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第一百三十章
沈清烟赤红着眸, 有一瞬为他所慑,她不是胆大的人,这几年被他养在身边, 语气稍微严厉些就能把她吓到,他如今与她独处,已甚少露冷脸, 她黏他的时候多, 他连重话都没说过几句。 眼下当真是他与她相识以来,说的最难听最刺耳的一句话,她就像块破布, 没人愿意把她珍藏, 即使傅少安给了她承诺,不过两日就被顾明渊打破了,她认清了一个事实。 除非顾明渊不要她。 谁都不敢从顾明渊手里把她要走。 顾明渊这句话得改成, 他不松手没谁敢要她。 她突然脱了力, 软着腿往地上跪, 但有他的手掐着脸,她跪不到地上, 她开始哭, 从小哭到大哭, 哭的颤颤巍巍。 顾明渊任她的眼泪滚落到手上, 等她哭哑了声,弯腰抱起人放回床,冷眼看着她陷在被里, 她那双眼熬了几宿, 之前眼底乌青的厉害, 没两日就睡的安稳了, 她向来能睡觉,便是遇着烦心事也照样睡的香,他没在宅子里两日,她便没睡好觉,她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 殊不知她一个眼神,他都能猜的到她在想什么。 顾明渊直起身,将她腰间的荷包卸下。 沈清烟半支着身,不敢跟他抢,呜着哭道,“那是我的钱……” 顾明渊走到窗户边,把荷包给庆俞道,“把这钱送去都察院,就说这是一位柳姓姑娘捐献给沧州旱灾的善款。” 沈清烟扑到床沿上,眼看着扫墨带着她的钱出了宅门,她哭红了眼,颤抖着声跟他犟,“那里面的钱是傅世子给我的,你只给了我一点点,我不要捐钱,呜呜呜……那是我的钱,你还我钱……” 顾明渊方才脸上的怒气已稍稍平复下来,看也不看她,出门后叮嘱扫墨,“她出门都跟着。” 扫墨应下是,顾明渊便出了宅院。 沈清烟下了床,趿着鞋往外跑,扫墨跟她后边儿追,“这大晚上的,您别乱跑了,仔细摔着。” 沈清烟站到宅门口,那辆马车已经没了,傅少安大抵离开了燕京回江南去了。 沈清烟立在那儿,身形单薄的像一阵风都能把她吹跑,她看着顾明渊的背影高挺笔直,行走从容,分毫不担心她乱跑,她没得跑,她出去都活不下去。 他把她的钱送去了都察院,绝了她逃跑的心思,他用不着这么做,她一个人在外面根本活不下去,她只是留着那些钱给自己做嫁妆而已。 他连她的嫁妆都不给留,他这样的过分,她却奈何不了他。 雪茗搁门口催着点翠去扶她回宅,点翠走过去,小心道,“姑娘,咱们回去吧,过巷风吹狠了仔细伤寒。” 沈清烟犹如没听见,走到小宅院门口敲了敲,那门紧闭,显然里边儿没人了。 她不死心的又敲着,还是没人给她开门。 点翠在边上道,“穷书生今早就走了。” 他们都走了,傅少安不会回来了。 沈清烟手捂着脸又淌眼泪,随后被点翠给搀回去了。 傅少安走后,沈清烟消沉了两日,雪茗更别想在她面前出现,只要雪茗在,她就冷着脸不理人,哪怕嘴馋也不爱吃饭,顾明渊还是老样子,来宅院的时间很少,只在夜晚会抽空来看人,要见她醒着,想摸摸她,她也给摸,就是会委屈的哭,每回都哭,他虽越发的话少,但也能抱着人等她睡着再走。 沈清烟知道,等到他跟那位刘二姑娘成亲了,她就被彻底遗弃在这宅院里,但她没有办法,她要适应被抛弃的日子,这将是她后半生都要遭受的苦难,是她喜欢错人的代价。 八月下旬的一个雨天,沈清烟午睡过后坐在廊下看雨,蓦然听到一声轰隆响,竟是后罩房那头传来的声音。 后罩房是雪茗住的地方,沈清烟当先怕她出事,要起身去看,但她不想再对雪茗有过多关心,便让点翠过去瞧瞧怎么回事。 点翠过去后半盏茶功夫回来,直说是雪茗屋里的油灯炸了,雪茗的手也被炸伤了,即使沈清烟对雪茗再没有姐妹之情,沈清烟也不放心,让点翠带人去请大夫,她自己进到后罩房里。 雪茗靠在床上,看她进来,急忙起身,“姑娘。” 沈清烟站到床边,斜着她,她手确实伤了,破皮了,淌出不少血。 沈清烟硬着声说,“我让人请大夫去了。” 她说完就转身想走。 雪茗小声道,“纵使您现在怪奴婢,奴婢也不能放任您胡来,奴婢从来舍不得让您受苦,您什么秉□□婢一清二楚,纵然您恨奴婢,奴婢也不会让您冒风险做错事。” 沈清烟捏紧手指,猛地道,“你不是我的雪生了!” 她快步出屋子。 雪茗心里酸涩,沈清烟这么笨,放出去只会被人利用,她只是遵从柳姨娘的遗嘱,要好生保护沈清烟,不让她再受柳姨娘的苦。 —— 沈清烟出来后,雨停了,她站在院子里举目无亲,她没有哭,大夫进门来了,点翠将大夫往后罩房引,那大夫看到沈清烟眼直愣愣的,点翠拽着他才让他扭过头跟着去了后罩房。 扫墨对沈清烟笑道,“这有生人,您进屋吧。” 沈清烟冲他翻了个白眼,一甩袖子,跑回屋去了。 扫墨摸了摸鼻尖,守在门口。 没会功夫,点翠过来找扫墨要药钱结给大夫,随后跟着大夫出门去抓药了。 这时外边儿门被敲响,小丫鬟过去开门,只瞧门口站着个衙役,那衙役找的扫墨,扫墨便过去见人,直听他说顾明渊让他去趟署衙,扫墨便嘱咐院里丫头们警醒些,他自出了门。 沈清烟在屋里听见声儿,有些惊奇,扫墨自来到宅院,顾明渊就没让他离开过,扫墨几乎是这里的管家,真难得顾明渊会用他,怕不是有什么重要事。 她从屋里出来,往台阶上一站,再瞧院里的丫鬟们,一倏忽发觉,这里已没有顾明渊从英国公府带来的奴才,只有雪茗还留在这里。 所以她算是被彻底丢在这里了。 果然到了这一步。 她该认命了。 再不甘心她也没能耐让顾明渊娶自己或放自己走。 她这么窝囊没用,她活该! 这时扫墨又从门外回来,沈清烟心一松,再一沉,回来这么快,她还以为不来了,可扫墨走过来,脸上笑的不自然,“姑娘,您随小的去见小公爷。” 扫墨怪里怪气的。 但他都说这话了,沈清烟当然不可能不去见人,戴上帷帽随着他出去,那门口的小厮看到扫墨也不拦着,两人就出了巷子,不多时看到一辆马车,扫墨让她上去,她便听话的上到马车里,一眼见傅少安坐在车内。 沈清烟惊喜道,“傅世子!” 傅少安嘘了声,让她坐下,车夫赶着马车迅速离开。 “扫墨”又折回到宅院的一面墙,顺手往显眼的地方丢了块牙牌,上面刻着荀字,才施施然走了。 这厢傅少安带着沈清烟出了城,两人在马车里拘谨了一会儿,傅少安先说话道,“小表兄行事狠辣,我确有畏缩,但姑娘那日哭的太伤心,我不忍看姑娘受他折磨,还是想回来救你出来。” 沈清烟微红脸,“谢谢傅世子。” 傅少安莞尔,“不值当什么,只是姑娘还想嫁我吗?” 沈清烟慌忙点头,“想的。” 但她的嫁妆都被顾明渊给捐了,她手头一点钱都没有,不知道嫁到他家会不会被瞧不起。 她面上有点踌躇,傅少安揣摩着她心里头的想法,出言安慰道,“姑娘并非心甘情愿跟小表兄,我不是迂腐之人,不会因你过往而对你生间隙,姑娘可放心嫁与我。” 沈清烟对他很感激,他不在意她被顾明渊玩过两年,她真的找对了人了。 那她也该跟他坦诚相待,她忍住羞涩,声如蚊呐,“我没、没跟表兄……” 她想说她没跟顾明渊洞房,但见对面傅少安双眸笑弯,她又鼓足勇气想说,没跟顾明渊做过生娃娃的事。 可马车骤然一停。 车门啪的被拉开,只瞧庆俞站在马车前,朝他躬身道,“表少爷入京,可有圣人传召?” 傅少安一时被拦住,有些措手不及,他料想过顾明渊会反应过来,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傅少安顿了片刻,试图劝道,“小表兄和这位姑娘既然发乎情止乎礼,双方清白,就不能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他话音落,就见顾明渊骑着马到马车前,他居高临下的俯视马车里的沈清烟,沈清烟已经吓得脸都白了,瑟瑟缩缩的想往傅少安身旁躲,傅少安起身替她挡住顾明渊的视线,出来拱手道,“是我的过错,还请小表兄不要责罚这位姑娘。” “傅表妹在宫中受苦,只为保你傅家可在朝中立足,你很能耐,不过是认识了几日的女子,就值得你断送自己的前程,让傅家从此万劫不复?”顾明渊凉薄道。 傅少安微一拧眉,很识趣的从马车上跳下去,与他行了个大礼,“对不起,我不会再鲁莽了。” 顾明渊冷睨着马车里快吓晕过去的沈清烟,跳下马,冲庆俞递了个眼色,庆俞朝傅少安行过礼,关上马车门,示意车夫把马车往回赶。 傅少安瞧着马车赶回城,低叹一声,他确实不该冲动,害了这姑娘,若以后再见她,只希望能给他个弥补的机会。 —— 庆俞将马牵回署衙,逢人问起时,只说顾明渊出城探访,不曾回来。 车夫将马车赶回宅院,就被扫墨遣走了。 顾明渊将沈清烟从马车上拎下地,进来后,宅院的门拴紧。 他进到屋里,将沈清烟扔到床上,沈清烟一头歪倒,软手软脚的爬起来,只看他面无表情的解衣扣,惊恐道,“表兄、表兄,求你饶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