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章
沈清烟大瞪着眼, 随即想跑,叫他抓着后领不放,她跑不掉开始害怕,寻思自己怎么这样倒霉, 来永安侯府还跟他撞上。 她颤颤巍巍道, “……我没惹你, 我是来参宴的,你放开我。” “你穿着英国公府小厮的衣服, 跑来参宴, 不给徐大人丢脸?”荀琮讥笑她, 伸脚踢到马车门上, “走!” 马夫便赶着马车退出了巷子。 沈清烟这下太怕了, 慌的又哭又叫,“表兄在永安侯府,他若是没看到我,他一定饶不了你!” “我就是抓了你,小公爷找不到你又能如何,”荀琮得意道。 沈清烟察觉到他的意图, 就近掀车帘,想朝外叫人。 荀琮一张手捂住她嘴巴,触到那柔嫩肌肤后刹然晃神, 再凶神恶煞道,“再吵!我就把你的舌头拔了!” 沈清烟顿时直淌眼泪,畏惧的缩在马车角落里不敢再吵了。 马车行了很长一截路, 沈清烟哭的头晕眼花才停下来, 随后就被荀琮拽下了马车, 沈清烟才看见这是条很深的小胡同, 胡同里就几乎闲置的小宅子,瞧着便知没人住。 荀琮拉着她到最里面的宅子,打开锁后把她推进去。 沈清烟踉跄着差点栽倒,站稳了就想跑出去,可荀琮在门口杵着,反手把门关上,沈清烟哭着道,“你带我来这里干嘛?我要回家……” 她这时候已没心思再想徐远昭,她开始后悔去永安侯府,哪怕她回家,也不至于会遇到荀琮,现在这种情况,她再傻也看出来不利。 荀琮抱着胳膊道,“回什么家,这里就是你的家,以后你都不用回家了。” 他说完还笑起来,一脸少年恶劣气。 沈清烟哆哆嗦嗦道,“你、你什么意思?” 荀琮晃晃悠悠的走上屋廊,自屋里拿出一把椅子坐到她面前,翘着腿道,“什么意思?就你想的意思,你都被小公爷养在屋里了,就别在我面前装不知道,小公爷能给的,我也能给,只要你伺候好我。” 沈清烟紧握着拳头,原来他还想沾她便宜!她胸中窝火,咬牙道,“你做梦吧!” 荀琮黑着脸哼了一声,伸胳膊要拉她。 沈清烟慌乱的往旁边躲,退到石桌后面,打着寒颤道,“你放我走!要不然表兄不会饶了你!” “你再硬气也没用,以后你都出不去这间屋,过段日子小公爷找不见你了,自然另结新欢,你只能跟着我,”荀琮看她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沈清烟却被这话给刺伤了,她知道自己在顾明渊心里算不得什么,顾明渊只是对她有兴致,他从来不在乎她,如果她消失了,顾明渊可能会找,找不到了,便会把她忘掉,像她这样的小少年不知有多少,多的是上赶着送给他玩儿的,那林逸景不就是吗? 她在顾明渊眼里并不独特,没了就没了。 如今她落到荀琮手里,荀琮最是顽劣不堪,她迟早会被他欺负死,她不能跟着荀琮,即使顾明渊忘了她,她也不能被荀琮关在这里! 她实在想不明白,她怎么就总遇到断袖,她又没做什么坏事,这些断袖还总缠着她不放,她是个姑娘,难道断袖都喜欢长的像姑娘的男人吗?她还有空头庆幸起来,徐世子温文尔雅,一看就不是断袖,她挑人的眼光着实独到。 可也就这瞬间的想法,她仍不知所措道,“你、你少吓唬我,表兄才不会不管我,你若是不放我,你大哥又把你打一顿,你这么坏,等我出去了,我就去大理寺告状,让你考不了今年的秋闱,你就不能当举人了。” 荀琮冷笑,伸长胳膊就把她像逮小鸡崽子似的给抓到跟前,也不知她是怎么长的,正经十八岁的小公子怎么也是骨架长起来了,她还是那副瘦弱娇柔的身板,挨不过别人一巴掌。 他把沈清烟扣在石凳上,就近审视她的脸,眼睛含泪如琉璃扑闪,长睫颤个不停,鼻尖挺翘,小嘴儿红泠泠的,更离谱的是,她嘴巴周围都没长胡茬。 随便怎么看都不像男人。 荀琮轻佻道,“我当不了举人,有你什么好日子?” 他一句话就让沈清烟说不出话,他要是当不成举人,凭他的性格,不得让她也不好过。 荀琮眯着眼,忽然问她,“你平日都是怎么伺候小公爷的,他怎么弄你的?” 沈清烟只叫他这一问,就想到顾明渊或抱或揽着她在各个地方亲她、玩她的手脚,要玩到尽兴,再亲的她呼不上气才罢休,她的脸难以抑制的发红,磕磕巴巴着,“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表兄只是教我功课,我敬、敬着表兄,才没你这般下流呢。” 荀琮啧了啧嘴,要捏她的下巴,她慌忙打他手,也不疼,但她推拒的样子把他给惹恼了,他猛地一下掐住她腮肉,火冒三丈,“小公爷教你功课你还能这么蠢?我看你们是在床上教的功课吧,你也配读书,你就配躺床上!” 后面的话他一下顿住,胸中妒火几欲要把他燃烧尽,他死死的看着她,“你是不是给他全身上下都碰遍了!” 沈清烟被掐疼了,哭的止不住,求他道,“你别掐了,好疼……” 荀琮的手就像被火烫到,猝然要松开。 但一眼见她手腕上的玉捻珠,那分明是顾明渊常戴在手上的,他猛地把她的捻珠脱下来,急怒道,“他都舍得给你这个,你还敢在我面前装作跟他清白!你这个不守妇……下贱!” 他骂她好几次下贱,那他现在这样困住她,还抢她的珠子,他比她还下贱! 沈清烟趁他怒极无暇抓她的手,一挣手捂着脸戒备的缩到栏杆旁,“……那是我的捻珠,你还我。” 她早上因为闹脾气,就没吃早膳,跑出来这么久,一直饿肚子,肚子饿得咕咕叫,她都不敢求荀琮。 荀琮也听到她肚子叫声,不理会她的话,把捻珠塞兜里,在腿上拍拍,“你那天在太子殿下的酒宴上怎么坐小公爷大腿的,你也坐我腿上,我就给你饭吃。” 沈清烟暗骂他色鬼,咬着唇摇头,眼泪顺着眼尾不停的滴落,可怜娇怯极了。 荀琮看着她发呆,好半晌烦躁道,“我再问一遍,你坐不坐!” 沈清烟还是摇头,顾明渊教过她的,不能给人碰,她如果被荀琮碰了,纵使以后她跑出去了,顾明渊也不会再要她。 她红着眼道,“你、你别逼我……” “我就逼你,你能怎么着?”荀琮邪笑着,伸手要把她拉到腿上。 沈清烟眼看着真要被他拉腿上,混乱中抓起栏杆上摆着的一盆蔷薇,直接往他脸上甩过去。 荀琮原还心猿意马,这陡然一下猝不及防,他只来得及松开她,抬手挡住,那盆蔷薇开的正好,上面根根都是刺,荀琮挡这一下,手上扎满了刺,登时疼的他想打人,但一见她躲老远,胆怯的张着泪眸瞅他,他要真给她一拳,这么弱的身子骨,估摸人就没了。 但荀琮还是火大的起身,一脚把椅子踢到石凳上,椅子砰的被打坏,沈清烟抱着头把自己缩成团,闭着眼哭泣。 荀琮恶声恶气道,“你敢打我!你不用吃饭了!饿着吧!” 他一转身出了院子,还用锁从外面把门锁上,沈清烟扑到门前,不停打着门,呜呜道,“求求你放我出去,我不是故意打你的,你饶了我吧……” 荀琮心下隐有一丝迟疑,但见着他的手被扎成了刺猬,那点怜悯心就没了,她对他这么狠,他干嘛要对她好! 他恨声道,“什么时候你老实的听我说的去做,我就饶了你!” 沈清烟便听到马车驶走的声音,越来越远。 她一个人被困在这间宅子里,四周无人,高墙闭门,她想跑都不知怎么跑出去。 沈清烟突的蹲到地上,捂住脸痛哭出来,“表兄……” 可惜无人应她。 —— 再说另一头,扫墨被淋了一头水后,才看清屋里只剩了穿着沈清烟衣物的雪茗,雪茗也难堪,沈清烟一直央着她换衣裳,她性儿缠人,几乎没几个能拗的过她的。 扫墨直叫一声遭了,也顾不得身上湿透,匆匆出了静水居,去永安侯府去找顾明渊。 彼时永安侯府的宴席已开,顾明渊和徐远昭坐了同一桌,酒过半巡,下人来报说,顾明渊的小厮在府门外,有急事要见顾明渊。 徐远昭瞧一眼顾明渊,他气定神闲的很,徐远昭也不知想到什么,笑了笑,让下人带小厮进来。 扫墨过来后一脸着急,但也知道这种场合不能乱说话,弯腰在他耳边小声把沈清烟外跑的事儿说过。 顾明渊的眉极轻微的皱了下,眼尾余光扫过徐远昭,他没往这边看,正和他人在敬酒。 荀诫就坐在他不远处,没见着荀琮,他悄声交代了扫墨一番,扫墨便低眉顺眼的退离了永安侯府,往永康伯府跑去。 这厢徐远昭也给顾明渊敬了杯酒,笑道,“我还当你要离席,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你那小厮还一脸慌张,都跟随你这么久,也没在你身边养出沉稳来。” 顾明渊抿一口酒,“你不也是,做事还是要多为太子殿下和自己考虑。” 他说的是三皇子找伴读代笔被徐远昭报给了圣人,圣人虽责骂了三皇子,可也没对太子有几分好脸色,所以荀诫一参徐远昭,圣人就立刻罚了徐远昭,其实也是打东宫的脸。 徐远昭浅笑着点头,“是我鲁莽,下回不会这么毛燥。” 他又看向荀诫,朝他敬酒道,“荀御史铁面无私,公堂上的政事切不要把情绪带到私下,你我依然能坐一起喝酒吃茶。” 荀诫也笑着回了杯酒,直说自然的。 徐远昭道,“二公子今儿不得空来?” “离秋闱没多长时间了,他管不住自己贪玩的性子,我勒令他在家读书,没让他出来,”荀诫道。 徐远昭做了然状,没再多言。 一场酒席吃下去近天黑。 客人陆陆续续从永安侯府往出走,徐远昭一一笑着相送,最后在送顾明渊和荀诫出门时,乍见永康伯沈宿着急忙慌的跑来府邸前,都忘了给顾明渊还有荀诫行礼,见着他就问道,“徐世子,你递了请柬来请我那不成器的孽子参宴,他走了后,他祖母突然就晕倒了,我是来叫他回家的,他人呢?” 徐远昭一愣,面不改色道,“沈六公子没过来,恐是去别处了?会不会去英国公府找景略了?” 沈宿看着顾明渊讪笑,先给他拱手,“小儿可是去小公爷府上叨扰了?” 顾明渊挥手让庆俞跑回去看人。 沈宿跟在他们身后,心想着这次虽是顾明渊叫他来演这出戏,但那不孝子自己偷跑出去,待找到人,他总得要在顾明渊面前教训一番,这也算是做给顾明渊看的,没准就让顾明渊点头,自己能复职。 庆俞回来的快,直说沈清烟没去英国公府,但路上有人看见她进了永安侯府的巷子。 倏然一众人都默住。 沈清烟走丢,毕竟牵扯到永安侯府,徐远昭在外一直是好名声,这种事他象征性的叫了几人去找,随后自然没找着,他便像记起了什么似的,问顾明渊,“景略,那次我和小表弟去会茗居喝茶,出来时小表弟被人拉进了厢房,我听他喊你,可是你在里面?” 顾明渊轻笑起来,他身边的庆俞道,“徐世子想岔了,我们小公爷那会儿正在理政堂和几位大人议事,哪有功夫去喝茶,还是沈六公子自己回来说,遇着了荀二公子。” 庆俞笑着敬声问荀诫,“想来荀二公子也和沈六公子一样,是被荀御史带去署衙做苦工的。” “我从不带他去署衙,”荀诫话落停住。 荀琮寻常都在十王府,都不常回府,更不用说往会茗居跑,三皇子课业重,他们这些伴读也有的忙,甚少有时间消遣。 荀诫忽朝他们拱手,匆匆回府。 顾明渊也和徐远昭告辞,准备走,临去时,徐远昭笑盈盈道,“景略,小表弟真有意思,难怪你会留他在身边。” 顾明渊淡笑,“你说错了,族塾里都是她这样的学生,我从不曾把学生留在身边。” 他慢步出了巷子,和沈宿分道扬镳,沈宿原还想跟他说几句好话,但见他出来就变了脸,面色阴郁冷厉,不敢多嘴了,只怪沈清烟给他找事,兀自回府去。 —— 荀诫回府后,先去了荀琮的卧室,荀琮的手上都是伤口,才在抹药,荀诫一推门就看见了,荀诫走近问他,“这手怎么回事?” 荀琮随意道,“不小心打翻了一盆蔷薇。” 荀诫接过药瓶给他抹好,细心的用布包扎,慢声道,“姑母在宫里不容易,圣人已冷落她很久,不过是汲汲度日,你别总添乱,今年秋闱后,你若能得中举人,我想法子让你从十王府脱开,以后别掺和党派斗争。” 荀琮嗯一声,“大哥不必担心我,我有自己的想法。” 荀诫笑骂了声臭小子,给他包扎好便不打扰他出去,但过廊下时,那几盆蔷薇花整整齐齐的并排放着,和平时一样,没少一盆,荀诫微有思索,转头问院里小厮荀琮有没有打翻蔷薇。 小厮说没有。 荀诫瞬时变了脸色,但也没再折回去,背着手忧心忡忡的出了院子。 下晚,自荀府递了信到英国公府,不多时,便有辆没挂牌的马车从角门驶出,往西大街去了。 —— 入夜,荀琮等荀诫那屋里灯灭了,才摸黑自己驾着马车出去,一路直奔他安置沈清烟的小宅子。 到地方后,他吹燃火折子把门打开,再小心拴好,进去就见沈清烟坐在台阶上,把自己抱紧,已经没再哭了。 荀琮走到她面前,硬邦邦道,“你想清楚了没有?” 她坐着一动不动。 荀琮抬脚轻踢她,“你到底有没有想清楚,想不清楚,就继续挨饿!” 他沉着脸就要出去再锁上门。 地上沈清烟突然揪住他的袖子,他的心漏了一啪,随后就见她仰起了脸,脸上都是泪,火折子的微微光亮使的那张脸如梦似幻,她身子发颤。 荀琮从愣神中反应过来,凶道,“你哑巴了!我问你话你听不见?” 沈清烟便把他的袖子往跟前扯,在他弯腰下来时,泪水涌出,“你、你说的,我听你的,照你的话做,你就不让我饿肚……” 屋门猛然被狠踹,片晌轰的倒地,几个小厮冲进院子里,外面立着顾明渊,阴森可怖的盯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