想做什么到哪都有人认识的女英雄,女模范。
“别担心,不是要采访你,是其他的事情。”
江红党见许草丫欲言又止的样子,笑着回说。
“那就好,那就好,江红党同志,俺实在不想再上报纸了。”
许草丫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江红党说。
“噗嗤”一声,江红党的对象于成笑出了声。
他说:“江红党同志,你看来把自己的女英雄给吓得不清啊。”
江红党瞪着他说:“我们许草丫同志年纪小,不晓得宣扬美好思想品德的重要性,你,于成同志可是我们新闻工作者的领军人,竟然也笑我?”
“哪里哪里,江红党同志误会了,我只是觉得你文章的叙事风格可以稍稍婉约些,不用那么浮华,朴实真诚的文字才最能打动人心。”
于成又开始孜孜不倦的劝说江红党改文风。
许草丫听着有些失神,心想着:原来书读得多,说出来的话也比一般人好听啊。
要用她的话说:江红党同志,你的文章可真是麻雀子下鹅蛋———吹大发了。
江红党的公公有些看不下去了,出声说:“于成,红党,时间不早了,你妈还在家里等着咱们吃饭呢。”
这才让俩夫妻停下了争论。
江红党有些尴尬的看着许草丫说:“许草丫同志,我们先回去了,过了元宵节我去大院找你啊。”
许草丫回了她说:“好。”
见江红党一家人离开,她才松了口气。
和怀里的顾成雨说:“成雨啊,你的小眼睛咋就那么亮呢,那么乱的时候竟然也能瞧见钱包掉进木箱子里了?”
回答她的只有一串:“啊啊啊啊啊———”
呵,臭小子,还挺臭屁的。
又在原地等了会儿,终于把在人堆里抢呢绒布的两人给盼来出来。
顾熙丽兴奋的和许草丫说:“我抢到了一整块黑色的,可以让奶给咱们做裤子穿,也够给爷和大伯做件大衣了;还有桃红色的这块布料我穿;藏青色的布料给大伯母穿;西瓜红的这块小的给成欢;蓝色的这块给你;绿色的这块可以给成雨和成欢,我给奶挑的是烟灰色的———”
许草丫见她拿了这么多布料出来,问她说:“你身上的钱够不?”
“不够,借了王静十块钱,你记得还。”
顾熙丽理直气壮的跟许草丫说。
“好,我还。”
许草丫笑着回说。
而后又吃惊的看向怀里也抱着一堆布料的王静,这买的比顾熙丽只多不少啊。
“难得有次机会,能买到这么好的呢绒布。听那男售货员同志说这些还都是海市的瑕疵品,才不要票卖给我们的,你说要去海市,那是不是能买到更多像这样的好东西呀?”
王静激动的小脸通红,抱着怀里的呢绒布‘嘿嘿’傻笑。
“你钱还有吗?”
许草丫问她。
王静这才从买到呢绒布的激动里还过神来,说:“没了,我俩全花了。”
许草丫看着俩个不靠谱的姑娘,叹了口气。
而后跟怀里的顾成雨商量着说:“成雨,妈先借你红包使使啊,等到家马上还你。”
说完,就让顾熙丽把他衣服兜里的红包掏出来。
顾熙丽好奇的问她,说:“谁给的?”
“遇上了江红党同志,她给的。”
许草丫又把顾成雨见着江红党公公丢失钱包的事情讲了一遍。
“成雨啊,你的小眼睛神了啊!”
顾熙丽夸张的捏了捏顾成雨的小脸,激动的说。
红包里的钱不多,有五毛,这也足够他们坐大巴汽车回家的了。
布料有些重,顾熙丽便把顾成欢给抱进怀里,让许草丫提着。
许草丫问王静,说:“你要不要抱着成雨,那些布料给我。”
“好。”王静爽快的应了。
她倒是想逞强提着的,但是没走几步就要歇会儿,有些难为情,还不如抱成雨轻松呢。
回到家后,谢云韵抱着哭唧唧的顾成安,乐呵呵的和她们说:“成安他没爬赢人家,看着孙家的小女娃拿了第一,他就哭唧唧的没完没了,你大伯塞红包都没用。哈哈哈———”
许草丫说:“这小子就要有人治治他的臭毛病,还真以为哭几声谁都要让着他啊。”
张美兰翻着两人带回来的一堆呢绒布料,高兴的表扬顾熙丽说:“咱家熙丽的眼光还真不错,这些色都挺好。”
“那是,为了这些呢绒布料,我今天的钱包都空了。”
顾熙丽摊坐在沙发上,回说。
“就这些,就花空了你钱包?”
谢云韵可不信,顾熙丽钱包里有多少钱她还是有数的。
“她给我哥买了块三百八十块钱的手表,身上却只带了三百块出门。”
顾熙丽指着正喂顾成欢吃面包的许草丫说。
“草丫啊,不是跟你说别乱花钱的吗?”
谢云韵有些头疼的看向许草丫说。
“奶,成雨把人家的手表给咬了,他拿在手里不撒手,俺没法子才买的。”
许草丫委屈的告着状。
“啊,是咱们乖乖选的呀,拿出来给太奶奶看看长啥样?”
谢云韵的心偏到了天边,一听是顾成雨脸色立马换了。
顾熙丽吐槽说:“偏心眼。”
许草丫叹了口气,把那块留有口水痕迹的手表拿了出来。
张美兰瞅了半天,说:“哟,还是外国牌子,怪不得要三百八十块呢。“
谢云韵回她说:“还行,模样倒是挺好看的。”
顾轩河回来,也拿起手表看了会儿,感叹说:“还是熙寒有福气。”
张美兰回他说:“那可不,你以为谁都娶回来像咱儿子那样的。”
谢云韵瞪了张美兰一眼,说:“咋说话呢,大过年的。”
张美兰别过脸,不吭声。
顾轩河当起了和事佬,跟谢云韵说:“美兰说的又没错,妈咱家中午饭吃啥,一会儿我带着成欢再去陆家。”
谢云韵被他给逗笑了,说:“你觉得成欢能赢?”
“反正应该是比成安强,那小子满眼里只有红包,压根不管你跟他说的什么话。爬到了第一还把花生给扔了,你说气不气人?更气人的是,他还有脸哭?”
顾轩河想起被几个老家伙给嘲笑的话,心里就堵的慌。
“咱家成安长大了以后,一定是个能挣大钱的主儿。”谢云韵乐呵呵的回他说。
“呵呵,眼里只有钱的主儿。”顾熙丽没好气的捏了捏贪财的小家伙的脸。
“奶,是吃钱串吗?”
许草丫起身,准备进厨房擀面。
“嗯,对的,你先擀,我马上就来。”
谢云韵把怀里的顾成雨给了张美兰,跟着就进了厨房洗菜。
“奶,爷去哪儿了?”
回来这么久,都没见着顾重山,许草丫开口问。
“他呀,在夏田家,跟夏田他爸下棋呢。等饭好了让熙丽过去喊他回来。”谢云韵回说。
吃面怎么可能少得了蒜,许草丫擀完面条就开始剥蒜,和谢云韵唠嗑说:“奶,那个楼心悦她是不是在外地工作啊?”
谢云韵觉得奇怪,许草丫为何突然提起那个妮子。
“对啊,怎么了?今儿个碰上了?”
“嗯,碰上了,她跟你讲的不太一样,看着不太聪明。”
许草丫在谢云韵耳边小声说。
“那丫头可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儿,草丫啊,看人不能只看表面。”
谢云韵也低声声和她说。
“好,下次我再仔细的打量打量她。”许草丫回说。
“你今儿个对她做什么了,觉得她不太聪明?”
谢云韵不放心的又问。
“俺跟她说,她给成雨爸的信被俺拆了,也被俺看了,问她相片还要不要?”
许草丫直接把自己怎么说的全告诉了谢云韵。
“你啊你,你不会觉得她没做什么,就觉得她傻吧?”
谢云韵叹了口气,问。
许草丫点了点头,说:“难道不是吗?”
“草丫,你们是在百货大楼碰上的对不对?她一个没结婚的大姑娘被你这么问,她能做啥?你觉得熙寒是个笨的吗?她是大院里唯一的一个把书信交到熙寒手上,他还没办法退回去的人。你说她笨不笨?”
谢云韵又反问说。
“奶———”
许草丫被问的哑口无言,低着头反思,是自己太自以为是了。
“———扣———扣———”
“新年好,伯母。”
“新年好,心悦,好久不见,你啥时候回来的?”
张美兰把人给迎进屋,笑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