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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哔哔哔哔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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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珈雪现在的心情真的十分糟糕。

因为她发现自己的猜测, 极有可能成真了。

该怎么说呢?

其实在大部分的时候,虞珈雪很希望自己的想法能够成真,毕竟作为一个酷爱装哔的哔王, 这种类似于“言出法随”的技能,简直不要太帅。

然而在这一刻,虞珈雪却从没有这么希望过,她的猜测全是错误的。

这个故事,或许是个比“牛郎织女”更令人感到不适的存在。

虞珈雪站在一堆像素小方块的中心, 飞速环视了一圈周围景物。

拥挤狭小,乱七八糟的灰色的像素小方块堆积在一起,不仅仅是空间极其逼仄的问题, 而是在一堆杂色的像素方块中, 显得颇有几分肮脏邋遢。

就连宣夜扬也忍不住皱眉:“这房子怎么是——”宣夜扬努力地在脑海中找了找形容词, 尽力委婉道,“呃, 怎么是一坨一坨的?”

宣夜扬并不是个喜欢在背后议论的性格,如今都实在忍不住评论。

就连余清梦都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神情。

光是狭小也就罢了。

弄得如此脏乱,就只能是主人家的问题了。

虞珈雪扯了扯嘴角,伸脚踹开前面的破木凳:“上次我进来这施仙村时,可不记得有这么破旧的小茅草屋。”

是的, 就连这破木凳上的,都标有【残损】二字。

而虞珈雪上次幻境所处的时间点, 更是在这之后。

余清梦张了张嘴,努力往好的方面想:“或许是雪师妹上次来的时间短, 还没看清这施仙村的全貌, 所以漏了这里?”

虞珈雪:“啊, 那倒不会。”

虞珈雪将目光从那标注着【即将碎裂】的木柜上挪开, 看着余清梦,诚恳道:“我上次没掌握好距离,不小心跳到过屋顶上,纵览了一下施仙村的全貌,然后又跳了几次——连猪圈鸡群马棚都没放过,绝对没这个垃圾地方。”

余清梦:“……”

啊这。

雪师妹,你要不然先告诉我一下,你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跳到屋顶上?

还连猪圈鸡群马棚,都一个不差地进去检查过?!

“这不重要。”

虞珈雪摆了摆手,看着面前这个暗藏在后厢房侧面,与整个灰色小方格格格不入的朱红色雕花大门,压了压扶手。

宣夜扬凑了过去,研究了一下,摇了摇头:“这个锁很新,靠蛮力完全打不开。”

余清梦提议道:“不然我们找找钥匙吧。”

不过他也知道,那可能就来不及了。

万一这施守业身上真的有什么古怪,等他回来,形势反转,他们反而被对方制住,那可就真是功亏一篑了。

虞珈雪握着那巨大且沉甸甸的门锁,心神急转间,忽然想起了一物!

虞珈雪一拍手,兴奋不已,道:“我想起来!我有东西可以解开!”

余清梦和宣夜扬同样想到了那个东西!

他们两人异口同声:“你可以用刀——”

虞珈雪语速飞快:“我可以用笔——”

三个人,三个声线,分毫不差的同时开口,完全不同的情感顿时在这个狭□□仄的空间交织。

余清梦:“???”

宣夜扬:“???”

什么东西?!

他们不懂。

但他们大为震撼。

看着已经持笔上前的虞珈雪,余清梦完全说不出话来。

半晌后,他侧侧过头,悄悄靠近了宣夜扬,声线颤抖:“傲天,你们笔修,都这么……吗?”

好家伙,雪师妹这直接“砰砰”两拳、不,两下——就把笔头就这么怼进了门锁里啊!

若是余清梦没看错,这可是虞珈雪的本命笔啊!

要是在修真界,一个修士的本命法器可是最珍贵无比的存在。

打个比方,如今虞珈雪的行为在余清梦眼中,就好比有人让无上剑宗的弟子去用他们的剑分猪肉。

事实上,根本都无需“用”这个字。

但凡如果有人敢让无上剑宗那群剑修用剑去做这些琐事,只要敢开口,那么他就要做好被无上剑宗的剑修追杀到天涯海角的准备!

宣夜扬赶紧疯狂摆手,为自己的门派证明道:“……不是!完全不是!我们笔修不是都这样的!”

这只是绿姐的个人行为!

不要将事态扩大上升到羲和宗身上啊!

宣夜扬双手交叠在胸前,用眼神表达着自己的诚恳。

他回忆了一下,目光悠远:“……其实绿姐以前也不这样的。”

余清梦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道:“所以雪师妹她——”是受了什么刺激吗?

宣夜扬叹了口气,完全没领悟到余清梦的暗示:“以前绿姐都是拿着一根银丝铁线才动手的。”

如今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余清梦:“……”

场外的溯光仙君:“……”

器灵曙光:“……”

999:[……]

别的先不提,宣夜扬你自己听听你说的话!

这句话真的是这个上下联吗?!

你不能被带坏啊!

溯光仙君的表情顿时极为狰狞,他捂着胸口,痛心疾首道:“这几年羲和宗都教了些什么!”

他立下的“风雅”之规,怎么被搅和成了这样???

器灵曙光:“。”

它毕竟只是个器灵,纵然有了人的外表,也懂得了些许人类的七情六欲,但是本质上,还是更淡漠些。

所以器灵曙光不能理解溯光仙君此刻的崩溃,但它心中另有一片疑问。

器灵曙光先是看了看幻境的投影,再迷惑地看向了自己的主人。

如果说有另外两人出现,器灵曙光还能理解。

毕竟在流觞泉主陷入沉眠之前,他与溯光仙君交情不错,曾一同游历大江南北,如今共用一个幻境来筛选继承人,也是情有可原。

但是——

“您不是特意压制了他们的修为,更……更将那虞小道友的头发更改了样式吗?”

随着溯光仙君不解的颔首,器灵曙光问出了那个灵魂拷问——

“既然如此,那她掏出笔来又有什么用呢?”

溯光仙君:“……?”

这么一想,还真是啊!

一时间,溯光仙君被自家器灵的话带入了坑内,情不自禁地将目光投向了幻境中虞珈雪的手上。

只见对方这小心翼翼地紧紧抓着自己的本命笔。

珍惜的模样,仿佛这就是她的全世界。

溯光仙君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这丫头虽然前面看着混不吝,但是现在这么一看,倒是有几分我们修笔之人‘以笔为魂,书万物真心’的样子了。”

器灵曙光看着虞珈雪如此,同样满意地点了点头。

它心下甚至有了点得意。

嘿嘿,不愧是它曾经的本体。

这样的美丽动人,这样的魅惑不凡,这样的潇洒英俊,这样的妖娆万千,这样的吸引人注意……

就连虞小道友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小后辈,不是也都拜倒在它的笔毛之下吗?

999:[……]

999看着这膨胀到完全不顾现实的一仙一灵,委婉道:[有没有可能,我是说一种可能,就是小祖宗——我是说虞珈雪她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怕自己一松手,那个笔就跑了?]

溯光仙君:“?”

器灵曙光:“?”

你说什么跑了?

不等他们将这句话问出口,幻境中在伴随着一声凄厉婉转绕梁三日而不绝的“草——”声,形势陡转!

只见虞珈雪原本握在手中的笔,在笔头卡进门锁的瞬间,忽然以极大地力气挣扎起来,然而又因虞珈雪将它的笔头卡的太死,故而笔王现在宛如一只被蒙上了眼睛的哈士奇,只能疯狂用笔身来回摇摆!

加之还有虞珈雪背地里的推波助澜,幅度之大,一时间竟然让整个室内都充斥着笔身拍打门板的“咚草咚草咚草草”之声!

笔骤起,惊起草声一片!

器灵曙光:“……?”

器灵曙光:“等等,这个‘草’声又是哪儿来的?”

999一语戳破了对方最后的幻想:[兄弟,别挣扎了,是那支笔发出的声音。]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以笔头为中心,整支笔被虞珈雪握着大幅度腾空而起,宛如神龙摆尾般来回摇曳?!

999:[……]

您当撞钟呢!

溯光仙君下意识看向了器灵曙光。

溯光仙君眼神复杂:“……本君当年倒不知道,你竟然还会这个。”

器灵曙光崩溃道:“——不!我不会!!!”

溯光仙君:“。”

见自家器灵似乎真的急了,溯光仙君赶忙安抚道:“你先别急,暂且看着吧,我先前观察过那丫头的性格后,早就调整了幻境,增加了些许机关。如今她再想如以往那样轻易用蛮力破开,怕是不行了。”

事实也确实如溯光仙君所料。

在虞珈雪第十次挥手后,余清梦微微蹙起了眉头。

他放在在屋子里找过,并没有看到任何和钥匙有关的东西,如今看虞珈雪敲击的速度越来越满,于是自告奋勇想要代替她敲击一会儿。

不是他喜欢用蛮力,而是这确实是现在最好的办法了。

然而余清梦从小到大所处的幻境,让他注定没有办法很直白地开口。

毕竟,这涉及到了虞珈雪的本命之笔。

许多修士,是不愿意旁人动他们的本命法器的。

于是余清梦将话语在心中绕了个弯儿,暗示道:“我观雪师妹似乎有些疲惫,若是你不介意,不若——”

不若让我来代替一会儿?

然而不等余清梦将话说完,虞珈雪便恍然大悟。

“有道理!”

她正好也搞的厌烦了,她索性直接放下手,高傲地冷哼一声,对着被锁卡主的笔王,高贵冷艳地开口。

“笔王,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呵,我累了,你自己动吧。”

余清梦:“?”

不说在现世这些本命法器能不能真的听懂主人的话,但他们现在不是在幻境中吗?!

在这种灵力全无、修为被封的情况下,谁能——

?!

它怎么还真的动了?

它怎么不仅动了,甚至还自己旋转起来了??

它怎么不仅旋转起来了,还开始用一种以笔头为中心三百六十度飞速旋转的方式——我是说,它怎么看着像是要带着那个锁一起上天,直接和太阳肩并肩了?!

余清梦瞳孔地震,脚下一软,硬是扶着墙壁才没有倒下。

“笔王嘛,都能生‘草’了,还有什么不行的?”

宣夜扬安抚性地拍了拍余清梦的肩膀,试图给对方一点安慰。

“这很正常,白甜兄啊,你要习惯。”

……那倒不是因为这个。

余清梦呆呆地摇了摇头,颤抖地伸出了手。

“——是雪、雪师妹……她的头发怎么变绿了???”

这种绿吧,它不是那种寻常的绿。

而是那种、那种会让人瞪大双眼,无语凝噎,无法自控地眼眶酸涩的那种刺目的绿!

起码余清梦现在,就无法控制住自己的眼睛。

好怪。

真的好怪。

……可是他永远忍不住再看一眼!

余清梦哽咽道:“为什么头发上会有这种颜色?”

在面对山河巨蟒嘶嘶吐信时,他岿然不动,无谓生死。

在面对曾经世家修士的刁难时,他谈笑鸿儒,轻易设下合欢情谋。

在面对众人的冷眼排挤时,他淡然从容,尽显林下之风。

……

但现在他真的撑不住了啊!

余清梦痛苦地闭了闭眼睛。

哈。

只要一闭眼。

脑中浮现的还是这一抹绿!

……真的好他爹恐怖的颜色啊!

宣夜扬:“?”

宣夜扬回过头。

宣夜扬长舒一口气。

“嗐,这才哪儿到哪儿?白甜兄,这远远还不是真正的绿啊。”

余清梦双目茫然。

他一边为虞珈雪递着工具,一边语气空洞道:“……那请问什么才是真正的绿?”

宣夜扬按照虞珈雪的示意摁住了门锁,手下动作不断,还不忘抽空回过头回复余清梦。

宣夜扬掷地有声道:“真正的绿,开在望舒峰上,五光十色,五彩缤纷,拥有着常人没有的光芒!”

虞珈雪抽空对宣夜扬比了个大拇指,予以肯定的目光:“不愧是傲天兄,就是有眼光!”

宣夜扬谦虚:“岂敢岂敢,在绿姐面前实在是班门弄斧了。”

余清梦:“……”

多么痛的领悟。

此时此刻,他才终于明白了“绿姐”这个称呼真正的含义。

总而言之,在三人一笔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将那门给拆得差不多了。

是的。

因为解不开门锁。

所以——

虞珈雪选择直接拆门!

幻境外。

溯光仙君:“?????”

器灵曙光:“?????”

怎么还有这种操作?!

999:[。]

它!就!知!道!

想用那种常规的方法来考研自家小祖宗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还是那句老话说得好啊。”

幻境中,虞珈雪一边指挥着宣夜扬踩在椅子上扶住了上面的门框,一面将笔王再次完美贴合住了门上的暗锁,狠狠往下一拧。

“这个世界上本没有路,只要拆的门多了,自然也就有了路了。”

这又是什么名言?

宣夜扬属于羽戈峰的DNA狂动,他忍不住往下看:“绿姐,这句话很有道理,但我似乎没听说过?不知是哪位大能所言?记载在那本书册案卷上?”

蹲在地上的余清梦同样好奇,仰起头道道:“在下也觉得此言十分有理,不知是出自何处?”

幻境外,999桀桀地笑了出声,引来了其余二者的瞩目。

器灵曙光好奇道:“灵物兄,你怎么了?”

999:[无他,只是想起了一些高兴的事情。]

看你怎么圆!

这下一定能发现有我在身边的重要性了吧?

是的,在发现没有它,自家宿主依然可以无比潇洒的掌握全局时,999除去骄傲自豪之外,还有一丝丝不能为人所言的隐秘的忐忑和嫉妒。

感觉,它似乎对于宿主而言,也不是那么重要?

直到这一刻!

999顿时膨胀了起来。

倘若有它在,一定不会让宿主犯下这么明显的错误!

桀桀桀,这下,宿主一定会开始怀念它了吧?

然而999的期待完全落空了。

虞珈雪轻咳一声,脸不红心不跳:“树人,树人说的。”

她无比丝滑地转移了话题:“啧,这门看起来难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嘛!亏我先前还想着,要是门难拆,我就直接把房子给拆了呢!”

宣夜扬:“。”

余清梦:“。”

那倒也是大可不必!

余清梦试图掰一下虞珈雪氢气的逻辑:“无论如何,直接从外部拆人家的房子,未免有失风度。”

虞珈雪环视了一下四周,眨了眨眼,秒懂了余清梦的意思:“所以从内部拆就很有风度了对吧!”

不愧是她!

就是厉害!

余清梦眼尾的神经抽痛:“雪师妹,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还有为什么不管我说什么,你都能歪曲到对你自己的夸奖上啊!

眼看三人的拆门工程告一段落,虞珈雪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珠,感慨道:“看起来很累,其实也没费多大力气嘛!”

宣夜扬:“……”

余清梦:“……”

目睹了全程的溯光仙君&器灵曙光&999:“……”

您当然是不累了!

因为您的岁月静好,是一直有人(笔)在为您负重前行啊!

比起淡定的宣夜扬,余清梦显然接受程度更缓慢一些。

他忍不住又看了眼虞珈雪已经变成黑色的头发,握着门把手的手微微颤抖。

余清梦小声问道:“所以雪师妹的头发,是会随着心情而变化吗?”

虞珈雪:“那倒不会。”

余清梦松了口气。

虞珈雪:“我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变化的,我猜是完全随机的吧?”

余清梦:“?”

这也能随机?!

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余清梦手一抖,“啪叽”一声,原本卡在门上的笔王发出了一声掷地有声的植物音,顺势从那沉甸甸的锁中脱离。而笔王一脱离,虞珈雪就势必要去抓,她这一抓,就只好放开了原本扶在门框上的手,而虞珈雪一放开,原本踩着那标注着“残损”的椅子扶着门框上面的宣夜扬也受不了这巨大的重力——

“咚”的一声。

门在所有人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轰然倒地。

虞珈雪探出脑袋。

她看着室内那个坐在一堆草黄色像素小方块上神情呆滞的小人。

看不出五官,但是光凭像素的精细程度,也能确定她容貌一定不差。

除此之外,还有气质。

就像当初的虞珈雪一眼就认定祝星垂是个美人一样。

这个坐在草黄色像素堆上还依旧气质清冷的女子,一定是个美人。

但是这一次,从来都喜欢靠近美人的虞珈雪却没有动。

她只弯起眼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人设拿捏√

……

……

树妖有些不记得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了。

她依稀记得自己那日在朝暮林中修炼得好好的,上午漫步林间,救了一只白鹤,将对方送出了朝暮林,而她自己则继续坐在湖边修炼。

树妖很喜欢那片已经想不起名字的湖。

这不仅因为树木喜水避火的缘故,更因为树妖记得,那片湖的湖水很清澈,夜晚时能倒映出完美的圆月,水中的妖们也很友好,偶尔还能和愿意冒出水面的鲛人们一起吸收日月精华。

树妖有时候,也喜欢和他们闲谈一会儿时,说说他们近些时日周游五湖四海的趣闻。

树妖不懂人的七情六欲,但树妖觉得,这就是快乐。

直到突然闯入了一个人类。

他不知为何,竟然破开了鲛人设在此处的禁制,直接偷走了树妖的树皮。

树妖也不是什么大妖,更是从未游历过人世。

骤然遇到这样令人措手不及的事,周围也没有任何熟悉的妖族,树妖整个人都慌乱起来。

她刚要做什么,就见对方‘扑通’一下跪倒在了她面前。

他‘砰砰砰’地磕了好几个响头,言辞恳切:“这位仙女娘娘,我是施仙村的秀才施守业,此番来朝暮林是听闻了传言,想要请您回去为家中病重的婶娘治病,绝没有冒犯之意!”

“只要仙女娘娘愿意随我前去,等治好了我婶娘,要杀要剐,随仙女娘娘的心意便是!”

树妖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妖,纵然自身血脉不俗,然而她从来被朝暮林保护的很好,与她谈天说地的鲛人们也很少说起外头那些乌糟的事儿,从来只挑选些好玩有趣的。

树妖对人类没有防备心。

于是她答应了人类的要求。

天真烂漫的树妖,就这样听信了人类的谗言,懵懂地跟着人类离开了。

人类将她带回家中。

树妖根本没见到人类的婶娘。

一连七日过去,树妖还是没有拿回自己的树皮。

她终于察觉到了不对。

在树妖几次三番的要求下,人类终于袒露了自己的心声。

“要回去做什么?那朝暮林鬼气森森的,看着就不是什么好地方。”人类——也就是施守业轻蔑道,“你不如跟了我,我好歹也是个秀才公,你跟了我,以后在人间做个管家娘子,不比在那阴森森的树林子里快乐么?”

树妖不通俗物,懵懂道:“秀才是什么?管家娘子又是什么?难道比另一片林子里的万物生还厉害吗?”

她已经记不清是哪里了,只记得朝暮林里的大家都说过,万物生一族虽然子息稀少,但却是妖族里最强悍的一族。

秀才施守业却因为她在讽刺,顿时涨红了脸,一把将手中的碗摔到了地上,大吼大叫道:“什么万物不万物的?”

施守业眼睛一瞪,撕破了先前做小伏低老实人的假面,捏着树妖的手腕,凶恶道:“我就问你,你是从,还是不从?!”

树妖当然不从。

施守业倒也暂时不敢逼迫她,但同样的,她也无法离开这个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被封闭起来的屋子。

失去了树皮的树妖极度虚弱。

她需要水,源源不断的水。

施守业当然不会给她。

她……她只能用自己的枝干交换。

一口水,一截小小的枝干。

树妖不知道施守业要自己的枝干做什么,但她想,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树妖也知道,自己不该给的。

但她太怕了。

怕疼,怕缺水,怕自己就此枯萎,然后再也回不到朝暮林,再也见不到朝暮林里熟悉的一切。

于是就这样日复一日,苟延残喘。

……

直到门轰然炸开。

不是被轻巧的打开,也不是被人小心翼翼地敲门。

倘若是上面的情况,她都有千百种方式拒绝。

可这一次,门是直接被拆开的。

整块地拆开,不留丝毫余地,“砰”的一声,像是要将黑夜都碾碎成萤火。

细碎的阳光大片大片地投射进来,那一瞬,连旋在重物倒地的风声中的灰尘,都耀眼得像是璀璨的银河星光。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树妖下意识抬眸望去。

一个很容貌极美的小姑娘。

美到连见惯了美人的树妖都恍了下神。

她不似那种匠人手中泥塑的美人,美则美矣却没有半丝脾气。也不像是世人称颂的玉石佳人,纯净到易碎,让人但凡靠近都忍不住屏住呼吸。

树妖想,面前的这个小姑娘像是朝暮林的掠过长空的飞鸟,自由而快活,愿意时便仰天长鸣,不乐意了,就无声无息地掠过,不发出半点声响。

所作所为,无拘无束。

自由来去,仅凭心意。

……不像她。

树妖怔怔地抬起头,嗓音嘶哑干涩:“我不记得了。”

太久太久,好久好久。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

这不对啊!

如今距离她被带回,不过是短短几日,怎么就连名字都不记得了?

宣夜扬皱起眉,想要提醒虞珈雪小心,于是探出脑袋:“这——”

然而他刚刚一路面,原本还情绪稳定的树妖突然就激动起来。

“你别过来!”树妖一下从稻草堆上跃起,向后褪去,惊疑不定道,“你们不许靠近我!”

虞珈雪眼神一动。

这一瞬的树妖,似乎和刚才有什么不一样了。

宣夜扬和余清梦顿时止住脚步,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了虞珈雪。

虞珈雪从容不迫:“我算了下时间,那坨可能要回来了,你们再去努力拦一拦。”

宣夜扬和余清梦秒懂。

正好,他们在看到了这一切后院,心中也有股火气难消呢!

待两人离去后,虞珈雪轻手轻脚地靠了过去。

“姐姐还记得自己是什么妖吗?”

树妖警觉道:“什么妖不妖的?我不记得了!”

虞珈雪眨了下眼,瞬间切换人设,乖巧道:“姐姐不信他们,也该信我啊。”

感谢甲方生涯。

虞珈雪表示,自己的人设可以千变万化。

树妖眼神眯起,依旧防备地靠在墙角:“你有什么证据?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和那秀才是一伙的?”

虞珈雪沉默了一下,然后道:“姐姐稍等!”

她闭上眼,在心中默念很多遍“妖贩子施守业”后,成功感受到了头发细微的变化!

虞珈雪睁开眼,欣喜地捏住了自己头发的一角。

“姐姐看,我的头发是绿色的!”

“所以我和你是一族的!”

树妖:“……”

树妖下意识挪开了目光,一直平淡无波的语气中,终于透出了些许纯然的好奇:“你是什么族的?”

应该是朝暮林里的,否则不可能她不认识。

而且这颜色吧……

怪闹心的。

树妖忍不住想到,倘若这么多年里,有个这样的姑娘陪着她,哪怕是在这茅草屋中再待上个几百年,她大抵也不会觉得寂寞。

“——我当然是草族啦!”

见对方终于肯搭理自己,虞珈雪欢快道:“所以姐姐你也一定和我一样,是草族对吧!”

树妖:“……”

对不起,她收回自己之前的话。

树妖:“草族化作的妖物也有许多种,你是什么族的?”

虞珈雪顿了顿。

她本来想直接借一下沈雪烛的名头,扯个“万物生”来着,但又怕被面前这个宛如惊弓之鸟的妖族姐姐识破,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用个稳妥些的。

于是虞珈雪心中有了决断。

她道——

“生草族!我是生草族的!”

看看她这一头秀发!

一定是血脉纯正的生草族!

虞珈雪自信满满,目露期待地看着面前人。

树妖:“……”

这不是听没听过这个妖族的问题。

而是在“生草”两个字出现后,不知为何,树妖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姹紫嫣红的绿。

……还冒着幽幽绿光的那种。

树妖:“。”

再说一遍,她收回先前的话。

树妖看着目光期待的虞珈雪,噎了一下,旋即突然开口:“我想起来了。”

“我不是草族,是树妖。”

她眼睫轻颤,缓慢地开合,像是老旧的齿轮终于决定再次转动。

“我叫……翠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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