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 89 章
突然遇到这样的变故, 院子里的大象，有些不安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在象奴的安抚下，才没闹出什么动静来。
但象奴此时也站在一旁, 抱着大象的鼻子, 瑟瑟发抖, 他也没想到自己今天能看这么一出大戏。
姜蓁抬眼瞄了象奴一眼, 又扫了一遍身边跟着的侍卫们, 说道：“宣扬出去，今日卫国公子企图在象院刺杀我。”
“明白。”黑壮领命道：“我就这把人带下去。”
“把医丑叫过来, 留他一条小命。活着的卫国公子，比死了的值钱。”
卫阳自杀的目的太明显，连审的必要都没有。黑壮动手干脆利落, 直接把卫阳和他的亲卫绑着，关小黑屋去了。
等姜蓁把今天院内发生的这出戏告诉姜王，姜王就配合的让人把客馆内的卫国人都给围住了，自己也写了一封信, 送去卫国谴责卫王。
当初卫国送质，是为了求和，现在质子却来‘刺杀’太女，简直是用心不良，卫王要是不给个合理的解释, 就别怪姜国出手。
卫阳刺杀是姜蓁一面之词, 既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姜蓁身上也是一点油皮都没破, 所以姜国的大臣们, 面上都在慷慨激昂的谴责, 私底下却跟瓜田里的猹一样，到处打听。
“怎么回事，公子阳怎么就刺杀太女了呢，不应该啊。按常理来说，卫阳没有理由刺杀太女。”
“王上和太女的态度也很古怪。姜国此时是最该求稳的，但王上对卫王却言辞激烈，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战的架势，不太正常。”
但无论大家怎么打听，郭凡和左相几位重臣，口风都很紧，什么也没透露，只是默默的做起了打仗的准备，一副要找卫国出气的模样。
都邑的私学多了以后，大佬们也多了起来，他们暗地里也在揣摩的姜国意思。
“只怕刺杀是假的，姜国想要对卫国出手是真，公子阳就只是个借口。”
“公子阳又不是傻子，在太女府里刺杀太女，黑壮将军如此勇武，有她在，谁敢刺杀太女。”
“太女说‘刺杀’，那就是刺杀。咱们说再多也没用，除非以后卫阳能活着出来，替自己喊冤。”
“管它是真是假，我只需要把这件事真实的记录下来，真假自有后人来评判。”
这世界上聪明人还是很多的，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想统一所有人的说辞并不容易。
大家对姜蓁的一通操作摸不着头脑，虽然私底下嘀咕个没完，但面上都还是支持姜国的，谁叫他们现在都在姜国混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就在姜国都邑这边议论纷纷的时候，卫国那边就有使者来了，他来的目的也很明确。
卫王后病重，快要不久人世，死前想再见卫阳一面。
若是姜王愿意成全卫阳的孝心，卫王愿意重金酬谢，甚至能送姜王五千匹战马，在此期间，卫王还会送另一个儿子来做质子。
“之前就听说卫国大败胡人，缴获了几万匹牛羊，看来卫国此次收获颇丰。只是使者不觉得自己的要求过分了吗？公子阳前两日才刺杀太女，你今日就想花钱把人赎回？你卫国把我姜国当什么了。”姜王的表情微妙，语气愤怒。
他和姜蓁都以为卫阳是弃子，没想到人家还真是卫王的心头肉，在搞事之前，还愿意拿战马把人换回去。只是这使者来得太晚了一点。
“公子阳刺杀太女？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卫国使者断然否定。
按照送信的时间来看，姜王骂人的那封信，现在应该都没送到卫国，卫国使者不知情也是应该的。
他要是知道有刺杀这么回事，也不敢在朝堂上理直气壮的求着姜王放质子归国。
放人是不可能放人的，姜王顺手把这个使者一起关起来了。
【使者也是，来就来嘛，还带什么礼物，就当是阿蓁受到惊吓的精神损失费了吧。】
【十台大.炮都送往大峰郡去了，卫国要是敢搞事，肯定够他们喝一壶的。】
【本来都邑的舆论风向都很微妙，这卫国使者一来，就更微妙了。】
卫国使者的来的时间太过尴尬，怎么能不让人多想。
“之前还只是怀疑，现在我是真觉得是姜太女在栽赃陷害。”
“做质子的，本就是卫国送出去的筹码，有这个结果也正常。”
大部分的人都没往卫阳自杀那块想，因为卫国使者走这一趟，让大家都看出了卫王对自己儿子的看重，是真的在想办法把自家孩子捞出去。
“以姜国和卫国你来我往的情况来看，今年姜国怕是不太平。”
“还是太女更厉害，先下手为强，把卫国质子扣下了。以后卫太子就少了一个左膀右臂了。”
“在姜国的地盘，卫国公子怎么和姜太女斗。”
“是这个道理，咱们说话最好也小心一点。姜太女权势太盛，不是我们能得罪的人。”
有权有势的人，就是能为所欲为，这是这个时代大家的共识。
现在的律法虽然新修过，对贵族也很严苛，但真正受到严惩的贵族并不多。
哪怕有姜蓁以身正法，又有赵青竹在一旁严格盯梢，但除非逮到对方的现行，否则也拿对方没办法，因为人家可以随便推出来一个奴仆顶罪，要惩罚也只能惩罚他们一个御下不严。
新法的作用，就是禁止那些贵族明面上为非作歹，做错了事，会付出让他们心痛的代价。
但新法对姜蓁和姜王这样的人，约束力约等于无，上次推磨，若不是姜蓁自己愿意，她随随便便就能推出一个车夫顶罪。
正是因为都邑的聪明人们能认清楚形势，所以在姜蓁说卫阳刺杀的时候，没有人敢站出来为卫阳伸张正义。
会替卫阳担心，为他说话的，只有卫国，还有看起来与此事无关的宋国等人。
宋国那边的人跳得最高，满身正气的表示：姜国故意欺负人，他们宋国人就看不过姜太女这么嚣张跋扈，卫国要是出兵攻打姜国，宋国出于正义，可以借兵。
郑国和齐国：俺也一样！
国内外的两种舆论，都影响不到姜蓁，姜国继续淡定的修路。
姜国现在的第一要务，还是发展自身。等卫国开始调兵了，姜国再征兵也不迟。
自从姜蓁把大炮弄出来，心态就稳得不行，哪怕四国围攻，她也不急。
这个时候，卫国就被大家给架起来了。
卫国王宫内，王后这次是真的病重了，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拉着卫王的手哀求道：“别出兵，你若是出兵了，阳儿怎么办，他会死的。”
“你以为说动齐国和郑国是件简单的事情吗？此次我卫国若是退缩，以后四国联手的事情就不可能再有。”卫王沉声说道：“姜国是我卫国心腹大患，若此次不动手，等姜国壮大，卫国就危矣。”
“你就这么放弃阳儿了吗？”卫王后泣不成声，威胁道：“阳儿若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卫王木着一张脸，没有说话。卫阳是他最爱的儿子，明知道姜王不可能放人，他依旧派使者去试了一次。他已经尽力了。
丈夫靠不住，卫王后就把目光看向了太子，带着哭腔道：“阳儿可是你亲弟弟。”
卫太子低头，不敢和母亲对视，说道：“弟弟之前给我和父王送过信，他建议父王此时动手。”
“胡说，阳儿之前还写信给我说，他想吃家里的糖糕了……”
听到这话，卫太子也红了眼眶，算是默认弟弟会命丧在姜国。
只有卫王沉默不语，他送卫阳去做质子的时候，从来没想过姜国会发展得如此迅速，不仅几个月就制服了国内的君侯，把盐铁收归国有，还敢在这个时候劳民伤财，给他们这个机会。
过了好一会儿，卫王才说道：“我再派人想想办法，最迟半个月，卫国就会出兵。”
各国的密谋都还是在暗中进行的，面上都还是风平浪静。
但这个时候，齐柔依旧保持了和姜蓁的通信，非常确切的告诉了姜蓁齐国征兵的大概时间。
“太女，下月十三，齐国就要出兵了。”卫蝉问道：“坊市的盐铁需不需要暂停买卖？”
“停了吧，就说国内修路要用。”姜蓁随意的说道：“齐姬既然愿意向我示好，你就再挑一份小礼物，再给她送去。”
征兵那么大的动静，是根本就藏不住的，哪怕没有齐柔帮忙，姜蓁也会知道。
真正机密的东西，那怕齐柔知道，也不敢随意透露。
【人家毕竟是齐国公主，最先考虑的一点是齐国的利益，只能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和你交好。】
【又不是傻子，都知道自己的尊贵从何而来，就算齐柔表现得善意，咱们也要防着她搞假消息骗人。】
【有点期待四国什么时候来了，我想让我的小宝贝快点亮相。】
【到时候他们来了，第一炮先打卫国，第二炮打宋国！就这俩邻居蹦跶得最欢实，还左右串联。】
【等见识过大炮的威力，所有人都老实了，咱们也能好好的发展姜国了。明明咱们都是和平爱好者，卫国和宋国非要来惹咱们。】
【到时候让他们割地赔款，送人质！】
【按理说，卫国把卫阳送来做质子，又不顾他的安危准备出兵，他难道就不卫国？怎么反而还想自杀卫国效力。】
【爱国教育做得好吧，这点咱们倒是可以向卫国取取经。】
卫阳自杀过一回，被医丑就回来之后，就老老实实的养伤，什么幺蛾子都没闹。
他若是不明不白的死在太女府上，任凭姜蓁怎么编，在姜蓁的地盘上出事，就都是姜蓁的责任。
但现在双方因为他已经吵起来了，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他这个导火索死不死，对局面也没什么影响了。
本着每天都是最后一天的生活态度，卫阳在养伤的情况下，还胖了几斤，惹得黑壮十分嫌弃，向姜蓁说道：“卫阳胸口的伤已经好了，再关在太女府也不合适，还是把他送监狱里去吧。”
姜蓁满不在乎的说道：“就送他去牢里待着。别给他安排什么特殊待遇。”
监狱里哪有太女府里这待遇，别说床，能睡稻草就不错了，甚至连饭能不能吃饱都是个问题。
被投放到监狱里之后，卫阳就委屈的扒拉着木栅栏大喊道：“我好歹也是卫国公子，你们就这么对我？”
“马上都人头不保了，还端着公子的架子？你还是歇歇吧你。”
卫阳一脸正经的说道：“不正是因为我快死了，对我好一点，才能体现太女的仁义吗？”
“我们太女不差这点名声。”
卫阳呜咽一声，可怜兮兮的在监狱的角落里找了个稍微干净的地方坐下，“太女也太狠了吧。”
摸了摸胸口的那块伤口结痂，卫阳忍不住喃喃道：“这次是我卫国最好的机会，希望父王别犹豫。”
从来没在监狱里待过，在监狱待了几天过后，卫阳的脸都瘦了一圈，头发也乱成一团，上面插满了零碎的稻草，毫无贵公子的形象可言。
就在卫阳在监狱躺平的时候，一个陌生的狱卒，对着卫阳小声的唤道：“公子阳，你没事吧？”
“你想干什么？”卫阳撩起眼皮，看了对方一眼。
“我是卫王派来救你的人。”狱卒一边说话，一边小心的环顾四周，“今晚子时，公子别睡太死，我来接应你出去。”
“你在骗我，卫国留在姜国的人手，都在我手里，你是谁的人。”卫阳伸手撩了一下头发，有气无力的说道：“你走吧，别逼我大声喊人。”
狱卒跺了跺脚，有些恼怒的说道：“公子！我真是来救你的。”
公子阳：“是吗？我不信。”
“就现在这个局面，你死不死除了卫王在乎，还有谁会在乎。”狱卒深吸一口气，为了博取卫阳的信任，他还是透露了一个关键词，小声的说道：“我是青石侯派来的人。”
除了经营几代的姜姓君侯，普通人的爪子伸不到那么长。
听到这个人名，卫阳腾地一下从地上坐了起来，眉头拧得死紧，“若是青石侯派人来救我，那我就更不能走了。你们的主子若是提前暴露，不会给姜国带来任何威胁。”
真要搞垮吞并姜国，只靠外患是不够的，宋国和卫国都格外忌惮姜国，除了联合四国，还悄悄的笼络了姜国的一部分君侯。
到时候姜蓁既要面对四国的围攻，还要面对国内君侯的造反，内外夹击之下，姜国的危机直接加倍。
姜蓁搞了那么多针对贵族的新法出来，虽然不要命，但钝刀子割肉也不好受。
上次一群君侯集体造反不成，一个个都装孙子装了有一段时间了。
他们虽然面上乖巧，但心里不是不恨的。
看到了这次的机会，立刻就伸手抓住了卫国和宋国抛来的橄榄枝，双方一拍即合，约定了时间搞事情。
若是因为自己，让那群君侯暴露，导致最后攻打姜国的计划失败，这是卫阳不愿意看到的，所以他端坐在牢狱中，淡定的说道：“你走吧，我不会走的。”
姜国的发展太快了，不抓住这次机会，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而且他对青石侯也不是很信任，并不放心跟狱卒离开。
“卫王给我主上承诺，若是能救出你，不止能得金千斤，我家姜姬还可做你正妻。公子以后就是我家大人的女婿了，公子不用客气。我家大人自有办法保你周全，有卫国谍者打配合，不会有人怀疑到我家大人身上的。”狱卒说道。
不管起兵造反成功还是失败，和卫国联姻，青石侯也算是多了个退路。
卫阳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说道：“我父王居然把我许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卫阳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真能保证计划周全？”
“公子放心，绝对不会有人怀疑到我家大人身上。”
这个时候，卫阳有些犹豫了，只要还能活，谁乐意去死呢，尤其是他之前已经差点死过一次了。
在不影响卫国大计的情况下，他也是愿意为自己而活的。
卫阳沉吟了两秒，说道：“今晚子时，我等你们。”
终于把卫阳劝动了，狱卒松了口气，环视一周后，赶紧小心翼翼的离开。
卫阳从监狱消失的事，姜蓁第二天一早就知道了，第一反应就问道：“卫国人做的？”
“正在审问昨晚出入过监狱的人。”黑壮有些尴尬的请罪道：“我不该因为卫阳求死，就对他放松警惕的。”
姜蓁安慰道：“不干你事，按照国法，他本就不该被关在太女府。”
想到卫阳之前自杀那干脆利落的劲，姜蓁撇了撇嘴，说道：“终究还是个怕死的人。”
【这话说得，谁能不怕死啊。】
【正因为他怕死，他才像个人嘛。不过卫阳逃了，他的那群亲卫可逃不了，全都送去煤矿里干活算了，一个个身强体壮的，直接砍头有点可惜。】
【都邑内卫国的间谍有点多啊，这都能让卫阳跑掉，监狱里的狱卒可都是世袭制的，卫国能打通监狱的关系，这钉子埋得有点深了。】
【可能不单有卫国掺和，姜国自己人估计也有掺和在里面的。应该往那群君侯身上多查一查。】
【那群君侯能高人一等，全靠姜国血脉支撑，姜国完蛋，他们也得完蛋。连齐柔都明白的东西，没道理那群君侯不知道。】
【我也没说他们想灭姜国，他们想灭的是大头和阿蓁。脾气再好的人，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一直割肉，与其看着自己几十年后就尊贵不在，还不如现在搏一搏。】
姜蓁就没对那群君侯的智商报什么期待。
嫡长子继承制的情况下，能做君侯，只能证明自己的血脉正统，并不能证明他们的智商优越。
在狠查了那群狱卒的祖上几代人之后，直播间的人就根据线索，找到了罪魁祸首。
【破案了，青石侯指使的。】
【各处都贴了通缉令严查，卫阳应该还没逃出姜国，干脆先派人收拾青石侯好了。】
【第一炮我想打卫国。打青石侯算个什么事，他也配啊。】
【这倒也是，第一炮该对准外国人。】
对付青石侯，还用不上大炮，只需要一个赵青竹就够了。
给赵青竹递了个话头暗示了一下，赵青竹继上次弹劾百官之后，又搞出了一个大动作，在朝堂上弹劾了十几个君侯。
这群君侯里面，就包含了青石侯。
姜王是个好人，非常友善的表示：“赵青竹在都邑就是道听途说诸位叔伯可以带上证据来都邑自辩。”
卫阳东躲西藏的，还没藏到青石侯的封地去呢，就听到了这个消息，忍不住叹气道：“完了，姜太女肯定是发现了。”
青石侯的人也忍不住惊恐，“上次被姜王叫去都邑自辩的，是高山侯，他死得格外凄惨。连妻儿躲在他国也没躲过太女的悬赏。”
正是因为心虚，他们才会联想到起兵造反的高山侯身上去。
其他没犯大错，心里也没鬼的君侯，都老老实实的去都邑向姜王解释，解释不了的，大不了就认错受罚，他们有钱有人，也不怕。
心虚的青石侯等人，犹豫了许久，等别的君侯都快到都邑了，实在拖不下去的时候，才磨蹭着赶去都邑。
没办法，他们实在不敢在卫国还没起兵的时候，提前造反，否则他们就是炮灰。
等他们走到都邑，有的君侯都已经老实的罚完钱回家了，与此同时，卫国出兵的檄文，也传遍了天下，宋国争先响应，郑国齐国紧随其后。
青石侯几个想趁乱赶紧了事回家，但却被姜蓁‘客气’的留下了。
“太女怎么还有闲心管我们，四国都联合起来攻打姜国了！”
姜蓁一脸淡定：“这不是什么大事吧。我相信屠将军和黑壮将军，他们能够击退卫军。”
“是四国，不是单单卫国一家！”青石侯强调。
姜蓁淡定的‘哦’了一声，“四国又怎样。照样不是我姜蓁的对手。”
姜蓁深深的看了青石侯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别说四国联手。就算姜国的君侯吃里扒外的造反，双方里应外合，我也是不怕的。”
心虚青石侯，一听这话，头上不自觉的就冒出了一串冷汗，张了张嘴巴，想解释什么，但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然后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晕倒在地。
另外几个心里有鬼的君侯，一看青石侯这反应，气得差点骂娘，这和自爆有什么区别！
明明他们还能狡辩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