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镇痛
影山步开始深切怀疑是不是琴酒把他这里当成了什么包食宿的度假疗养山庄, 因为他不仅变着花样做饭,还提议给琴酒尝试指压按摩来缓解头疼。
怀抱着远见卓识,他为了更好的薅未来的羊毛特意投资了相关技能, 看起来效果应该还不错。
这几天休息下来琴酒的状态肉眼可见地恢复了不少, 又或许本来就没有太大问题也未可知。但是每天影山步回家之后看到真正的产权持有者坦然入住的样子, 总觉得自己才是非法入侵的那个。
有什么办法呢, 只能含泪薅羊毛了。
“好。”对于琴酒的要求,影山步自然答应。
男人身高极为优越,即便坐在沙发上也能够露出半个后背。青年走到他背后帮他做了一套指压放松之后, 琴酒似乎好受了一些, 但仍然还是吃了几颗药。
虽然这套房子里多了一个人, 但是他们平时没有太多交流, 各自有各自的工作,互相不会询问内容。影山步权当照料病号, 左右不过是多做一份饭而已, 琴酒除了会霸占沙发和床之外非常安静, 相当好伺候,虽然某种意义上是懒得搭理他。
哪怕是真的霸占了, 稍微挤一挤也能挤出个空位来, 这对影山步来说不成问题。
这几日琴酒在休息的状态, 私下里不如从前少年时期同住时一刻都闲不下来的忙碌,但精神好些的时候仍然在看手机屏幕,也不知道究竟在忙些什么。
晚饭之后, 影山步把餐具塞进洗碗机, 然后在书房里稍微加了一会班, 将次日需要用到的材料提前处理完。等到合上笔记本电脑时, 看看表竟然已经到了该入睡的时候了。
把电脑和笔记本收拾进公文包内, 他关了灯出来,发现客厅一片漆黑,但窗帘并未拉上,从落地玻璃门外投进来皎洁月光,而靠墙的阴影处似乎有一个人影。
空气里弥散着香烟的气息,被外边送进来的凉风吹散。
影山步没有刻意收敛脚步声。对于琴酒来说,明显的、能够轻易捕捉并且掌握的动向更能让他放松。
走到那片由堆积的窗帘形成的阴影旁,影山步看到椅子旁放着一个边桌,上边摆着个易拉罐,显然琴酒没有在家里找到烟灰缸,就随便开了瓶苏打水凑合了一下。
男人没有回头。
他的面前是打开的玻璃门,因为楼层很高,阳台外楼宇寥寥,视野开阔,也意味着安全,但仍然只呆在阴影里。他长腿交叠坐在椅中,后背舒展靠在椅背上,浑然不在意椅子的坚硬不适,叼着烟不知道在想什么。
修长手指夹住香烟,探到易拉罐口轻轻磕了磕。宽大手背上青筋蜿蜒隆起,骨节分明,而指间一点猩红却微微抖动,在昏暗光线中格外明显。
脚步声在他身后停下。
忽然,有一只手自后方伸出来,按在他额头,摸到满手湿冷。
两人谁也没说话,琴酒安静地抽完这根烟之后,又从桌上取来烟盒与打火机,低头微微挡着风点上一根新的,用尼古丁的副作用来镇痛。
影山步单手按住他的肩膀向前推了一点,然后另一只手捞住银灰色长发抽出来,搭在靠背上。
于是长发便有如水银泻地一般披垂而下。阳台外的月光与灯光顺着发丝流淌,在靠背撑起的弧度上汇集成一弯隐晦的弧光。
察觉到了身后青年的小动作,男人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随着头上的触摸闭上眼睛。
手指插入发根,温热的指腹缓和有力地顺着几个穴位按下去,自后脑按到后颈脊椎。按到后颈时明显感觉到手掌下接触的肌肉绷紧,显然身体下意识地紧张起来,又被强行按揉松弛下去。
然后手掌稳稳地托住他的后脑,让他微微仰头,两手拇指则按在高耸眉骨上,太阳穴旁,以及深邃眼窝里。
“你后来拿到的药不起效么。”青年手上动作温和有力,四平八稳,声线却天然带着冷淡,哪怕说出的是关心的话语。
男人仰着头。黯淡光芒顺着硬挺下颌延伸到棱角分明的面庞上,深邃五官的阴影清晰分明,只在特定的角度可以看到睫毛低垂,眼皮合拢。
他淡淡道:“起效慢。”
语气平静,像是并没有感受到身体的任何不适,哪怕指间香烟猩红的火光都在忍不住轻微震颤,这对手极稳的狙击手来说是几乎不可能出现的情况。
而他到了这种地步还一片风平浪静,哪怕只有他一个人,或者身边是信任的自己人。就像是隐藏弱点已经成为了一种生存本能。
“止痛药呢?”
“这两天吃得太多了。”
于是青年便不再作声,安静地把一套按摩做完,期间眼疾手快地在香烟灰落下之前从对方手指里抽出半支烟,然后塞进易拉罐小小的罐口,任由火光在半瓶液体里嘶声熄灭。
琴酒睁眼看他,影山步面无表情地低头,若无其事、理直气壮地垂眼回望:
头疼是吧,头疼还吹风,一边吹风一边抽烟磕止痛药,这是什么方式新颖的休养生息?
两人默然互望了几秒,琴酒站起身,不温不火地跟他对视,明白对方无声的台词之后轻嗤一声,但最终还是抬脚走回卧室。
“还有几天?”
影山步盘膝坐在床上,态度严肃,俨然是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在这两天抢床之下,琴酒也懒得再折腾,上床之后直接选了一边,意思是腾出空地儿让影山步自己呆着去,别挨着他。
此时他靠在床头正在看手机邮件,被子盖在腰间,然后青年便爬上床坐到他身边,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视线的存在感之强烈令他不得不放下手机。
瞥了影山步一眼,琴酒微微皱眉,但念及如今住在对方家中,还是坦白道:“最多两天。”
“也就是说一般三到五天。”青年身着款式相近,颜色素淡的睡衣,刚刚吹干的黑发有些凌乱地翘在头顶,眼睛在昏黄夜灯下竟然意外的明亮。他双手撑着小腿,上半身前倾,认真问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症状?没有根治的办法么?”
这些问题太敏感,因为涉及到了根本的弱点,尤其是对于依靠身体吃饭的杀手来说。
如果是其他人,琴酒早就对这种没有边界感的刺探生出反感或厌恶,多少也得用枪顶着脑门警告一番才行。但此时对面的青年眼中只有关切,显然想要弄明白前因后果,而这答案对于对方来说唯一的意义就是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你问得太多了,知道这些对你没有好处。”琴酒漫不经心地说道,“没有办法消除,但这点影响无关紧要。”
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情报,影山步看起来也没有泄气,而是拧眉继续问道:“那周期是多久?为什么以前我没见过?”
琴酒闻言轻轻哼笑一声,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伸手轻轻拍了下对方的头发,将一缕他看了感觉很碍眼的乱发按平,语气嘲讽又玩味道:“要是连你都能发现,我早就死了。”言语之间没有任何对于生死的忌讳,提起时仿佛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影山步无语地看他,见他口风严密,最后还是放弃了打探。
他其实很担心琴酒莫名其妙地减员,毕竟这个世界的琴酒与原作中的那个角色在根本上就出现了偏差,而这偏差从一开始就存在,是他无法理解和无法掌控的。
这一点有利有弊,对于身份立足于黑方的他来说总体来说利大于弊。但前提是琴酒不能因为剧情之外的因素而受创——至少原作剧情里,截至影山步来到这世界之前,琴酒都是组织的中流砥柱,俨然无坚不摧,无所不能。
“睡觉。”没有在意影山步在想什么,琴酒收起手机自顾自地从对方身下扯出被角躺下。
而影山步则开始琢磨要不要为自己的人形自走ATM去拜下寺庙,给琴酒求个开光的平安御守什么的。还是那句话,再坚定的无神论者在穿越之后也很难完全否认神的存在。
多少信一点,反正不要钱,兴许可以玄学躲避子弹呢。
正如琴酒所透露的时限,在影山步第五天下班回家时,家里便空无一人了。
不过琴酒临走之前倒是把影山步给他留的饭所用过的餐具洗干净了,让影山步一时间还有些感动。随后想想,按照琴酒这六亲不认的警惕心,估计是不会请保洁上门的,那么他的住所就要全靠他自己打扫。
等等,琴酒不会压榨组织里的清洁工干这种真清洁工的活吧?
影山步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到了现实,不由感慨了一句万恶的资本家。
除此之外,琴酒没有留下任何东西,但也没有特意清理来过的痕迹,显然将收尾的工作留给了影山步。
认命地把琴酒换下来的几身衣服塞进洗衣机,然后把家里边边角角都用吸尘器吸了一遍,确保没有什么银色头发会成为把柄之后,他这才得以休息。
刚坐下打开手机,就发现与组织内网绑定的银行账户里转进来一笔巨款。
打钱的人毋庸置疑。
影山步:……!!!
他有点恍惚地数了数零,然后恍惚地问系统道:【这是什么钱?】
系统迟疑道:【……卖身钱?】
影山步沉默片刻,坚定道:【这是劳动群众靠勤劳致富的证明!没有我勤勤恳恳做饭洗碗按摩理疗,哪里来人民灿烂的明天?】
系统了然地替他翻译道:【欢迎常来坐坐。】
影山步装作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