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东京惊魂夜·一
他在说什么？
那个可以让她用上所有与冷静睿智有关的形容词来描述的诸伏高明, 竟然会对她随口一提的问题，给出那样的回答？
名樱千早艰难地咽了下口水, 怔愣地望着对面的人, 有那么几秒几乎放弃了思考。
那句话用来回答她的问题原本并不恰当，但是只要稍微代入进去……他想表达的意思，想要传递给她的隐晦想法, 她想她已经完全了解了。
——我看起来一切都好，但一切不过是伪装的假象。
还有他未曾说出口的下一句，「难乎有恒矣」。
——我这样无中生有、若无其事地强撑着, 即便不告知于你，用不了多久, 你也一定会发现吧。
这是多么可爱的小心思？像是在不加责难地抱怨，更像是不动声色地撒娇。
名樱千早十分清楚, 她的指导员独自工作当然没问题。他可是「长野的孔明」, 她来之前他能声名远扬，没理由她来了以后做不到, 先前的案子上, 她帮出了体力上的忙。
可他还是这么说了, 委婉地暗示她，他希望她能尽快回来。
像是被小奶猫冰凉的小鼻子嗅着掌心，脸上的毛茸茸软软地蹭上来，瞬间便从掌心痒进了心里。
就觉得……好可爱。
四舍五入再快进一下，他们已经每人一只脚踏入婚姻殿堂了！
但是还不行啊, 在这里就给出回应的话……
名樱千早垂下了眼眸。
那她今晚调戏降谷零的时候良心会有多痛啊！
“前辈……抱歉我没有读过这句话不知道意思！”还是决定事业为重的名樱千早双手合十紧闭双眼深深地鞠了一躬，良心已然开始隐隐作痛, “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排除万难尽快回来的！前辈一定要等着我！绝对不可以一个人去冒险！”
等一下, 她明明只是休三天假去一趟东京, 为什么却硬是营造出了一种去秦国送燕国地图的氛围？而且危险的怎么看都不是对方，反倒是她自己吧？
“千早。”
“在！”
“该回去了，休假申请要尽快提交。”诸伏高明说道，他又恢复了原本的冷静，脸上却透出些温柔的笑意，“下次的术科训练，还要再请千早指教。”
“是！”
周五中午十二点，名樱千早准时踏上开往东京的新干线。列车奔驰在轨道上，而她奔驰在久违的、回归自由的大路上。
等着吧降谷零，她养猫大户阿斯蒂回来了！名樱千早的良心可能会痛，但阿斯蒂没有良心！
“……怎么是你？波本呢？”
她的猫呢？说好了会来车站接她的、对她「言听计从」、与她「如胶似漆」的降谷零呢？她都把良心丢在长野的车站了，怎么最想见的人没来，反倒是她一直想做掉的家伙出现了？
自称对她一见钟情的长发男人就双手抱胸靠在出站口前的柱子上，细腰长腿加混血高颜值分外吸睛，近处有不少女孩看起来在自拍、其实都在暗戳戳调整角度把他收入镜头。
像是为了讨好她、迎合她的喜好，他甚至换了穿衣风格，修身的衬衣打着板正的领带，颇有点公职人员的风情。
名樱千早其实还挺喜欢对方那双绿眼睛，如果那双眼睛能再纯粹点，别在算计中混着虚假的爱意就好了。
“他忽然有事，就把难得的机会让给了我。”莱伊长腿一迈向她走近，对她的怀疑表现得有点委屈，“我以为他告诉你了。”
名樱千早在心里干笑了两声，瞧这无辜的表情和语气，这人也太会挑拨离间了吧？下一次是不是就该说“你们别为了我吵架”了？
“回头再跟他算账，倒是你，”她抿着嘴唇、满脸挑衅地仰起头，伸手拉住他的领带结往下一扯，两张脸瞬间贴近，“你有那个能力顶替波本吗？”
被迫弯了点腰的莱伊也不恼，反倒相当愉快地笑起来，这让她有点怀疑对方是不是就喜欢她这种带点S的气场。而后对方不仅没说露两手给她看看之类撑场面的话，反倒直截了当地告诉她，接替波本的并不只有他一个，还有另一人会直接前往会场。
怎么又来一个？名樱千早忍不住咋舌，她为了国际刑警的工作来此，找降谷零是因为保护本国公民是对方职责所在，莱伊知道她是刑警也就算了，怎么还把别的组织成员也扯进来？
“谁？”
“代号你可能听过，”莱伊幽幽地回答，“苏格兰，是与我和波本相同的威士忌。”
名樱千早松开手，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挺直脊背迈开脚步:“不太一样吧，你和波本都是美国酒——”话音一顿，她侧过脸随口问道，“他是纯口味的苏格兰、还是经过波本桶和雪莉桶添附风味的苏格兰？”
“这就要你自行判断了。”
话说回来，她确实听说过苏格兰威士忌这个代号，这人是个年轻的狙击手，她被组织回收的那把狙后来就是交到了他手里。只不过她从未与他打过交道，性格、喜好、习惯一概不知……算了，能多认一张脸也算是一举两得，又是工作之外的额外收获。
莱伊开车将她送到了杯户城市酒店入口，迹部景吾为她预定了宴会开始前准备用的房间，大少爷本人日理万机不会提前到场，却已经帮她安排好了能让她华丽登场的专业团队。
她最感兴趣的还是她的礼服，不知道迹部少爷更喜欢全靠身材撑起来的纯色长裙、还是宽丝带点缀的小洋装，应对不同款式，她有不同藏武器的方法……
是和服。
“竟然是中振袖……那他还问我的尺寸做什么……”
名樱千早哭笑不得地望着展开挂在架子上、像是和服店里展示用的振袖，这是她着实没想到的。现在她已经通过视觉效果初步感受到这件华美外衣的不菲价格，怪不得专业团队会有这么多人。
她本来都已经做好往胸口塞武器的打算，早知道会是和服，她就放心大胆地把压箱底的千子村正也带上了。拆掉刀镡完全可以想办法塞进衣服里，反正有没有护手都不影响她使用。
不过她还是带了三把小刀，降谷零之前在她家翻箱子的时候可能没太在意这些平平无奇的小刀，但实际上它们与打刀或太刀的组合，来自于一个名为「变则四刀」的流派，同样是教她剑道的师傅传授的。她很喜欢这些精致的贴身武器，那个时候还很喜欢同样用小刀做武器——当然不是同款小刀——的恶魔执事，所以练得比枪还要熟练。
当然枪也是必备的，为此她也带了配套的警察手册和手铐，各种意义上都有备无患。
……怎么参加一场上流宴会，真变成风萧水寒的荆轲刺秦王了？那她应该再弄一把匕首藏在腰带最内侧，当紧紧缠绕好几圈的腰带全部解开的时候，对方差不多就可以准备瞑目了。
距离入场还有半小时，独自在房间里用平板看了半天会场实时监控的名樱千早终于等到了迹部景吾，大少爷穿着一身深色定制西装，与她身上这件淡金色、绣着枫叶和波斯菊的振袖倒是相当搭配。
“还算华丽。”迹部景吾给出评价。
“我说迹部君，你最初邀请我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察觉到今晚可能发生的危险情况？”她起身小心地拉平了腰间布料的一点皱褶，只穿着足袋、踩着地毯小步走到他身前，眼睛眯成笑弧，“而且你调查过我，知道我与榊的关系，也知道榊的职务，所以确信我会来？”
会场监控的阅览权限不是她强行获取、而是之前专业团队中的某一人直接给她的，而在为她穿上和服的时候，还有人专门问过她是否需要独自准备后再开始着装。
当然她表示不需要，如果武器不在穿好衣服后再装配，那取出使用的时候未免太费力了，真到生死关头，敌人可没有耐心等她解腰带现场上演「图穷匕见」。
对于她的猜测，迹部景吾并未否认，只是模棱两可地说：“本大爷国中时的网球部监督，与你的家族有些亲缘关系。”
“我知道。”她摆了摆手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小跑去穿上配套的木屐，接着自然地挽上对方的手臂，“无论如何，我会保护你的安全。前提是我不让你做的事，你绝对不要做。”
……说归说，大少爷也没答应。
“还有，今天我的名字是江户川咲夜，你可别叫错了。”
二十分钟后，名樱千早在会场中看到了扮演侍者的莱伊，男人将长发在脑后低低地束成一股，搭配上那身侍者的衬衣马甲小领结，看起来优雅了不少。
趁着迹部景吾见到熟人去打招呼的空挡，她从莱伊手边的托盘里拿起一杯香槟，目光停在了他的耳麦上：“苏格兰？”
对方微微点头，随即也不顾耳麦没关，挑事一般地低声开口：“说起来，苏格兰对你也很感兴趣。”
穿着名贵的和服、画着美艳的妆、挽着精致的发髻的女人好奇地仰起头看他，灰色的瞳孔在会场灯光的映衬下瑰丽得像是梦境。
“哪种感兴趣？”
“与我不同。”
“嗯？——啊、原来如此。”她恍然大悟般地点点头，细白的手指在脸颊上可爱地点了点，露出兴味十足的表情，“目标是你，还是波本？”
那个人看起来不准备在她面前现身……那她只好想办法骗他出来。
莱伊倒也配合：“当然不会是我。”
她歪着头想了几秒，忽然伸手取下了莱伊的耳麦，凑近自己的耳侧，又用宽大的袖摆遮挡住自己微妙的笑容。
“这样的话，苏格兰，波本的委托，你可一定要替他负起责任来。”她温柔又娇俏地说，“与我同行的迹部君的安全就拜托你咯，他可是超有钱的大少爷，为了我未来的幸福，你绝对要保护好他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