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水土流失（4）
第二天清晨, 成员们醒来后一如往常地先去杂货铺。经济拮据些的是去买低价早餐，有钱的大多会去小市场买点好吃的，然后再去杂货铺, 看看有没有上架什么新东西。
最近除了叶渺从系统商店“倒卖”的那些东西外, 小帅每天做的装备也会上架几件，供大家挑选。成员们通常会怀着碰运气地心态去随意看看，有合适的就买，没有合适地就回去。
但今天, 杂货铺前排队的人明显流动得比平常慢, 不知不觉就聚了很多。
前面的人久久不散，后排的不耐烦起来, 嚷道：“你不能快点, 前面干什么呢？”
按照系统设定，城市游商那里的购物面板每次只供一个人可见，领地杂货铺的也只供三人同时阅读。最前面的三个正看介绍看得一脸新奇，听到催促又着急又不想走，只能大声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今天有点新东西哎！”
后面的人皱眉：“最近经常有新东西啊！”
“今天不一样！”当中一个人道，“我给你们念念啊！”
说罢她轻轻嗓子，抑扬顿挫道：“物品：宫保鸡丁；品质，紫色；售价：70金。属性描述不念了你们都知道。底下有一段备注：原为领地成员‘曹曦’持有，曹曦在雇佣过程中携物资潜逃, 现已死亡……”
“物品：中级补血药剂；品质：白色；售价：20金币。备注：原为领地成员‘曹曦’持有, 曹曦在雇佣过程中携物资潜逃，现已死亡……”
念了两条，后面的队伍已经议论起来。
“曹曦？昨天被老大发公告悬赏的那个？”
“对对对, 是这个名字……”
“前两天还好好的, 这就死啦？真可怕！”
“有什么可怕, 这不是咎由自取吗！你没听备注上说，‘在雇佣过程中携物资潜逃’？说白了就是接了老大的活赚着老大的钱还偷老大的东西啊，换你你能忍？”
“也对……”之前感叹可怕的成员叹了口气，思索片刻，又唏嘘道，“她也够糊涂的，咱们老大待人多好啊。她如果跟着老大，老大肯定不会亏待她，为什么想不开偷东西……也不知到底偷了什么。”
“偷了一张金卡，按照市价的话，大概值30000金。”叶渺的声音清淡无波地传过来，窃窃私语的成员们循声看过去，整个队伍瞬间鸦雀无声。
叶渺平静如旧：“我其实不喜欢把事情做得这么绝，但是，我更不喜欢别人觉得我好欺负。所以，希望平常大家好好相处，不要觉得欺负人不会被算账，对我、还是对领地里的其他成员，都一样。”
杂货铺前长长的队伍，一片死寂。
叶渺挑起眉头：“明白了吗？”
“……明白了明白了！”成员们回过神，点头如捣蒜。
“很好。”叶渺颔首表示满意，不再多说，转身前往小市场。
这个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之后的大半天里，村落中的氛围都有点沉闷。
午后，任国庆和王勇带着队伍各自出发，领地门口巧遇。任国庆猝不及防地遇到“同行”，有点尴尬，王勇队伍里的郑思思倒反应很快：“哎呀，任哥，你也跑商去啊？”
任国庆：“啊，是啊！打算去无畏村落那边走一趟！”
不得不说，末世里有些“不成文的规定”还是有用的。无畏村落虽然和一夜暴富村落水火不容，但也一直在遵守这条规则，跑商小队过去都很安全。
所以，不论是王勇还是任国庆，都格外爱去无畏村落跑商！
一方面，这两个领地之间离得最近，跑商方便。而无畏村落那里啥都贵，所以他们不论带着怎样的货品过去都能售空，各方各面都在充分体现一个“低成本高利润”。
另一方面，无畏村落最近人心涣散，好像徐妩和核心成员恨一夜暴富恨得牙痒，其他成员却都对这片“净土”越来越向往。
两支队伍在去无畏村落的时候，都能受到很多成员的羡慕。人嘛，都有点虚荣心，谁不享受别人羡慕的目光？
一个多小时后，两支队伍一同抵达无畏村落。无畏村落的购买力充足得很，两方都不想起不必要的嫌隙，在驿站办完入住，王勇就说：“我去东边？”
任国庆：“那我去西边。”
走出驿站，他们就兵分两路，各自去找空地摆起了摊。
各色商品摆出来不到五分钟，摊位前就围满了人。
郑思思一边热情地介绍商品，一边仔细观察周围地变化。过不多时，她抓住机会和一个看着面善的男牧师搭起话来：“我怎么觉得今天好像人少了一些？”
男牧师“嗨”了一声：“这个时间，大家都在外面刷怪呢！”说着顿了顿，却开始叹气，“不过……最近的确走了不少人。”
郑思思明知故问：“怎么呢？”
男牧师看她两眼：“怎么，没见有无畏村落的人到你们那边吗？大家羡慕你们那边的物价和氛围，都弃暗投明了呀！”
郑思思看热闹不嫌事儿大：“那你怎么不去？”
男牧师被问得脸黑：“怎么不去？是不想吗？这不是又穷又怂吗！”
穷，3000金保镖费他逃不出；怂，不敢自己走。
他觉得现在无畏村落里最惨的就是他这一种。
任国庆那边，另一个“又穷又怂”的玩家在深思熟虑之后决定开辟新赛道。她先在旁边小心翼翼地观望着，耐心地等到前面捱捱挤挤地玩家们都买完东西各自离开，然后才凑上去，问任国庆：“能谈个生意吗？”
任国庆蹲在摊位后整理没卖完的东西，闻声抬眼看看：“什么生意？”
女法师也蹲下，小声道：“你们商队离开无畏村落的时候把我一起带走，我付你1000金。”
任国庆：“……”
女法师：“行不行？”
“……我觉得，你自己走到一夜暴富门口，然后再退出无畏村落，退完就直接加，也一样。”任国庆一字一顿。
女法师：“那不行，我如果这样，就算加入了一夜暴富村落，徐妩估计还得找人追杀我，日子不太平。”
任国庆费解：“那你跟着我走，她就不追杀你了？”
“当然！”女法师理直气壮，“你们一个团队这么多人，我跟你们出去，这不明摆着显得我有人罩着吗？要不你猜被大佬接走的那些人为什么没被追杀？”
“……”任国庆无语，“有没有一个可能，那些人没被追杀，是因为徐妩真的干不过那几位大佬。但我如果带你走，徐妩真的干得过我。”
“哎呀不会的啦！”女法师堆笑，“不能猎杀商队是铁律。无畏村落这边现在已经内忧外患，不会再做这种明摆着引众怒的事情了！”
任国庆：“你少忽悠我！”
“我再加500金，行不行？”女法师锲而不舍，“如果行的话，我还能再凑好几个朋友，一趟下来你多赚好几千金呢，上万也不是不可能！”
上万？那得多少人啊？？？
任国庆站起来，交待队员：“你们先盯会儿，我回驿站补个觉！”
说完他迅速转身，朝着驿站一路小跑。
“哎——”女法师没来及挡，他已经跑远了。
女法师心知领队的跑了，底下的队员就算被她说服恐怕也不好拿主意，不禁痛心疾首。
但深呼吸两度之后，她觉得还是不能放弃，重新振作精神，看向剩余的人中装备最好的那一位：“哎，这位小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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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后，村落里到了晚餐时间，平常这个时候，跑商小队也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但今天两个队伍的大多数人都聚在了驿站的小前厅里，只留了各自留了一个人在外面继续摆摊应付生意。
一张方桌两侧，两位队长相对叹息。
队员们都在沉吟，好半晌里，屋里只余叹息声，直到王勇打破安寂。
他抬了抬眼，看任国庆：“你怎么打算？”
任国庆重重舒气，靠向椅背：“他们凑了21个人，按每人1000金收，有21000。你那边六个人，我这边六个，一共十二个。如果平分的话，每人净赚1750金。如果收到1500，就是每人分2625。”
王勇坐不住了：“这个钱，我觉得不赚是傻子。”
“是啊，谁想跟钱过不去？”任国庆嘴里这么说，但笑意很苦涩。
王勇：“顾虑呢？”
任国庆：“你就不怕无畏村落这边做事没底线，不管什么商不商队，杀了再说？”
王勇重新陷入沉默。
“再说。”任国庆食指敲在桌面上，“之前那种保护商队的‘不成文的规矩’，是因为商队往来对领地有利。现在如果咱们帮他们‘偷渡’，就是直接挑衅徐妩，你是徐妩，你能咽下这口气？”
“这道理我明白……”王勇咬牙。心知这钱赚起来无异于刀刃舔血，但又真忍不住心动。
2600+金币什么概念？听起来不多，可石屋能买三套，砖房也能直接买多半套。如果不按房算，这个钱更能直接覆盖大半个月的日常开销，而且还是顿顿都吃好喝好的那种。
更何况，还能拆无畏村落的台。
一夜暴富村落里，谁不想拆无畏村落的台呢？那简直就是大家共同的爱好与期待啊？
郑思思忖度片刻，谨慎开口：“我有个不成熟的建议……”
两个队长还有满屋子的队员都看她，王勇问：“什么？”
郑思思踟蹰道：“有没有可能，咱们既赚钱，又不担责？”
“？”任国庆好笑，“你想得美。能有这种好事，村落里的战斗类玩家不早就来了，还轮得着咱们？”
“咱们毕竟有个商队buff呀，比别人安全不少呢！”郑思思上前两步，认真说自己的想法，“我觉得咱们可以把价格降一降，但是跟他们说清楚，我们只负责撑撑门面。如果徐妩不派人追，那自然好，如果追，我们立刻撇清关系，只求自己全身而退，不负责出手保护他们！”
王勇哑然：“这不合适吧？”
“我们又不骗他们。”郑思思摊手，“价格、条件都跟他们说清楚，他们想赌一把就跟咱们走，觉得不安全就在这里待着呗，又不是出了事临场反水扔下他们不管？”
好像也不是不行……
王勇动摇了。
任国庆复杂地赞叹：“还是年轻人脑子活啊！”
王勇仍不敢贸然拿主意，思忖几息之后，问任国庆：“你干不干？”
“那就干吧。”任国庆横下心。
“行，那就一起干！”王勇笑起来。
当晚，消息就如一股风沙一样，在无畏村落里慢慢吹开。
为避免被徐妩抓到明晃晃的话柄，成员们都很小心，没有人在聊天频道直接说话，而是选择了最古朴的“交口相传”的沟通方式。
“‘净土’团购票，20人成团，每人只要800金就能走！优点是便宜，而且也有人撑场。缺点是只管‘撑场’，出事不担责，如果到了那边申请没通过，也只能自己另找地方安身。”
这个消息对标价所配套的服务毫无隐瞒，一经传开就引起议论纷纷。
有人疯狂心动：“才收800，值啊！”
有人保持冷静：“值什么值？收800金只管撑场。出事不担责就算了，也不包申请通过。大佬们带过去的可无一例外都顺利加入‘净土’了！”
“所以大佬们的价格翻了将近四倍呀！”心动的人反驳，“你不想想，那可是‘净土’，不仅氛围友好，而且生活成本极低。如果包申请通过，能是这个价？你觉得‘净土’是人人都能进的吗？”
被反驳的人陷入沉默，连带着也生出一点该死的心动。
又有人说：“我觉得这个价行。其实咱们只是在赌路上出不出事，如果不出，加入应该没问题。”
这回连那个疯狂心动的都好奇：“为什么这么说？”
这人道：“无畏这边啥都不好，但有一点好，那就是大家实力都不差。末世里，硬实力还是管用的，咱们申请起来，应该比其他人通过的概率要高得多。再说，实在不行……”
他四下看看，压低声音：“我都想好了，要是实在不行，我就先在一夜暴富的驿站里苟几天！反正一夜暴富除了住宿费贵，别的啥都便宜，整体算下来也花不了多少钱，我可以等苟过徐妩的气头再另寻领地嘛！”
“倒也是个办法……”见有退路，大家心动得更厉害了。
可恶，明明知道古往今来“偷渡”的死亡率都极高，现在居然忍不住地想铤而走险了！
第二天早上六点，跑商小队的成员在灰蒙蒙的天色中聚集到了驿站门口。
以往这个时候他们都还没起床，今天特意早起了，为的是赶在徐妩起床之前溜走，很有偷渡的仪式感。
等自己的人都聚齐，大家离开驿站前往大门。任国庆有点没睡够，出门的时候还揉着眼睛打着哈欠，结果到大门口一抬眼，瞬间清醒：“？！”
不只是他，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盯着眼前的人头攒动。三秒后，连出主意的郑思思都忍不住震惊：“多少人？！”
“……34个。”昨天最先跟任国庆搭话的那个女法师出来回答了问题，也有点不好意思，“太多了是不是不太方便，要不……要不我们留一半人，下次再……”
“下次？”任国庆立刻摇头。这些人无所谓多等几天，他可不想做来回做这种危险的生意。
他只好稳住心神，大手一挥：“走吧！”
说完，他和队员们率先出了门。
王勇压着脚步没动，示意无畏村落的“偷渡者”们先走。等最后一个人也出去，他才带着队伍提步跟上。
就这样，任国庆的队伍走在最前面，相隔五六米是三十多个无畏村落的成员，然后再隔五六米才是王勇小队的成员。
自从叶渺开始挑事，徐妩就安排了两个人在大门外值守。这会儿一大波人乌央乌央地出去，却谁都没看他们俩，走出了一种理直气壮的架势。
“哎……”两个人陷入纠结。
——中间那波明显是他们的人，但前后都是商队，中间隔着距离，看起来好像有那么点关系，又好像没关系。
——要不他们过去问问？
——不行……如果是别的商队，问就问了，但一夜暴富本身就跟他们有仇，他们主动上去盘问很可能引起对方的敌意，会很麻烦。
趁着两个人纠结，大队人马已经走出去了十几米。
34个无畏村落的成员都悬着一口气，看他们没有跟上才略微放松。然后点开面板，纷纷按下退出。
“成员【吴跃】已退出【无畏村落】。”
“成员【李小睿】已退出【无畏村落】。”
“成员【郭颖】已退出【无畏村落】。”
“成员【韩子扬】已退出【无畏村落】。”
“成员【杜川】已退出【无畏村落】。”
……
退出领地的消息一连在徐妩的消息提示栏里弹了34次。
但是早起让大家无意中卡了个bug——在领主睡觉的时候，成员申请与退出提示，全都静音！
门口的两个哥们儿还在纠结，但他们也看不到发送给徐妩的提示，并不知那些成员已经悄悄退出，最终还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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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小时后，一行人抵达一夜暴富村落的时候，叶渺刚刚起床不久，正在小市场里吃煎饼。
几天下来，邓薇的时间安排越来越科学了。早上起来卖一波煎饼，然后跟着张婷婷的小队外出刷怪，充当团队最强的辅助。中午回来她不再出摊，会悠哉地休息休息。下午继续刷怪，刷完怪晚上再出一次摊。
煎饼真香啊！
叶渺一口一口吃得陶醉，突然几十条申请消息弹出来，消息提示音差点震得她呛着。
“什么鬼。”叶渺灌了口豆浆缓了一缓，然后点开详情。
扎堆出现的申请让她难免讶异，但还是很快稳住了心神，查看申请人的具体属性。
所有的人，几乎都是战斗型玩家，而且级别都不低。叶渺于是有了些猜测，料想他们都是从无畏村落过来的，心情复杂地笑了笑，然后批量通过。
反正现在人数上限上去了，往上拉一拉领地总战力没有坏处。
最初的时候，她还会担心无畏村落那边过来的成员的为人，现在看来大多数人还是不错的，可见什么猎杀玩家、屠戮领地只是核心团队的意思，普通玩家并不爱跟着打家劫舍。
如果硬要说个明显的缺点的话，那就是无畏村落过来的人都太卷了！
领地大门外，玩家们焦灼地等待着答复。
在看到“申请通过”的弹窗出来的瞬间，人群中发出一阵明显的松气声。接着，大家几乎是欢呼着涌入大门，奔向他们心目中的“净土”。
“我听说这边有好多好吃的！我今天要吃个够！”
“没出息……我要买房！这回不用住茅草屋了！木屋我来啦！”
“我要先看看有没有团队可以加入。虽然一直在被迫练级，但打怪真不是我的菜，好想念老家的生活，好想种田养鸡啊……”
大家欢快地各自奔向新生活。小市场里，叶渺静看着一大波人从大门涌进来，叹着气笑了笑，回到住宅区，敲响楚诚的房门。
楚诚昨天晚上换房了，一步到位搬进了三层的别墅小楼，倒是叶渺自己还没舍得搬，总想留着房子卖了赚钱。
楚诚打开门见是她，开门请她进去，叶渺走进去两步就开门见山道：“我觉得，差不多是时候跟徐妩算账了。”
楚诚正关门的手一顿，转过头：“你想好了？”
“嗯。”叶渺点头，“其实这件事的问题一直都不是我想不想找她的麻烦，而是她一旦缓过来就会找我的麻烦。所以既然时机到了，我们就尽快把问题解决吧，不给她养精蓄锐的机会。”
“好。”楚诚颔首，“那你定时间，我去找人，大概要多少个？”
叶渺斟酌道：“我昨天问了一个新搬过来的成员，他说在他离开的时候，无畏村落还剩不到八十人，今天又过来三十四个，那满打满算剩下的也就三十多了个吧。这其中肯定还有非核心的，我估计他们不会死战到底，十有八.九看到局势不对就会溜之大吉，我们就算保守一点，按三十个人算也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