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4
虞眠呼吸变缓, 留意着江舟的表情变化,一个疯狂的猜测压也压不住, 不停地从心底里冒出来。
可若是那样, 这个人的行为更令她心酸…
虞眠微微垂眸,或许是自己多心了,能回溯时间来到四个月前太过离奇, 这个人怎会和她一样。
然而, 江舟接下来的话又令她无法不多想。
江舟一听要写字据,就想起之前的经历,虽然最后虞眠只是无伤大雅地借了一下她当时那个县太爷的名号,但这个女人总是不以常理出牌, 所以还是谨慎些。
有了前车之鉴, 她一脸严肃道:“写字据可以, 但只能写收了你的银子, 暂时配合你演戏,多余的内容一个字都别想。”
几句话让虞眠才压下去的那个念头再次冒了出来。
她黛眉轻挑,倏尔一笑道:“江县令现在倒是长进了不少。”
话音一落,江舟就愣住了。
什么鬼东西?
这个女人在说什么,她没幻听吧。
“虞小姐在说什么,什么县令?在下听不懂”江舟面上装傻, 心里已经掀起滔天巨浪, 这个女人也是带着记忆回来的!
一定是,不然怎么会叫她江县令。
那她要承认吗,必然不能。
虞眠淡笑一声, 那双清澈的眸子似是洞悉了一切:“听不懂也好, 我也不想懂。”
她的嘴角明明含着笑, 却给人一种落寞又哀伤的感觉, 让江舟心里闪过一丝莫名的心酸。
“虞小姐若是无事,在下就先告辞了,我会写好字据,明日还是这个时辰,还请拿银票来见。”
在商言商,江舟现在只想跟虞眠谈银子,感情就算了,她不懂,也不想懂了。
虞眠抿了抿唇,轻声道:“今晚就可以把银票给你,虞府与从前别无二致,今夜的月色想来应很好,我会一个人在房中赏月。”
说罢,她深深地看了江舟一眼,才转身离去。
江舟:???
江舟站在原地思考了片刻,眉头不自觉地拧成一团。
虞府还和从前一样?是告诉她守卫还是不怎么森严?
虞眠还要独自赏月?是暗示房里没别人?
是这个意思吗?
等一下,虞眠那个女人是脑子进水了吗,跟她说这些话干什么?
江舟猛地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
她又没有大晚上去人家闺房的癖//好,才不去呢。
她看了一眼虞眠的背影,又看了眼站在远处一直盯着这边的胡言州,冷呵一声,把心底那起了一点波澜的念头狠狠掐灭。
入夜,圆月高高挂,繁星洒满天。
虞眠早早沐浴更衣,打发丫鬟早些退下,自己搬来凳子坐到窗前。
春风轻柔,吹着一颗满怀期待的心,吹到夜色渐浓,依然不见有人乘风来。
虞眠不由起身,望着沉沉夜幕,久久发着愣。
江舟应该是也带着记忆回来了,可是带着记忆回来的江舟不仅没有像她一样,第一时间就去找对方,反而匆忙退房避开了她。
在她主动找过去后,甚至不肯相认。
虞眠动作缓慢地理了理被风吹起的发梢,抬手关上窗户。
关好窗户,她又去反锁房门,吹熄了灯。
躺到床上,虞眠想起那些听闻江舟死讯的日子,想起那一夜夜的懊悔与难过,她长出一口气,又想起白日里假装路人的江舟。
明明还是那个人,明明那些相处都没忘,可是那个笑着说对她有五分心动的江县令却不愿回来了,回来的是想与她做路人的江编修。
只谈银子不谈过往的江编修…
许是日有所思,虞眠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她哄着江舟睡着,自己便独自离开,待到她想念那个人时,回去后却被当作路人。
“阿舟-”
“小姐,小姐醒醒。”
虞眠迷茫睁开眼睛,嘴角不自觉地呢喃了一声:“阿舟-”
“小姐,您说什么?”小丫鬟凑近一些,满脸好奇。
“没什么。”虞眠眼神转冷,唇角紧抿。
阿舟,那是她自己私下写江舟的名字时,才会叫的称呼,仿佛那样会亲密一些。
原来,在更早的时候,她就渴望和那个人能亲密一些了吗?
虞眠想起梦里的场景,呼吸顿时有些压抑,为何江舟回来后不寻她,明明她们钟情于彼此。
尽管有些话并没有挑明,但她觉得江舟心里是明白的。
可如今,那个人的眼里却没有一丝温情,只有避之不及。
翰林院下衙,江舟特意走慢了一些,等到大家都离开后,她才走出门。
远远的,就看到御街的尽头立着一个人。
熟悉的身影,似水墨画里的一棵细柳,周遭全是灰暗,只有那道身影是让人无法忽视的一抹翠绿。
江舟深吸一口气,走到虞眠面前停下来。
虞眠抬眸,静静望着她,眼神比昨日黯淡了许多。
“你昨夜没有来。”
淡淡的语气,像只是轻描淡写地陈述了一句事实。
江舟稳了稳神,懒懒道:“虞小姐昨夜约我了吗,在下怎么听不明白。”
没错,就是这样,只要不承认,就没人能拿她怎么样。
虞眠轻咬了一下唇角,拿出银票来:“不明白便罢了,这是银票,江编修把字据给我吧。”
她的语气很是低落,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江舟的态度依旧冷淡:“哦,我忘了写,明天吧。”
苍天啊,她昨晚回客栈就只想着虞眠那些约她的话了,哪还记得起写字据啊。
都怪这个女人,说什么会一个人在房中赏月,这种话是随便能跟别人说的吗?
这种话跟她讲也不合适好吗,她可是正人君子。
虞眠闻言,静静看了江舟片刻,把银子收好。
她转过身,低低告别:“明日见。”
“等一下。”江舟望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心头一软,开了口。
虞眠身子一顿,默默转过身来,眼底似有星辰在闪烁。
话一出口,江舟就后悔了,说好的从此心硬如石呢,怎么又心软起来了。
她一下子清醒过来,淡淡道:“在下明日休沐,虞小姐后天见吧。”
“好。”虞眠轻轻点头应下,眼底的星辰仿佛瞬间坠落。
江舟看得心里一阵发闷,稳住稳住,这个女人不过是装个可怜而已,没什么好不忍心的。
想想虞眠那些冷漠的话,实在不行想想胡言州。
哦,想起那个碍眼的,江舟稳住了。
要是没有她出现,人家两个就双宿双飞了,哪用得着她心疼啊,真是自作多情。
转身走远,身后的人再也没有开口留人,虞眠深吸一口气,还真是长进了,对她都不舍得心软了。
可是为什么,她不明白。
不明白就憋着向来不是虞眠的性格,她行事是果决的。
所以,正当江舟心不在焉地向前走时,不远处的人突然驻足,一步步走了回来。
虞眠眼神坚定,脚步不停地朝她逼近。
“江舟,我以为当时是说明白了的,我们说好的不和离。”
虞眠眼底盛着疑惑,这个人明明也是心动了的,有些话她们虽然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可是她相信江舟是懂了的。
看着似是在质问的虞眠,江舟忽然笑了:“虞小姐在说什么胡话,我们又没有成过亲,何谈和离?”
在她登船不知前路生死的时候,虞眠在跟胡言州说“或许吧”,或许不是江夫人。
在她千里迢迢回京,想最后再看一眼就死心的时候,这个女人说“相识不足半年而已,有何难过”。
不得不说,虞眠很成功,成功让她死心了。
江舟眼里透着冷淡,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回到四个月前,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对虞眠抱有期待了。
她不想再犯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