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冰霜巨人（2）
清晨6:30。
阳光穿透云层照耀大地, 气温逐渐温暖。与星辰营地成员缠斗已久的冰霜巨人终于放弃目标，用咆哮的气浪震退近在咫尺的人类后转身走向雪山。
原本欣欣向荣的星辰营地早已一片狼藉，房屋几乎尽数被毁, 地上乱七八糟地散落着技能卡、装备, 是死去的成员掉落的。
营地正中央那块原本刻着漂亮符文的结界石早已破碎，一些幸存的玩家相互搀扶着, 三三两两地结伴坐到不远处的空地上。大家都受了伤，但治疗师早已筋疲力竭, 没有施放技能为大家治疗的余力, 玩家们只能自己摸出药瓶，喝药续命。
7:30，玩家们的状态恢复了一些，营地所有者温强站起来, 神色黯淡地宣布：“营地毁了, 要重建很难, 很高兴认识大家。今天……”想到过去十几日的相伴，温强眼眶泛红, 哽咽了两声，“星辰营地就地解散, 希望大家找到更好的地方，安全地活下去。”
这话很实际, 但是也激起了一些人的不甘, 角落处一个高中生模样的男生嚯地站起来：“就地解散干什么？我们可以一起重建！”
旁边的成年人远比他现实，闻言苦笑着安抚他：“重建过程中，如果冰霜巨人再度来袭怎么办呢？活下去最重要。如果有缘, 大家以后还会见面的。”
高中生张了张口, 虽然愤慨但没再说出什么。而后不知是谁先起的头, 众人陆陆续续地站起身，按需捡拾阵亡玩家的掉落，温强去将损毁的仓库里尚算完整的物资也都收拾出来，沉默地分给大家。
8:00，玩家们陆续离开星辰营地的废墟。
张婷婷默然不语地独自走了很久才接受营地解散的事实，缓了一缓，打开面板，在通讯录里找到任国庆，告诉他：星辰营地被毁了。
任国庆刚在营地里美滋滋地吃完早餐准备出去跑商，冷不防地看见这条消息，浑身一冷。
他立即顿住脚，往旁边退了退以免阻碍别的玩家进出，抬手迅速给张婷婷回复消息：还是因为冰霜巨人吗？你幸存了？
张婷婷：对，冰霜巨人昨晚袭击了我们。但其实，我们有将近一半的人幸存，但营地被毁了，只好就地解散。
将近一半的人幸存？
这句话让任国庆心里燃起一些不切实际地希望：你们把冰霜巨人杀了？
张婷婷：没有啊。
否认的回复发出去，她意识到任国庆为什么会这样想，继续说：我们不是杀了它们才幸存的，是后来天亮了，它们好像很嫌弃阳光，就放弃攻击自己走了。
任国庆幻想破灭，不禁叹气。盯着那行字看了一会儿，又意识到什么，继续发问：它们半夜来袭，你们熬到了天亮？看样子拉怪的方法有用？
张婷婷：算是有用吧。确实让他们攻击营地的速度放缓了，有时候还会去追袭击他们的玩家，但我们没想到它们会一直紧追不放。有几个成员就是被追击得没体力了才丧命的，而且在他们丧命之后，冰霜巨人又会转过头继续攻击营地。
任国庆不由感叹：真难缠。
张婷婷：是啊！
然后双方都安静了一会儿，张婷婷走在树林中，对着面板措辞半晌，还是说：我有个不情之请……
任国庆：你说。
张婷婷：昨天你说你们营地在北边，离雪山远，听起来比较安全。营地还收人吗？我想申请加入。
任国庆看到这话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想说让张婷婷直接搜索营地名称进行申请，但很快就意识到那样大概率会被拒绝。
因为营地扩建后的人数上限也只有50人，叶渺第一天就几乎把人招满了，只留了三两个空位，估计是为了避免错失大佬的。
任国庆思量片刻才做出回复：这事我做不了主，不如你自己来见见我们老大？直接按坐标找过来就行，一夜暴富营地。
“……”张婷婷看着这个营地名称，神色一阵复杂。
真是简单粗暴得毫无掩饰的名称啊……
都末世了还想着一夜暴富，这营地的建立者有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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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国庆既然喊了张婷婷过来，就没再去跑商，厚道地打算作为中间人带张婷婷见叶渺去。
不远处，叶渺吃过早餐后先去给老帅建的“别致的绿色小屋”取走了他新制成的技能卡，然后就回到房间，把最近攒的那一堆乱七八糟的卡片都整理了出来。
游戏里刷怪掉落卡片的概率并不高，但架不住叶渺刷怪神速，不知不觉就攒了不少。在营地初建之初，她按照成员属性送过他们一些卡片，但现在人慢慢多了，都送是送不起的，厚此薄彼也不合适，索性另做安排。
叶渺于是把昨天新掉的两张烹饪类卡牌拿出来，照例交给NPC金姐去学。余下的技能卡里，售价便宜的白卡、蓝卡就直接挂在大壮的杂货店寄售，紫卡也暂时挂了出去，但如果大壮那里三天卖不掉，她就打算撤下来，挂到落日酒吧尝试出售。
忙完这些，她就想出门刷怪，但任国庆拦住了她，跟她说了张婷婷的事情。
叶渺听完觉得等等也好，安然回屋躺平。貔貅见状哼哼唧唧地爬到她身上卧着，叶渺抬手挠它下巴，挠得它直打呼噜。
张婷婷从南边过来离得太远，到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由于不是营地成员，张婷婷进不来，叶渺看了看她的属性觉得还不错，索性先批准她加入营地，然后进屋去聊。
张婷婷有了新团队，紧绷的心弦松了一些，一股脑地把昨晚遇袭的经过都说给了叶渺听，叶渺仗着自己战斗力高，原本并没有太把冰霜巨人当回事，听张婷婷说完，神色却不自禁地凝重起来。
“你是说，就算有玩家出去引它走，它也会再杀回来？”叶渺追问。
“对。”张婷婷点头，“我们有几个人是被它杀了，然后它转头回到营地继续攻击。还有几次其实已经把它引到了很远的地方，但它好像发觉了我们的意图，立即放弃追击，转身又去攻击营地。”
“啧，真难缠。”叶渺自言自语。
她其实并不觉得自己打不赢，只不过冰霜巨人又是高防属性，会让她的攻击力大幅削弱，打起来会比较慢。
这样一来，如果她能把怪引开慢慢打还能相对安心，如果就在营地这边打，她怕战斗时间拖得太久，会误伤营地成员。
深思熟虑之后，叶渺在当晚把营地的所有成员都聚集到空地上，给大家开了个会。中心思想就是告诉大家：不知道咱们营地会不会被冰霜巨人袭击，如果会，请大家到时候务必都在结界范围内躲好，不要出去随意走动，更不要贸然冲上去对战。
这种发言，先前目睹过叶渺逆天战斗力的成员们并不意外，但这两天新加入的玩家就很震惊了，张婷婷更直接道：“什么意思？你要单挑吗？！”
“可以这样理解。”叶渺颔首，“我们尽量避免不必要的伤亡。金姐，你这几天多准备一些回血的食物，万一有人被误伤，可以及时医治。还有方医生……”
叶渺视线在人群中梭巡，找到方书琴：“如果冰霜巨人来袭，请你在结界范围内驻守，如果有人不幸被误伤就及时医治。如果我受了伤，你看看在结界内能否施法，能的话就帮我回一下血，不能就算了。”
就算了……
就算了……
结合上下文，那句“我们尽量避免不必要的伤亡”被新成员们理解成了：要死死我一个就行，你们好好活着！
空气中的氛围一时变得复杂。
辛璐矛盾再三，尝试开口劝说：“老大，不用这么拼，咱们这么多人，还是团队作战吧……”
“团队作战可能会互相拖后腿。”方宇明淡声，谭克宁无语地看他：哪有什么互相拖后腿，你明明就是怕别人拖叶渺的后腿。
之后的七天，冰霜巨人依旧每天夜里出没袭击人类营地，于是七天的时间里又有七个营地被毁。其中五个是团灭，另外两个和星辰营地一样熬到了天明，但因为破坏严重难以重建，幸存成员只好就地解散。
四舍五入，可以理解为冰霜巨人胜率100%。
于是恐怖的氛围开始在营地间蔓延，出门跑商的任国庆几乎每天都能听到顾客谈论相关话题，外出刷怪的成员偶尔遇到其他营地的人也会听到一些议论。
一夜暴富营地里，叶渺即便大多数时候都自己待着，也不妨碍她感受到那份人心惶惶。
好在人心惶惶并没有太影响营地的正常运作。身在末世，让人害怕的事情是不会中断的，每个人都更清楚“活在当下”的意义。是以这份“人心惶惶”主要发生在吃饭闲聊的时候，吃完饭放下碗，大家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
所以在这七天里，叶渺发现营地里已经有了一些新“产业”。首先最热门的自然是卖药，朱怡华虽然是药剂术大佬，但无奈魔力值受限，每天自己留下来摆摊卖的药都供不应求。
新来的成员原本见惯了外面的物价，一个两个都嫌弃一夜暴富营地里卖的药太便宜，但眼看着朱怡华的药日日售罄，拥有药剂术的玩家就忍不住动心了，毕竟苍蝇也是肉，赚得少也比赚不着强。
他们光想着嫌售价太低，结果可就眼看着朱怡华搬进50㎡的石屋了！
于是——
“康复药剂！童叟无欺的康复药剂！只售60金币！刷怪跑商应急必备，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有人耐心等到朱怡华收摊之后出来卖药，只比朱怡华略贵了10金币，营地里缺少药品的玩家思来想去，狠狠心，买了！
“初级补血药剂、初级魔力药剂！一瓶20金，一瓶20金！”有人没了解清楚行情就照猫画虎地学着朱怡华定价，很快惨遭打脸：“骗傻子呢？朱药师那里20金的可是中级补血和中级魔力，初级哪值这么多钱？”
被嫌弃的摊主迎风流泪：初级药在外面也能卖50金呢，你们讲不讲道理……
也有人怎么想都觉得这样卖低价太傻，就拎着一堆好吃的去游说朱怡华，试图说服她连手涨价。
无奈活了几十年的朱怡华很有远见，不仅把礼物严词拒收，还附赠一通恰到好处的说教：“都末世了，还就知道盯着那点钱，你们有脑子吗？药品卖得便宜，战斗玩家才能毫无顾虑地刷怪升级，以后也好保护营地安全。药品卖贵了，咱们倒是能赚钱，但营地一旦被毁就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你们觉得划算吗？”
前来游说的玩家眼看说不通，只好灰头土脸地走了。
营地的药品就此维持住了稳定的价格。
事后，朱怡华在见到叶渺时把这些经过当笑话说给她听，叶渺表示了感谢，又估算了一下仓库里现有的药品库存，告诉朱怡华：“现在我已经囤了些药，应该能足够应对意外事件。以后您再提供药品，我按您平常的售价付您钱，只不过需要您优先供应给我。”
朱怡华在营地里实在是太受欢迎了，如果要加入抢购大军，她可没底气保证自己一定能抢到。
然而朱怡华大方摆手：“太见外了，我五折给你！”
“别别别，本身就不贵，五折还剩什么钱？”叶渺连连推辞，想了想又说，“要不八五折？”
两个人推来推去，最后把“内购价”敲定在了八折。
除了朱怡华的药品是刚需，各种小吃摊也都发展起来。新成员们的技能卡五花八门，看这边的小吃市场挺友好就都有样学样，什么卖棉花糖的、卖生煎的、卖馄饨的接二连三全都出现了，不知不觉就在营地东南角形成了一个初具规模的小市场。
这个小市场里，胡浩苗琳夫妻两个无疑算得上“老卖家”。他们早先是卖麻辣小吃，后来可能是丸子用完了，就改售骨头汤。但是只卖汤又太单调，他们看到叶渺给营地提供的低价三餐里有血豆腐和血肠，就跑来和叶渺谈了谈买原材料的事。
叶渺沉默了三秒，如实相告：“其实那玩意儿是打血尸掉的，有点恶心……”
胡浩浑不在意：“这有什么恶心的？从前的食材已经慢慢用完了，以后食材大概全得靠刷怪掉落。我们卖的那个骨头汤用的骨头，还是骷髅怪掉的呢！”
“嗯……”叶渺心里认真觉得他之所以能这么说主要是因为他没看见血尸那副巨人观的样子，但心里也知道这玩意儿不能深究，还是答应了他们。
发展营地需要的开销真的很多，能攒些钱总是好的。况且血尸在T市有好几个刷怪地点，如果胡浩苗琳他们卖得好，她可以通过刷怪源源不断地给他们供货赚钱，双赢！
又过两天，玩家之间出现新的传闻：据说冰霜巨人袭击人类的100%胜率被打破了！
而且连败了两天！
任国庆跑商时听说的版本是：“好像有法师大佬在暗处伏击冰霜巨人，不停地用火攻干扰冰霜巨人的攻击。大佬敏捷度很高，冰霜巨人暴怒冲过去人已经躲了，过一会儿又继续来干扰，几番拉锯下来，冰霜巨人连营地结界都没摧毁，天就已经亮了，只好离开。”
方宇明和谭克宁外出打野听来的消息是：“据说对方有什么特殊技能，能往冰霜巨人和结界之间投放火墙。冰霜巨人惧怕火系法术，只好躲开等火墙消退，进攻速度就被拖延了很多，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故事里的大佬犹如天降神兵，玩家们因此军心振奋，但叶渺对这种传言并没有太上心，因为但凡玩过大型网游的都知道，网游世界里也会有造谣传谣的事情，无心造谣传谣但表述有误造成奇怪的蝴蝶效应的事情更不少见。
再说，就算这都是真的，但也不能担保大佬每次都出手相助呀！
所以叶渺心无旁骛，心里的打算仍旧“靠自己”——只要营地成员们的安全不受影响，她就有足够的底气跟冰霜巨人慢慢耗，早晚杀了它们拿装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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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一夜暴富营地几公里之隔的无畏聚落。
在建立者吴威殒命后，原本的二把手徐妩继承了管理权。她原本是吴威的女朋友，但比起吴威，徐妩更会经营团队。
在她的操作下，无畏避难所在新手期第一天就顺利升级了营地，三天前又从营地升级成了更高一级的聚落。
与叶渺把营地当模拟经营玩、力求平稳发展的思路不同，无畏聚落走的一直是“适者生存”的残酷路线。在选拔成员方面就只要战斗精英，加入领地后还要被迫接受末位淘汰制。
徐妩将领地内的成员划分为五人一组的小队，大家组团打怪刷资源升级，每三天进行一次评分。评分分为两个项目，一是“资源量”，即每个小队在过去三天交给领地多少资源；二是“升级速度”，就是小队成员各升了多少级。
综合评分之后，分数最低的小队会被全组踢出领地，换新人加入，哪怕是元老级成员也没有后门可走。
此外，在“营地”升级为“聚落”之后，系统新开放了税收制度，徐妩当然也用到了极致。
各种机制本身就已冷酷无情，但即便这样，领地内也一直有传言，说那些被踢出的成员其实后来都被暗杀了，因为徐妩不允许他们另立山头和自己作对。
徐妩对此当然是否认。哪怕很多被踢出的玩家先前和其他成员加过好友，现在头像无一例外地都已灰掉，她也只说或许是在外面遇到了意外。
整个无畏聚落的范围内，只有侦查小队不需要参与末位淘汰制。小队原先是5人，升级为聚落后由于人数上限提高，徐妩将小队人数扩展到了10人，个个敏捷度极高，适合走街串巷打探情报。
凭借这支侦查小队，徐妩对T市一带的状况了如指掌。从周遭的哪个领地适合抢劫到最近冰霜巨人的动向，她都一清二楚。
不同于大多数玩家听冰霜巨人的消息如同看热闹，徐妩留了个心眼，把冰霜巨人攻击过的领地一一在地图上标注了出来，然后意外发现了规律。
——领地的位置虽然都是玩家自行挑选的，但受到攻击的领地以最初的星辰营地为起始，刚好可以连成一个正圆，每一个都或多或少有些地方压在这个圆上。
如果把正圆的线条延伸出去画完，无畏聚落好巧不巧地正好和这个圆擦肩而过，从地图上看只有几毫米的距离。
而一夜暴富营地，恰好在圆上。
“看来是时候报仇了。”徐妩凝视地图上那个写着“一夜暴富营地”的坐标，嘴角勾起一弧意味难辨的笑。
其实她到现在都不清楚吴威到底是怎么死的，但对她来说，只要知道一夜暴富营地的建立者很能打就够了。
为此她苟了很久。除了严格的层层选拔外，她自己也在不眠不休地刷怪升级。一连很多天，她连觉都不睡，没体力就灌体力药剂，反正游戏里的体力值和疲劳度是一回事。
现在，无畏聚落里核心成员的战斗术已经都在60级以上，最高的已经达到67级了，她自己昨天也已经升到了63级。
这样的战力，除非对方是七八十级的大佬还有一身金色装备，否则绝不是他们这么多人的对手！
更何况，两方就连人数也很悬殊。
营地的人数上限只有50，聚落的上限则是100。虽然现在刚升级还没招满，但也已经有80人了。
徐妩自认为拥有了碾压式的优势，再加上冰霜巨人，她更觉得这是天赐良机，打算趁冰霜巨人袭击一夜暴富营地的时候趁火打劫。
什么一夜暴富？她要他们一夜暴毙！
徐妩下定决心，就把核心成员都聚集起来，公布计划。
大家对此都没什么异议。虽然团队里的元老级成员已不多，新成员们对报仇这事没什么想法，但他们发展至今靠的就是打家劫舍，那劫谁不是劫呢？
一群在末世里横行霸道的战斗型玩家就此一拍即合。如果徐妩推测的没错，明晚就该轮到一夜暴富营地成为冰霜巨人的攻击目标了。他们打算先行潜伏到附近，只要冰霜巨人来了，就一起发起进攻。
至于这两天在传言中那个天降神兵般的大佬，他们并不在意。因为大佬或许心怀悲悯想拯救无辜玩家，但遇上玩家VS玩家的事情就没必要插手了。
再说，就算大佬插手也还是他们人多，杀了大佬爆出的装备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