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士庶之争，女帝之路
听到芳春的禀报, 乔微放下了手中的书籍：“怎么回事？”
“具体的奴婢还不太清楚，只知道阮美人似乎做了什么惹怒了陛下，气得陛下直接让人将阮美人从殿里丢了出来。”芳春赶紧说道。
就在芳春说不清楚情况的时候，高恭从外面走了进来, 神色着急：“娘娘, 陛下请您过去一趟。”
“可是因为阮美人？”乔微一边起身让人给自己加了一件大氅, 一边问道。
高恭听后露出了古怪的神色：“就是阮美人献舞后依靠到陛下身上，对着陛下亲热……”其实简单来说, 阮美人就是想要诱惑广明帝动情和她行房事, 就对着广明帝又是挑逗又是亲吻, 就这样把广明帝惹毛了。
虽然高恭说得不是很清楚, 但是乔微哪里能不明白，她今天是给了女主机会的，只是这位太着急了，她也是没想到这位居然一上来就想把广明帝往房事上带。
其实仔细想想她也能理解女主的选择, 估计是见着后宫接连生子，广明帝又迟迟不愿意入后宫，所以才想要借助今日一举将广明帝拿下。
估计阮若烟是打算今日行房事，看能不能要个孩子，只可惜失败了。
乔微起身来到勤政殿正殿前，就看到了一身轻薄的舞衣跌坐在殿前台阶上的阮若烟。和之前跳舞时恍若神仙妃子的情况不同，现在的阮若烟十分狼狈, 发髻松散, 胸口似乎还有一道脚印, 似乎是被人一脚踹在了胸口。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您救救臣妾啊！”阮若烟见到乔微来了仿佛是见到了救星一般, 她觉得今日的广明帝很怪, 但她来不及细想, 她只知道自己惹怒了广明帝，如若今天是这个结局，估计不用广明帝废了她，后宫的那些人就能踩死她。
看了一眼自己面前哭着哀求，一双桃花眼中没有了魅惑，只剩下恐惧和哀求，乔微叹了一口气道：“将阮美人带到旁边的耳房换身衣服安置吧。”
“谢皇后娘娘！谢皇后娘娘！”阮若烟对着乔微感激道，总比这样被扔回后宫好。
之后乔微就进了正殿，不再理会阮若烟。
等她进去的时候，就见到广明帝广袖衣袍松松散散地挂在身上，正旦这样的寒冷的时节，广明帝非但不穿棉衣大氅取暖，反而袒胸露体，脸上微红，似乎一点都不觉得寒冷，反而很是燥热。
“陛下。”乔微对着神情暴虐的广明帝轻声唤道。
听到乔微的声音，广明帝的神色清明了一些，脸上的怒气也少了一些：“子童来了。”
“陛下如今能不惧寒暑，可是修炼道法之故？”乔微笑着问道，她没有质问广明帝为何发怒，反而开始赞扬广明帝现在不惧寒暑的能力。
这个世上谁人能不惧寒暑？
只有仙人。
果然听到这话广明帝神情立时平静了下来：“确实是修炼道法之故，即便是冬日朕也不惧寒冷，反而浑身有用不完的火热和精力，这便是朕未及冠之前也不曾有过的，绝衡子当真是不世出的世外高人。”
对此乔微没有任何评价，只是道：“陛下刚刚为何发怒？可是阮美人惹怒了陛下？”
“此女不知廉耻、淫媚惑上！该杀！”广明帝已经平静下来，脸上没有了怒火，但是眼中的阴翳却令人发寒。
乔微却没打算让广明帝大开杀戒：“今日是正旦，如此佳节，纵然阮美人有天大的罪过也要请陛下网开一面。”
“皇后是要替此女求情？”广明帝皱眉，他倒是没觉得乔微会和阮若烟有什么勾结，实在是两人无冤无仇，阮若烟之举那就是在作死，皇后就算是算计他也不可能派阮若烟这样的人来。
广明帝只是觉得乔微太过仁慈，皱眉道：“皇后莫要妇人之仁，这不管是治理后宫还是治理朝堂，都要杀伐果断，皇后不可太过宽仁，不然下面那些人只会越发放肆。”
听到这话乔微笑道：“臣妾求情不是为阮美人，而是为陛下。”
“为朕？”广明帝不理解，这关他什么事？
乔微上前温柔道：“自从陛下遇刺后，臣妾就开始为陛下祈福，祈求陛下日后不再有灾，今日的正旦日，臣妾觉得如此佳节，若是增添杀孽……阮美人事小，但是臣妾不愿陛下有一丁点损伤，臣妾不想因这点小事损了陛下的福报。”
果然听到乔微这话，广明帝心中更加感动，果然只有皇后才会为他时时刻刻着想。
“特别是陛下如今修道，臣妾听闻修道之人都喜欢讲求个因果报应，这阮美人固然是罪有应得怨不到陛下身上，但是臣妾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总之臣妾是不愿损了陛下福报。”乔微再次道。
广明帝赶紧将乔微扶起，让对方坐到自己身边：“阮美人的事情朕都随了子童的意，子童想要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只要别让朕再见到她就好。”
乔微笑道：“那就让阮御女往妙缘庵为陛下祈福吧。”妙缘庵是皇家庙庵，大燕废除了殉葬制度，但是前任帝王的妃嫔在帝王死后都要前往妙缘庵祈福。
当然除了先帝妃嫔外，妙缘庵还是犯了错的妃嫔的去处。
“此法甚好。”广明帝点点头，左右他是不想在宫中看到这女人了，就是冷宫都不行。
此时的广明帝已经将自己之前和阮若烟的那点感情忘得一干二净。
可见自古帝王多薄情啊！
得到了这个结果，乔微也就不打算和广明帝继续耗下去了，陪广明帝又说了几句，就劝广明帝修炼去了，她则出门处置阮若烟。
回到偏殿后，乔微就让人将阮若烟带了过来。
“本宫为你求了情，免了你是死罪，只是你要去妙缘庵出家为陛下祈福。”乔微说道。
阮若烟只觉得晴天霹雳。
妙缘庵？出家？这是让她去当尼姑？
“娘娘，臣妾不想出家，臣妾不想当尼姑啊！”阮若烟都快疯了，她这一世才多大，才刚过及笄之年，正是少女青春的时候，怎么能去当尼姑？
她不是没有看过宫斗剧，知道皇家寺庙里那些被罚去出家的妃嫔都过得什么苦日子，她不想受这等大罪啊！
“娘娘，您再救救臣妾好吗？”阮若烟直接对乔微叩首，她从未像现在一样磕头磕得这般真心实意。
果然在生死面前，现代人的骄傲荡然无存。
求生是人类的本能，这点乔微并不鄙夷，她也不是想要打断阮若烟的傲骨。
出家为尼这种事情，已经是她给阮若烟争取到的最好的结局了。
乔微看向阮若烟问道：“本宫为何要救你？”
“娘娘、娘娘仁慈……”阮若烟憋了半天也只能想出来这一句话。
“本宫仁慈，所以已经在陛下面前求情，让陛下免了你的死罪。”乔微道。
“本宫仁慈，所以才纵容地尔等贪念丛生。”乔微声音越发冷淡。
阮若烟见乔微这个样子，就知道乔微动怒了，赶紧道：“娘娘，臣妾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娘娘，您就是让我死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啊！”
“今日是正旦佳节，陛下论理应当和本宫同房，你在今日诱惑陛下，可有将本宫放在眼里？”乔微一字一句地问道。
这话让阮若烟一愣，初一十五和各大节日，帝王都应当留宿皇后处，可是……
“可是、可是之前池贵妃也曾在初一十五邀宠陛下，还从正阳宫中直接抢人……”阮若烟支支吾吾，之前池贵妃这么做的时候也没见皇后找池贵妃算账啊！
“所以池贵妃已经被赐自尽，你也要学池贵妃吗？”乔微说道，她是让阮若烟来献艺，但并没有让阮若烟诱惑广明帝，更没有让阮若烟无视宫规，肆意践踏她的尊严。
她不过是一个试探，可阮若烟却将她所有的野心全部展露出来。
想想池贵妃的下场，阮若烟浑身都颤抖了起来：“臣妾没有、臣妾就是……”她之前来勤政殿的时候真的什么都没想吗？
不，她是想的，她觉得如果自己能在正旦这种日子得到广明帝的宠幸，必然会成为第二个池贵妃。虽然池贵妃的下场不好，但她到底是贵妃，是低阶妃嫔可望不可及的梦。
阮若烟之前也觉得池贵妃太过嚣张，可是她却想要成为第二个宠妃。
至于皇后，在阮若烟看来皇后和广明帝绝不可能是真爱。若真是真爱，为何广明帝在此之前从不宠幸皇后？为何皇后守着广明帝几个月，还是无子？
纵然人人都说帝后深情，但阮若烟始终嗤之以鼻。
她记得自己来这个世界的目标，那就是得到帝王之爱，取代崔皇后自己成为皇后。
她一边忌惮崔皇后活菩萨的名声和手段，又一边看不起崔皇后这样联姻之人。在她看来崔皇后这种人设就是炮灰，和池贵妃一样早晚要倒台，要成为她进击路上的踏脚石。
这也是阮若烟毫无顾忌地在正旦日引诱广明帝的原因。
可她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说，还差点小命不保，靠着自己看不起的崔皇后求情才逃过一劫。
皇后仁慈吗？确实从广明帝手里救了她，给了她活命的机会。
可是为何就不能好人做到底，将她留在宫中呢？
阮若烟心中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感念皇后还是该怨怼皇后。
“去妙缘庵祈福吧，本宫不会剥夺你位份，你还是以美人的身份过去，妙缘庵的人不会对你不好的。”乔微说道，“本宫还允许你带两个宫女过去。”
可是阮若烟不想啊！就算以美人的位份过去又能怎么样？不还是当尼姑？尼姑的日子能有宫中的日子好？
自打进了宫后，阮若烟虽然在池贵妃那里吃了苦，但好歹是衣食无忧。秋猎过后，广明帝不再临幸后宫，徐昭容对后宫妃嫔一视同仁，虽然没有啥特殊待遇，但她也没受委屈，日子过得也挺好。
可是当尼姑呢？每日跪经这些都不说，就说那妙缘庵的衣食住行哪样能比得上宫中？
“娘娘，求求您，臣妾真的不想去妙缘庵啊！您就再给臣妾一个机会，臣妾一定好好呆在后宫之中，绝不会再给您添麻烦！也不会再跟您争恩宠！”
“臣妾、臣妾还能替您看着后宫，这后宫中有任何风吹草动臣妾都能替您留意，您在后宫能多双眼睛不好吗？”她不相信乔微真的放心将宫务全都交给徐昭容。
“还有徐昭容那里，您知道她背着您收了多少妃嫔的好处吗？如此下去，后宫妃嫔就只知徐昭容不知有皇后了！”
听到这话乔微直接笑出了声。
阮若烟不解，她说的话真的有那么好笑吗？
“就你这个脑子，若是在朝为官，怕是连个佞臣也当不上！”怕是那官服穿不到一个月，就得被扒下来！
“后宫这么多妃嫔，想要给本宫当眼睛的多了去了，本宫又何须用你？”乔微道，“只要本宫稍微透露出一点意思，你信不信这后宫妃嫔都拼了命地给本宫卖命？”
“你当给本宫卖命是什么苦差事不成？那是人人求之不得的美差。”乔微摇摇头，看着阮若烟这一副走投无路逼着替她卖命的样子，她就觉得好笑。
“怎么可能？”阮若烟不相信，哪个妃嫔想要受制于人？
乔微道：“为什么不可能？本宫临朝摄政，宫妃的父兄升迁全都是本宫一句话的事情。讨好了本宫，她们的父兄甚至是家族就有了前程。宫妃在陛下身上下功夫也是为了家族父兄，在本宫这里也能得到一样的结果，自然是要打破了头替本宫卖命了。”
这个论调听得阮若烟一愣一愣的。试想一下，确实在逻辑上没有问题。
可是、可是崔皇后终究不是帝王啊！崔皇后的权势都是广明帝给的，广明帝想要收回随时可以收回。
看了眼目光清冷，似乎不将一切放在眼中的乔微，阮若烟只觉得乔微才是最看不清自己处境的人，现在乔微所得到的一切都是空中楼阁，只要广明帝想，这个楼阁就可瞬间坍塌。
可笑皇后还看不清情况。
阮若烟眼中的嘲讽，乔微看到了，但不会去管，毕竟她也不太理解太蠢的人到底怎么想。
“好了，让杜让安排一下，明日就将阮美人送去妙缘庵吧。”乔微没兴趣和阮若烟再说什么，挥挥手让人将阮若烟带了下去。
阮若烟还想再说什么，但已经被人拉了下去。
她想要说什么，但宫人为了防止她说胡话，直接用帕子将她的嘴塞住了，她根本发不出半点声响。
阮若烟看着慢慢远去的勤政殿，握了握拳，今日的羞辱她迟早奉还！
广明帝、崔皇后，这些人她迟早要一一回报给他们！
等到阮若烟离开，旁边的西陆忍不住问道：“娘娘，您为何要留阮美人性命？”如阮美人这般野心勃勃的人，叫她说应该杀了以绝后患才是。
乔微笑道：“我不喜欢杀人，而且阮美人这个人很是有趣，相信以后能给我带来更多的惊喜。”她总觉得这位不会这么在妙缘庵清苦一生，这人应当有有办法搞出其他的事情。
对于这种掀不起大风浪但很有趣的人，乔微总是喜欢多留一留这些人的性命的，况且阮若烟本身就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人，她真的不想要杀了对方。
至于池贵妃，乔微之所以不去救对方除了政治敌对外，还有就是池贵妃本人的所作所为就是在作死。池贵妃被池家养得性子骄纵，不仅是对宫妃出手，宫人的命于池贵妃来说都不是命，好似可以随意打杀的小玩意儿。
有人觉得池贵妃敢爱敢恨，性子飞扬，惹人喜欢。可不管是从原主，还是从宫妃宫人的角度看，池贵妃都不是好人，甚至是个恶人。
乔微对宫妃还是比较宽容的，只是对池贵妃她真的没有太多好感。
她愿意给阮若烟机会，是因为阮若烟还有人性。
纵使这位性子天真，脑子有坑，但最起码这位从来不会随意打杀宫人，这就足以让乔微对其宽容一二了。
正旦日过后第二日，就是内外命妇朝拜的大日子，只是乔微没空，因为内外命妇朝拜的同时，群臣也要入崇德殿朝拜。
广明帝可能是觉得上次当庭杀了辛刺史的事情丢脸抹不开面，又或者是真的想要修仙，总之确实不愿意再往前朝去了，就连新年朝贺都不愿意接受，所以只能由乔微出面。
内外命妇还是要先去朝拜傅太后，这也是这位出身不高的太后唯一有存在感的时候。
傅太后出身不高，不仅在朝中没有威望，即便是在内外命妇前也不是很受尊敬。
“皇后怎得不来？”傅太后不见乔微，神色十分不好，她觉得自己这是被乔微怠慢了。
徐昭容上前道：“今日寅时，您还未起身，皇后娘娘就在宫外给您问安过了，如今朝堂还需皇后娘娘主持，还希望太后体谅。”
被徐昭容一怼，傅太后心气十分不顺：“怎么，这天下离不得皇后了吗？陛下和哀家还尚在呢！”
内外命妇看着傅太后和崔皇后过不去，这一对天下最尊贵的婆媳闹矛盾，有的在看笑话，有的则是在低头，只希望不要牵连到自己。
这个时候旁边一位年老的贵妇开口了。
“陛下道宫修行不问政事，太后为先帝妃嫔时，先帝就曾说过太后学问低微，自然也是处置不了朝政，这朝中总需要一个决断之人，不指望皇后难道指望太后不成？”
这话说得满宫殿的人都忍不住看过去，就想要知道如此大勇之人是谁？
只是看了一眼，大家就明了，也就只有这位衡山大长公主敢怼傅太后了，谁让这位有资本呢？
衡山大长公主是广明帝的姑母，先帝的嫡姐。先帝的生母只是普通嫔妃，之所以能够继位是因为被嫡母王皇后抚养，而衡山大长公主就是王皇后唯一的子嗣。
先帝对养母王皇后十分敬重，对嫡姐衡山大长公主更是礼遇，可以说衡山大长公主已经富贵尊容三朝了。至于这位为何要和傅太后过不去，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衡山大长公主尊贵惯了，之前都是傅太后拜她，如今轮到她拜傅太后了，如何能受的住？
“衡山，你放肆！”傅太后对着衡山大长公主呵斥道，她如今是太后，再也不是那个被衡山鄙夷的低位妃嫔了，她无需再看衡山的脸色。
“太后说笑了，不过是实话实说，也能是放肆！”衡山大长公主又道。
见着这对天下姑嫂要吵起来，徐昭容赶紧又上前劝和。
不过徐昭容看向衡山大长公主的眼中又有了计较。
等到众人散去的时候，衡山大长公主直接去了徐昭容的宫中。
“昭容，衡山大长公主来了。”宫人赶紧禀道。
徐昭容笑道：“我亲自去请大长公主进来。”这位大长公主肯屈身来她这里，必然是有事求她。
衡山大长公主是和傅太后不和，傅太后上台后这位就不再进宫，新年朝拜也都是称病在家，今日肯出来，还出来就怼傅太后，可见是有事。
她当然不觉得衡山大长公主是来求她，她还没那么大的脸面，这位准是想要求见皇后娘娘。
这边徐昭容将衡山大长公主迎了进来，奉承了这位几句，果然这位衡山大长公主就坐不住了，问道：“皇后娘娘何时得空？进宫一趟，也是该拜见皇后。”
“去上前朝看看娘娘那里怎么样了？”徐昭容也不作假，直接吩咐人道。
很快就有宫人来回禀道：“前朝有人进贡了一块奇石，上面有天然形成的‘二圣’二字，朝中都说此意是指陛下和皇后为当朝二位圣人，皇后娘娘让人回禀了陛下，陛下还特地给了那进献奇石之人赏赐。”
“如今皇后娘娘和前朝诸位大臣都在赏石，不过娘娘说大长公主是长辈，不好让大长公主久等，就让徐昭容带您到勤政殿偏殿等候，娘娘下了朝就过来。”宫人道。
衡山大长公主听到“二圣”二字后，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再一听宫人的话，连连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