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旁敲侧击
叶渺没什么好隐瞒的, 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分析谁给她：“甜橘村落或许没有实行奴隶制，但卷生卷死很出名。而这种领地之所以卷，无非是因为想要多搜罗资源, 通常都会尽快把人数拉到上线。”
“如果它是刚升级到村落级别也就算了, 但在我印象里，甜橘升级村落是跟我前后脚的事情。时间过了这么久, 周现就算没有招满一千人，九百大几十也必然会有, 如果想把收集资源的效率拉到最高，人数始终维持在990+也是合理的。”
“这样的情况下，玫瑰聚落满额一百人，实际上少说也得有七八十个吧？他装得下？”
安若盈不慌不忙地回复：“那万一刚好就有空位呢？”
叶渺自顾续道：“更大的疑点则是, 想要实行奴隶制也是要讲实力、讲逻辑的。”
“红枫村落人数上限一千人，魏华搞出几十个奴隶关在地下室里为自己服务，也不影响领地正常运转。而玫瑰聚落人数上限才一百，领主如果再搞出一批奴隶，领地势必崩盘。当然，玫瑰聚落的领主可以克制，可以只用两三个奴隶让自己痛快一下，但如果是那样, 绝不至于让甜橘村落听说消息。”
“我这么说吧……红枫村落做得那么过分, 我们也是因为一个很偶然的契机才知道的这些。如果玫瑰聚落的奴隶数量不多, 离甜橘村落又这么远，消息不应该能直接传过去，除非玫瑰聚落的领主没有完全切断奴隶和外界的联络让他们有机会告状, 但这种失误也太蠢了吧？”
叶渺一股脑分析完, 安若盈看着屏幕一脸欣赏地及时附和：“就是的, 如果玫瑰聚落的‘奴隶’真能对外面求助，也肯定是先联系你净土啊，哪轮得到甜橘！”
叶渺：“突然有点不好意思是怎么回事。”
安若盈最后做出总结发言：“我觉得甜橘村落这事咱们得管，不然他在外面干坏事，毁的是你净土的名声。”
【叶渺】你想怎么管？
【安若盈】以暴制暴，把他打下来呗！看他干这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打下来杀了，他死得不冤。
叶渺看到这条回复，摇摇头：“打他不难，难的是在那之后又要想办法安抚其他领主了。”
安若盈一愣。
【叶渺】身在末世，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安全更重要，可大领地之间的吞并是一件让人极度没有安全感的事。上次我打掉红枫村落，T市境内势必已经有很多领主心生警惕，只不过后来公布的判决和宣言暂时稳住了大家。现在，如果我时隔几天又去打甜橘村落，恐怕再有什么理由都没人信了。
【安若盈】这有什么没人信？周现自己不干好事，你让法律组审一下拿到口供公开出去，事实很清楚呀。
【叶渺】领地是我打下来的、法律组是我自己的法律组，如果你不认识我，只看这整个经过，你信不信我法律组公布的口供？
“……”安若盈看着最后这条反问，不吭声了。
的确，这是很简单的道理。总结一下就是：假如你这一带有几个国家，其中实力最强的大国A吞并了中等规模的B，并且说B有罪，紧接着又吞并了中等规模的C，还说C也有罪，那你作为尚未被吞并的国家D，你是会寝食难安，还是会再次相信A？
如果直接选择再次相信，那只能说领主们挺傻白甜的。
安若盈咬咬嘴唇：“那你打算怎么办？”
【叶渺】再客观点说，玫瑰聚落被甜橘村落攻破是真，但成员去向我们并不清楚，至少没有证据证明是甜橘村落把他们都杀了。反过来讲的话，假如甜橘村落继续攻击小领地，只要“攻破”这一步被他达成，他杀不杀无辜成员我们也管不了，因为我们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他的动向。
【叶渺】所以我们真正要做的，是阻止他攻破小领地，至少不可以打着我们的旗号攻破小领地。
【安若盈】你有办法了？
【叶渺】差不多有了。
【安若盈】那我能参加吗？？？
叶渺相隔数里都能透过屏幕感觉到她的兴奋，不由笑了声：“行，那等一会儿忙完手头的事，我来拉个群。”
【安若盈】哇哦，拉群撕人渣吗！我喜欢！期待！！！
本来挺严肃的事，叶渺硬生生被安若盈弄得想笑。
关掉对话框，她暂时先放下了甜橘村落的问题，处理起了自己领地的事。
已经在据点带了一天的楚诚给她发了很多消息，汇报了一下工作情况。叶渺仔细看看，心里既赞叹又欣慰，因为楚诚做的事情远比她交待得要多。
除此之外，楚诚还根据实际提了一点需求。
一个是想要点技能卡，因为他发现领地那边的中级玩家其实并没有他们想象中过得滋润，大部分人的技能也偏少。他想放一些技能卡在杂货铺里，采用限购的方式出售，平衡一下大家的实力。如果可以的话，要1000张，卡牌品质叶渺说了算。
叶渺不假思索地同意了。
她从魏华那里拿到的技能卡足有三万多，发完攻破奖励和低保福利也还有两万好几，都是从红枫村落成员那儿搜刮来的，拿一部分返还给中级成员是应该的。
楚诚的另一个要求则是，由于王勇的跑商小队在那边开通了主领地的代购业务，为了维护双方利益，希望她在成员退出的事情上设限。假如想退领地的成员有代购款尚未结清就不允许退出，假如代购款结清了但尚未交货，就提醒对方一下，避免损失。
叶渺看完这条后认真翻了翻系统设置，却发现这部分的设定做得很粗糙，远没有游戏其他方面那么高的自由度。
她只好告诉楚诚：“其实退出领地的玩家不多，十天半个月也不一定见不到一个。如果以后遇到有人退出，我及时和王勇沟通一下吧，出问题的概率不高。”
楚诚回复：“也可以，多谢。”
两件事于是都定了下来，叶渺这才懒洋洋地起了床。等楚诚派出的NPC前来送餐的时候，她顺便把技能卡给了对方，一共3000张，不仅可以充分丰富中级玩家的技能，连高级成员都还能分到一点。
这么一想，叶渺忍不住地再度感慨魏华实在变态——三万多张卡啊！他得搜刮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因此丧命？可这么多卡留着有啥用？又不能吃！
.
T市据点。
孙梦娟吃完早饭就赶去了农田区域，整整一个上午都在农田里挥汗如雨。
农田这边的工作都是日结的，如果有需要，也可以干半天就去领钱，给25个金币，绝不拖延。
在有这份工作的前提下，孙梦娟倒不想出去冒险刷怪了，但或许是出于长久以来建立的不信任，她中午时还是找到了被楚诚差来看管农田的李辰奇，试探询问：“您好，请问能先结半天的钱么？”
“哦，下午有事啊？”李辰奇点点头，毫不犹豫地打开背包，拿出金币给她。
他过于爽快，到弄得孙梦娟不大好意思，低着头道：“没事……下午还来。”
李辰奇不由睇了她一眼，但还是把钱先给了她，没有多说什么。
有些道理是很简单的，对方干了多少活就该拿多少钱，至于下午还来为什么还要先拿走半天的，他完全不用追究，根本不关他的事。
“……谢谢。”孙梦娟将金币接在手里，攥得紧紧的，转身前往杂货铺。
在这片据点还是红枫村落的时候，她作为中级玩家其实混得并不算惨，起码可以做到衣食无忧，不用像底层玩家那样担心会饿死、担心成为奴隶。
但即便这样，她也很久没有过属于自己的钱了。
那时候所谓的“混的不错”完全是依靠领地的分配，中级玩家每顿饭有几个菜可吃，出门在外有紫色装备可用，并且每个人都有额外特权福利，偶尔弄丢一次紫色装备可以使用特权福利免于赔偿，比起底层玩家确实很好了。
可现在手里握着金币、可以自己跑去杂货铺买东西，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自由。
这份自由让她欣喜，也让她有点不适应。走到杂货铺前的时候，她连心跳都快了一阵，吞了吞口水才轻颤着开口：“我、我要一份扁豆烧肉、一份米饭。”
杂货铺内的NPC看了看说：“12金币，送一份汤。”
低廉的价格让孙梦娟更愉快了！
“给。”她麻利地付了钱，接过NPC递来的饭盒，喜滋滋地折回农田那边，打算坐在田垄上吃，免得一不小心上班迟到！
.
主领地集市，张婷婷中午不知道吃什么，又一次戳在了邓薇的煎饼摊前买煎饼。
几米外的面摊上，一个熟悉的身影让张婷婷的视线顿了顿，然后转过头，小声跟邓薇说：“方宇明这两天啥情况啊？跟双打的茄子似的。我今天带队刷怪迎面碰上他，本来想打个招呼，结果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
邓薇的眼睛一亮：你可问对人了！
然后开始跟张婷婷窃窃私语：“我前两天从家里出来，正好碰上方宇明在老大家门口堵她。问她为什么接受楚诚的礼物但不接受他的，场面极其尴尬，我在转角的地方躲了半天没敢往前走。”
“他为什么要跟楚诚比？！”张婷婷一脸诧异，“他也喜欢老大吗？！”
邓薇抓住重点：“你也发现楚诚喜欢老大了吗！”
“我又不瞎！”张婷婷理直气壮，但显然对楚诚的八卦已然不太感兴趣，追问道，“那老大怎么说的？拒绝了他吗？其实方宇明来领地比楚诚早哎！老大如果……”
方宇明深呼吸，抬起头：“我听得见。”
“嘶——”张婷婷和邓薇霍然回头，眼睛双双瞪圆。
方宇明抱臂坐在面摊的小桌前，神情未动：“刺客的高敏捷度包括听力，尤其顺风的时候，能听很远的声音。”
“那那那那那那个……”张婷婷脸上舌头打结，底下脚趾抠地。
憋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张婷婷彻底崩溃，索性转身跑了：“对不起打扰了后会无期啊！！！”
“哎……哎？？你的煎饼！！！”邓薇刚包好煎饼，哑声喊她，但当然是喊不住。
“钱都给了啊，煎饼不拿……”邓薇自言自语地低头抱怨了一句，下一秒突然回过神：不对！
她再度一脸惊悚地扭头，方宇明还坐在那儿，可她又不能立刻收摊跟张婷婷一样扭头就跑，瞬间变成了她脚趾抠地。
“那个……那个……”邓薇强笑，手上的煎饼递了递，“这煎饼我做的，她花的钱，要不你给吃了，就当我们道歉？”
方宇明没吭声。
邓薇苦着脸：“我们错了行吗？我们就是聊聊八卦，绝对没恶意！而而而而且我们也不是冲着你……关于老大的八卦，很难不感兴趣啊！”
.
领地外，张依虽然是张婷婷队伍里的人，但中午并没有跟张婷婷返回领地，自己随便吃了些早上买的东西就又继续刷起了怪，效率奇高。
末世降临这么久，她从来没觉得刷怪这么有动力！
之前在红枫村落，打到的东西一律都要上交，连最基本的金币也留不下几个。但现在，刷出的东西全归自己，不仅作为队长的张婷婷分文不取，领地也只明码标价地按期收点税，这意味着她的每一分努力都能让自己过得更好。
最后一个大招放出去，张依单枪匹马地又撂倒一头棕熊。
棕熊掉落的金币可以用，熊皮可以卖给裁缝缝制衣裳，熊掌还可以卖给烹饪玩家。虽然不好打，但一旦打赢就收获颇丰。
张依舒了口气，衔笑收起掉落，心里快乐地打着算盘：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她就能搬进石屋了。或者再多攒攒，来日直接搬进红砖房也很好，独门独院一看就很舒服！
张依畅想着美好生活，再回想几天前她都还是个随时可能沦为奴隶的底层玩家，感觉现在的生活堪称梦幻。
.
甜橘村落，周现正在自己别墅二楼的小会议室里和三名最为信任的核心成员在屋里开会，商量下一个进攻的领地。
提示音突然跳了两跳，周现下意识地点开，口中仍在说：“我看还是先打小红帽聚落，位置离咱们和玫瑰聚落都远，容易避嫌。”
说完，他的目光才看向刚打开的面板，定睛一看，面色骤然发白。
“小红帽聚落紧邻雪山，据说会有一些咱们这边没遇到过的怪出没。”手下还在分析细节，说完半晌没听到动静，看了眼周现，“老大？”
周现回过两分神，深深地吸了口气，强定心神：“我有点事，你们去一楼客厅等我吧。”
“好。”三名成员相视一望，识趣地没有过问，结伴离开。
直到他们将门关上，周现背后的冷汗还没有散。
面板里只有两条消息，但是出乎意料。
第一条是：
【叶渺】你好，听说你昨天响应我的宣言，端到了一个实行奴隶制的聚落，并且拯救了聚落内的玩家？十分感谢！但作为宣言发起者，我有义务和你分担压力，你可以把玫瑰聚落的成员送来一夜暴富小镇，我的主领地满了，但据点还有几百个空缺，可以负责照顾他们。
下一条说：
【安若盈】我的挑灯小镇也有地方，我也可以帮忙。
另外，这个群的群名是：反奴隶制联盟。
周现努力地呼吸，但每一口气都在发凉。
虽然对方的话礼貌客气，看不出一点漏洞，但他就是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暴露了。
他只好强行稳住心神，回复说：哈哈哈哈谢谢，但这次不麻烦大家了，我自己可以！昨晚正好甜橘村落还剩几十个空位，我就把人都带回来了。
【安若盈】好的，那如果之后有其他需要，你也可以随时开口，我会尽可能地提供帮助！
【周现】好，谢谢。
【叶渺】我之前也听说T市一带搞奴隶制的不止红枫村落一个，大家能和我一起为了正义出战我很感谢。但是对我来说，推翻制度只是第一步，安置好之前保守虐待的成员才是最重要的。
大概是出于心虚，周现立刻回复：我同意。
【叶渺】现在你的甜橘村落也差不多满了，下一回如果再推翻这样的领地，可以直接把人送来给我，我的据点容纳五六个聚落的成员都没有问题，我也可以派我的人去接。
【周现】好的，没问题。
敲完这五个字和两个标点，周现的冷汗又落下了一重。
对方一定是发觉异样了，这种话看上去是关照，其实根本就是敲打。
草草地结束掉对话，他关掉面板，出门下楼。
“老大。”在一楼等待的三名核心成员见他下来，不约而同地站起身。
周现屏息道：“出征计划暂且取消。”
“啊？！”成员不解，“为什么？我们都安排得差不多了啊，现在只要二选一就可以了。”
周现面色铁青：“一夜暴富小镇和挑灯小镇发觉异样了，如果我们继续计划，不好圆谎。”
这个原因让三人都是一惊。
周现心存不甘，维持着冷静解释完就再也忍不住，一拳打在墙上：“可恶，她们反应也太快了。早知道我们就先多打掉几个地方，现在收手也能多赚一些！”
他心中勇着无穷的遗憾，觉得到嘴边的鸭子飞了。
遗憾之外还有一股愤怒掺杂其中，让他觉得羞耻——明明都是领主，他却被别人威胁住了，而且还是两个女的！
他突然而然地回想起了田橘，也就是他故去的前女友。她出身很不错，性格也好，但并不聪明，是那种能被他轻而易举哄骗住的女孩子，所以他从她手里获得了很多。
他因而以为所有，至少绝大多数女人都是那样的，没想到现在让他遇到了狠角色，而且还一下遇到了两个！
周现不喜欢这种局面失控的感觉，一时间却只能无能狂怒。
“接下来我们小心行事。”周现咬牙，“升级城市要花很多钱，吞并领地肯定还是要继续的，但我们要尽量当心一点，别引起他们的注意。”
这番话说完，他更郁结于心了。因为这番话提醒了他，如果硬刚，他根本打不过那两个领地。
而且他的领地已经在村落级别止步不前了很久，两个女生的领地竟然先一步升到了小镇。
他很难接受。
.
挑灯小镇，安若盈走进新建的店铺里买了个蛋筒冰淇淋，直接在店里坐下，焦灼地等待周现的回复。
等了半晌还是没等到，安若盈私聊叶渺：怎么不说话了？就这样了吗？
【叶渺】先这样。如果他真的能及时收手，我们可以暂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他还继续作恶，我们就搞他！
【安若盈】啊啊啊啊啊喊我喊我喊我！我现在就很想搞他！
叶渺一脸好笑地关闭对话框，摇了摇头：虽然心里存着美好的期盼，但她从心里觉得，甜橘村落是不会收手的。
这其中原因有两方面，一方面是甜橘村落的制度本来就离奴隶制也只有一步了，过来响应她的宣言显得特别假。这么假还非要做，说明他们另有图谋，那怎么会轻易收手？
另一方面，她对秩序崩塌之下的人性真的没多少信任。
假如安若盈那个“不留活口”的猜测是真的，假如甜橘村落已经从这种丧心病狂的行为里尝到了甜头，利益驱使下最容易油然而生的只会是更多的疯狂、更多的没下限、更多的侥幸心理，而不是悬崖勒马。
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就很难关上了。
所以她才时常限制自己，不许自己跌破底线。建立法律既有维护领地治安的考虑在，同时也是在给自己设立门槛。
叶渺叹了口气，沉吟了半晌，再度打开对话，询问安若盈：我们可以先做好出征准备，你那边能有多少人？先清点一下人数吧。
安若盈激动得不行：没问题！！！随时听候差遣！！！
这个口吻就好像她不是个领主，而是叶渺的手下一样。
叶渺哭笑不得，只能再叮嘱她：你别上头啊，先找个别的理由数人数，别直接告诉成员要打谁。如果打不起来是最好的，真的要打的话，别打草惊蛇。
安若盈：哦哦哦对对对，你说得有道理！我记下了！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