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东京惊魂夜·五
在长达三分钟的连续被输出后, 已然心如止水的降谷零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时机，一针见血指明事实：“阿斯蒂，你在无理取闹。”
话还没说完他先自己意识到了问题, 这种恋人之间吵架时绝对NG的台词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不仅起不到作用，还会成为那个女人继续输出的新方向。
果然，刚准备结束演戏抒发情绪的名樱千早猛地抽了口气, 下一段输出的蓄力在一个呼吸间结束, 声音瞬间拔到新高度：“无理——你才无理！我哪里说错了！你就是想要离开我，一切都只是你的借口！”
……可他根本只说了两句话啊！
降谷零默默望着身旁的女人，其实他现在是有话想说，但他决定保持沉默。
然而沉默在恋人吵架中更是绝对NG的行为，它会立刻被打上冷暴力的标签——
“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已经没话跟我说了吗？昨天还叫人家亲爱的, 今天就成了诸伏太太，你也太差劲了！”
等、等一下，他确实喊过她「亲爱的」, 但绝对没有、也绝对不会喊她诸伏太太！无论是哪个诸伏的太太都不行！绝对！不行！
可她那张脸确实是委屈得要哭出来了, 那副仿佛被全世界背叛的表情他真想让hiro看看, 明明作死的是一时冲动的hiro, 为什么这种折磨他要一个人受……
“算了, 你叫我一声诸伏太太我就原谅你了。”名樱千早象征性地擦了擦眼角闪烁的泪光，语气低落下去, 就好像吃亏的人是她自己，“这是对你的惩罚, 波本, 就罚你给自己认一个男主人。”
“阿斯蒂……”
“趁我发火之前你最好照做, 你要知道我多想追究你换了莱伊来接我的过失，以及对你有意思的苏格兰让我多么不愉快。”
降谷零痛苦又为难地陷入沉默。
十秒钟后名樱千早拎起包就去开车门，话音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刚才的闹脾气都只是镜花水月般的错觉：“我这就去把苏格兰杀掉。”
什——
降谷零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握住她的手腕，也下意识地放低姿态、换上了恳求的语气：“阿斯蒂，别这样。”
他倒不是怕自家好友当晚真的死于非命，只不过如果她是认真地想要完成这件事、对苏格兰下杀手，那诸伏景光将不得不立刻结束卧底任务隐藏起来，恐怕直到组织被彻底剿灭为止都无法再公开露面。
毕竟这个女人暂时还不能逮捕，他还要依靠她提升在组织里的地位，以及与她互成弱点来获取组织的信任。
僵硬的气氛在车里蔓延开来，降谷零毫不怀疑对方随时可能暴起出手揍人、或者挣开他下车，这两种情况他都不愿看到。而转机在于一个电话——但如果可以，他宁愿这个电话不要打过来。
听见她手机震动的那一刻他就决心服软了，有什么痛苦还是让他来承担吧，别再让hiro的哥哥陷得更深了！他喊一声「诸伏太太」又能怎样呢，反正也不会成为事实——
但无论他在心里如何呐喊，他已经错过了机会，身旁的女人表情一变、笑容娇俏地接起电话，开口就是一句比刚才应对他时更委屈的“前辈”。
果然是诸伏高明。
……他好想下车冷静一下，接下来的电话内容他真的一个字也不想听。
其实心情很不错的名樱千早把提包扔回原处，手也离开了车门，懒洋洋地靠回座椅上，还贴心地调大了手机音量，让身旁的人也能分享一点属于她的快乐。
电话对面的人声音一如既往地冷静，语速却并不慢：“我刚听说千早你那里发生的事，有哪里受伤吗？”
“诶？前辈竟然听说了吗？！我真是没出息，竟然发生这种事，对不起，我给长野县警丢人了……”
降谷零望向窗外，竭尽全力控制住表情不崩坏。
这个女人……明明是他和hiro给公安丢人了才对！情况竟然变成了这样！
“没有人会因此责备你。”诸伏高明温和地安抚道，“新闻里只说有人受到了袭击，发生了什么？”
名樱千早小声抽了口气，才软软地开口：“之前没有告诉前辈，其实是哥哥说有人意图在宴会上暗中闹事，我才决定去的。迹部君拿到的酒里确实被人下了药，还好被我发现了。”
“千早，你该不会——”
“……我的味觉比较灵敏嘛。”她有点心虚地说，一旁的降谷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好在她的指导员并未深究她过于冒险的举动，而是继续问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我怀疑犯罪团伙会在房间附近蹲守，就提前离开了宴会回去，想着那种小毛贼三两下就能解决掉……”她抽了抽鼻子，声音低了下去，“可结果……”
结果你差点在他弟弟脸上刻下自己的名字！降谷零在心里咆哮，要是事情真成了那样，他们兄弟以后还要不要见面了！
接着，他身旁的女人像是又换了个人格，哽咽着、带着几乎要化为电波、与声音一起传导到另一边的傲娇开口：“我才、我才没有输！”
可是你确实没有输啊……降谷零痛心疾首。
“我知道，”对真实情况一无所知的诸伏高明却顺着她的话再度安抚道，“千早没有输。”
“都是因为和服……我再也不要穿和服了！”
“好。”
“我也不要一个人来东京了……下次前辈陪我一起来吧？”
“好。”
他们的关系进展已经成这样了吗？诸伏哥哥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啊！
降谷零已经深感绝望，他身旁的女人却还在继续刺激着他脆弱的神经，旁若无人地表演着：“我……其实很害怕的。在床上被那家伙用枪指着的时候，想着如果我没有出来就好了，一直留在前辈身边就好了……”
“……抱歉。”
“为什么前辈要道歉？”她的声音忽然又欢快起来，脸上也绽放笑容，“我才是要道歉，竟然对前辈抱怨起来……我没事，也没有受伤。我很快就会回到前辈身边去。”
“好。”
“前辈会专程打电话过来，千早很高兴。”
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接着传来一句比先前都温柔数倍的“那样就好”。
降谷零愈发痛心疾首。
“明天傍晚我就回去，上午要再去见迹部君一面，中午要跟哥哥吃饭。”她说道，“前辈可以来车站接我吗？”
对方当然没有拒绝，于是她甜甜地说了晚安，在降谷零的百般期待中，终于挂断了电话。
现在压力又重新来到他身上，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继续有关苏格兰的话题，心情变好的女人却像是已然忘记刚才要下车大开杀戒的事，扣上安全带对他扬了扬下巴：“愣着做什么，开车啊，送我回家。”
降谷零沉默地启动车。
……他并不是想争夺什么，就是想最后吐槽一句，明明都被她当作猫，为什么他跟诸伏高明的待遇差这么多？而且她没去长野的时候，态度从来没这么差过，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不过还好，虽然这么说对不起hiro，但他必须感谢诸伏高明的电话，至少她现在看起来正常多了，开始能够用人类语言进行交流——
“怎么，舍不得苏格兰死？”
语气也正常多了。
车已经停在她租住的公寓楼下，他还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必要陪她上去。
对于这个有些危险的问题，他给出了很随意但有理有据的回答：“他是我叫来帮忙的。他对组织还有用，如果他死了，我会有麻烦。”
这点也得到了女人的认同，她应了一声，想了一会儿，单手捧起脸颊再度开口：“这样吧，让苏格兰给我三百万还给迹部，而你在身上某个位置刻下我的名字，今天的事情就算一笔勾销。”
听起来……好像不太难。
如果忽略她另一只手转笔似的转着的小刀的话。
“我明白了。”淡金发的男人干脆而平静地应下。
只有他自己知道，现在他心里自己的形象是多么的英勇无畏大义凛然，为了正义甘愿献身，弃生死于不顾——但他脸上不得不露出解脱的笑容，以此表明对她轻易就能「不计前嫌」的「感激」。
“你希望我刻在哪里？”他问。
“这个嘛……”
女人仍旧玩着小刀，目光从他的脸扫到腹部，又扫向大腿，在腹股交界处停留了一会儿，看的他心里直发毛，好在最后她又把视线移了上去，最终停留在他的胸上。
“果然还是在这里吧。”
她收回小刀，伸出手，一根纤细的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左胸口。这样说着，她微微眯起眼睛，唇角翘起，一缕发丝从她的鬓角滑落，整个人的气场忽然温柔起来。
“——刻在你心里。”
呼吸一滞。
降谷零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他好像突然明白，他的同期、好友的哥哥、还有财团的大少爷都为她沦陷的理由了。
即便早已知晓她的本性，也被她无数次恶劣地撩拨过，这一刻他还是难免心跳加速，甚至整个人都有些发烫。
“我明白了。”他听见自己说，“直到最后，我都会与你同在，我发誓。”
他会负起责亲手把她送进监狱，他发誓。
以及，这个女人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哄，只是撩他一把就能得到满足。
但既然她做了退让，他也得主动些修复两人的关系，毕竟他们以后还有很长时间要以「主人与猫」的关系相处，那么……
“诸伏太太，”他声音干涩地、满怀着对hiro的歉意、妥协地叫了出来，“这样喊，你会觉得开心吗？”
一直在期待这句称呼的名樱千早歪了歪头：“好像也没那么开心。”
开玩笑，她开心地都快绷不住笑出来了好吗！降谷零可是叫她诸伏太太诶，如果不是为了维持人设，她真想把这段录下来做成手机铃声，既能在卧底任务结束之前提前享受一下为人长嫂的快乐，还能每时每刻对他进行公开处刑。
“果然我还是更喜欢你一点，波本，只有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不用顾忌任何事，可以完全放松下来。真的，我也不想生你的气。”她无比诚恳地说道，“所以以后，你能别再让莱伊和苏格兰靠近我吗？”
他求之不得好吗！
“当然，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