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第 207 章
“这是什么地方？”
“风禾？”
意识深处无人回答他, 风禾不在这里。
乐天睁开眼后入目便是硝烟弥漫，耳畔厮杀震耳欲聋，尘土飞扬、血沫四溅, 马匹驮着尸体奔跑, 他从人人竞相夺宝的神迹秘境来到了悲鸣的战场上。
周围没有灵力充沛的修仙者, 准确来说没有他熟悉的人，他往前面走着忽然觉得这里像他见过的。
“孟生。”
给商长映找眼睛的时候遇见的那个人, 躺在地上即将死去的样子，他问他世间为什么总有战乱, 当时乐天告诉他因为贪婪，得到的还想得到, 失去的不愿失去，一个朝代接一个朝代，周而复始亘古不变。
乐天走在战场上, 血污被他踩在脚下，尘埃沾染不上他的衣摆，他行走在厮杀当中被人惧怕警惕。
他们能看到他。
只是谁也不清楚这是哪方的人。
他就这么干干净净走在生与死的边缘。
有些人皱眉冲乐天举刀, 但下一秒就被拂袖打翻在地, 乐天没有管他们惊恐的面容而是继续走着, 冥冥之中他觉得有谁在前面等着他——有人等着他。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硝烟没有了, 战场没有了，在一片荒芜静地中乐天找到一位仰面哭泣的孩童。
七八岁的样子, 是个男孩。
“你是神仙吗？”
乐天静静看着他不语, 那男孩又问：“我的国家被攻破了, 你可以帮我复国吗？我愿意付出一切。”
乐天依旧不为所动：“我为何要帮你？”
男孩仰头说：“你看起来同样很迷茫, 你有很多想做的事我的国家一定可以实现你想实现的那些。”
从青龙神迹秘境来到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国度, 乐天看出来这是一场梦境了，或许是幻境，但是他没有选择醒过来，因为他确实被男孩说动，他需要一个试验品哪怕是一场梦境，也许……还好是场梦境。
乐天沉溺在梦中花费数年时间帮男孩重新建立起国家，乱世中夹缝生存的小国，对方也确实如他说得那样全心全意助他，他的任何建议都得到了满足。
在这个国家里没有太多的尊卑束缚，乐天说要施行教育开化民智，所有人便为之而努力，国家不是一个人的国家，国家是人人的国家，男男女女皆是子民与主人，乐天站立其中他几乎付出了他能付出的只为让这个小国变得更好，旱灾、水患、瘟疫……什么都击不垮小国逐渐变成大国，为了能让人更好的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乐天不断研制工具，从最初的利民农具到后来的机械生产，灵力使人们生活变得更美好。
但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修真者必定是少数，有太多的人没办法运用灵气，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在这个真实的梦境里乐天越陷越深越陷越疯狂，与聂无年那个可以让无灵根之人修行的方法不一样，他竟然真的研究出来可以让普通人也掌握力量的方法，这个世界上充满了各种各样的自然元素，自然元素是能够转变为灵力力量的，而力量是可以为人所用，只要掌握了捕捉的方法哪怕没有灵根也一样可以使用灵力。
乐天的想法很简单，只是想让人们过得更好，不用在灾难面前求神拜佛，人世间有光，有电，有火，人能自己拯救自己，但这个国家却被突然打断了。
铜墙铁壁阻挡得了野兽阻挡不了修真者，乐天看着那些作恶之人，他很轻松就可以杀光他们，可是他们就像野草烧不尽，总是会出现一波又一波给国家带来一次又一次灭顶之灾，为什么他们会如此恣意？
因为他们凌驾在凡人之上，他们不会怕。
乐天静静看着，静静看着，九天之上的帝君也在看着，他看着这个年轻人做出了怎样的灭世武器。
刹那间天地颠倒。
凡人成为狩猎者。
当修真者也会死于凡人之手时，世界便彻底乱套了，杀戮永无止息，自然元素成了争抢的对象，帝君悄无声息在乐天心间问：“这便是你想要的一切？”
这是他想要的一切吗？不是，他未曾想颠覆。
乐天站立于人世间望着尘世里所发生的故事。
王朝总是遇明主兴，遇暴君衰，想要建立更完善的制度保障百姓的生存这本没错，想要更好的活着得立足于民生，这也没有错，吃饱穿暖明智，懂得越多想得越多对世界的思考也就越多，不管是灵气还是魔气都是自然生成的原始资源，它不该受灵根所困。
但是在后来是怎么失控的呢？
是人们发现自然元素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还是他们发现被视为蝼蚁的凡人也可掌握生杀大权？
修真界怨恨那些无灵根之人挤压了他们的生存空间，原来的一切都是天道设置好的，只有有灵根的人才能修行，可是现在所有都被毁掉了，太多的人可以使用灵气导致灵气不够修士修炼，而凡人也从最开始被压榨的位置觉醒过来，尝过了甜头就再也不愿意像过去那样吃苦了，现在少数的修真者变成了异类。
战争依然不断，有被修真者毁掉家园的凡人，也有被凡人屠尽门派的修士，绝望的悲鸣响彻世间。
＊
进入青龙神迹的修士在里面经过考验找到不少适合自己的好东西，其中也有几位得到了青龙认可，长歌看着那几个熟人心里没什么感觉，反正都是人中龙凤的存在，只是乐天去了哪里？结束了也没找到。
他皱着眉头在人群里寻找，最后在一个偏僻角落里发现目光呆呆的乐天，与别人不一样，他好像什么也没有得到，长歌上前叫道：“乐天，你怎么了？”
乐天始终呆呆地垂着眼眸，意识深处的风禾不禁皱眉问他：“你去哪里了？先前一直联系不上你。”
双方的话像两条线将处于云里雾里的乐天拽了回来，他低头看了看双手，什么也没有，但他知道他拥有了什么，在那梦境里活了那么多年的他有什么。
乐天抬眸看着长歌问：“我错了吗？”
“嗯？”长歌眉头微蹙不明白对方的意思，他正想说什么后者额头抵在了他的胸口处，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疲惫的模样，长歌犹豫了一下快速将人带走。
陌焱在金桐的预言下顺利拿了青龙的传承，除了他之外，其他几大门派的年轻人也取得不错成绩。
但是他张望时未能看到乐天的身影。
以对方的天赋不该没他吧？
乐天去了哪里？
＊
神殿。
帝君从混沌泉镜中收回神念，他久坐在神座上不语，直到泉镜中有人回应，那是一道女人的声音。
“神明陨落看样子已是必然结果，他比上一任的潜力还大，顺应天命而生，你还要继续与天斗吗？”
“他，顺不了这天命，他做不到。”
帝君说得甚是笃定，泉镜中的人也没说什么，当年被天选中的屠神勇者建立起更坚不可摧的神座。
被长歌带回的乐天开始高烧不退。
血与悲鸣不止，呼吸间净是腥味。
雨一直在下恍惚间他又回到了那间破庙里，王五颓丧地坐在门槛上望着外面翻滚的雷云，他说他只是想找到一条小路，说那么多的人走一条路太拥挤，这种做法难道有错吗？他说他未曾想颠覆现状，可为何要将他视为怪物赶尽杀绝，乐天没像幼时那样依偎着他不说话，也没有像少年时期对他的话充满赞同。
乐天坐在对面轻声问：“如果我们做错了呢？”
聂无年诧异地看着他，乐天靠着破烂的门框望着外面风雨呼号不休，他道：“可能是一条小路，也可能是一条颠覆的路，如果要死很多人，还要走吗？为什么我们一定要走这条路呢？难道注定要血雨腥风一场场厮杀？只是想多条小路而已，为何会这样……”
当一个人一直在底层挣扎，他会毫无压力选择逆上而行的道路，当一个人一直在高层安逸，他会全无负担漠视自古存在的不公，可偏偏他卡在了中间。
他们这一路坎坷走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外面大雨倾盆，没谁能回答他的话，本来震惊的聂无年不知怎么面容忽然和善起来，好似庙里的神像一般带着悲天悯人的微笑，乐天从他身上感受到上次顿悟中属于天道的气息，为他指了一条路的天道。
他抿了抿嘴突然好像明白过来不由得上前一把抓住对方的衣领，“聂无年”没有反抗，甚至算得上配合他的动作，他就那般悲天悯人地看着乐天，目光坦荡得令后者无法开口，但最终乐天还是开口问他。
“你要抛弃我们吗？”
乐天不知道此时的他问出了帝君当年的问题。
天道始终保持微笑没有给出任何回答，那句质问变得毫无意义，似乎感觉到乐天的沮丧，对方俯身轻轻抱住他一如顿悟时那般令人心安，但乐天却说。
“我完成不了你想要的，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