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5、第 285 章
285
晁梦心给了沐寒一个小?药盒。
小?药盒是储物法器, 看?着只有巴掌大，但里面其实装了整整五十瓶安魂油。
“师妹先看?看?，如果愿意答应我, 帮丛英这个忙, ”晁梦心不想以势压人，此时说的?是帮丛英：“我自会将一切和盘托出。
“若是不愿意，我也?不会再麻烦师妹……只是想请师妹帮忙保守，丛英在?寻人帮忙炼制安魂油的?这个秘密。
“我是剑派在?西?北边境的?首席总务长老?, 可以起誓, 绝不会纵容任何让我派修士陷于险境的?事情发生。
“只请师妹不要将此事外传。”
话被说到这个地步，沐寒已经没理?由不看?一眼这些丛英送来的?药了。
她大感麻烦，心里把丛英跟他的?那只狗骂了好?几遍。
也?把占别人柜台卖东西?的?自己骂了好?几遍。
解决事情的?方法可以有很多, 她怎么就唯独选了这么一个为难自己的?。
说到底，不还是怕被城主府拉了偏架甚至为难，所以没敢用别的?方法。
五十瓶六阶安魂油，有四瓶已经开封了, 还有四十六瓶瓶口还保留着出货地点的?封禁法印。
这封禁法印的?图案沐寒看?过很多次, 正是城主府的?标识。
城主府卫队的?制式护甲上都有这个标志。
——大型的?药堂、货行，丹药流出前，买家会先验货, 验过货后，由卖方经手人进行法术封装。
法术的?封口十分脆弱, 几乎没有人能做到不破坏法印就打开药瓶的?封禁。
如果是一层层地向下供货，那么一瓶合格的?药物, 到达最终的?买主手里时，瓶口的?封禁法印可能已经换过六七次了。
买主验过货，若是自用, 可能就不要求再加封禁了。
沐寒先看?了四瓶已经打开的?，心里隐隐约约开始明白晁梦心想展示给她的?是什么了。
“师姐的?意思，是让我在?剩下的?瓶子里，随意选几个也?打开来看?看?？”
“全打开也?无妨。”晁梦心危坐颔首：“开了四个，个个如此，料想其他不会有例外了。
“不，还是留几个……作例
证——如果有机会的?话。”
沐寒听见，也?不客气，挥袖间就破开了十六个瓶子上的?封禁。
这十六个，都是从其中随便挑的?，并不是扎堆拎出来的?。
全有问题。
沐寒将开了封的?药瓶统一放到一边，和剩下三十个分开。
“师妹看?出问题了？”
“所有‘安魂油’，都不是安魂油。”沐寒皱眉道：“有人把丹方改了，大多数丹材应当还是一样?的?。
“最后的?药油也?是和安魂油十分接近。颜色，粘稠，气味，这些外在?的?东西?上甚至都找不到不同。
“但它的?作用，对比安魂油，可不仅仅是安魂油该有的?那些作用完全失效。”
为防出错，推演过效用以后，沐寒还找伯赏确认了一回。
这东西?她觉得有一些熟悉。
像……很多年前，在?乙陆灵庄时，谈婉身上的?那股香气。
不是气味材料什么的?像。
是作用像。
而?且更?严重?。
“这个药油，简直是与安魂油对着干的?。”沐寒现在?理?解了晁梦心对丛英一事生出信任的?心态：
“亚魔用了这个，怕不是会更?快进入发疯的?阶段。
“发疯不久，就是神魂崩解。”
神魂崩解以后，剩的?就是一具只会喘气的?躯壳；等躯壳力量散尽，亚魔便是彻底死了。
可外行人……不应该看?得出其中的?不对。
一般的?炼丹师——即五六两个等阶的?——都不该能看?出来的?。
她能看?出来，是因为她在?检察前就已经确定，东西?一定有问题。
也?是因为她短期内六阶丹开炉次数极多，出丹量巨大，在?这种练习下，她比同阶的?丹师敏感了不知多少倍。
丛英又是怎么发现的?？
“正是如此。”晁梦心略向前欠身：“所以丛英才会想办法从别的?地方获取安神油。
“但归望关的?情况师妹也?知道，六阶炼丹师并不多……可以说很少。
“而?且大多和城内各势力有牵扯。
“丛英将你当成了散修，才会跟上你。”
她又将话题拉回前面：
“具体的?事情不算复杂，也?不危险，如果师妹你愿意答应此
事，一方面，价格我帮你和他谈，品质更?高咱们?就多收些，绝不让你吃亏；另一方面，这背后的?一切事情，包括我自己的?考量，我都会与你明说，绝不会有一点隐瞒。”
沐寒犹豫了。
她想干脆利落地拒绝掉。
但她心里隐隐约约有种预感，这事，她还是答应下来更?好?。
上一回有这种预感，是在?乐氏国与东宋的?边境线上。
误打误撞解决了很可能会泼她一身的?脏水。
她最后顺从预感，决定要靠近去看?那些阵纹，进了东宋。
再上一回是她执意想炼制沉檀碧甘香的?时候。
沉檀碧甘香没有立刻用上，但到底还是帮了她大忙。
她觉得应该答应下来。
但她又不想继续掺合进麻烦里去。
她的?沉默在?晁梦心眼中，就是无声?的?拒绝。
晁梦心极轻极短地叹了一口气，正要自己把这请求收回去，免得后辈难做，那边沐寒被她呼气的?声?音惊动了：
“好?，我可以制作安神油。
“至于背后种种隐情，还请师姐为我解惑。”沐寒已经松了口，但在?这一点上尤为坚持；她也?说不清，自己是因为答应了制作安神油，所以一定要知道原因，还是因为想从晁梦心这里知道原因，才接受了这种看?上去很有问题的?订单。
“丛英有个养父，是城主府卫队前任都统丛栗，算是整个归望关魔族的?筑基第一人。四支精英卫队，四支玄灵卫队，以及十支玄铜卫队都是他直系下属。”
这是城主在?武职管理?上的?筑基期副手。
“丛英为之奔波的?亚魔，就是他这养父。
“丛栗两年多前魔纹溃散，之后就被城主府夺职荣养了。
“他的?药物都是城主府直接供给的?。”
沐寒听到此处，已经预感到了麻烦的?来源。
无论在?什么地方，争权夺利，都是亘古不变的?话题。
这四个字中间，藏了多少积年的?老?冤家，怕是天道来了，也?是数不尽的?。
“丛栗算是我的?老?熟人了，他在?魔族中，也?是对人族比较和善的?那一批。不过我这回开口，不全是出于我们?之间的?私交。
“这些药
油都是城主府提供的?，它们?都有问题。丛栗在?位时，因为和人族友善，又是城中武政的?实际最高管理?者，树敌颇多。
“这其中就有归望关现任——啊，”晁梦心顿了一下，“我说乱了。
“我再说一下归望关的?城主。
“归望关四十年前刚换过一回城主，丛栗是那一位老?城主的?亲信。
“老?城主威望很高，丛栗虽然?亲近人族，但他在?城中的?威信也?非同一般。
“当初，丛栗也?是有资格竞任下一任城主的?。只是时机不巧，老?城主退位的?时候，他还是筑基大圆满。
“新城主仅是占了修为境界上的?便利。
“丛栗和新城主，算是面和心不和，他们?之间一开始没有多大的?矛盾，但新城主对他心怀芥蒂，而?丛栗虽然?不会直说，但他心里总觉得新城主做什么都不成，比不得上一任。
“他对新城主挺不服的?。”
当然?，他心里或许就如新城主所假想的?那样?，对城主的?位置有篡夺之心，只是这就不适合晁梦心没根没据地乱说了。
“那上一任是怎么了？怎么就卸任了？”
沐寒已经大概能猜到后续发展了。
于是她的?关注点就换了方向。
“魔纹溃散。安排好?一切以后，他难以忍受自己变成了废人的?事实，自绝了。”
真的?是自绝吗？
或许是沐寒的?怀疑太过外露，晁梦心跟着又道：“是真的?自绝。算是当众承认、当众自我了结……其间并无疑点。”
“什么？”
自绝从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
“他这事儿?其实办得……不好?。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唯一一个严重?的?纰漏。他的?自绝，勾起了城内不少高阶亚魔的?负面情绪，还有狠毒的?心思。
“这帮人在?那段时间掀起了城内长达两整天的?暴-乱。而?后续很长一段时间内，亚魔作乱的?几率都是往年的?十几倍甚至几十倍。”
时隔几十年，想起那一阵的?混乱，晁梦心仍旧免不得大摇其头。
“丛栗和新城主之间交情一般。新城主的?嫡系，他的?一个子侄，和丛栗后来成了上下级的?关系。这两个人
之间，那可是直接闹翻了。
“两人之间一度表现得水火不容。
“后来那个叫鹿庚魔修，就是城主的?侄儿?，没争过丛栗，城主和稀泥，把他调去管亚魔了。”
“鹿庚的?手笔？”
沐寒眼神往药瓶上一扫。
可那也?不至于让丛英偷偷摸摸地。
“他这么说，我怎么可能这么信？”晁梦心笑笑：“前两年的?药都是正常的?，只今年的?不对。
“丛英说，他们?怀疑——他们?肯定这是鹿庚在?借机报复暗害他养父。
“还怀疑城主对此是知道或者默许的?，所以不敢对外表露出来他已经发现了异常。”
晁梦心说着面色微沉：“他这么说，可能是他信了。我可不信。”
言外之意，却是在?说丛英可能说的?是“实话”，而?他那位养父对他没完全说实话。
“师姐觉得，魔修丛栗身上有问题？”
“我不知道他是用什么办法让丛英相信了他。
“总归丛英那人容易轻信，脑子还总有些不够用。”
沐寒想，她也?觉得，长了俩脑袋的?丛英脑子不够用。
晁梦心很随意地将丛英揭了过去：
“因着此事要麻烦师妹，我的?一些想法，赞成此事的?理?由，不会瞒着师妹。
“丛栗和现任城主乌斯允之间的?事情不少，我也?不多费时间和师妹翻这些于师妹无用的?旧账。
“他身边跟着上任城主留下来的?金丹级灵兽，还住在?前任城主当年的?私宅里，要说城主想杀他，但没法再不惊动旁人的?情况下直接动手，我也?是信的?。”
不用她多说。
沐寒只听这叙述，便已感受到了丛栗与现任城主的?冲突。
前任城主把私宅、金丹灵兽都留给丛栗，丛栗便有足够的?能力去威胁新城主。
“但城主好?端端的?怎么今年突然?要动手，他还闷声?不声?张……我怀疑他是知道了鹿城主的?什么私密，而?鹿城主怀疑他知情，但又不确信。
“便背地里用了这样?的?手段来灭口。
“他如果声?张出去，让城主知道此法无用，那不一定又会用什么手段来铲除他。
“所以他什么都没说，只让丛英想办法替他收正常的?安神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