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承诺
“纳兰迦, 没事吧？”福葛快步走向背对着火海的纳兰迦。
纳兰迦随意抹了把脸上的血液，在跟霍尔马吉欧的战斗中他也受了不少伤，对方的埋伏让他中了招, 替身能力也一度让他陷入苦战。
过程不重要, 结果是好的，他赢了，这就是最后的结局。
纳兰迦透彻的紫色眼睛里映出半空中的航空史密斯，他俯下身, 用肩膀和展开的双臂为跑道, 让航空史密斯在上面降落，再收回替身。
“有个奇怪的平头男人袭击我，应该是布加拉提说过的背叛了组织的‘暗杀小队’成员，不过不用担心，已经被我解决了，现在……大概还剩一口气吧？”纳兰迦不在乎地说着。
被他用航空史密斯扫射，又持续了很久的追逐战，再被航空史密斯打漏汽车油箱引起连环爆炸……
总之，战斗中不论是胜者还是输家，双方都筋疲力尽了。
“不过……”纳兰迦紫色的眼睛里出现了代表睿智的疑惑神情，指着福葛直接地问，“福葛，为什么你是被乔伊抱着过来的啊？”
他隔的老远就看见玩家带着福葛上蹿下跳朝着这边来，然后玩家跟栽葱一样把福葛直挺挺地放在地上，福葛再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过来。
福葛沉默：“……”
那家伙，根本没问他的意见, 像扛麻袋一样把他搬着走, 半点不讲究。
“福葛, 福葛，别瞒着我啊，告诉我吧！拜托了！”纳兰迦还在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真想知道？”
纳兰迦没注意到福葛压抑的语气，生怕被落下似的，连忙点着头。
“因为这个。”
福葛面无表情，攥在一起的两只手微微松开，纳兰迦立马好奇地探头，过去看福葛的手里有什么，结果被福葛一拳头打在脸上。
纳兰迦被打得后仰，他吃痛地大叫，又止住声音，维持着及其考验核心力量的向后下腰动作，世界在他眼里变成了颠倒的，但是他仍然能一眼认出熟悉的倒影。
“乔……欸？”
直起身向玩家打招呼的纳兰迦变成了豆豆眼，被玩家塞了几瓶「消毒液」在怀里，头发也被揉乱，几缕发丝从橘色的发带边缘翘起，配上纳兰迦的表情，显得格外的呆。
玩家第一时间朝着地上生死不明的霍尔马吉欧走过去，手脚麻利地给他治疗。
赶上了。
霍尔马吉欧身上烧伤的焦痕肉眼可见地褪去了一部分，连眼神也清明了些许，四肢仍然不能动弹，否则被高温烧焦的脆弱伤处又会被二次撕裂。
上一次玩家见到糊得这么彻底的还是上一次。
霍尔马吉欧的眼球迟钝地转了转，停顿在玩家身上，幽深的绿瞳流露出打量的神情，这种充满轻视的眼神通常会让人感到冒犯，此时玩家只感觉到其中散发着的死气。
当然，玩家的治疗能最低限度维持霍尔马吉欧的生命体征。
“乔伊，你干嘛救他啊！”纳兰迦和发色相近的深紫色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大，理解不能地捂着脑袋，另一只手指着地下的霍尔马吉欧喊道。
玩家一脸正直：“因为有任务啊，而且绿眼睛都是好人啊！”
？
纳兰迦和福葛同时呆了一下，但并不是因为玩家分辨好人的幼稚标准。
福葛按了下耳根，神情警惕，耳边突然的消音声导致玩家说的一部分话他没有听到。
纳兰迦不像福葛考虑的那么多，转头就把突兀的刺耳声音忘在脑后，在他心里优先度更高的事情，让纳兰迦大呼小叫地表达自己的不满。
“他可是差点杀了我啊，还把我变小以后和毒蜘蛛关在一起，乔伊你看啊！”纳兰迦立刻双手拉起上衣让玩家去看伤痕来证明他没有说谎。
但是纳兰迦接过玩家递过来的治疗道具以后下意识就用了，因此只有完好无损的小腹袒露在空气中。
福葛深呼吸，一把按住纳兰迦扯衣服的手，阻止了纳兰迦像暴露狂一样的行为。
“福葛你干嘛拦着我？”
纳兰迦不在乎玩家心血来潮救活霍尔马吉欧的行为，也从来没有在某一瞬间想过玩家不相信他的话的可能，但是一种难言的，仿佛整个人被关进小盒子里四处打转，就是找不到任何出口的憋闷。
纳兰迦不清楚那种焦躁从何而来，而在纳兰迦认知里最聪明的福葛明显已经快要忍受不了他了，没办法为纳兰迦解答，所以纳兰迦只能用那双深紫却纯净的眼瞳看着玩家。
我受伤了，不要无视我。
本人都无法准确描述出的想法从眼睛里全都传递出去。
然而玩家并没有接收到，玩家用一种极为缓慢的动作，缓缓把头转向霍尔马吉欧。
哪怕现在各项感官都十分迟钝，霍尔马吉欧也真切感受到了，来自对方周身涌现出的怒意，那双充溢着愤怒的绿瞳正在注视着霍尔马吉欧，其中仿佛有无形的火焰燃烧、跳动。
是少年人独有的眼神，明亮、锋芒毕露、无法掩盖自身的锐气。
啊……看起来大事不妙啊，大概要死了吧。
“那我们怎么处置他？”玩家回过头询问同伴的意见，在心里，玩家偷偷把霍尔马吉欧的眼睛开除绿籍。
“他现在这样，就算放任不管，最近两个月也没办法来阻拦我们了。”
纳兰迦挠着头：“不过他看到了车上的东西了。”
丝袜、化妆品、时尚杂志，凭借这些，对方绝对能推测出他们之中有一位不方便露面的女性，足够把范围锁定在BOSS的女儿身上了。
“其实这个是治疗静脉曲张的医疗用品。”玩家从汽车残骸里捡出来包装破损的丝袜，对着霍尔马吉欧说道，又转头看向福葛，“你认为他信了吗？”
福葛：“……如果他的智商没有问题的话。”
“他很有可能已经把情报传递出去了，杀他的意义不大，不过要防止后患。”
“……”
在场所有人，包括霍尔马吉欧本人，都没有对光明正大讨论接下来如何处置他做出任何反应，毕竟如果是他赢了，也会这样做的。
戏耍着对手，给予对方渺茫的希望，最后再覆灭，直到发现已然被逼到了死胡同，不是很有意思吗？
霍尔马吉欧漫不经心地想着。
即便全身剧烈的灼烧痛感时刻反馈给大脑痛苦的信号，霍尔马吉欧只是用一种很奇怪的表情盯着玩家。
和朋友交谈时完全见不到一丝注视他时暴怒的气势，眼神澄澈分明，清凌凌的，先前的一切剧烈的情绪波动，都如潮水一般褪去。
玩家就随意地站在霍尔马吉欧的附近，裤裙过膝，光洁的小腿没被布料遮盖，健康的肤色更显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霍尔马吉欧的手指颤动了一下，替身【小脚】浮现一部分手臂，替身的食指尖锐如弯刀，他幽暗的绿瞳微眯。
霍尔马吉欧以不符合此时身体极限的速度抬手，袭向玩家，纳兰迦几乎在行动的下一秒就反应过来，一脚踩住霍尔马吉欧的手臂上，玩家迅速将腿环上匕首卸下，利落插在男人的手掌上。
“唔呃、”霍尔马吉欧闷哼一声，不仅是手被钉在地上，烧伤的伤口也被大幅度的动作撕裂。
“别动歪脑筋。”玩家直起身，二人的距离拉开，因此玩家投来的目光莫名显出几分居高临下的俯视。
“既然是败方，就拿出一点温顺的态度啊。”
福葛夸赞起玩家：“警惕心不错。”
“当然了，毕竟我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子，肯定要防备周围一切危险的因素。”
柔、弱？
福葛用一种无法形容的诡异表情看着玩家，偏偏纳兰迦还不住地附和：“我会保护乔伊的！”
“纳兰迦，他刚才把你装在罐子里对吧？”玩家确认了一下，从下裙侧面宽大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瓶子，随意抛动，再准确拿在手里。
「毛茸茸喷雾」对着无法反抗的霍尔马吉欧按下，转眼间地上就多出一只伤痕累累的平头小老鼠。
“喔哦哦！好酷！”纳兰迦一脸激动。
玩家朝福葛伸手：“福葛，把那个跟他装在一起吧。”
福葛拿出一个透明的玻璃罐，能看见里面正躺着一只生死不明的螳螂，本该是玉白色的外形被烧焦的黢黑，这是袭击他们的那个能操控纱巾的替身使者。
他先把罐子里那位晃晕，防止在他打开盖子时跑出去，再提溜着尾巴把霍尔鼠放进去，拧紧。
“等到任务时效过去，他们就会恢复原状，先让他们在下水道来一场漂流记好了，也不会打扰到我们接下来的行动。”玩家把玻璃罐丢进下水道以后，拍了拍手说道。
霍尔马吉欧凭着体型优势，对方有锋利如刀的前肢，他也有尖牙和利爪，并且适应的更快。
霍尔马吉欧轻松解决掉罐子里另一位不速之客，在污水里漂浮的罐子很难保持平衡，因此他没有读到那时玩家的口型。
老鼠面部的肌肉不支持表现出细微的表情，因此他也只是望着从下水道井盖透进漆黑的地下的夕阳，和伫立在上面的身影。
人被冒犯，便会恼怒，这才是符合常理的行为，但是没有，除了那个叫做纳兰迦的小鬼抱怨时逸散的怒意，再无其他。
真是……
玩家二指倾斜在眉尾，向外利落一划。
这次霍尔马吉欧清晰地读出了对方的唇语。
“再见。”
……
“嘿！乔伊，发什么呆呢？”
米斯达哥俩好似的跟玩家坐在一起，玩家刚想告诉他没什么，手已经反射性往他身上倒「消毒液」了。
玩家关掉之前在看的个人面板，把视线移到米斯达身上，对方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容，就是身上浓郁的血腥味让人无法忽略，殷红的血几乎都快把他的衣服浸透了，上面还有一些严重的弹孔和擦伤。
这个出血量……米斯达是什么水泵吗？
“米斯达……”玩家语气沉沉，在米斯达以为玩家会心疼的掉眼泪之类的时候，玩家真情实感地疑问，“你不是说自己擅长暗杀吗，为什么每次受伤最重的都是你啊？”
“呃、”
米斯达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小伤而已，不是冲着特莉休来的，是个情报过时的家伙，还认为100亿里拉在布加拉提手里呢，也是我倒霉，被他认出来了。”米斯达语气轻松，又想起什么似的，在口袋里掏了掏。
染着血迹的单手松开，有几颗透明包装的糖果掉到茶几上。
“本来不打算理那家伙的，但是就那么碍眼地拦在唯一一家售卖这种糖的店门前啊，为了钱来拼命，也太难缠了，幸好最后幸运女神依然是降临在我这边的。”
玩家：“……”
“怎么了，我买错了吗？”
米斯达盯着茶几上的薄荷糖数量，表情突然惊恐起来，整个人就差躲在沙发后。
“怎么会是4啊？！明明我特意抓了一大把的！丢在哪里去了……一定还有的！”
玩家用手指戳了一下茶几上的糖果，又撕开透明包装，陌生的甜味在舌尖弥漫，和玩家喜欢的镭射纸包起来的糖味道差别很大。
莫名沉默了几秒，玩家抬头，专注且认真地承诺：
“米斯达，我会永远对你好的。”
米斯达也从玩家吃掉一颗糖后变得正常起来：“只是几颗糖而已，用不着说的这么郑重啦，对方为了钱迟早也会找上门，别因为这个有什么心理负担。”
“不过你刚刚吃了第4颗糖，最近一定会有倒霉事出现的……”
他又絮絮叨叨起来。
不一样的。
所有人的生命都是有重量的，这种一生仅一次的抉择，如果别人愿意为了玩家奉献出生命，说出来有些丢脸，玩家第一反应绝对是逃跑，逃避这种负担不起的付出。
米斯达不一样，米斯达和他的同伴们都很强，是比玩家更擅长战斗的类型，能在途中找出敌人的弱点击破，他们不会轻易死去，因此玩家感受到的，是隐隐约约的安心，夹杂着能被称为喜悦的情绪。
还是先别告诉米斯达他衣服上有四个枪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