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休假是伪命题
即便猜到自家上司开了个多离谱的玩笑, 名樱千早最终还是决定假装不知道。反正收到礼物的人都没反应，独自揽下了尴尬，她还是不要再去把事情挑起来比较好。
反正……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呢？
“就是这样, 那些家伙可能会在年底、大概是圣诞节前后, 趁着人多热闹的时候经由长野去往群马, 我昨晚、不、应该算是今天早上，加班的时候查到些资料。”说着她还非常配合自己的话打了个呵欠，眼角露出一点泪光, “到时候会有更详细的资料走正规途径发过来。”
身旁的人发出一声几不可闻叹息：“明明是难得的休假。”
“是啊，”她跟着怨念的重复了一次，“明明是休假。”
她自从升职警部配属到长野县本部, 可还一天也没休息过, 每个月本该有的十天假累计起来, 都够她从现在休到冬天了！
“意大利贩毒团伙的事我记下了, 之后就等榊警视的资料再做安排。”诸伏高明说, 他用余光瞟了一眼身旁的人, 停顿几秒才再度开口, “千早, 加班辛苦了。”
名樱千早呼吸一滞。
“不辛苦！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呜！这句辛苦了听起来简直像是飘雪的深冬把她轻柔地推下温泉池，几乎冻僵的人瞬间整个温暖起来。
本来这只是一句无论哪个行业的同僚下班、甚至只是普通碰面时都会用的寒暄语，跟写邮件时繁复还不可省略的大段废话性质差不多。平时她说的时候都没带什么感情进去, 毕竟对方在工作她也在工作，大家都很辛苦也很累, 说这一句话的时间她还能多写几个字。
今早结束加班、踢醒早早就睡着的榊悠真时，对方也睡眼朦胧说了这句话, 却只让她的不爽程度呈指数增长。
重要的果然只是说这句话的人。
而红灯停车的间隙里, 诸伏高明又望了过来：“晚饭想吃什么？”
“前辈要请我吃饭？”名樱千早瞪圆眼睛喜上眉梢, “那准备前辈喜欢的料理就好。”
“可以吗？”
“当然！前辈喜欢我就喜欢。”
她这样是不是表现得太明显？就差把「我喜欢你」写在脸上了。
而对方欣然应允：“我明白了。”
诸伏高明在离家不远的超市停了下来，带着她去简单采购，回到车上时他拎着购物袋、她捧着刚出炉的烤山芋——场面有点像是放学回家家长来接。重点当然不是家长，而是温馨平淡的氛围。
回到公寓，名樱千早先把行李扔回家，行动迅速地甚至没给门口的警报器机会。
她拉来门进入诸伏高明家的时候，对方刚刚合上抽屉，旁边放着从她那里拿到的礼品袋，她道了一声“打扰了”便赤着脚进入房间，自然地像是回到了家。
那她刚才应该说“我回来了”，她在心里后悔了几秒。
看房间的主人准备拿茶包，她连忙叫停：“前辈不用麻烦，我可以自己来。”
知道她不会拘谨，诸伏高明暂停手上的动作，转而去拆了刚收到的点心包装。
是生奶油和各种水果夹心的大福。
名樱千早用两根手指精准地捏出外皮是淡粉色草莓馅的一颗叼进嘴里，然后给自己倒了杯水，就在矮桌旁乖巧坐下，写了满脸的「我好饿我在等前辈做饭」。
被抱以充分期待的诸伏高明有些好笑地看了她一会儿，看她仓鼠似的把藏有一整颗草莓的大福都塞进嘴里，鼓着脸颊费了好半天劲才咽下。实在是很可爱，在忍不住笑出声之前，他转身前往厨房。
诸伏高明前脚才进入厨房，名樱千早后脚就干脆利落地躺平在地板上，枕着旁边叠在一起的几个坐垫，侧躺着曲起膝盖，蜷缩成自己觉得最舒服最放松的姿势。
虽然以她的身体状态和意志力，即便再通一个宵也能坚持下去，但放松下来还是会感到困倦和疲惫。现在一时没有床，这样暂时躺在地板上休息，她倒也没觉得不舒服。
……毕竟以前跟着家庭教师特训的时候躺过石头躺过树。
之前绑在右边小臂上的刀也没来得及放回家，她的左手伸进右边袖口，摸着熟悉的贴身武器，安心感顿时涌上心头。
耳中隐约传来厨房放水洗菜的声音，她想象着挽着袖子、穿着围裙的诸伏高明在厨房认真忙碌的模样，思绪也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恢复意识是因为听见了逐渐接近的脚步声。
她下意识两指夹住刀柄，不动声色地花了几秒钟时间来回忆睡前的情况和自己所在的地点，接着悄然放开刀柄，满是倦意地睁开眼睛。
“前辈？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吗？”
等、等一下。
她刚才竟然睡着了吗？！
虽然时间并不久，最多是准备一顿饭的时间，但自从西西里岛的特训结束以来，她还从没有在别人的房间里睡着的经历，更别说这个「别人」还在房间里！
她这样……「非常危险」！
“还没有，刚才叫你没有听见回音，果然是睡着了。”诸伏高明在她身旁半跪下来，垂着眼眸看她，低沉的嗓音听起来异常温柔，“现在吃得下吗？”
名樱千早没有起身，只是从侧躺翻身成了平躺，仰着头、眨着一双泛着水光的眼睛给出肯定答案：“没问题，我是睡醒立刻就有胃口派。”
作为肩负着特殊使命的特工，这样放松大意会很容易死于非命……她明明很清楚。
对方低低地、带些笑意地应了一声，接着又问她要不要先回去睡，等一会儿他准备好了料理，直接给她送过去。
“这怎么行！”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她就飞快地爬起来，跪坐好仰起脑袋，虽然眼神还有点迷离，但表情十分认真，“那样对前辈和前辈的料理都太失礼了！”
可是……
回应她的是温柔落在头顶的手。
“我明白了，”她听见面前的人轻声说，“谢谢。”
“不、明明应该我说谢谢的……”
可是她现在已经暂时离开了那边。虽然还在跟「波本」打交道，但自从她来到长野起，就再没有接到过组织的任务，也再没有受到过组织的传召。
如果她就这样一直在长野待下去，降谷零独自扛起重担，带着他背后的公安警察们一起发力摧毁那个组织，她不用再做回「阿斯蒂」，此刻就开香槟提前宣告卧底生涯结束——
“……不可能的吧。”
名樱千早扁了扁嘴，眼神死地趴在了桌子上。
自我安慰也要有个限度，稍微跟自己妥协一点点倒是没关系。就当是一次并不短暂的休假吧，在完成和老头子的约定之前，她还不能放松大意。
十几分钟后，她终于吃到了心心念念的晚餐。但在将第一口塞进嘴里后，她的第一反应不是美味，而是「似曾相识」。
是和风的奶油鸡肉意面，加了不少菌类和蔬菜作为配料，她曾经在降谷零那里吃到过与这份意面惊人相似的味道。事实上她做出来的同款料理、调出的酱汁应该也是相同的味道，因为那是她跟降谷零学的。
所以……降谷零和她前辈上了同一个料理培训班？
不可能吧？
名樱千早咽下第一口、甜甜地夸了一句“超美味”，然后一边往嘴里扒拉面一边继续思考。
解释起来倒也容易，与她之前做过的厚蛋烧一样，这都是「诸伏家的料理」。
降谷零成为卧底并认识她之后，诸伏景光还在他身边出没，甚至有机会教他做料理……总觉得他们之间的氛围和她拿到的那份有关两人的资料对上了。
细思恐极，她要不要提前给诸伏高明打个小报告？
正想着，对面的人先开口了：“千早昨天晚上接电话的时候，是与朋友在一起吗？”
诶？
“是的，是我的闺蜜，做完笔录之后我拜托闺蜜来接我……果然被前辈察觉到了吗？我最开始还担心前辈要是不配合我的语气该怎么办，不愧是前辈，临场发挥一级棒！闺蜜完全相信了我在职场顺利脱单的事，当时的表情、咳、就是发自内心地为我感到高兴。”
高不高兴她不知道，反正一定是触动心灵的。
诸伏高明有一瞬间的欲言又止，开口时却换了问题：“为什么会想让朋友相信自己拥有恋人？千早并不像是会因此自惭形秽的类型。”
“是因为闺蜜身边出现了新的男人，我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她长叹一口气，痛心疾首感情真挚地说，“本来那家伙才换了新男友，结果现在又变成了四角形的地狱修罗场——顺便一提，我是其中没有任何箭头的一个角。”
……也可能是被所有箭头指着、要被戳成筛子的一个角。
她本来还想继续说下去，以此表明她只是被迫卷入、跟那几个角没有任何感情，但突然的电话打断了她——且是两个人同时接到的电话。
一边是大和敢助，一边是上原由衣。
从看见来电显示起，名樱千早就开始低头猛扒饭，她没接上原的电话，但诸伏高明那边接听后、她的来电便主动挂断，不用想也知道是案件。
是她来那一天所见到的尸体的头终于被发现了。但不幸的是，是与其他人的尸体部件一起发现的。
“简直就像是占星术杀人的模仿作案。”大和敢助最后说道，“你们在一起的话，现在方便过来吗？”
很好，她又要去加班了。
诸伏高明隔着餐桌望向她，他没开口，她却立刻明白了对方想问的事。于是她点了头，无声地给出不会让他独自去现场、自己却留在家里休息的答案。
“我明白了。”对面的人有些无奈地莞尔，“我们这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