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前后受敌
魏国西疆,月灵古城,连赶了十日路的拓跋焘端坐在行苑书房的御案后,宽阔的书房中陈设华丽,却更显得此刻的他形单影孤。双眼睛殷红,唇瓣紧抿,他像头过度焦虑却又刻意隐忍的失眠狮子,有的东西,终是要等要失去时才会感到珍贵。
“怎么样了?”他的手拍在紫檀御案上,比起木桌发出的闷响,他沙哑的嗓音更令人惊悸。
左卫军低头思忖了一番,轻叹了口气,这才把手中的信物和锦盒呈了上去。
信物是冯丽的绢帕,因上面的花纹特别,拓跋焘一眼就能认出,他那绷如石刻的俊脸登时就柔了下去。
锦盒上有封条,写明了魏皇亲启,他打开盒子一看,眼中立即溢满了难以明状的情感。轻轻取出那支暌违了整整二十年的琥珀珠花,他眉簇如炬,极力的清理和整合着心中千头万绪的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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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外大漠,元家马队急急行驶在辽阔的草原上。
元盛的马被围在正中间,他搂着元希同马而坐,此时他的妹妹被五花大绑,因为连日的反抗未果而十分憔悴。
那日去月灵古城,元盛翻墙走瓦,不过是好奇于花梨镶檀马车里坐的权贵,顺便向父亲炫耀一下自己的武学造诣。
可当他从行苑上房瓦缝望进去时,他却看到了自己久别多时的亲生妹妹。
元盛当时就振惊了,她应该在燕国,应该和她富甲一方的夫君在一起。
于是,即便在禁军的重重守卫下,左昭仪娘娘还是不见了。尽管元希千挣万扎不要离去,元盛还是绑了她去给父亲一个交代。临走时还顺便劫了一个军官。
那夜,军官的话令元语面如土色。他的女儿,如今竟是魏国昭仪!
更令他暴怒的,是元希打死不说话的态度,元语气得几乎用木棍子打断了她的腿。她不哭一声不求一句,只是咬着牙流泪。
“我前辈子是作了什么孽!”打累了,元语上气不接下气的扔下木棍长叹道,满含了父爱的无奈。
“爹爹,人好好的就行了。”父亲如此盛怒,元盛还是第一次见,虽然他并不知道其中原由。
元语长叹了一口气,以死威胁元希道:“跟我回去,你若还想跑,就等着给你爹收尸吧!”
“父亲若不让希儿回去。那也等着为女儿收尸吧。”元希也撂下狠话。她自然能明白父亲的气极败坏。她眼里虽含泪,心里却被浓浓的父爱包围,但现在的她,还有脸再见父母吗?
元语瞥了一眼自己的女儿。作为昭仪却出现在这黄沙万里的地方,他早看出了女儿的失宠,于是道:“放心,爹有的是办法让你死心!”
接着元语便选择了最艰险的路途,他打算带着元家商队绕过魏国,经由无量山回建宁。
任由追兵在后,他们扔下货物策马而行,这一走就是十天。
马队停了下来,元语下马伏身听地。判断着追兵的数量和行速。
轻叹一口气,他带着自己的马队转道而行,或藏或转,他们不断改变前进的方向,以不按常出牌的行径让魏国追兵捉摸不出他们行踪。
只是有的事情人算不如天算。也是在这一天,元语在西风中嗅到了柔然人的膻腥味,照这种情形下去,不出三天,他们就会面临前有嗜血残忍柔然猎盗,后有风驰电掣御林追兵的局面,元语怅然坐在凛冽如刀的风中,为了整一双儿女的性命,他不能再往前走。
于是他问了女儿一句:“那个人足够爱你吗?”
元希默然点头。
于是元语起身道:“爹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爱情。”
那天夜里,元语独骑夜奔魏军大营,直接潜进了督军身边,督军面对这样一位天神下凡般的夜访客,完全陷入了对其武艺的无尽惊叹中,等他快速回神之里,来客已经消失了,比来时还要神奇,而手上也多了个盖了宫式绢帕的锦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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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焘细细看着手中的琥珀珠花。
跪在地上的左卫军统领抬着头,恳恳道:“劫匪武艺高强来去无踪,为避免打草惊蛇,我们大部分追兵都柔然方向追去,以造成劫匪的错觉,让他们放松警惕,暗地里送行长官左督卫亲率精兵良将悄声追寻。”
左卫军统抬头看了看脸上阴晴不定的拓跋焘,接着扣头道:“皇上放心,依照前方回报,劫匪一路都没对娘娘起过杀心,只是……”
“只是什么?”拓跋焘眼中闪过一丝期望。
左卫军统领忙道:“左督卫怕惊动劫匪伤及娘娘,所以一直都在默默追寻。不料昨日大漠腹地出现了柔然猎盗,很快左督卫就收到了劫匪送来的信物。”
说完,左卫军统领抬头切切的看向上座的皇帝。
“想来他们也是怕柔然军队的。”拓跋焘凝神细想,目光不禁系到了锦盒的封条上:“魏帝亲启”四个字十分熟悉,龙飞凤舞中带着刚毅洒脱,拓跋焘把过往今昔所见过的字迹在脑海梳理了一遍,很快太子语的面庞就浮现在他心中。
琥珀珠花、太子语,加上拓跋焘一直在搜理的种种事线索,以他的心智,心中早已隐隐明白了些东西,很快他就长叹了一口气,目光又一次落到了手中的绢帕上,嫩黄的绸绢上纹样素雅,她的香气仿佛还驻足于上,甘美而醇净。
柔情在他眼中转瞬即逝,放下绢帕,拓跋焘跪在地上的统领:“收兵让他们回来。”
左卫军统领有所诧异,为救昭仪,皇上可是快马加鞭赶来月灵的,可现在他却要饶了这帮罪魁祸首的劫匪吗?
看到左卫军统领不解的眼神,拓跋焘小声交咐道:“伺机而伏,斩草除根。”
左卫军统领的眼神由惊变悸,皇上竟然要置昭仪性命于不顾。
随着左卫军离去,空荡荡的书房里拓跋焘黑眸泛波,一柱清泪滑出了他的眼眶。
他的心中翻江倒海 ,最怜悯的是冯丽,原来她守着的是这样一个秘密,想起往日恩爱一幕幕,知道她终是爱他的,否则她不会隐忍着承受着依然要和他在一起。
但他心中也有惧,一个冯丽就令他意乱情迷,赦燕国、杀太子……这些都是因冯丽而起,再者,太子语毕竟曾是嫡子皇储,他的出现多少会对拓跋焘的皇位构成威胁,之前要是冯丽有一点报复之心,后果都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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