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旁观（二）
“接下来的议题是什么？”白玫的声音很特别,只听一个起调就能分辨出来，“目前女尊们的内部决议已经出来，卫女死刑无疑，生产一年后执行。肖锋辅佐不利，放纵女尊的罪,没有尽到签约者维护女尊名誉以及其余未成年签约者权益的责任,死刑无疑。”白玫叹息,“我简直就是无妄之灾啦，未来都没有机会踏出黄泉一步。你们觉得这个结果怎么样？是不是很符合你们的需求？”
“死刑并不是目的，应该从律法上彻底杜绝这种状况。”
“尽快制定教育相关律法才是,下一代的基础教育尤其重要。”有人说得比较委婉。
白玫连连点头,远远见楼梯的拐角一个浅色的裙角飞扬，双眼微眯,勾起嘴角道，“那么接下来就和我没关系了，告辞。”说完起身，赤候伸个懒腰活动身体，跟上去。
行政中心外是东罗城新兴的最繁华的大街，这里有姜家直营的几个店铺，举凡能量、粮食、药品等等都能买到，各种基础工业所需的零件也并不缺乏，只是少原材料商品以及各种高科技成品。购买的人多是各城镇的管理者，新兴海盗城的头目，或者偶尔申请到航空许可证外出探险的游侠儿。
街边有零散的手工业者兜售各种手工制品，精致的皮毛、首饰、武器等等，说书人和杂技师搭配着租借舞台收取少量的银钱。
姜静流随手取了一张披风将全身裹起来，潜入人群中随着行人慢慢四处行走，繁华吵杂的空气让她十分舒适。
说书人坐在高台上，腰板挺直双目有神，左手执板右手指向人群，“忘川山主公开询政，人人入行政中心如入自家后院，都说口多了好吵，腿多了不好跑，江山大家都来指点，不妨碍老朽说说嘴儿挣口酒喝。也说那东罗城破之后，受降仪式高台坍塌，南方半岛沉陷，飞燕城十万鲜血还未干涸，小乞丐儿王靖面黄肌瘦行乞于荒野，路遇女尊出行，香花四散，彩带飘扬，便是他最美的梦境也未有如此美景，便发一愿，誓要入女尊后院从此不受饥寒之苦......”
这说书人声音极有魅力，姜静流听了一会儿便觉有意思，不过是说些女尊的隐私床上事儿挣钱，那王靖在说书先生口中俨然便成了撞大运的好小子，各种手段勾引、调戏女尊，床上花样之繁复，姜静流闻所未闻。
“......欲心一起便是难足，女人善变得很，时日长久这床上的手段便抵不住渐退的兴味，三年赏味期限一过，女人的耐心完结，王靖的繁华梦便断了。所以说富贵成空，淫|欲不长，到头都是一个灭字，不如咱们在街边就着黄酒闲话一番。”
姜静流摸出一小块银子换了一壶热饮，坐在街边认真听起来。
“又说那鸠雀山主，最通的不过是御女之术，当年女馆开门迎客，他一人清晨入半夜出，日御十女仍有余力......白玫山主最爱男色，求鸠雀而不得便成仇敌......”
姜静流一口水喷出来，沾湿了披风，掏出手帕擦了擦，却是一大块印记。
“还以为看错了，果然是你。”
姜静流侧头，却是极高的暗鸦披着墨绿色大斗篷站在一边，文渊等人立在他身后，这几人气势非凡，路人见状不对瞬间闪得一干二净，保命的绝技果然随时都在练着。
“坐啊，一起来尝尝这酒，滋味还不错。”姜静流热情招呼，又摸出一大块金子，请抖抖索索的老板上了几坛酒。
暗鸦很不客气地坐下来，待酒上来大喝一口，“来城里玩？”
“忘川先生觉得我很闲。”姜静流打量一下文渊等人，“你们呢？”
“和屠夫交接送去黄泉的物资，顺便找点东西带点儿货。”
“走私？用我的路费挣钱？我要抽成。”
“你不必雁过拔毛，这小钱还不够你做一个五行亭。”
“等联系上三途这些流放星，边贸自然是要起来的，我岂会让你来挖墙脚？去找屠夫交税，税金么，看着办吧！”
“女人管理事务很不好，太计较。”暗鸦放下酒碗，“忘川要你看的事，你都看清楚了？”
姜静流耸肩，“还行。”
“需要帮忙吗？”
姜静流抬眼，暗鸦面色严肃，绝壁不是开玩笑。
姜静流笑一下，“你有兴趣去三途、鬼门走一圈吗？”
暗鸦指指耳后的符阵，“把这个消了。”
“不要讲条件。”
“这种拉拢一个打击一个的时候，你要笼络人心。”
“飞燕城十万鲜血还未干涸......”姜静流回了一句说书先生的台词儿，“繁华梦断，终成空。”
“去做什么？”
姜静流心中计算了一下自己的产出，“我需要人，技师、工匠、机械师、士兵，只要有一技之长，便能在我这找到价值。”
“不便宜。”暗鸦咋一下嘴，“也不好打发。”
“我提了，自然有本事管住吧，不然我倒真是把你看白了。”
暗鸦笑一下，“只要这些就够了？”
“我给你......”姜静流说了一组数字，“这么多的能量，你帮我招募军队，购买有天资的少年，以及你能买到的全部女尊。”姜静流仰头一口喝干碗中的浊酒，“我需要修建联通外域的航线，和当地的星球管理者约见。”
“釜底抽薪？先把他们的人雇走了，再谈主权问题？”
“我没时间打仗，能谈就谈，不能谈就灭了吧！”
“飞燕城十万鲜血淋漓未干。”
“我和忘川先生有相同的决心，你知道他做得到。”
“他做什么总是要一个由头，举一面大义的旗帜......”
“解放被压迫的无辜流民，理由都是现成的。”
暗鸦抬眼看不远处的行政中心，“不给我好的报酬吗？”
“你想要什么？”
“用我招募的军队和黄泉十山形成对峙保持平衡稳定，互相辖制，这是很好的主意，但我需要不屈服于除你之外的任何人。”
“独立军团？我用什么节制你？”
“流民自由惯了，回归正统的的社会反而不习惯，我会为所有不为规范所容纳的男人建造一个自由的国度。只要姜家一日承认这个区域的合法地位，我暗鸦一系永为姜家守国门固边疆......”
姜静流苦笑，“不要谈以后吧，这空头的大饼看起来好看，吃起来不好吃。你......找个愿意以你为尊的女人，生个继承人，送到我身边来......我会在姜家的徽记上添加你的家族印记。你的继承人，是我继承人最好的兄弟和伙伴，他和所有山主的继承人一样，我们共享荣誉和苦难。”
暗鸦伸手勾起姜静流的下巴，“联姻才是最稳固的关系，你可以考虑为我生一个后代，我便是你掌心的刀。”
姜静流拨开暗鸦的手，“代价过高的交易都不值得进行，这具有时间上的风险，后悔会让人做出疯狂的事情，我不喜欢后遗症。”
暗鸦双目注视姜静流，姜静流道，“我喜欢干净一点的男人。”
暗鸦嗤笑一声，起身，“如你所愿。”
“出发前来找我拿招募军队的物资，我会派......罗非随行审核事务，希望你......忍耐。”
“但愿她学会了你十分之一的明智。”
“你们走吧，我自己再喝一杯。”姜静流挥手，见众男子消失，有点忐忑自己将如此大的权利就这样送了出去，不知是否为不知还在何处的自己的继承人树了一个难以解决的难题，发了一会儿呆，路边摊老板颤颤巍巍端上来一个果盘，说是第一次见到姜女，这是感谢她赐予食物的礼物。姜静流看那发黄的水果，再看老板紧张又卑微的表情，收了后慢慢拣起一块放入口中。
姜静流留下足够的酒钱起身，却见白玫站在不远的街角，发现她发现了自己，白玫送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伸出食指向暗鸦消失的方向做了一个扣动扳机的动作，而后竖起食指吹了吹并不存在的青烟。
姜静流回一个笑容，随便逛了一圈便回了行政中心，大厅里的人依然吵得热闹，议题已经从新生女尊的养育方式延伸到整个姜家新生代的教育制度相关立法上来，最后绕了一个大圈又回到了如何节制女尊的权利，当然最后得出的结论其实和监察会并没有什么分别——把女尊限制在某个范围内，取消其工作参与事务的权利，不仅能提高能量的产出也能减少大部分麻烦。
姜静流听了一会儿没听出什么新意来，上楼拎了姜昊宇回家，忘川伸了个懒腰，将处理得差不多的公文返给屠夫，众人都遗忘了桌子上那一叠厚厚的提案。
回姜域时间还不晚，姜静流下了飞行器便步行从小道入东山的宫殿区，这些小宫殿都修建得非常漂亮，装饰得也不错，区域内不断有小侍卫来回，维持周围的秩序、清洁等等，又间或有男人们从宫殿中|出来，遇见姜静流均恭敬地站在路边。
如此安静美丽，仿佛依然在内域，姜静流拍拍脑袋，便做了一个决定，每天上午，全部的女尊例行到行政中心旁观，当然得附加一个收敛气息的结界，禁止她们发出任何不合适的言论。
姜静流拍脑袋的决策被脑残粉姚启泰和游畅坚决拥护，两个人自动全力执行，每日不拉押着十几个女人从旁听政，女人们几乎完全不能忍受男人们毫无顾忌的言论，但在结界的束缚下没有机会发声，从最开始的狂怒到后来过耳不入也只七八日功夫而已。
姜静流暗自得意这一回这些女人该受到残酷教育的时候，忘川领着赤候觐见，据说玄女派出在黄泉上修建空间塔的船队已经抵达，正悬停在距离黄泉一日路程外的太空等待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