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乐不思蜀·七
“为了情况不变成那样……”
是轻易就能撩动她敏感神经的低沉嗓音, 还有让她的呼吸愈发急促的话。
“千早要尽快习惯才行啊。”
真是的……竟然这么说。
“是。”她抬手抹了一把眼角的生理性泪水，弯起了唇角，“千早会努力, 前辈也要坚持住、不可以随便就放弃哦。”
“当然。”
因为晚餐前的「开胃菜」占用了太多时间、也消耗了太多体力，两个人的晚餐不得不选择了简单快速的速冻炒饭。
名樱千早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饭已经盛了出来，男人就跪坐在矮桌旁等她。他仍穿着先前被摧残过的、变得有些皱巴巴的衬衣，纽扣却并未像往常一样扣到最上面，而是空了三颗，敞开的领口、特别是锁骨周围，露出些许暧昧的浅色痕迹。
“……以牙还牙, 我已经很克制了。”
她小声嘟囔着在男人对面坐下，而明白她在说什么的男人当即露出宠溺的笑容。
“是, 先前是我的过失。”他娇纵地说。
名樱千早拿起勺子毫不客气地往嘴里塞了一勺饭，看对方也开始进食，迅速咽下嘴里的食物后, 又忽然开口：“我觉得, 下次赶时间的时候还是用安全套比较好。”
还含着勺子的诸伏高明：“……”
虽然他瞬间就明白原因，他做过清理的工作、知道是有些麻烦，但何必非要等他在他开始吃饭的时候说。
“真是的……竟然完全没有反应, 我还想看看前辈露出惊讶的表情来着。”名樱千早又大口往嘴里塞了勺饭, 鼓着脸颊、看起来甚是可爱。
她隐约感觉自己的状态像是要打破「名樱千早」与「阿斯蒂」的界限, 本来乖巧的那个是她、恶劣的那个也是她, 为了完美扮演两个角色, 她在成为「阿斯蒂」时便将自己割裂开来……
可现在, 她想将自己的全部都展示给他看。
并且希望他能全部欣然接受。
话说回来, 去年他说过那么多次「千早很优秀」, 她又有什么理由不自信起来。
她的前辈虽然温柔，却绝对不是优柔寡断的人设，如果不那么喜欢她、不想对她的余生负责，绝对不可能与她发展到现在这一步。
她不需要试探，也不需要小心翼翼……放纵一点、一定也没有关系。
“大学的社团？我是回家部的——不、应该算是课余时间也努力学习部？”
是晚餐后的闲暇，诸伏高明刷了碗，名樱千早去泡了有安神效果的路易波士茶，清亮的红色茶汤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两个人仍像深入交流之前一样面对面坐在矮桌前闲聊。
回忆起忙碌、但压力远不如之后研究生时期的大学生活，名樱千早长叹一口气：“我读大学的时候其实想过去迪士尼打工，什么工作都行，想要多感受一些别人的快乐。”
“结果呢？”
“结果不行啊，去打工的话，学业就会落下。我不是天才，必须努力足够多的时间才行。”
那个时候已经没有家庭教师指导她应该如何学习、如何安排生活中的一切了。
她既要准备研究生考试，又要准备公务员考试，还不能落下身体素质训练——虽然到读研究生时，她已经完全习惯那样的生活，甚至可以挤出时间跟萩原研二约会，但无意义的打工仍然不在可以安排进日程的选择范围内。
一直到第一次警大毕业那一天。早就被冠上「卧底」身份、也并不在毕业名单上的她自然不会参加毕业式，而是趁此机会，暂时放下似乎永远写不完的论文，第一次去了迪士尼海洋乐园。
没有玩项目，就只是买了两桶爆米花，坐在湖边晒着太阳慢慢吃。
身边的人来了又走，放假的高中生小团体，带着小孩的母亲，热恋中的小情侣……两个带着小玩偶趴趴头箍的年轻女孩在靠着栏杆自拍，比完耶又比心，仿佛两人的友情永远不会出现嫌隙。
无论各种项目排队漫长与否，每个人都在享受这样难得的、花钱人为创造的梦幻时光。
下午两点多一点，米奇米妮和他们的朋友们乘着船来到湖中央跳舞，人群在湖边聚拢起来。欢快的音乐有些吵，她也跟着趴在栏杆上往外看，想得不是他们好可爱，而是人偶服里的人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很疲惫，但一定很高兴，毕竟那么多人都注目着，都跟着音乐的节拍一起挥着手臂。
她不知道为什么眼眶有些发热，这么幸福快乐的时候，明明只要跟着挥舞双手、和大家一起绽放笑容就可以了。
为什么看着别人的热闹，自己会忍不住泪目呢？
而对面的人忽然倾身凑近了她，望着她的眼眸满是担忧：“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她一愣：“我现在是什么表情？”
“非常的寂寞。”诸伏高明回答，“似乎就快哭出来的寂寞。”
“啊……原来那是寂寞的感觉。”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因为太过习以为常，所以忘记了。”
她读大学的时候住在神田，夜跑的时候会经过皇居外苑。低矮的和风建筑和茂盛的树林，昏暗，安静，罕无人烟，对面是灯火通明的酒店和写字楼，明明只隔着一条马路，却好像隔着一个世界。车流在世界的缝隙间穿行，却并不停留。
如榊悠真所说，她本该回归说不上豪门、但家底足够殷实的的榊家，住在家族传承下来的、有庭院的大房子里，做上流社会的千金小姐——又或者依靠学历和能力，考公务员进入警察厅、成为纯粹的警察厅官僚，或进入检察厅成为检察官，前途无量。
可是，她选择了成为「车流」，在表世界的阴影夹缝里往来挣扎。
……她不是在后悔，只是觉得现在能短暂停靠在这里、在长野县警本部搜查一科、在诸伏高明身边，为过去的自己感到有些欣慰而已。
从来到这里之后，她就再也不觉得自己是踽踽独行。
“等到之后空闲下来，要一起去吗？”
她最喜欢的、喜欢了很多年的人向她发出邀请。
“迪士尼乐园也好，环球影城也好，千早想去的任何地方都可以。”
她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那——地狱，也会陪我一起吗？”
而对方连一瞬的犹豫都没有：“当然。”
“「情同而亲合，亲合而事生之。」”诸伏高明继续说道，“我希望，千早可以更多地依赖我一些。”
——彼此情意相同，便能亲密无暇地合作，既然已经彼此情投意合，又为什么完全将他隔绝在计划之外呢？
名樱千早就笑了。
“好呀，那我们下次换个体.位，全都交给前辈主导。”
“千早……”
“嗯？前辈不愿意吗？我可是还有很多玩法想要尝试来着。”
“……不。”诸伏高明轻轻摇头，带着满腹无奈与宠溺，“没有不愿意。”
听到对方一本正经地回应她故意撩人的话，又让她隐约兴奋起来——她当然知道对方的意思，他希望被依赖的是智慧而非身体，又或者两者兼备？
她的前辈说不定早已从她与榊悠真的互动中发现了什么，可即便如此，她也不可能告知他自己的卧底身份……信任是一说，卧底守则又是一说。
刑事案件上依赖他当然好，比如这次的内部证物流出，但卧底的任务还是让她自己来吧，现在是托付给了莱伊不假，但总有自己重新拿回来的时候——她怎么可能完全信任异国的卧底探员呢？
如果日后有必要用莱伊来交换什么重要之物、无论是人还是情报，她都会不留情面地出卖他。
反正结果不过是「阿斯蒂」所背负的「罪」再增加一重。
话题就到此结束，夜间也没有再加餐。她的体力是没问题，但她可不想明天白天诸伏高明虚弱到请假。而且，她也不确定自己在他身边能不能睡着。
一是因为可能没有足够的安心感，如果她下意识地对身边自己之外的气息进行攻击，那她的前辈可能还是会被迫请假。
二是因为……贴得太近她一定又会应激障碍，身体兴奋起来还怎么睡。
可就算这么说……
可恶！诸伏高明的身体是有成瘾性吗！她才跟他分开多久，怎么就开始难受了！
简直像是戒断反应——
直接后果就是第二天她看似正常、其实精神状态超级差。
为了补完借调之前的那份报告，名樱千早没有跟诸伏高明出外勤，她容光焕发地跟前辈说了晚点见，等人一走就有气无力地趴在了桌上。
“由衣——”望着不远处刚给科长送了咖啡的上原由衣，她气若游丝地向人挥了下手，“能不能帮我也冲杯咖啡……”
知道她习惯的上原应了一声：“还是老样子什么也不加？”
关于这一点……
“不，双倍糖双倍奶。”
也是时候尝试一下期待已久的新事物了。
上原由衣惊讶地“诶”了一声，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转了性，但还是去帮忙泡了咖啡。
正在加糖的时候名樱千早出现在她身边，懒洋洋地打着哈欠，领口露出的、稍微淡去的痕迹分外惹眼。
“换我来吧，谢谢由衣。”
她自己加了奶球又搅匀，捧着杯子慢吞吞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等了一会儿，才试探着喝下第一口。
和想象中一样。
真的会喜欢上啊……这么甜的饮料。
早在品尝过之前，她就已经深陷其中，情不自禁、亦无法自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