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就很妙
驰骋疆场的荣华再是她眼里的窝囊废, 那也是姜国能排名前十的将军。
是人就有破绽,破绽被逮住,失望的不止是柴青一人。
姜娆翘在桶沿的那条腿很快收回, 绝色的容颜流露出浓浓的倦怠,她靠着手臂的支撑不做迟疑地从水中站起来,身材好得身为女人的柴青也羡慕,长腿细腰,凹陷的腰窝实在是在要她的命。
她稳固塞在鼻腔的碎帕子,取了挂在屏风的长衣裹住出浴的美人。
“别冻着。”
她朝那白雪皑皑的山峰看去。
大雪掩红梅,惊艳非常。
姜娆冷笑着迈出浴桶:“烦!”
柴青牵着她的手,贴心道:“那我帮你打死他。”
这一刻她是真的对荣华起了杀意,谁教他早不来晚不来,非赶在她好事将成的前一刻。
她魂儿都要没了, 只差和姜娆泡个鸳鸯浴,再搂着到床榻厮混了。
长衣被水浸湿映出公主的好身形,柴青眼神没法从她身上移开, 好话说了一箩筐。
门外的叫阵声声势愈大,她强忍戾气冲姜娆笑笑,姜娆手指勾着她下巴索吻,缠缠绵绵的吻结束, 她又恢复天人般的冷漠:“他还不能死。”
便是死, 也不能死在护送她和亲的半路。
柴青表示懂得,不能打死, 那就打半死好了。
她色心未褪,荣华的声音一波又一波地袭来, 大有再不出声就要破门而入的架势。
柴青依依不舍地握住公主不盈一握的柳腰, 下颌搭在她肩膀, 深深吸了一口女儿香:“我要走了。”
相识至今,她在姜娆身边的时间认真算起来并不长,还以为能假扮厌奴到功成的那一天,她观察美人的细微表情,发现姜娆对她的离开并没有她所想的不舍,登时又气又恼,狠狠在那隆起的雪团一捏,姜娆吃痛地蹙了眉。
柴青一阵风地退出安全的距离,手在半空中虚虚一握,似在留恋方才的触感。
她扬眉坏笑:“真软。”
姜娆抿着唇,眼角微红,刻意侧过身不去看她的脸。
“我走了。”
这次她没选择从窗子逃走,而是大大方方打开那扇门:“好你个荣华!”
一声厉喝,荣华持着红缨枪就要与她缠斗。
柴青足下一点,身子飞出三丈远,落到空地与这位青年将军交手。
客栈被兵士围得水泄不通,这里发生的变故外人并不知情。
姜娆披着长衣,又在长衣外裹着厚重的大氅,窗子推开,她看到柴青赤手空拳地与人搏斗。
“公主,小心风寒。”
狸奴诚惶诚恐地站到她身侧,劝说她关上花窗,姜娆不为所动。
红缨枪裹着锋芒迅疾而至,柴青腰身下弯,弯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像只穿破风浪的燕子灵活地避开所有杀机。
她折了一根枯树枝。
枯枝对上利刃。
暴涨的内力喷涌而出,荣华不敌,退出十几步,十几步后,脚下青砖断裂。
他咳嗽一声,喉咙里泛起腥甜:“你究竟是谁!何人指使你对公主不利?说!你是不是刺客盟的人?!”
“我是你祖奶奶!叫声祖奶奶听听?”
这声音年轻而清脆,带着不可一世的桀骜,听着听着,姜娆笑出声:“你说她是不是不知死活?”
狸奴不敢答。
千名精锐将客栈包围起来,除了荣华,另有几位将军坐镇,柴青不思量夺命狂奔,反而大胆地迎上来,姜娆闭着眼吹风,胸前胀胀的。
就在不久之前,柴青在这上面没留情地捏了一把。
捏得她隐隐泛痛。
又有点难言的刺激。
何人敢对一国公主这般?
也只有春水镇的坏种了。
窗外的打杀声热热闹闹,伴随着荣华的暴怒和柴青的嘲讽,姜娆抱臂在怀:“关上窗罢。”
“公主不看了?”
“不看了。”
没人观战,打得再漂亮也没意思,柴青眼尖地望见那扇关闭的窗,心里涌起复杂的情愫,再看冲上来的荣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眸子眯成一条线:“你该死!”
一枝劈下,硬生生地使出百斤大刀才有的磅礴厚重。
荣华正儿八经一流末等高手,哪怕放在江湖也是一号能搅动风云的人物。
这样的人对上一个来历不明的小贼,应当很简单地拿下,可结果让人骇然。
被姜王赋予厚望的将才没接下这一招,虎口震得没拿稳手上的兵器。
哐当一声!
红缨枪砸在地,柴青一掌将人拍飞。
“将军!”
荣华成了倒飞出去的破布娃娃,脸色煞白,眼神惊恐:“宗、宗师?!”
众将哗然!
宗师?!
九州哪来的这么年轻的宗师?
这个节骨眼没人去质疑少将军荣华的判断,兵将们自发组成一道人墙:“一起上!”
内室,姜娆背对着窗,不知过去多久,外面的动静少了,她问:“谁赢了?”
狸奴匆匆跑出去,又睁圆眼匆匆跑回来:“不好了公主,荣华将军他——”
“死了?”
“没死……”狸奴白着脸:“公主,您自己去看罢。”
姜国千名的精锐、数位将军,一齐出手也没留下那人,不光如此,荣华身受重伤,肋骨被打断几根。
柴青说到做到,把人打得半死,拍拍手,不费力气地从天罗地网里突围出去。
那叫一个潇洒。
普天下唯有宗师方能有如此作为。
二十岁的宗师。
姜娆看着再度呕血的荣华,问众将:“她很厉害?”
众将面白如纸,坐在下首的宋将军站出来解释:“公主有所不知,九州宗师七十二,半数投身江湖,半数投效王室,姜国今时也不过有六位宗师。”
每一位宗师都是逆转战局必不可少的杀器,然能人性怪,想要收服无异于难上加难。
“宗师之上有大宗师,是存在传说中的大能,等闲不可见,据我等所知,这么年轻的宗师,实在是闻所未闻。”
遑论见了。
这一见,荣华半废,半年内不能动武,随行来的千名精锐折损一成。
他们很想问一句公主是从哪里招来的这般年轻的宗师,却没那胆子。
荣华眼珠子转动,被打得半残还不忘处置卖主的厌奴。
宋将军出声道:“把人带上来。”
“且慢。”
“公主这是何意?”
.
正月里飘小雨,雨丝淋在头发,路人眨眼的功夫,柴青走进一道小巷,再出来,便是小镇人尽皆知的坏种。
她顶着厌奴的脸在客栈大闹一通,闹也闹了,现下无聊至极。
抄着手走到一处拐角,耳朵被人揪住。
柳眉恨得牙痒痒:“你能耐了是不是?天底下数你厉害是不是?你给我过来!”
再是九州闻所未闻的年轻宗师,也架不住姑姑拧耳朵。
走到春水坊,进入花魁的闺房,柴青右耳疼得没了知觉,泪眼朦胧着:“姑姑,你把我耳朵揪没了?”
“……”
柳眉一巴掌拍在她后背:“耳朵还在呢!”
柴青气不过她的粗鲁,才得解脱,拿后脑勺对人。
她感叹自己命苦,被人喊了十几年的坏种,难得真要坏上一次,先有荣华捣乱,后有姑姑这一顿修理,坐在这她压根没想明白哪里惹着这位妖女了。
“你还不服气?”柳眉压着喉咙:“你是生怕别人找不到你?闹那么大动静,现在好了,春水镇来了一位宗师,过不了几天,消息都能传到燕王耳里!”
“传就传,我怕他吗?”
“好,你不怕。”
柳眉独自生闷气。
柴青揉揉耳朵,痛意稍缓,她赔笑道:“姑姑,姑姑?”
“我一介妖女,哪配得上当柴姑娘的姑姑。”
啧!
惹毛了她,少不得要伏低做小,柴青蹲着身子为她捶腿:“姑姑这话说得,没有姑姑,哪有柴青的今天?我知道姑姑是不想让那些人注意到我,毕竟我是那谁的女儿……”
她嘿嘿笑:“可我也不是藏在地沟里的老鼠,便是我站出来说我自个是谁,也得有人信啊。”
柴令的女儿,少说也要有英雄气概,她不是英雄,她顶多是个混蛋。
二十岁的宗师又怎样?
照样没法为爹爹报仇,为师父报仇。
也救不回她的绛绛。
柴青早认命了。
她这辈子都做不得力挽狂澜的女英雄。
“怎么又在妄自菲薄?”柳眉看不惯她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儿,不想和她计较下去,省得未老先衰。
“说说,荣华哪里惹你了?”
“我单纯地看他不顺眼。”
就他背地里看姜娆的眼神,就足够他死一万遍。
柴青沏杯茶,一杯给姑姑,一杯给自己,浅浅嘬了一口茶水,眼睛弯成月牙,又在想握住一团热雪的触感。
雪融化会变成水,饱胀的水团锁在五指下,冲不出来,溢在指缝,引着人顷刻沉沦。
就很妙。
她一脸春.情,柳眉想了想,大抵是懂了:“他搅了你的好事?”
“顶多再费些心思。”柴青摸着下巴:“姑姑,送我些好东西?”
姑侄俩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柳眉一指点在她眉心:“小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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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师大闹泰安客栈一事根本瞒不住,短短半日,春水镇的百姓都在议论此事。
众人没见着具体情景,只能以讹传讹,是以柴青走出门随意听上一耳朵,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若她不是当事人,估计也离谱地信了。
“是位女宗师?”
“是啊!女宗师,年轻得很!九州新冒出来的天才,就是不知为何会找上姜国公主……”
“还能为何?姜国公主美啊!公主之美,宗师也逃不过拜倒裙下的结局。”
“据说这位宗师是公主的情人,此次前来为的是抢亲,喏,通往青阳县的石桥也是她弄塌的!为了蛊.惑公主随她离开,不惜扮作侍婢留在她身边,怎奈公主大义,不肯为一人幸福弃家国不顾。”
“真是令人唏嘘啊……”
“她还打伤了荣华将军,惹得公主大怒,公主一怒,宗师这才黯然离去……”
“也是个痴情人,不愧是宗师,谈情说爱都比咱们有魄力。”
“……”
九州尚武,等级森严,一流高手与二流高手的差距大部分人一辈子都无法跨越,而二流高手,已经能够做大门派招揽的客卿。
若说一流与二流隔着一座穷极一生也难以翻越的高山,那么一流高手与宗师之间,便是实打实存在一道望而生畏的天堑。
理解了这些,再去思考柴青此人,姜娆一手托腮,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
她赌柴青一定还会来。
她若不来,和亲的这条路委实无趣。
姜娆怀里抱猫,猫儿粘人地舔舐她的手指,狸奴被她赶去照顾受伤的厌奴。
哪怕荣华与其他几位将军咬定厌奴与宗师联合企图破坏和亲大业,有姜娆护着,姜娆睁眼说瞎话,其他人也奈何不了她。
门外俱是看守的兵将。
房间内,地砖下传来轻微的三短一长叩击声,姜娆立时回眸。
柴青毛茸茸的脑袋探出来,仅以口型道:“私奔?”
姜娆眼睛一亮。