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水土流失（9）
眼看水土流失已经持续了十天, 红枫聚落中成员余粮耗尽，叫苦连天。偏偏在这个时候，红枫聚落升级成了村落。在末世游戏里, 领地升级意味着实力提高，消沉中的成员们也因此喜悦了一阵，但只过了一天, 那种叫苦连天的画面就又卷土重来了。
傍晚时分，郑民辉拿着两个馒头, 阴着张脸走进早已破旧的帐篷。
他原本是有家庭的人，但末世降临之后，远在外地的妻子和孩子都联系不上了, 他不敢深想他们是否已经遇难, 只能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或许是因为不在一个区域所以联系不上。同时竭尽所能地活下去，为着那一点渺茫的希望，祈祷自己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还能和家人团圆。
现在和郑民辉住在一起的是昔日同一个单位的老同事, 张建军。末世降临那天两个人正好一起值班，办公室里突然刷出三个骷髅怪, 吓得郑民辉一下子大脑短了路。
但张建军是当过兵的人, 在骷髅怪袭来的时候，他条件反射地出手给骷髅怪来了一个过肩摔。结果由于退伍军人被判定了基础的战斗术等级，骷髅怪当场殒命, 还掉出了装备。
这一下弄得张建军稳住了心神，接连将另外两个骷髅怪也解决掉，就和郑民辉一起跑了出去。
可逃过那一劫容易，后来的这些时日, 两个人却一直过得很惨。
当时他们太慌了, 为了安全顾不上精挑细选, 在末世的第三天就加入了离得最近的红枫避难所。不同于现在的大部分领地都在郊外，红枫避难所建立在了T市之中，领地所有者魏华选了一片刚落成不久的科技园A区，占地面积很大，里面不仅有超市、咖啡馆、餐厅这类的基础设施，还有健身房、篮球馆。
由于避难所建立得够快，当时这些地方虽然已经遭遇了几轮物资搜刮，但破坏程度也有限。避难所建立之后，大家把这些地方收拾出来，很多到现在都还能用，直接改成了像模像样的领地官方餐厅，省去了不少建立住宅的费用。
但这对普通玩家来说，算不上什么好事。
原本的科技园内部有一个规模不大但条件还不错的酒店，魏华从一开始就将酒店安排给了高级玩家住，小成员进来只能自己搭帐篷，非要住酒店就要交钱。
可以说，领地之内的阶级从那时候就已经渐渐分出来了。
后来成员慢慢增多、领地渐渐扩大，从最初只占科技园A区的二分之一扩大到整个科技园A区，再然后连B区也扩在了领地范围内，这种阶级划分也并没有缓解，反而愈演愈烈。
魏华依旧不太建房，只是把酒店里也分出了等级。最高级的玩家住在行政层的套间中，差一些的住在标间，不入流的还是得自己在外面搭帐篷。
再后来，酒店容纳不下魏华看的上眼的玩家了，他才额外见了别墅楼与红砖房给高级玩家住，酒店中的玩家依次升档，不配进入酒店的普通玩家则该惨还是惨。
这会儿，郑民辉拿着馒头刚进帐篷就开始骂：“这破地方，我是越来越待不下去了！”
张建军看看他，没有心情劝，只说：“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郑民辉却像没听见，往矮凳上一坐就继续吐槽下去：“明明都是团队作战，资源却始终把持在高级玩家手里，连系统下发的卡包都要上交！咱一说想留点东西，他们就画饼，说什么以后会给。他妈的哪有以后？我算看出来了，那些人根本就是在把咱们当廉价劳动力使！领地发展得越好，咱就越不被当人看！”
张建军嘴角扯动，想说点什么，但最终没说出来。
因为最近他也是同样的感觉，魏华这个人画饼的技术真是炉火纯青，PUA的等级也明显不低。
就拿近期的事情来说吧。最近不知道为什么，野外作物的产量大幅降低，领地内的农田也种不活，酒店内的高级玩家有“低保”，不怕没吃的，小玩家没有，每天都在担心自己饿死。
魏华在大家几乎撑不住的时候开始“开仓放粮”，价格卖得极贵，但魏华理直气壮地解释说，领地的存货也不多，这样收费是为了可持续发展，希望大家理解。
而且，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开仓放粮”才刚刚开始，玩家们还没来得及指责，他就先把这种卖惨的言论放了出来，弄得很多玩家一度觉得他很辛苦，感叹经营领地真不容易。
就连张建军，也是这两天才慢慢回过味儿来，觉得这事好像并不对劲。
——作为小玩家，他们对领地的贡献的确有限，但日积月累下来，为领地积攒的物资也不少了。现在要装备没装备、要金卡没金卡，吃几口粮食还要付高价，好像不合适吧？
但这个道理，没地方去争。
两个人沉默地啃了一会儿干馒头，郑民辉迟疑着打量张建军：“你说，明天刷完怪咱要是偷偷把装备藏下来，不还回去，会怎么样？”
张建军沉了沉：“不知道，但基本就是在赌命吧。”
郑民辉再度陷入沉默。
他们还是反应慢了，在领地建立之初，魏华每次刷完怪要求大家开包检查的时候，他们就应该意识到这不对。但那时候他们心里恐惧太深，求生欲让他们将这种剥削自觉合理化了起来，觉得是为了建立领地不得已而为之，否则人人都会私藏……
现在看来，那根本就是一场驯服度测试。只要最初的一拨人慢慢接受了，后面形成规范，也就不好在推翻了。
过了不知多久，张建军突然再度开口：“但如果真的拿定注意要走，甚至觉得死都比在这里受气强，那也可以冒个险。”
郑民辉抬起头，看看面前老友的神情，不安道：“你……有办法？”
“不算办法。”张建军苦笑着摇头，“大概就是孤注一掷吧。咱们领地的制度虽然苛刻，但是从不限制成员离开。我们可以直接退出，找其他领地加入。”
“你疯了？！”郑民辉双目大睁，觉得荒唐，“从加入领地到现在，咱们一件装备都留不下来，卡牌也全都上交，到现在我就一个蓝色攻击技能还面前能使……你也差不多吧？就这么出去，咱们随便遇到个怪就得死。而且啥也没有就想进别的领地，人家凭什么要你啊？”
张建军不说话了。他知道，郑民辉说得其实有道理。不论什么样的领地都会希望成员有实力，他们如果想顺利找到新的安身之所，就应该像郑民辉刚才说的那样铤而走险藏几件装备，甚至还要想办法搞几张看得过去的技能卡牌才好。
只不过，那实在是太难了。
张建军一声哀叹：“早知道日子越来越难过，咱们就应该在作物减产之前离开。那时候野外物产丰富，咱们光凭四十多级的采集术应该也能加入一些二流领地了。”
但现在，眼看作物减产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产量，采集术变得很鸡肋，就算是二流的领地大概也不会想养他们这样的“闲人”。
张建军又吃了口馒头，灌了两口白水润了润喉咙：“再忍忍吧。如果之后能找到合适的机会弄到点东西，我们再走，心里能有点底气。至于苦日子，反正都过了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一天两天。”
郑民辉也不说话了，摇摇头，三两口吃完了剩余的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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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暴富村落。
叶渺深思熟虑之后，还是自己学了曹曦死后留下的那张【美杜莎之眼】。
这张牌原本的卡面描述是：
【美杜莎之眼】
【品质：金色】
【描述：技能类。使用后，被使用者看到的敌人将被石化，如与使用者对视，石化时间将翻倍。最多作用于3个单位。石化时间1-6秒，技能持续时间2-5秒。具体石化时间及技能持续时间视战斗术等级而定。】
在叶渺学习后，系统根据她的个人属性进行重新测算，描述变成：
【美杜莎之眼】
【品质：金色】
【描述：技能类。使用后，被使用者看到的敌人将被石化，如与使用者对视，石化时间将翻倍。最多作用于2个单位。石化时间3秒，技能持续时间3秒。】
这个结果并不让她意外，控制属于法师技能，她作为近战去学，注定无法把技能拉满。
但她之所以没有找个法师来学，一是因为自己也的确需要一个控制技能，关键时刻或许控一下意味着逆风翻盘。二是这个技能虽然是控制技，但有个特殊机制是“如敌人与使用者对视，石化时间将翻倍”，这一点她最为近战更有优势。
水土流失的第12天，苏欣然卢薇薇那里的鸭子和鹅又陆续收获了一波，牛羊也即将成熟。
但叶渺要的40人的战斗小队并没有组建成功。
楚诚神情无奈：“其实从无畏村落过来的成员大多很能打，如果只是要40人参与团战并不难。但想要其中有18个会控制技能的，不太容易。”
叶渺问：“现在有多少个会控的？”
楚诚回答：“七个。”
“太少了。”叶渺叹息，“我宁可输出类成员少一点，多些会控制技能的。如果我分析得没错，只要能把几个触角控住，就可以慢慢打。但如果控不住，除非输出能高到几秒内把它秒杀，否则就很难打过。”
楚诚沉吟不语，叶渺思索片刻，又说：“如果领地里的人实在不够，我就只好招募新人了。”
“也可以。”楚诚点头，叶渺缓缓道：“那你依旧按照40人组建小队，输出类玩家多一些也没什么不好。”
“好。”楚诚点头，叶渺旋即前往接待大厅，通过线上发布招募消息。
【名称：一夜暴富村落】
【拥有者：叶渺】
【招募人数：15人】
【招募要求：战斗术等级≥35级，且至少拥有一项控制技能。】
这应该是领地建立以来，她第一次刻意地招募战斗玩家。
招募消息发出去，叶渺想了想，决定再将采集类玩家也招募一些。因为在水土流失刚开始的时候她给采集玩家都找了“新工作”，有的去打怪、有的去养牲畜。但等到水土流失阶段结束，打怪玩家大概还会愿意回去采集，跟着苏欣然和卢薇薇养牲畜的玩家可就不一定了。
考虑到大家的和睦相处和领地的可持续发展，叶渺也不想拆了苏欣然卢薇薇的养殖小队。那么为了维持平衡，就需要招募新的采集类人才了。
【名称：一夜暴富避难所】
【拥有者：叶渺】
【招募人数：20人】
【招募要求：采集术≥30级。】
第二条招募消息发出去，叶渺安然静等新成员加入。在打boss怪这件事上，她的态度一贯是随缘，凑得齐人就打，凑不齐就等等再说，反正怪也不会凭空消失。
然而这两条消息却在整张T市地图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其实一般来说，已经加入领地的成员不会刻意去翻看其他领地的招募消息。但末世生存艰难，总会有人想换要搬家，一些新鲜的招募消息就会不胫而走。
甜橘村落。
赶来投靠室友后刚被科普了“净土”的柳茵正要出门刷怪，就听到两个成员在小声议论：“听说了吗，‘净土’发布公开招募消息了！”
“真的？！”
“是啊，我之前就想申请，但提交新申请必须退出原来的领地，我怕自己实力不足进不去又回不来，这回有明确的招募条件就好办了！”
“那招募条件是什么？”
“有两条，一个是战斗术35级、而且有控制技能的，另一个是采集术30级以上的。”
柳茵听到这里脚下一顿，当机立断地折返住宅区。
“菲菲，思雨！”在柳茵过来之后，宋菲菲和方思雨搬了家，专门找了三间相邻的茅草屋一起住，柳茵跑到门口一喊，两个人就都听见了。
方思雨以为她是来催她们刷怪采集的，探出头：“不是说了你先去，我们马上就来！”
“……不是！”柳茵路过宋菲菲门口一拽她，三个人一起挤进方思雨的房门。
方思雨不安道：“你干嘛？怎么了？”
柳茵眼睛放着光：“我听说，‘净土’开始公开招人了！”
“？！”方思雨和宋菲菲满目错愕，很快，错愕转变成惊喜，“真的？你没听错？！”
“没听错！”柳茵笃然，“据说招募条件是‘战斗术35级以上并且有控制技能’，或者‘采集术30级以上’。我打架不行，但采集术是够的，你俩战斗术应该也行吧？！”
“……”方思雨和宋菲菲相视一望，露出难色。
她们的战斗术倒是够，但是没有控制技能。
柳茵哑了哑：“那……那我也不去了！”
“别啊。”宋菲菲摇头，“能去一个是一个，没有必要抱团吃苦。”
柳茵坚定：“好姐妹就是要一起待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不！”宋菲菲咬牙，“你先去有先去的好处，给我们铺铺路，到时候我们去投奔你，稳住脚跟也方便。再有就是……净土那边物价低，氛围友好，你先过去，没准儿还能偷偷给我们送一送东西什么的。”
这话说得柳茵动摇了。
姐妹情固然重要，但如果大家都能真真切切地过得更好，显然更要紧。
方思雨也说：“我觉得菲菲说得有道理，你先去。我们想办法赶紧搞个控制技能卡学一学，学会了马上就来！”
“那……也行。”柳茵迟疑着点头。
半个小时后，柳茵就退出了甜橘村落，按照地图上的标识前往传说中的“净土”，一夜暴富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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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市市区，落日酒吧。
从末世降临开始，酒吧老板娘就利用酒吧地下室的有利地形进行改造将生意维持了下来，除此之外，她还在酒吧搞了寄售面板，一方面给玩家们提供一个便利，一方面自己还能赚个手续费。
随着外面的世界慢慢升级，很多领地有了自己的杂货铺用来进行寄售，落日酒吧这边的寄售业务就变得冷淡下来。大多数玩家只是在领地寄售卡牌的同时会顺便往这里发布一条消息，但大概率也并不会从她这里成交。
但今天，老板娘发现，过来围观寄售面板的人突然多了。
“这控制类技能怎么这么少啊？翻了半天，一张都没有。”上午十点的时候，有个刺客翻着面板一脸懊恼。
十一点，一个战士走进酒吧，好巧不巧地碰上一张刚挂出来的，欣喜若狂：“啊！终于让我找到了！！！铁索束缚是控制技能！虽然只是蓝卡也足够了！！！”
战士话音刚落，老板娘就收到系统提示，卡牌成交。那张蓝卡售价2000金币，她收5%的手续费，就是100金币。
十一点半，两个跑商玩家结伴走进酒吧，一个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你听我的吧，准没错。”
说完两个人就走到面板前，忙忙碌碌地一阵操作，显然在上架什么东西。
老板娘忙着擦柜台，没有理会。两个人上完东西后过来要了两杯果汁，坐到角落处的桌边闲聊。
然后陆陆续续又有客人进来老板娘不停地听到有人欢呼。
“有控制类卡牌！好多张！有点贵……但我买一张就行！花就花了！”
接着一张蓝卡以5000金币的价格成交，老板娘进账250金币，买家从装备来看应该是一名法师。
“啊啊啊啊给我留一张！什么？白色控制技都要3000吗？可恶啊……算了，买！”
老板娘进账150金币，买家看起来……是个牧师？
角落处的两个人扭头看看，打开自己的面板，默不作声地远程修改了价格。
下一个走到面板前的俨然是个刀客：“啥啊，是我不懂行吗？法术类的卡这么值钱？紫色控制技能卖20000？那金卡得多少钱啊？？？”
老板娘听着他的吐槽也未价格感到咋舌，但下一秒就收到了1000块的手续费。
老板娘：“？”
角落处的两个跑商玩家心里快笑翻了，怕挨打才绷住没暴露自己就是卖家。
老板娘见状会意地没有戳穿他们，等这拨玩家走了，老板娘才好奇道：“怎么现在各职业都要控制技能了？是开发出了什么新打法吗？”
“害，哪有什么新打法！”两个跑商玩家笑着走到吧台前，在吧台椅上坐下，“是那个被称为‘净土’的村落开始公开招人了，要么采集术高于30级，要么战斗术高于35且有控制技能。好多人本来就想去，战斗术也够，但是被控制技能卡住，当然要争相购买。”
“可是一张紫卡卖两万金……”老板娘哑然，“净土招多少人啊？他们就不怕已经招满了，白花钱？”
“哈哈，真让你说对了，其实控制技能这项就招15个，我看大多数人都要跑空！”
老板娘：“那还买？！”
“他们觉得值得搏一把呗。”跑商玩家啧嘴，“其实别说他们，我要不是战斗术和采集术等级都欠点，我也想试试，就这破世道，谁会拒绝加入桃花源啊？”
“净土我听说过，但也不一定就有传言中那么好。”老板娘笑着宽慰面前的玩家。
对于暂时加入不了梦想中的团队的人而言，告诉他那里“不一定有那么好”，或许能算是最好的安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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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暴富村落，叶渺早就想到自己的领地现在口碑不错，发布招募消息后大概会收到踊跃报名，但实际上提交来的申请人数还是比她想象中要多一些。
在《奇幻异世》游戏里，为了营造“不能完全相信别人”的末世感，玩家想对别人公开哪项数据都是可以自由选择的。比如这会儿申请加入的玩家，完全可以只公开一个战斗术级别，外加展示一个叶渺规定的控制类技能。
但或许是怕落于人后，现在的大部分玩家都展示了详细的信息，或者至少展示出了自己的强项。
叶渺于是看到：75级的战士，会控；54级的刺客，会控；将将刚达到35级的牧师，也会控。
甚至就连一个提交采集术信息进来的生活玩家都带了个控！！！
翻了十几条，叶渺开始怀疑人生，一边凝视面板，一边用双手扯住自己耷拉的双马尾：“难道全世界只有我学控不积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